4月12日是联合国确定的第11个国际载人航天日,也是人类首次载人航天飞行60周年纪念日。半个多世纪以来,人类从未停止对航天领域的探索。
放眼全球,“卫星互联网”进入高速建设期。目前,已经发布的全球通信卫星星座计划超过 25 个,计划发射卫星数量超过10万颗。一方面,技术进步为卫星互联网商业应用带来新的增量市场;另一方面,全球科技巨头正在积极抢占轨道频率资源。
纵观国内,中国的低轨星座建设拉开序幕。2020年4月,国家发改委明确将卫星互联网纳入“新基建”范畴,产业链上游的卫星制造和火箭制造细分产业率先受益,百公斤级卫星的批量化生产成为行业刚需;2021年3月,“十四五”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正式将“建设高速泛在、天地一体、集成互联、安全高效的信息基础设施”和“打造全球覆盖、高效运行的通信、导航、遥感空间基础设施体系,建设商业航天发射场”作为国家战略工作重点。
作为国内领先的微小卫星全产业链服务商,九天微星深度参与国家“卫星互联网”新型基础设施建设,为政企客户提供商业卫星定制、星座核心服务、行业终端应用和航天科技教育等服务。近日,九天微星联合创始人兼总裁彭媛媛女士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的专访,围绕对于航天领域的憧憬、如何平衡创新与风险、怎么定义领导力等话题进行了解答。
《21世纪》:请问九天微星的发展定位和战略目标是什么?
彭媛媛:九天微星是一家创业公司,为客户研制并发射卫星,以及提供基于卫星的端到端的解决方案,公司的愿景是“人人皆可参与航天”。
《21世纪》:自2015年成立至今,九天微星取得了哪些成绩?
彭媛媛:2018年2月,公司发射了第一颗卫星——少年星一号。(我们)完整地走完了频率的国内与国际协调、发射许可等主管部门的审批流程,实现研制、发射到运营服务的闭环,具有一定开拓性。之后的民营公司其实是按照当时的流程向国家主管部门进行申请。
2018年12月,公司发射了瓢虫七星,总共7颗卫星。有1颗叫“瓢虫一号”,这个卫星是民营企业里面第一颗百公斤级的,在关键技术、对卫星的控制等方面是民营企业中第一家成功的。“瓢虫一号”的设计寿命是两年,但已经在超期服役。
2020年,公司启动在唐山的卫星工厂。这个卫星工厂得到国家发改委的批准,是国家发改委在卫星工厂中批的第一个项目。以前没有民营企业去造卫星工厂,这也是生产方式发生的一些变化。
《21世纪》:和国家队相比,民营企业做卫星的优势和困难是什么?
彭媛媛:民营企业有几个优势:首先,决策机制灵活,能够快速将通信、航天等跨界人才组织在一起。其次,在技术发展的过程中,在创新上具有相对大的包容空间。我们像小孩子学步,边走可能会跌倒,但作为民企,试错的宽容度大一些,不断总结问题,进行技术上的调整和迭代。此外,勇于创新,依托产品化思维去做技术上的突破,在效率提升和成本节约方面较好,有点像用ICT的思路去干航天。最后,民营企业有生存之忧,对客户痛点的找寻和勤奋度来说可能更有优势。我们会深入发现行业痛点并提供相应的解决方案,对整个系统的建设提供建议,实现产品效率高、成本低,更好地为企业服务,更具服务意识。
当然,缺失肯定是有的。国家队毕竟有几十年的工业基础,实践的能力和经验会比民企更丰富。由于航天是一个高投入、高风险的行业,民企不管成长到什么程度,对于资金的依赖程度蛮高的,如果公司在现金流和管理能力上有所缺失,会出现一些风险。所以,融资能力和自我造血能力变成公司比较核心的能力。目前,九天微星可能度过了生死期,进入创业的深水区,需要快速成长,在头部的位置做得更坚实一些,这样大势来的时候才能接得住。
《21世纪》:九天微星如何平衡创新与风险?
彭媛媛:创新和风险其实有点矛盾,要是处理得特别好,可能成长的“飞轮”就找着了。我们一直在找这个支点,建立平衡的能力。
我以前一直认为,如果失败得不够,那么创新就不够。但是,具体到航天领域,有可能你失败了,还没等到创新,公司就彻底“死”了,所以也是蛮难的。我们说“小步快跑”,小跟头能摔,但大的风险一定不能有。
公司在卫星整体的设计思路上会有跟国有企业不一样的思考维度,在技术上面会有很多创新,而这是基于对于技术可靠度的精确判断,在算清楚投入产出以及评估风险的前提下(进行的)。不仅是技术驱动创新,而是公司在每个阶段基于对于创新和风险的判断做出决策,这是一个组织行为。
《21世纪》:九天微星的商业模式是怎样的?
彭媛媛:与其说是商业模式,不如说是“市场 技术”双轮驱动的运行方式。首先是进入市场,之后你会发现商业模式开始出现,只要努力就会有订单,这是很美妙的事情。因为在一些技术驱动型公司,可能科学家捣鼓完技术却不知道市场在哪,但在卫星这一块,基于国家大势以及相应的战略部署,我们知道有市场,知道关键的技术核心点在哪,技术一旦研发出来,需求就被创造了。因为国家工程的牵引,让技术不断地往前进,因为技术前进,需求又被挖掘出来,是一个良性循环的过程。
未来的行业趋势,要解决人和人、人和物、物和物的广域连接问题。连接的生意是最大的生意,连接是人类发展的一个迫切需求,智慧地球的前提是“形成天罗地网”。基于天地一体化的商业模式,打造出具有性价比、为客户创造价值的这样一张网,将是最大的一个产业。这一波科技的浪潮,会是像移动互联网一样爆发的时代和市场。
《21世纪经济报道》:您如何诠释梦想?对航天领域有何憧憬?
彭媛媛:我是一个特别有梦想的人,一开始这个赛道还不是很清楚的时候,我辞掉了稳定的工作,与谢涛共同创办了九天微星。作为女性,我挺有好奇心,也比较贪玩,航天这个事情能够给我很好的自我实现。比如,带领一群人做了一颗卫星,并且把它发到太空中,然后这个卫星还能传递信息,成就感是非常强的。
到后面,我发现(航天)跟国家、民族以及行业有极强的关联度,这份事业变得特别有魅力,自带光环,让我每天充满激情。此外,我特别喜欢挑战,因为没有人告诉我怎么走,此前没有成功的先例,未知带来的魅力也非常强,会产生驱动力。
《21世纪》:作为九天微星的联合创始人兼总裁,您怎么理解领导力?
彭媛媛:领导力可能由几个能力构成,女性在这几个能力上好像比男性有优势。
第一个是自内到外的学习力。我是一个不成长就没有安全感的人,可能女性就有天然的不安全感。因为,女性只有比很多男性付出更多、学得更多,才可能在这样的一个赛道里面成为一个公司的领军人物。所以,我会自内而外地希望去学习,学习技术、融资、公司的管理,向我的同事学习。我希望个人的成长和迭代速度是指数级的,希望每一次跟客户或者团队交流的时候,他们会觉得能从我身上学到东西。
第二是弹性。创业跟过山车没什么区别,一会儿会觉得好像拥有了一切,前途坦荡,一会儿可能(经历)绝望之谷,这个过程弹性非常重要。在绝望之谷的时候,是否能够迅速复原、朝气蓬勃地影响周围的人,带着团队往前冲,这也是领导力里面很重要的。
第三个是耐受力。这个赛道相当于跑马拉松,身心是很疲劳的。你可能会在黎明前黑暗的时候有退缩,但作为公司的创始人,是最没有资格说“我歇一歇,你们给我上”而不是“跟我上”的。因此,耐受力非常重要。
第四个是“穿越”的能力。你要“穿越”到公司的高管、客户、工程师、销售人员的角色……一个公司其实是一张战略地图,每个人“守”的地方是不一样的。你要清楚其他人的成长经历、知识体系以及对于事业的了解是怎样的,才知道能赋能或者激励他们什么。很多创始人其实是为团队做服务,要去解决问题。
第五个是“繁衍”的能力。像妈妈一样,在学的过程中,把打法、思考、知识结构等“给”到团队,形成公司的一个组织能力。这需要上战场的同时把团队带好,没有保留地“给”到团队滋养的东西。
《21世纪》:您觉得在职场中,对于女性来说是否存在天花板?
彭媛媛:其实这个社会给了女性比较大的空间,我刚才讲的女性基本的这些素质也奠定了女性有很强的加速度。如果女性选对了自己热爱的事业,她所爆发的能量是非常大的。至少在我个人的层面上,不太存在很明显的天花板。除非我自己不想做,如果是我特别热爱的事情,很难阻挡我。
这个天花板可能是在挑战男权社会的过程中,男性带给你的压力,这种(偏见)更多是主观的,是要去面对的挑战。男性创始人基本上是“因为相信所以看见”,而女性创始人是“因为看见所以相信”。比如,一家公司非常成功,如果是女性领导者,(别人)多少有那么一些怀疑,但如果是个男性领导者,(别人)会觉得成功理所当然。
女性必须要不断去证明自己做成了,做出成绩,别人“看见”一次、两次之后才会相信你是可以的;而男性可能还没做出成绩,只是谈梦想,别人会因为相信所以看见未来会怎样。
《21世纪》:您如何定义女性的成功?
彭媛媛:成功的女性就是活得越来越好,喜欢自己或者说“自恋”。我好像没有特别硬性的指标,说要做一个市值多高的公司,我才能成功。我的成功可能真的是自我出发的,这和男性企业家也是不太一样的。男性企业家的答案可能是公司上市,是能够给什么样的行业创造多少价值。我还是比较爱自己,只要过得越来越美好,让自己和别人觉得很舒服,做事情有成就感,我觉得就是蛮成功的。
《21世纪》:在创业的过程当中,您认为女性如何释放创造力?
彭媛媛:创造力其实是破圈的能力。永远不要给自己设限,而是想着从思维模型、自有的经验、体验和技能等方向去破圈,打破然后重塑。同时,包容、聆听别人的想法,更多地去吸收。不要有框框和约束,这是创造力的基础。
具体到航天领域,从另外一个维度去思考这个行业并且产生不一样的结果,这就是创造力。这个行业本身需要连接,需要跟行业和普通的人去连接,你就得创造很多的需求出来,这也是九天微星核心的能力。
另外,我们是比较跨界的团队,创始人如果足够包容,其实能够产生非常多的火花,让团队的氛围变得越来越开放,而不是让一些创造力在最原始的时候就“灭“掉了。但是,这个说起来容易做起来蛮难,因为要去容忍一些失败,要控制试错成本。
《21世纪》:您如何看待人生的低谷?
彭媛媛:我其实没有什么人生的低谷。如果是低谷的话,我自身具有的弹性会让我很快地从“绝望之谷”走向“开悟之坡”,然后,处于内心更平和、可能外界看起来成功的状态。我会让整个过程变得短一些,因为我对于时间的珍惜程度很高。我一直觉得,要在有限的生命里活得质量高一些,所以,不太让自己陷入特别绝望的状态,如果真有(绝望)的话,我会找方向让自己开悟,体验出不一样的人生智慧,尽快走出来。
《21世纪》:对于大多数女性来说,对年龄或多或少会产生焦虑。您对年龄有焦虑吗?您如何定义不同年龄阶段女性的美?
彭媛媛:我对年龄没有任何焦虑,年龄反而给到我完全不一样的魅力。可能只有到一定的年岁,经历得更多,内在的那部分美才会呈现出来。比如,包容、荣辱不惊、坚韧和气质……这些都是需要岁月(沉淀)的。
至于容貌,我还是比较在意外表的。我希望能够活得年轻,让容貌身材都尽可能保持不错。我蛮自律的,喜欢跑步,然后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这是必须的。
当一个人能够让自己的外表看起来比同龄人年轻,同时内在的那一部分又比年轻时候的青涩来得更加从容和智慧,这就是最美的年纪。我现在这个状态我还是蛮喜欢的。
记者:舒晓婷
编辑:陈庆梅 李艳霞
审核:于晓娜
拍摄:刘强 舒晓婷
剪辑:林典驰
设计: 郑嘉琪 黄丹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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