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里,我被青梅竹马的太子甩了,他说:“太子妃这个位置折寿,你身子太弱,不应该坐这儿。”可是当我遇见另外一个与我同病相怜的人时,太子又堵在我的闺房门口,红着眼问我能不能等等他....
我同裴璟一起长大,青梅竹马。
他说要娶我,予我最好。
后来一道圣旨降下,宣布他与我阿姐的婚约。
“太子妃这个位子,折寿。”他冷眼瞧我。
“而你身子弱,我怕你受不住。”
可数月后冒雨前来红着双眼求我别走的,也是他。
一。
除夕灯会,裴璟携着圣旨迈过朱门。
一袭月白象袍衬着月光,裴璟孑然立于青石板上,宣读着圣旨。
话音落到地上,周家最后一丝宁静消失。
我脑子怔时一空,眼眶涌上酸涩。
爹娘只觉荒唐,一时间愣在原地。
只有阿姐回过神,噌地站起来,带着哗啦几声碎响。
“裴璟,但凡两颗眼珠长在脸上的人都看得明白,阿玉对你是真心实意。”
白光一闪,周听月抽剑出鞘,断然指向裴璟。
“阿姐!”
我赶忙上前拦在她的身前,劝她莫做了糊涂事。
周听月厉声质问:“你心里揣的是什么心思?竟拿着娶我为妻的圣旨来恶心我们一家!”
裴璟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逡巡几圈,接着又是一道冷而疏离的声音。
“我待听玉犹如兄妹,不曾想生了如此误会。”
一声兄妹,一句误会,就将自己摘的一干二净。
“殿下……既是兄妹,为何我生辰之日你要赠我兰花簪,伴着风雪陪我赏梅?既是兄妹,为何要在明月皎皎时拥我入怀,许诺娶我?”
我走到他跟前,不知不觉哑了声音。
狼狈之相投进他的眼底,我却瞧不出他藏着的那几分情绪。
裴璟的眉间堆起阴郁。
“你身子弱,若是坐在那个位置,怕是不会长久。”
而阿姐不一样。
我阿姐是戍边镇国,带兵领将的大统领。
这就是他求娶阿姐的原因。
冠冕堂皇。
“你是看中了阿姐手中的兵权。”我问他。
裴璟不语。
默认的样子落在我的眼里,心脏猛地一缩,憋的很疼。
“殿下,老臣明日上奏请求携一家南下,留在皖南养老,这旨意我们恐怕……不能遵。”
阿爹开口相求。
皖南是一片荒凉地。
他以三朝元老的身份乞骸骨,只求圣上收回这道旨意。
裴璟伫足良久,右手拇指轻轻摩挲着中指的指节,是他每每烦躁时常有的小动作。
或是没想到一家几口人不顾生死全然抗旨,又或是没想到周信以自己乞骸骨相挟。
偏偏他又左右不了周家。
到了最后。
裴璟厌厌出声,转身离开。
“周相,这旨意,不遵便是灭顶之灾。”
决绝得很。
我抹了把眼泪,撂下一句“阿爹,我出去走走。”,埋头跟了出去。
二。
月光映着屋瓦上的冷霜,寒风吹过来,刮的人生疼。
裴璟逆着人流,迎着风雪向前,我缀在他的后面。
一句又一句地重复。
“裴璟,我不信。”
前面那人仍是不理。
我忍住酸涩,自顾自地张口:“六岁那年,我入宫听学。三皇子往我的桌里扔蛇,隔天你便将几只毒蝎夹在了他的课本里。”
十二岁那年,我病的厉害,裴璟不知从哪听来以梅花烹雪能退热。
“半夜你扣开我的房门,一瘸一拐又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帕子递于我……”
话未说完,裴璟不知何时停下。
躲避不及,我猛地撞上他的后背。
疼的我闷哼一声。
“都是作戏罢了。你阿姐自小养在边关,长在风沙里,我没有机会接近,只能从你下手,在周相和周夫人面前留下个好印象,也在父皇面前挣得个好眼缘。”
清冽温和的声音,娓娓道来的却是他数年来的缜密谋划。
将我一下打到崖底。
高悬在屋檐上的烛灯登时熄了。
裴璟的昳丽面容逐渐模糊,无人看见我脸上的泪痕。
周遭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笑声也在这一瞬淹没。
“所以……你我十几年的情谊只是为你铺开帝王路的工具。”我哽咽出声。
如今圣旨在手,他也不必再装。
一股脑的难过到了嘴边凝成刺人的冷箭,我敛眸沉声:“你以为一位大统领会甘愿为你做东宫主,为你操劳身边事?”
“做梦。”
裴璟忽地逼近,眉梢吊着不耐。
眉贴眉,眼对眼,咫尺距离,他撕破那副清风霁月的伪装,惊起我后背一身冷汗。
“由不得她,也由不得你。”
随这一声冷哼,我仅存的微不足道的尊严也悉数消失。
裴璟走了。
街上行人亦少了大半。
只有我执拗地不肯回家。
我缩在一隅哆哆嗦嗦颤着牙齿默默流泪。
看着叫卖糖人的小贩绕着玄凤桥走了一圈又一圈,肩上落满雪也全然未知。
一道身影倏尔裹挟而来。
纸伞挡了灯火,也遮了落雪。
眼前一暗,一副面具压在我的脸上。
“哭的还算好看,面前放个碗可以以此行乞了。”
我听见一声低沉的轻嗤,懒洋洋的,带着一股疏冷的散漫劲儿。
揭开面具,抬眸便看见一张近乎妖孽的脸。
凌厉的眉宇下偏生着一双桃花眸,如墨般的乌发披散,如鸦羽堆肩。
“你是什么人?”我生着警惕躲开。
“反正不是像你一样只会伤心的人。”
他直起身。
霎时,大朵大朵的烟花在他身后绽放,开到极致又化作流云渐渐消逝。
“除夕夜尽,新的一年……来了。”
氤氲笼罩下我又瞧见他藏着灿星的双眸。
手中一沉,垂眸却看见一个栩栩如生的小糖人。
那人扭捏地别过头去:“照顾下小贩儿的生意。”
“笑一个吧。哭的如此好看,想必笑起来也是一绝。”
能变着法儿的哄着姑娘,我权当他是混迹风月场的浪荡子。
可瞧着他悄悄变红的耳尖,我又噗嗤一下笑出声。
甜言蜜语一句接一句,竟先说的自己臊得慌。
实在好笑。
“你唤什么?”
他说他叫宋忱。
我略微一怔,心微微一空。
宋忱是宋侍郎的独子。
上京里无人不知——宋侍郎的独子是个药罐子,一个活不长的主儿。
是个可怜人。
三。
似乎看透我在想什么,宋忱唇角一扬:“怎么?怕我死在你面前,你脱不了罪?”
我咬着糖人,只管怼了回去。
“谁先死还不一定。我也是个风吹不得雨打不得的病秧子。”
这话不假。
阿娘生我时难产,我天生体弱。
儿时的我只能站在一边,嫉妒地看着阿姐练功舞剑,爬上树掏鸟蛋。
临到最后,我发了高热,阿姐因此罚跪三天。
宋忱倒是没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他看向天空飘下的飞雪,只得感叹一句。
“雪越下越大了。”
“我知道一个绝妙的赏雪地,要不要随我去看看?”
四目相对,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只觉得宋忱自有他的随性洒脱。
这般跳脱的性子,若非听他亲口所说,真难相信他竟是兵部侍郎那老古板的嫡子。
不容我拒绝,宋忱掏出幂离压在我的头上。
悠长哨响,铮铮马蹄声响起。
“不是说没爬过树么?我带你爬。”
宋忱翻身上马,朝我伸出手,唇角的梨涡醉人,不自觉地叫人握了上去。
“若是我回去发了高热,我爹定会在朝上参你父亲一本。”
“他巴不得我给他找点事情做,反正也烦不了那老顽固几年……”
话说到这儿便断了。
一路无言,乘着冷风,宋忱载着我一路西行。
最终停在一处野梅林前。
遍野的红梅绽于冷风。
白雪簌簌落下,压着红梅一齐坠到马鞍上。
宋忱瞧我又惊又喜的模样哧哧笑得不能自已。
“以前从没见过?”
梅花怎会没见过?
我敛着眸子回忆,去年生辰裴璟将一整片梅园赠予我,那些梅花开的规矩,纵使颜色多样,却太死板。
不似眼前的红梅,开的肆意又张扬,沁出一股生机。
花落话尽,宋忱捡起那枝掉落的红梅,别在我的发间。
“好看。”
“什么好看?”
我出神地望着眼前景,又听到他痴痴出声:“都好看。”
再一转眼,宋忱不知何时攀了上去。
枝间一阵抖动,白雪落了我满头。
我仰头看他,眼中泛着点点湿意。
若是活不长久,此刻也算是活到白头了。
想到这儿,我出声问他:“上面视野可好?”
“好是不好,上来一看便知。”
树不高,却刚好能看见城内的灯火人烟。
宋忱顺着我的视线比画了一块地方,目露神往。
“那是我向父亲讨要来的,我死后就葬在那。”
耳畔响起他的声音,心跳倏地漏了一瞬,刺的我脸色发白。
又听他道:“阿娘葬在城东那片棠林,我葬在这片梅林,冬去春来,我们相互眺望,永远守着父亲。”
他仍是笑着,却挡不住淡淡的哀戚。
心尖漫上的酸涩将之包裹,我无力地摇摇头。
世道向来如此——见不得人好。
四。
回府时太晚,险些误了第二日宫宴的时辰。
“听玉,这宫宴不是非去不可。”
马车上,阿娘执我双手,泪眼婆娑。
阿娘的左右为难我再清楚不过。
宫宴不能不去,也就意味着,我一定会遇见裴璟。
我自是明白事理的。
安抚好阿娘,我掀开车帘走了出去。
“此次前去,我要向圣上请命戍守邺北。”
马鞍之上,我双手环着阿姐,将头埋在她的颈间闷闷出声。
“为了躲婚约?”
周听月摇摇头,眼中凝聚着我参不透的情绪。
“为了护国,也为了守家。待平定叛乱,父亲乞骸骨时,我们就找处世外桃源,我与父亲耕地,你与母亲织衣。”
“如何?”
车轮滚滚向前,一个“好”字淹没在尘烟中。
裴璟不在宴上。
宫宴聊到一半,果然有人起头。
“太子殿下要喜迎佳妇,听闻周家二女双娇,长女为将,可作剑舞,次女的古琴更是艳绝上京。不如让我等开开眼?”
这是台面上的羞辱。
明明是裴璟一手促成的闹剧,到头来周家成了世人口中的谈资。
委实不公。
我轻拍阿姐紧握着的手,又扫了一眼那人袍上绣着的雁纹,接着他的话开口。
“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是长姐舞剑,定是要见血的,四品文官怎的这点考量都没有?或者说是,故意为之。”
周遭哄笑,连坐在首位的陛下都展了笑颜。
那人气急败坏:“你……!”
我走于殿中,向前行礼,又道:“臣女不才,也学过分毫,愿以木剑代之起舞助兴。”
待我更衣完毕行入正殿,扬起宽袖起舞,乐响剑落。
舞到一半,泠泠筝音里掺进箫声。
原本中规中矩的宫廷舞俨然生了一股洒脱的江湖气。
论这份洒脱,我只能想到一人。
回过头,宋忱着一抹青绿立于殿门旁侧垂眸吹箫。
今日的好日头映在他的侧脸,晃得我心颤。
舞毕。
鸦雀无声后是热烈的赞叹。
我与宋忱相看一眼,随后退去偏殿更衣。
路不远,我虽面上平静无波,心里却觉得这几步路的距离无比漫长。
等若无其事掩上门后,我飞快地捂上心口平复呼吸。
将内心的慌乱暴露的彻彻底底。
只那一眼,差点将我的魂儿勾了去。
“是阿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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