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雾起，幡动。
执灯，无人语。
雪将落。
孤城
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
阳城的春天来的很晚，惊蛰时夜，依旧冷的发苦。寒气沁透箫声，低低地呜咽着。
唇笔掠过箫声和爇燃的香烟，入红点唇，额染花钿，画眉，束发，起身，着红衣。
他走的那天也是这样，风吹起红帘和早樱，他们在流水的桥上驻足，一路无言。
火枝亮开灯笼，映过竹帘的罅隙和屏风的柳叶。纸门扣起发出清响，她的手霎那顿住，像是怕惊醒了这一场夜境似的。
小千放下箫，跟在她的后面走进雾中。
点绛唇
暗红色的云海下飘荡过雾气，城门伫立着，如栖息的兽。
半个月前战报最后一封战报发来，每夜她们都在这里守候着。一切一切如轮回，暗夜，积雪，城门下静候的女子，红衣如血，灯如星海。
她木然地穿过灯海，身边那些熟悉的陌生的脸一张张略过，有人泪痕清晰，有人将冻红的指节握的发白，还有人静默地看向黑色的节帘。
小千把玩着手中的短箫，想着要不要再来一曲略作消遣，可箫声刚起便散在风中，当他放下箫时却又听到远方传来嘶鸣，如裂帛般切开夜色。
一匹战马的嘶鸣。
夫人红装执灯望
在那一天，他手中汉剑入鞘，背过低垂着眼帘的她戴上头盔。满城樱潮如雪，她睁眼时是满眼的红。妇人们沉默地走过帘帏和招魂幡，有人缟素胜雪，有人嫁衣艳红。
她睁眼，他转首，风吹动宫灯的光焰，也吹起帷幕起伏如浪潮，隔着帘帏最后一眼，只看见如火般鲜艳的红。
他上马，掠过幡帷和樱叶，掠过千里关山，掠过她浅笑的脸颊和落泪的眼，掠过辽阔天地的四季和匈奴的剑影。
誓扫匈奴不顾身。
回头
人间忽然安静了下来，不可听见马蹄踩过荒草，不可听见泪落残雪，不可听见灯笼从手边滑落，不可听见纸壁的燃烧。
它就那样一步步地走来，缓慢而承重，好像盖着斗篷要成为那个会扶剑轻笑的男人。血落在枯叶上，红的惊心。
夜幕裂开缝隙，天光和雪而落。
老马识途载骨还
女人们解开腰带，青丝迎风，红衣落下，显出那一身如雪一般的白。
如海如潮的雪落下，小千的视线掠过那些画俑般全身缟素的女人，野原间回荡着她们的号哭，隐约间像要呼应着亡灵的咒怨，也有人奏起箫声如诉。
一股比起长夜更加厚重的气息氤氲开来，如江海如山峦，刹那间淹没，不可阻挡。
巨大的酸楚自鼻翼蔓延向周身，他蜷缩着身体，像是有什么要撕开他的心。
他忽然想起来哥哥走的那一天也是这样的箫声，故去的回忆再次归来，那天樱花融开落雪，阳光温柔热烈，透过吹起的红帘，小千略过她的肩头，哥哥仰起削瘦的脸颊轻轻对着他们笑。那刻他眼神澄澈仿佛有青鸟飞过。
终解红衣换白裳
重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