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名捕会京师大结局(温瑞安)

四大名捕会京师大结局(温瑞安)

首页角色扮演九幽合击更新时间:2024-06-17

第二十四章 欠情先还情

  

  冷柳平话一说完,回头大步而去,再也没有望过轿子一眼。

  独孤威叫道:“冷兄,冷兄!”

  无情道:“冷柳平是一条好汉!”

  独孤咸回头冷笑道:“三言两语就把冷无刀激走,这点我着实也佩服得。”又接着道:“倒是有一事要请教。”

  无情道:“你问吧。”

  独孤威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在演一出戏?”

  无情一笑道:“因为冷柳平的声音昨天我听过,他改变了他的形貌,却没有改变他的声音。”

  独孤威恍然说道:“哦,这就难怪了。”

  忽听一人笑道:“无情兄,你既记得冷柳平声音,想必还记得在下声音吧?”

  无情笑道:“欧阳谷主么?伤口不痛了罢?谷主的语音,在下可是永志难忘。”

  欧阳大摇着折扇悠闲地踱了出来,在轿子右边站住,他肩上包扎着一团沾血的白布,笑道:“看来比无情兄今天所受冷兄那一刀还轻一些。”

  无情苦笑道:“看来也确实如此。”

  独孤威忽然插口说道:“既然无情兄受伤……”

  欧阳大接道:“我们就不该辜负天赐良机——”

  独孤威道:“所以对不住无情公子的事也要做一次了。”

  欧阳大疾声道:“无情捕爷就指教在下的‘阴阳神扇’吧!”说着折扇一展,竟是白底黑字的“逆我者亡”四字,平推而出。

  一股无极的罡气,竟自扇面滚滚送出,直袭轿子的右边。

  同时间,独孤威长臂一展,霹雳一声,长枪直戳轿子左面。

  这两股奇力一左一右,夹击而来,就算轿子是精钢打成的,只怕也得被夹碎!

  他们逼无情出轿而不成,又惧轿子的机关暗器,所以立志要粉碎这顶轿子。

  无情的轿子忽然往前冲出。

  前面就是棺材店。

  无情的轿子冲入棺材店。

  欧阳大与独孤威一招击空,几乎互撞一起,连忙收招,反截住轿车退路。

  这时轿子迎面竟冲出一个人,大喊道:“无情,你看我是谁!”

  这瞬息间情势急乱,无情催动轿车躲过欧阳大的“阴阳神扇”及独孤威的“雷霆急枪”合击后,甫冲入棺材店,无情的注意力立时集中在那棺材店老板的身上。

  事属急变,棺材店老板居然脸不改容,正在这时,随着那一声大喝,一个人就劈面出现了。

  无情一呆,手上轿前的二十三道机关,一道也发不出去。

  因为那人正是冷血。

  冷血疾冲了过来。

  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无情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可是他知道,他的暗器绝不能打在自己情同手足的师弟身上。

  就在他一失措间,冷血已冲入轿中。

  无情伸手欲接,猛见冷血胁下多出了两只手。

  又白又细,畸形的小手,闪电般点向无情身上两处大穴。

  发现时冷血已贴面而至,谁也不会想到冷血的背后还附贴着一个人!

  这一下任谁也避不开去,何况没有武功的无情!

  在这急电般的刹那间,无情突地长啸,身形冲天而出,险险躲过两只手。

  他长空而起,半空鹞子翻身,落在一副棺材的旁边。

  他没有抢登回轿。

  因为他离轿而出时,并没有扭动机关,当然是因为冷血也在其中之故。

  可是他这一离轿,别人便不会再让他有回到轿中的机会了。

  既知拿不起,便要放得下,绝不拖泥带水,这也是高手的作风。

  他感觉愤怒,也觉得悲哀。

  因为他是一个没有腿的人,要对付这许多如狼似虎,七手八臂的高手。

  欧阳大摇着折扇,独孤威拖着长枪慢条斯理的踱进来,一左一有的站在轿旁,眼眯眯的笑着,看着无情。

  无情道:“土行孙?”

  轿里的人笑道:“好眼力!是我孙不恭。”说着,一人揭开珠帘,脸如土色,双手白得像鱼肚,两络鼠须,却是个诛儒。“你的轿子布置得还不错嘛,活像座行宫。”无情目中*气一闪,欲言又止,独孤威笑道:“若冷柳平知你已出轿,只怕一定会倒回头与你一决死战了。”

  无情不良于行,内力又不济,只好依棺材而斜靠着。

  欧阳大笑道:“无情兄要不回轿,站着倒是辛苦。”

  无情冷笑,厉声道:“土行孙!你把冷血怎么了?”

  孙不恭笑道:“怎么了?他独自来追我们,被我在土中冒出双手擒住了。”

  无情左胁衣襟已是一片殷红,身子似因伤痛而微颤着。

  独孤威看在眼里,冷笑道:“土行孙,你也太担待了罢,擒住冷血的,还有我这杆金枪哩。”

  忽然一个干哑难听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还有我这一双铜钱,你们别独占鳌头!”

  话一说完,无情背后之棺材“砰逢?”打开,一僵尸般的身形迅速闪出,黄光一闪,双钹已夹住无情双臂。

  这人尚站在棺材边沿,身材又瘦又高,却弯腰触地,双钹打后面把无情双臂夹得动弹不得。

  无情目眦尽裂,怒声叱喝道:“司马荒坟——”

  欧阳大缓步而前,摇着折扇笑道:“无情兄,你可以死而瞑目矣,这次你惊动的,有苗疆冷柳平、十二连环坞的司马先生、常山刀幽神君的二位高足孙兄和独孤老弟,还有我这小小的欧阳谷主,吾兄可谓劳师动众了……哈……哈哈哈……”

  独孤威也担起金枪,一步一步向无情走过去,一面笑道:“武林四大名捕……嘿嘿……现在追命只怕已死于杜莲之手,而你又……”

  土行孙在轿里一扳,抓住冷血往地上一摔道:“还有这一位冷血老弟,我们既已逼出无情,你的利用价值也完了。”说着五指箕张,其硬如钢直扣下去。

  冷血眼睛虽然睁大,可是似穴道被封,全不能动。

  无情受制于司马荒坟,更加不必想移动分毫了。

  冷血的眼睛睁得很大,却丝毫不见害怕。

  土行孙那一抓使到一半,看见冷血这样子,反而奇怪起来了,于是问道:“你不怕死?”

  冷血仍是望着土行孙的身后,土行孙一凛,回身望去,忽然一人如狂风冲近,在土行孙还没有来得及有任何行动前已抱起了他,用力一扔!

  土行孙短小身子直给甩了出去,撞向独孤威。

  独孤威怒叱接住,一大一小两道身躯,竟被撞出七八步!同时间那人已掠了去,冲向司马荒坟!急变速来,司马荒坟只好抽钹回身,应付来敌!

  欧阳大折扇一扬,已迎击来人。

  那人冲向司马荒坟,半途却一折,一脚踩在棺材的另一端上。

  这一脚力道极为沉重,棺材被踢得一边翘起,司马荒坟人正回身,不料脚下一斜,竟失足跌落棺材内。

  那人出手如电,已把棺材盖盖住。

  欧阳大折扇已戳向那人。

  正在这时,精光一闪,直夺欧阳大。

  欧阳大折扇阖,一拍而退,格飞一柄利刃!

  发暗器的人当然是无情!

  那人一阖上棺盖,一拳就打下去。

  木质坚实的一具上好棺材盖,竟给他一拳打了个大洞,那人的手已像钢箍一般扣住司马荒坟的咽喉!

  司马荒坟武功本来极高,但一上来就仓促失足,跌落棺中一身武功,无法旋展,待要冲出时棺盖已罩了下来,正图挣扎时,棺木碎裂,木屑刺得一口一脸都是,血渍斑斑,但咽喉已被人捏住,纵有百变之能,也肉在砧上。

  独孤威怒吼,摔开土行孙,正待冲过来,忽然心中一凛,停下步来,因为一个少年已缓缓的站了起来,冷冷的盯着他。

  这人便是冷血,他手上已没有剑,却抓住一柄适才无情射向欧阳大的长刃,盯着独孤威的喉咙。

  独孤威仿佛感觉得到自己喉头的皮肤已冒起疙瘩了。

  无情冷冷的盯着欧阳大,欧阳大站离无情十步之遥,也不敢造次。

  然后只听无情静静地道:“二师弟,多亏了你。”

  那人正是铁手,武林四大名捕之二,神手无敌,内力深厚的铁手。

  也正是那棺材店的老板。

  他的手仍握着司马荒坟的咽喉,笑道:“我一直等待最好的时机。”他望着无情左胁的伤处。

  无情淡淡地道:“我知道,我们都不怪你。我的伤,不碍事,你放心!”

  铁手这侍机而发,乃掌握得千钩一发,却是天衣无缝;先行掷出土行孙,撞开独孤威,使他长枪无法触及无情,又引开了欧阳大,再以棺材制住司马荒坟,使无情能够及时对付欧阳大,还在闪电般的光景内,解了冷血的穴道,以阻独孤威等人的反击。

  这几下动作,一气呵成,而且无懈可击。

  现下无情与欧阳大对峙着,铁手控制住司马荒坟,冷血盯实了独孤威,土行孙被独孤威撞到棺材店的一个角落里去。

  欧阳大眼睛仍然注视着无情,却道:“是铁手?”

  铁手笑道:“正是。”

  欧阳大道:“好武功。”

  铁手道:“不敢。不过只要你一出手,我就可以保证你一点。”

  铁阳大道:“哪一点?”

  铁手道:“你一出手,司马荒坟便是死人。

  欧阳大铁青着脸,道:“哦?”

  铁手笑道:“我本也不想司马先生死,我想逮他归案。可是,你一出手,我就得相助无情大师兄,我不能由你去对付受伤的大师兄。所以,司马先生那时只好认命了。”

  欧阳大的脸色变了数次,始终没有出手。

  欧阳大确实看出了无情的伤口正在流血,若要攻*无情,这便是绝妙时机,何况无情已离轿。

  可是铁手在短短几句话间,便把一个烫手山芋扔了给他:他要是出手,等于先*了司马荒坟,而他自己能不能一举而搏*无情,还是个未知数。

  欧阳大没有出手,独孤威也不敢先出手。

  无情淡淡道:“二师弟,你的易容术又精进不少了;我居然把你认作是敌人。”

  铁手笑道:“也许我天生就比较适合开棺材店吧。”说着又向司马荒坟笑了笑。司马荒坟气炸了脸,却不敢动弹。他一生专在有关死人的事物如幡旗、荒坟、棺材中给敌手淬然一击,而今却给铁手以彼制彼,胁于棺材之内,丝毫不能动弹,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冷血盯着独孤威冷冷地道:“除了薛狐悲、武胜东、武胜西、关老爷子、张虚傲、莫三给给、西门公子七人已殁外,你们剩下的六个人就是:独孤威、上行孙、欧阳谷主、司马荒坟、冷柳平、以及杜莲了?”

  独孤威给他盯了一会,脸色通紫,怒道:“你问什么?你在迫供?你凭什么要我告诉你?”

  冷血道:“在十里荒坟你暗算的一枪,可惜没刺准!”

  独孤威目光收缩,道:“今天我眼力较好,昨天太晚看不大清楚。”

  冷血道:对,今天谁也可以看得准一些,也看得公平一些。”

  两人说着,枪尖与刀尖都抬了起来。

  忽然“砰”地一声,棺材飞起!

  铁手唬了一跳,地上忽然冒出一双手,闪电般扣向自己双踝!

  铁手只有跃起,棺材已斜飞而起!

  棺材未到地,司马荒坟已跳了出来,狂吼一声,亮起双钹,直砸铁手的左右太阳穴!

  棺材当然不会自动飞起来,再说司马荒坟也没这种功力。

  棺材是被人自地上冒出来,一头顶飞的。

  冒出来的人当然是土行孙孙不恭。

  他冒出来当然不止头而已,还有一双手。手就抓向铁手。

  冷血就是被他这一抓而受制的。

  可是棺材飞起时,铁手心中一惊,也一亮:他后悔不该忘了土行孙。

  他虽扔出土行孙,但未及时封他穴道,土行孙在九幽老鬼的座下,名列前茅,身份地位尚在独孤威之上,怎会一无所长呢!

  其实土行孙也并没有什么特殊功力,但有一个特点,他就像穿山甲一般,可以遁土,也可以破土而出的。

  独孤威一推开他时,他就从棺材的一角土地窜了进去,再顶飞棺材,突袭铁手!

  可幸铁手及时省觉,也及时跃开。

  可是司马荒坟也被救走了。

  就在上行孙破土而出的刹那间,无情忽然双手一扬,十七八点乌光向欧阳大射到。

  欧阳大一凛,拍、点、碰、挡,把暗器砸飞,无情却双手往地上一拍,直掠入轿中。

  欧阳大待要阻止,已经迟了。

  这时有两件事情正同时发生:一个女子正出现店门,司马荒坟正攻向铁手。

  猛听欧阳大一声暴喝:“统统给我住手!”

  这一叱喝之后,全店都静下来。

  只听一个娇滴哺的声音道:“唷,怎么姑娘我一来,大家就这么客气呢?”

  铁手、无情、冷血转头望去,脸色都变了。

  这女子右手执一朵莲花形状可软可硬的兵器,左手却扶着一个不省人事的中年汉子。

  铁手怒道:“你就是毒莲花杜莲?”

  杜莲笑道:“正是姑娘。”

  冷血道:“你把追命怎么了?”

  杜莲笑道:“那就要看你怎么了?”

  欧阳大哈哈大笑道:“杜香主,于得好,干得好!”

  遂又回头向诸人道:“好!追命的性命就在我们手中。你们要救他,今晚上到敝谷去,‘无渡潭’处便可见到。过了今晚,可难保死活。”

  说着大步而走出店去。杜莲娇笑一声,示威似的环场一顾,也跟着去了。司马荒坟、土行孙、独孤威等人一怔,也悻悻然尾随而去。

  冷血眉一场,肩一耸,正待追出,铁手一闪身,已挽住冷血,小声说道:“不可。”

  欧阳大走出店外,司马荒坟等已追上,社莲不解道:“我说呀大当家的,现在局势是以五对三,以二对一,况且他们有人在我们手上作活靶子,干吗不打这一仗呢?”

  欧阳大摇头笑笑。

  司马荒坟顿足怒道:“欧阳当家的,今日你一定要跟我讲个明白,为何不把握时机宰了他们?”

  欧阳大一面前行,一面道:“在情势上我们占尽优势,但你可有把握打胜铁手?”

  司马荒坟呆了一呆,道:“单打独斗,很是难说;但加上孙老大,是可以把那兔崽子*了。”

  欧阳大道:“好。就算你和孙老大对付铁手,独孤老二对付冷血,而我和杜娘子未必就一定能攻得入无情那顶轿子?”

  独孤威道:“有道理是有道理,但也不能放弃这胜利的时机啊!我们至少有六七成胜算啊!”

  土行孙忽然道:“我看欧阳当家并非放弃时机,而是制造更大的时机。”

  独孤威道:“哦?”

  欧阳大笑道:“不错。孙老大深知我心。”回首向独孤威等道:“莫忘了追命乃在我们手中,他们今晚一定来救,事急仓促,他们三人必全力以赴,且不及约请高手,只要他们来的是三个人,”欧阳大脸色阴森地笑了笑,接道:“单凭欧阳谷的机关行阵,就可以送掉他们两条命。这是九成胜算的打法,难道你们舍九成而取七成?”

  司马荒坟不吭声。孙不恭忽然道:“若是诸葛先生今夜赶来怎么办?”

  欧阳大摇首笑道:“头儿只怕已发动了,诸葛先生现在是自顾不暇。”

  独孤威道:“那欧阳谷的机关是不是如你所说那般厉害?”

  土行孙冷笑道:“这点大可放心。”

  司马荒坟没好气的道:“为什么?”

  土行孙道:“因为欧阳谷本就是头儿准备的退路,机关设计等都是由头儿与家师亲手布置的。”

  上行孙这么一说,司马荒坟等都静下来。

  头儿的武功才智,惊世骇俗,自不必说;九幽神君的五行阵势造诣,更是高绝。司马荒坟等仿佛已眼见到无情、冷血、铁手等在机关中哀号,呼救……

  棺材店之外已经展示了一个入暮的天色,彩霞乱空,昏鸦四飞,欧阳大等人的身影渐次而远,冷血道:“为什么不追?”在暮色中,他的声音听来又困乏又疲惫。

  铁手失声道:“你受伤了?”

  冷血道:“他们把我当作饵,以迫大师兄出轿,他们认定我和大师兄都逃不掉,所以也没难为我。不过穴道被封了一夜,精神较困顿。”

  无情道:“没有受伤就好了。现在追命在他们手上,我们若现在就硬拼,无论如何,只怕三师弟先遭殃。”

  冷血道:“可是你已受伤,我体力也受损耗,而我们得赴欧阳谷,你知道欧阳谷又叫什么?”

  无情道:“勾魂谷。”

  冷血道:“远在我们崛起之前,千里神鹰、广州名捕、轩辕天风,是怎么死的,你还记得吗?”

  无情道:“轩辕老前辈为了追缉一朝廷叛贼,误触机关而身死的。”

  冷血道:“他死在哪里?”

  无情道:“就在欧阳谷。”

  冷血道:“我们在那儿救三师兄,长途跋涉,劳累不堪,岂不等于送死?”

  无情道:“谁说我们要在那儿才动手?”

  铁手接道:“不错。刚才马上追去,必与欧阳大等直接交手,恐殃及追命。可是现在----”

  冷血动容道:“现在暗中追去,再伺机下手——”

  铁手笑道:“纵下不了手,至少也可以尾随彼等通过机关重地有个详细的了解。”

  冷血道:“那事不宜迟,必须马上追踪。”

  铁手道:“可是大师兄不便跟去,只好接应我们了。”

  无情垂目看了看自己的脚,道:“我当然不能跟去,那我们就一路上以标记联络。”

  铁手一拱手道:“好,我们这就去,大师兄保重!”

  离欧阳谷二十二里远,欧阳大等人经过一阵奔驰之后,略作歇脚,“毒莲花”杜莲忽道:“欧阳谷主,你想把追命困在那里?”

  “阴阳神扇”欧阳大笑道:“无渡潭。只有这个地方,我们可以轻易使他们命丧潭底。”

  杜莲道:“你说无情他们是不是一定会来呢?”

  欧阳大道:“这干自命道义之士,绝不会置追命的性命不顾的。”

  杜莲道:“既然无情、铁手、冷血一定赴约,那追命倒不一定是要活着的了。”

  欧阳大道:“你是说——”

  杜莲铁青着脸色道:“下手*了,以绝后患。”

  欧阳大道:“不行。”

  杜莲道:“为什么?”

  欧阳大道:“如果追命是死人的话,无情等也非庸手,发现那只不过是一具尸体,只怕不肯舍命渡潭。”

  丰行孙接道:“况且,只怕现在我们对追命一动,跟踪的人,便会跟我们拼命了。”

  独孤威一怔道:“跟踪的人?”

  土行孙道:“不错。无情、铁手、冷血等之中一定有一两个人,跟了过来。”

  独孤威道:“为何我听不见。”

  土行孙道:“他们的轻功很高,我也听不见。”

  随后又接道:“但我猜得出。”

  司马荒坟冷哼道:“如果要*,毋论是谁,也救他不来。”说着拇食二指凌空扣了扣!

  杜莲道:“不错,司马兄的‘三丈凌空锁喉指’,铁手等再快阻拦也没有用。问题在要不要现在就*。”

  土行孙忽道:“只要一击必*,*了追命,少了一个人,然后再把跟踪的二人*掉,那也是上策。”

  司马荒坟斜睨着欧阳大道:“那还可免动用欧阳谷的机关重地。”

  欧阳大苦笑道:“也好,如果我再不赞同,只怕诸位会以为我有二心了。”

  土行孙淡淡地道:“欧阳谷主言重了。头儿视谷主如左右臂,并负责与我们联击,我们怎敢怀疑谷主呢?”说着向司马荒坟唱个诺。

  司马荒坟十指发出如折裂干柴般的异声,正在这时,一人迅若苍鹰,急劲骤落,却点地无声,凛然而立。独孤威手一震,枪端翘起,土行孙却疾道:“不可,是冷兄!”

  冷柳平淡淡一笑,独孤威愠道:“好啦,冷无刀,适才我们在棺材店里拼个死活,你却英雄得很,飘然离开,走得倒洒脱啊!”

  刚才棺材店里的一役,如果欧阳大这一方,除了土行孙、司马荒坟、独孤威、杜莲、还多加一个冷柳平的话,那至少有九成的胜算,欧阳大他们早就发动了。

  可是冷柳平却被无情用话激走了。

  冷柳平淡淡笑道:“某家这次来,是向诸位道个歉,请各位息怒的。”

  “无刀叟”冷柳平性格僻戾,刀法登峰造极,极少礼下于人,而今公然道歉,独孤威也有些讪讪然,不好迫人太甚,杜莲笑道:“冷兄又何必多礼,不以多敌少,本是英豪本色,倒令我等惭愧了。”

  语锋仍带讥嘲之意,冷柳平以性格孤僻暴躁称著,但仍毫不动气,静静地道:“我还要向诸位借一个人。”

  欧阳大觉得有些蹊跷,于是问道:“借人?”

  冷柳平孤寂的脸上居然笑了:“借了,我若有命在,则一定还你。”

  土行孙奇道:“借谁?”

  冷柳平遥指道:“他。”

  土行孙、欧阳大转首望去,背后暮色苍茫,乌云暗涌,沉寂无人,哪有人影?

  猛地急风速起,冷柳平飞掠而起,手中寒芒一闪,双手一推,右打独孤威,左攻杜莲。

  杜莲不及提毒莲花相抗,左掌急起,岂料冷柳平一掌三招,一招三式,等于一连发了二十六招,杜莲接得二十七招,已被迫退七步。

  冷柳平右手寒芒直夺独孤威咽喉,独孤威枪长,不及招架,急一伏着,冷柳平一提脚踢飞他背上的追命。

  司马荒坟脸色大变,叱道:“冷无刀,你找死!”“三丈凌空锁喉指”扣出,两道尖锐的风声夹向冷柳平的咽喉。

  冷柳平一刀削去,独孤威低头避过,冷柳平飞腿踢人,左手仍迫退了杜莲,只不过刹那间的事,同时间,手中寒芒大盛,离手飞出。

  寒芒截向指风!

  苗疆第一快刀对三丈凌空锁喉指!

  冷柳平手一抬,已接住追命,“波波”二声,指风被切断,寒芒也被激飞,冷柳平长空掠起,避过欧阳大一扇,半空已收回寒芒,飞掠而去。

  上行孙大喝,闪电抓向冷柳平双腿!

  冷柳平忽然大呼:“追命的命,你们不要?”

  八个字一出,蓦然一棵槐树上,飞出一个人,两只铁拳,直擂向土行孙的两只手腕!

  土行孙只好缩手。他的手忽然抓到了那人的胸前。

  那人招式一变,双拳已改擂向土行孙双胁。

  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土行孙不想拼命,只好急退。

  那人返身就跑!

  欧阳大怒叱,半空而起,折扇点向那人太阳穴!

  倏地斜里冷光一闪,直夺自己咽喉。

  欧阳大顾不得伤人,折扇一回一张,“嗤”地一声,剑刺在扇上。

  剑居然未能透扇而过!

  但欧阳大也被迫退了下来。

  这使剑的人也回头就跑。

  杜莲和独孤威两人一声大喝:“着!”“打!”

  杜莲手中毒莲花喷出蓝芒数十点,独孤威长枪搠出。

  只见两人身法一阵急变,仍迅若飞鸟,瞬间不见。

  司马荒坟等再想追,已然不及。

  欧阳大脸色涨得赤红,恨声道:“冷——柳——平——这叛徒!”

  独孤威望向冷柳平消失的方向,喃喃地道:“原来冷无刀已投靠了诸葛先生——他们是同一伙的!”

  土行孙蹙眉道:“不可能的。他们看来也不像!”

  杜莲道:“究竟后来出现的两人是谁?武功好高啊。”

  欧阳大瞪了她一眼,道:“第一人身法虽快,我还是认得出来,他是铁手!”

  独孤威道:“第二个人我也看得仔细,是冷血!”

  杜莲走过去,把自己所发的暗器一一收拾起来,沉思了一会儿,抬头道:“我们追去。”

  欧阳大道:“追得到吗?”

  杜莲道:“适才我一共发出二十三件暗器,其中有一件是中途自动爆开,射出三件小暗器,故真正数目是二十六件暗器。”

  然后她抬了抬在手掌中细如牛毛的暗器,接道:“现在地上只有二十五件暗器,那三件绝小的暗器,少了一件。刚才暗器是打向铁手的,铁手只用身法闪躲,并没有接。”

  土行孙道:“你的意思是说铁手中了你的暗器了??

  司马荒坟道:“就算命中了,这么小的暗器,对他来说只怕?”

  杜莲脸色一沉,冷冷地道:“司马先生,你可知道。‘黄河镖局’一家四十二口是怎么死的?”

  司马荒坟给她一睨,心中倒是有些不自在,强笑道:“敢问?”

  杜莲拈出左掌心一根细小的针,冷峻地道:“我用这样的一根针,扔进了他们的水井之中,他们就这样了。”

  然后用手指屈起来屈伸成一个“四”,一个“二”字,接道:“四十二条性命。”

  司马荒坟生平嗜*好斗,看到杜莲的神色阴霾,也不禁心中暗惊,只听杜莲续道:“我*他们,因为黄河镖局局长黄七海曾经说过:“杜莲的毒莲花我才不怕!”

  杜莲开始的一番话乃是证实她手中暗器之毒,末了这一句话倒是针对司马荒坟而发了。

  欧阳大忙笑道:“幸得杜姑娘发射暗器,我们追铁手去吧。”

  独孤威冷笑道:“不错!”

  然后慢条斯理的把枪倒拖回来,施施然的道:“他们走不远的。”只见雪亮的枪尖,沾有血珠。

  土行孙道:“你刺谁?”

  独孤威:“冷血!”

  冷血。

  铁手一面急驰,一面看着冷血,猛地停下来,扶住冷血急道:“你受伤了?”

  冷血道:“没有哇。”

  铁手诧道:“那你身上的血?”

  冷血笑道:“我前晚在追捕司马荒坟时,曾领教过独孤威的长枪。”

  说着自怀里掏出一口破了的布包,布上都沾满了血,一面道:“我刚才捏破了布囊,在他枪尖上洒了点血,猪血。”

  铁手不禁莞尔道:“也难为你有这分闲心。”

  冷血分辩道:“倒不是闲心。我要他们以为我们受伤,全力追捕我们,我们就到处洒血,带他们兜圈子,一面找冷柳平,这样在后头的大师兄才不会遇上这批煞星。”

  停了停,目中*气突炽,接道:“况且,他们以为我们受伤,戒备必弛,我们便可趁机*之。”

  铁手深深地向冷血注视了一会,大笑道:“四师弟,你进步一日千里,为兄愧不能及。”

  冷血正想否认,忽然全身一僵,向铁手道:“你中了毒莲花的暗器了。”

  铁手回目望向自己的左臂骨处,正*一枚绿湖碧水色的小针,只见他劲运注臂,细针立时震出,落于道旁,道旁的草竟枯黄了一小撮,铁手咋舌道:“好毒的暗器。”

  冷血疑惑地道:“究竟你有无中毒的现象?”

  铁手大笑,手指双臂,笑道:“四师弟,你知道我外号叫做什么来着?”

  冷血也不禁笑道:“双臂如铜,无毒能侵,断金碎石,是为铁手。”

  铁手傲然道:“她的暗器射在我手上,再毒十倍,也不济事———”声音一转,叹道:“这暗器——幸亏也只是射在我的手上,要是……”

  冷血道:“要是暗器射向我,只怕我现在已是死人了,我又没有二师兄您的铁手。”

  铁手笑道:“要是独孤威那一枪是刺向我,我又没有应付他霸王枪的经验——只怕遭遇也不会比你挨毒莲花的暗器好上多少!”

  说着身形一动,道:“我们还是继续奔驰吧,欧阳大等要追上来了。”

  冷血力追而去,一面道:“二师兄,你说冷柳平救三师兄,是什么用意?”

  铁手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据我所知,三师弟和冷柳平素无接触,这次救他,未必是好意。”

  冷血道:“现在也不知在何处找冷柳平了!”

  铁手道:“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三师弟落在冷柳平手上,至少会比留在欧阳大等人手上来得好。”

  冷血道:“可惜我们不知道冷柳平目的为何?”

  铁手道:“冷柳平还曾暗狙过大师兄哩!”

  冷血道:“看来冷柳平必不会走回头路,撞上大师兄的,我们这边追去,可能是冷柳平的路向,另一方面,也可以避免追我们的人,会遇上大师兄。”

  铁手喃喃地道:“大师兄才智双绝,机警敏捷,只惜身体不好,双腿被废,不免会吃上许多暗亏。”

  不但无情是才智双绝的高手,就算铁手和冷血,亦一样文武双全。

  只是这次他们猜错了,而且错得厉害。

  他们全力奔驰,追了很久,却依然迫不到冷柳平的踪影,等他们发觉不对劲时——

  冷柳平已截上了无情。

  无情倏地一声暴喝:“什么人?”

  他在轿中,两只手已扣住轿内二十四道机钮,随时手劲一催,暗器立发,三十步之内,连一只苍蝇也休想飞得过。

  他之所以这么紧张,是因为知道来者必然是个高手。

  他一路上追踪铁手与冷血留下的暗记,到了这松林间,就听到松林有一阵急速的脚步声,下足很轻,奔驰得很快。

  无情一听到这步声,轿子立即就停了,而来人也立即发觉了,也立刻止步,变得完全没有一点声息。

  接着下来,便是数十丈外树梢微微一响,再跟着下来,是七八丈外的松枝轻轻一晃。

  无情再也不能让来人继续迫近,但他不想滥*无辜。

  他的暗器一发出去,连自己也没有能力控制生死。

  对方能接得下来,则是他死,对方如接不下来,他也挽救无及。

  他的暗器之所以称绝江湖,与他这种一击无还的胆力与气魄不无关系。

  只听东南边十八步开外的一株老松上有人道:“好耳力。”声音平板,不带丝毫情感。无情目光收缩,道:“冷柳平。”

  一人飘然而下,落下无声,目光如两片寒芒,盯着铁黑色的轿子道:“我给你送礼来了。”

  无情道:“哦?”

  冷柳平猛地一声暴喝:“给你!”“砰”一掌拍在松树干上,树干大晃,一人高空落下,跌在轿子旁!

  这人穴道被封,而且身受重伤,这一从高处跌下,更痛得入心入脾,但仍咬紧牙关,不吭一声。

  只听轿子里的人抖索一声,似受了不小的震惊,好一会才传来无情的声音,听来仿佛很镇定:“三师弟。”

  地上的追命,强笑了笑,道:“大师兄。”

  轿子里良久没有声音,好一会儿才道:“是我害了你。”

  追命笑道:“怎么见得?”

  无情道:“我本不该使你独自回去,也不该让冷血独自追敌,结果,你们都受苦了。”

  追命大笑,伤口迸裂,但脸不改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语音一震,道:“大师兄,个人死生有何足道,记住,二师兄、四师弟,以及哀城里无数性命,万民苍生,那我就安心了。”

  言下之意,是要无情不要为了他,而接受冷柳平的无理威胁。

  无情沉默良久,舒了一口气,平静地道:“我晓得。”

  又隔了半晌,没有人说话。

  然后无情道:“冷兄。”

  冷柳平冷冷地道:“不敢。”

  无情道:“敢问冷兄——”

  冷柳平截道:“我救追命出来,别无所求,只求你出轿来,我们决一死战。”

  无情一阵错愕,道:“这……”

  冷柳平一哂道:“别以为我冷柳平是忘恩负义,贪生怕死之辈!”他涨红了脸,青筋凸露,好不容易才道:“昨天在三歇脚中一役,承蒙手下留情,又不戮穿,某家心领就是。”

  ----清晨,小镇中,棺材店前,跛子与肥汉的纠缠。

  ——跛子就是冷柳平,肥汉就是独孤威。

  ——他们骤然发动,还有郭彬与胡飞两人。

  ----胡非还没有冲近轿子,关刀还未斫下,便死了。

  ——郭彬发出了暗器,冲入了轿子,还是一样死。

  ----可是无情冲天而起时,冷柳平就发动了。

  ——无情虽发出暗器震开寒芒,但仍为寒芒所伤。

  而这一段经历,在冷柳平来说,不单一点也不得意,而且是耻辱;这是平生最见不得人的一件事。他生性薄凉,只因他幼军全家在苗疆遭*,仇人见他禀赋好,抓他回寨,施以各种虐待,他艰苦求生,暗自苦练绝技,一面以忠诚与血汗,换得仇家信任,得以生存。

  等到他长大了,武功练成了,他*尽仇人的亲友,然后把仇人追*八百里,赶到大漠之中,在亲死朋丧的绝境,活生生在沙漠中渴死。

  冷柳平眼见仇家咽了最后一口气,才剥其皮割其头颅,回到苗疆,独行独往,*人如麻。

  到最后遇到苗疆,“七泽死神”霍桐的迫害,冷柳平刀法造诣不及之,远入中原,遇头儿,答应一切条件,换得“无刀一击”的绝技,大败霍桐,扬威七海。

  ——可是他深深记得,昨日午阳下,他扮作麻子,欧阳大扮作卖烧饼的,在“三歇脚”中,对无情施突袭!

  ——他不信破不了轿子,于是伸手要扳,不料双箭急至今他没有躲避的余地。

  ———根飞箭给欧阳大接去,但另一根,他根本接不住,只

  好用铁环砸开!

  ——以箭之劲道,他又仓促回环,断断格不开强矢,不料一

  格之下箭即落地。

  ——这一箭也等于是说,轿中的无情只用了前力,潜力却是免去不用,所以箭至“半途,才没有力,就算射中了人,也只伤不

  死。

  ——也就是说,无情根本无意要*他。

  ——而他却两度暗算无情,而且在无情饶了他一命后,还*伤了无情,而无情始终还没有揭破他这件事。

  ——无情真的无情?

  ——他不知道,可是他宁死也不愿意作一个缩头乌龟的冷柳平!

  无情目中已有了笑意,干咳一声,道:“冷兄——”

  冷柳平截断道:“我受过头儿恩,得过他真传,绝不能做出对不起他的事。”

  无情沉声道:“我明白。”

  冷柳平道:“所以我先还你的情,再要与你决一死战。”

  无情双手往座上一按,已自轿子飘出,坐在松针密布的地上,说道:“我出来了。”

  冷柳平看着无情只能坐不能站的身躯,道:“我知道这并不公平,你原来就与轿子结在一起,我要你出来后才决一死战,因为我知道,你若坐在轿子中,我没有一成胜算!”

  无情道:“轿子是外物,我觉得很公平,除非你看不起我这个废了腿的人。”

  冷柳平目中已流露出崇敬之色:“我点追命兄穴道,是因为不想让他参加这个战团,让我分心,也让你分心。”

  名家较量时,如果身边有牵挂的人,总是件易分心的事!

  因为如果自己有败迹,牵挂者必会加入战团,令对方不利,又或者牵挂者加入战团而遇危,更使自己应战时不能专心。

  何况追命还受了伤。

  无情点点头道:“我了解。”

  冷柳平慢慢向后退了两步,松针落下来,忽然松针越落越多,冷柳平衣襟渐渐鼓起。

  无情垂目,一直在看着地上的枯松针,仿佛有只青蝉伏在那边似的,他似乎不肯移开目光。

  冷柳平缓缓伸手向后,取出铁环,动作缓慢、坚定、有力、而无暇可袭:“人说无情四绝,一绝是当年鲁班座下首席大弟子鲁志子后代制的轿子,一绝是暗器,另一绝是轻功,还有一绝是才智,我现在就来领教你的后三绝。”

  无情仍是望着地下,声音出奇的凝重,缓滞:“人说苗疆使刀最老练狠辣者,要算是:‘七泽死神’霍桐,可是霍桐败在你‘无刀一击,下;人说苗疆刀法最快、而且没有破绽、无坚不摧者,要算‘一刀千里,莫三给给,但莫三给给对你的‘无刀一击’也心悦诚服——”

  无情望着地上的枯萎松针,还用手去撩拨,仿佛真有些事物战火粘面似的:“老实说,要击破你‘无刀一击’,我丝毫没有把握,也因此,我的心情——你知道我的心情是怎样吗?”

  冷柳平道:“怎样?”

  无情的声音平静得连一丝波动也没有:“兴奋!”

  冷柳平目光收缩,一字一句地道:“二十五年来,你是第一个在与我比斗之前,还感到兴奋的。”

  无情道:,‘武艺是我们的事业,如果在一场盛大的比斗前面没有兴奋与喜悦,那不能算是会武艺的人。”

  停了一停,眼中有笑意,接又道:“何况是对你,一位介于暗器与刀法的大行家。”

  冷柳平忽道:“若此战我俩不死,我交你这个朋友。”语音一顿,在说不尽的落寞:“我一生中,还没真正的朋友。”

  无情黯然道:“只可惜我们一出手,都无法控制对方的死

  活。”

  冷柳平忽然道:“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无情道:“请说。”

  冷柳平道:,‘等我说完那句话,我们就动手,否则只怕我们已

  不能动手。”

  ——他们两人已开始惺惺相惜,再不动手,只怕动不了手了。

  ——但他们各事其主,立场不同,正邪必分,是非交手不可的。

  ——只是一旦交手,他们之中,只怕只有一人能活了。

  山风吹来,松针落得更密。

  山崖在冷柳平身后三十余丈,山风自那儿急送。

  山的那边不知是甚么地方?

  冷柳平大声道:“不管你是生是死,追命一定是活的。”

  ——如果他能*了无情,也可以回去交差,无愧以对“头儿”了。

  ——他说出来,是消除无情的后顾之忧,以全力一搏的。

  ——无情当然知道。

  一一那是冷柳平决战前的最后一句话了。

  无情大声道:“谢!”

  这也是无情最后一句话。

  “谢”字一出,无情比冷柳平先一步发动攻势。

  ——虽然非战不可,可是这“谢”字,仍如鲠骨在喉,不得不说。

  ——可是他没有把握接得下“无刀一击”,他只好抢攻。

  ——抢攻,把握所有的机会,以致对方无反攻之能!

  冷柳平无坚不摧的寒芒正待发出,无情的暗器却已到了。

  松针。

  枯萎的松针为无情以弹指间的巧力激射,漫天花雨,直刺冷柳平。这“巧力”一如乡野孩童用铁钉果或撕茅草作“飞镖”一般,只要发射得法,锐力一如高手发放利器。

  冷柳平身子斜飞而起,松针落空!

  松针落下,十三点精光已向冷柳平打到。

  冷柳平急退,一退便是丈余远。

  无情掠起,白鸟一般追去,左手一伸,一道白光,直打冷柳平胸腹。

  冷柳平猛一吸气,刀已及襟,但冷柳平胸腹一收,刀尖贴着冷柳平的胸襟,而冷柳平已开始倒飞。

  这一倒飞,足足退了十余丈,刀才告落下,他才站稳,陡地无情一声大喝,“锥!”手中一线细链,链端一记流星槌,直射过来!

  冷柳平“鹞子翻身”,寒光一闪,切断白链,突又“飕飕”数声,八枚铁蒺藜飞到。

  冷柳平只好再退。

  无情身形一起一落,又掠迫了过去。

  这次,冷柳平不等无情出手,便己身退。

  他一面身退,一面蓄势发出寒芒。

  只要他寒芒一出,便可以反守为攻了,暂时的退却在一位暗器高手来说,算得了甚么呢!

  退却本来是算不了甚么。

  可是他退到一半,忽觉脚踏一空,重心顿失,往后跌去!

  虽说这里只不过在半山腰,可是从这儿落下去还是会粉身碎骨。

  无情打从一开始就抢得攻势,而冷柳平一开始就在退……

  

第二十五章 名捕变血人

  

  冷柳平避过满天松针,已退出七八丈,避过十二点精光,又去了丈余远,再避过那一记穿心飞刃,又退了十余尺,等到闪过飞镖与铁蒺藜,又再退了十六八尺。

  这一次,他己退出了悬崖。

  他连忙收势,凭他深厚的内力,虽硬把退势收住,但已踏出了悬崖的脚步,便无法制止地下沉。

  冷柳平这一次估计错误,无情这次的一扑,是想扑至他背后,截断他退路,以使他不至跌落山崖的。

  两人身形闪动如疾电,那时语言根本来不及表达。

  可是冷柳平误解了无情的意思,以为敌手要全力出击,于是退得更急,终于下坠绝崖。

  这片土地虽只是山腰,但离地逾两百丈,这样落下去,只怕未到中途便被尖棱的岩石砸得个粉身碎骨。

  冷柳平只觉一阵昏眩,重心顿失,往下落去,怪叫一声,双臂乱舞一通,想抓住些什么——左臂一紧,一件东西已紧紧扣住他的左腕。

  人手,无情的手!

  可是无情出手虽及时,内力却不济,被冷柳平下坠之力一扯,不禁往下沉去。

  无情人已给扯离崖沿,翻身下坠,但他下坠之势,却不似冷柳平那般猝不及防,故能及时抓住崖边的一片草根与泥块。

  这一来,无情挂在崖边,另一只手仍紧扣住冷柳平的左手,冷柳平的身子在半空不住摇晃。

  无情勉力想把冷柳平抡上去,可是内力大弱,无法办到,想自己扳身撑上,但身负两人之体,也力有未逮,尝试了几次,手已酸麻,只怕就快支持不下去,只好不敢再试,任由自己吊在那里。

  冷柳平惊魂稍定,仍不禁问道:“你为甚么要救我?”

  无情道:“因为你连铁环都未发出过,我怎能让你死。”

  冷柳平闭上嘴巴好一会儿,忽然道:“放开我吧!”

  无情道:“为什么?”

  冷柳平道:“因为我在,你撑不上去的。”

  无情冷笑道:“看不出你是个婆婆妈妈的人。”

  无情与冷柳平就吊在悬崖上。

  日暮猿啼急,寒鸦点点飞,翠峰九重,满天血霞,黑夜已迫近眉睫。

  无情的手,也越来越无力。

  冷柳平沉默了良久,忽然道:“你骂我没种也好,婆婆妈妈也

  好,我还是要求你一件事。”

  无情道:“为甚么?”

  冷柳平道:“放开你的手。”

  无情烦恶叱道:“闭你的口。”

  其实,此际冷柳平若要借力一扯趁势,身跃上山崖,也有六成把握,可是这么一来,力已将尽的无情就势必给他扯落断崖下去成肉泥。

  这时,忽然传来一阵沙沙之声,脚步声。

  风急,霞落,暮已至。

  冷血和铁手,仍是找不到冷柳平的踪迹。

  几乎在同时的,冷血和铁手在一片桑树林里止了步。

  铁手道:“不对。”

  冷血道:“冷柳平冒险救了追命,而他与追命又并无恩怨,一定另有所图。”

  铁手道:“问题是他所图的是什么!”

  冷血道:“棺材店前的一役中,无情曾激走冷柳平。”

  铁手疾道:“冷柳平誓要与无情在暗器上较个高低,决一死战。”

  冷血急道:“但冷柳平怕的是无情的轿子。”

  铁手道:“他要与无情交手,就必须把无情迫出轿子。”

  冷血道:“不错,若无情在轿中,冷柳平根本没有胜算。”

  铁手道:“要无情出轿,也是绝不容易。”

  冷血道:“除非用饵。”

  铁手道:“追命是饵。”

  冷血道:“我们追错了。”

  铁手道:“冷柳平既知我们埋伏树上,也必然知道无情就在我们后头接应。”

  冷血变色道:“只怕他们已经遇上了。”

  铁手喝道:“我们马上赶去。”

  正待转身,忽然漫天暗器,又急又快,打向铁手、冷血。

  冷血疾喝:“杜莲!”

  铁手怒叱:“欧阳大!”原来他们过于关切无情的安危,不意已被人钉上了。脚声缓慢而轻,终于走了近来。

  冷柳平喜而叫道:“救——我们在崖边,喂!”

  那人似乎歇了歇脚,迟疑了一阵子,才走了过来。

  无情沉声叫道:“这位老哥,我们失足落崖,请高抬贵手,拉拔一下。”

  那人已走得比较近,这壁崖是平斜的,所以冷柳平仍可以清楚地望见崖上面的人,脸色遽变:“嘎——”

  只听崖上的人亲善地笑道:“原来是你们两位。”

  ——无情的心沉了下去。

  棺材店前,他之所以被迫出轿,就是败在一个侏儒的手上。

  ——他听过这侏儒的声音,迄今还不忘。

  ——这侏儒当然便是九幽先生的心爱入室弟子,“土行孙”孙不恭。

  土行孙俯首端详,遂而笑道:“赫,咱们可真有缘哩。”

  无情没说话,他的手越来越酸,越来越麻。

  土行孙笑道:“欧阳大、杜莲、司马荒坟、独孤威去追捕铁手、冷血,而我认为,冷柳平骡子脾气,定必找你一决雌雄,铁手、冷血既已跟上来,你必因行动不便而在后头,我独自过来想伺机下手,没料到三大高手忙得团团转,却让我老孙独拣便宜,哈哈哈。”

  冷柳平怒道:老孙,说甚么也得拉我上来,咱们慢慢解释。”

  土行孙容色一冷,咧齿而笑道:“我拉你上来,你眼睛是屁眼?”

  冷柳平脸色勃然大变,土行孙冷笑,提起脚,慢慢的、缓缓的、带着欣赏似的,用脚向无情指骨屈露的手指踩下去。

  杜莲外号“毒莲花”,她一出道,手上便有了一株毒莲,心狠手辣,毒莲花中暗器无数,而在她手上死得不明不白的人,甚至比她的暗器还要多。

  杜莲很少狙击过人,因为她的暗器,用不着狙击,也可以使人无法防范。

  欧阳大外号“阴阳神扇”,他是武林中唯一能把“阴阳扇法”练好的人,武林人都说他扇子一挥,阴阳立判。

  不过这终归是据说而已,可是他“阴阳神扇”中有三招绝技,其中一招是扇中的暗器。

  多而密,细如牛毛,且淬厉毒。

  而今他们一齐狙击铁手与冷血。

  铁手与冷血正在全神贯注的对话中。

  就算不是对话中,要躲开欧阳大与杜莲的暗器,也极不容易。

  可是欧阳大与杜莲也犯了一个毛病。

  轻敌之心。

  他们一见铁手与冷血,便认定冷血已挨了独孤威一记凌厉威猛的“霸王枪”,铁手已中了杜莲剧毒无救的毒针,所以立时分别出手。

  他们没有等司马荒坟、独孤威也联手。

  他们甚至没有全力出手。

  要不然,纵铁手与冷血,武功再高,人再机警,也得立即送命。

  暗器漫天袭至,铁手、冷血避无可避,猛向前冲去。

  他们冲入暗器网中。

  土行孙的脚慢慢踩下去,暮色更沉,远山重重,只见无情冷静的望着他,手指因力尽而颤抖,冷柳平望着他,眼睛已露出哀怜之色。

  人类求生存是本能的*。生命都是珍贵的,你怎能这般忍心,一脚踩断两条生命。

  土行孙忽然在半空停了腿,收回,露齿笑道:“不,不用脚,我要用手一根根把你的手指拗断。”

  说着便蹲下来,仔细地看着无情青筋暴现的手指,土行孙十指如钩,慢慢地伸了过去,扳开了无情的食指。

  只听冷柳平恨声道:“你这可耻的家伙,莫要怪我不客气。”

  土行孙得意地笑道:“待会他五指齐折,你才知道甚么才是真正的可耻哩。”

  说着,正待运力,忽然胡啸一声,寒芒破空而至。

  土行孙根本没有防备,两大高手的性命在他的掌握之中,使他太过踌躇满志了。

  刀锋砍至,他不及遁土,只得飞起。

  他反应快,可是刀更快!

  他免去断膝之危,但五指自第二节骨起被齐齐切去。

  他的拇食二指,本要扳断无情的食指,而今先给切断了,仍拈在无情的食指上。

  寒芒“虎”地旋了一个大弯,沉下崖底去,收回冷柳平手上。

  上行孙还来不及感觉到疼痛,及至发觉五只手指都没了时,另一只手抓住自己的手腕,双目睁大,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尖啸来。

  然后他瞪着无情!

  无情冷冷地看着他。

  无情身下的冷柳平,也淡淡地看着他!

  土行孙怪叫道:“你……!”

  冷柳平平静他说道:“是你先要*我的。”

  土行孙脸涨得发紫,五指伤处这时才剧痛起来。

  剧痛入心入肺,土行孙反而冷静下来,冷笑道:“莫要忘了,你们尚在崖下,只要我一切断无情的手,你们是要死在我手里。”

  冷柳平冷笑道:“你敢过来,我人虽在崖下,但我的刀仍可追*你于崖上。”

  土行孙怪笑道:“反正你们上不来,我等你们疲极落崖,也是一样。”

  笑声一歇,举步向右侧一株巨松行去,边道:“不过,我还是要亲手*死你们的好……而且保证不必走近崖边的。”

  无情看着巨松,冷柳平看着土行孙,脸色都变了。

  铁手冲向杜莲,冷血冲向欧阳大。

  铁手的手一下子变成了千手金刚。

  暗器都钉在他手上、掌上、腕上、臂上。

  暗器震飞,四散而落。

  在这刹那间,铁手已冲近杜莲。

  杜莲心中一凛,一记莲花迎头劈下。

  铁手一手抓了过去。

  杜莲心中大喜,毫不回避。

  “毒莲花”梗上长满倒刺,连追命都是栽在一抓之下的。

  铁手抓住毒莲花,劈手夺了过去。

  铁手毕竟是铁手,“毒莲花”还奈他不何。

  杜莲一招失算,莲花己被夺,大惊失色。

  铁手一拳擂了过去,快若惊雷。

  拳至半途,明明是打向杜莲,忽然一转,往后打出。

  打出了那一拳,铁手才回身。

  那一拳是打向司马荒坟的。

  司马荒坟正好潜在铁手身后,正欲全力施出“三丈凌空锁喉指”的刹那。

  铁手那一拳往后打出,可说十分突然,司马荒坟不及戒备,勉力侧身一闪,“砰”地拳中其右肩,司马荒坟立时倒飞了出去。

  可是司马荒坟震飞去的同时,他的“三丈凌空锁喉指”也发了出去。

  铁手也只来得及一侧身。

  指风锁不中喉咙,却扣中他左肩。

  铁手的手比铁还难以击破,由指至臂,内力遍布刀枪不入,肩膊的护体罡气只有手臂功力的一半。

  “‘三丈凌空锁喉指”击碎铁手的内家罡气,侵袭铁手的左肿骨。

  在同时间,铁手听到自己骨头的*声,还听到另一种声音。

  司马荒坟的肩头,被他一拳打碎的声音。

  铁手不得不作玉石俱焚的决定。

  因为他要以一敌二,胜算大微了,他只好乘一鼓作气,利用片刻间的错愕,自己双手的奇功,击毁敌人的防线。

  他左臂已抬不起来,却吐气扬声,右手一擅,竟把“毒莲花”捏得成为一团烂铁。

  然后他冲向独孤威。

  因为独孤威已严重地威胁到冷血的性命。

  土行孙在摇着一棵巨松,才摇了没几下,松针籁籁而下,松根已裂土而出了小部分。

  土行孙停下手来,看着位置,调整一下,换个角度,才合抱松干,再摇一阵,树已倾斜。

  树身倾斜向崖边,正好向着无情那疲惫的手。

  无情瘦嫩的手,怎经得起百年巨松的崩压?

  冷柳平怒叱道:“土行孙,你给我住手!”

  土行孙用臂摇了一阵子,五指剧痛,收手调息了一会,又再摇动,边道:“冷柳平,你认命吧!”

  冷柳平手一震,“呼”地一声,一道寒芒,自右手飞出。

  寒芒直斩土行孙头部。

  可是土行孙刚受了创,学了精,身形一闪,已闪至巨松背后。

  “霍”,寒芒插入树中。

  树籁籁而动,轧轧倾斜,参天的枝极互相磨擦,发出嘎然杂响。

  土行孙大笑道:“冷无刀,多谢你的刀。”

  刀入树干,使将要倾倒的树干更危危乎。

  土行孙反手拔刀,不料刀身一震,竟倒飞而出,土行孙急忙缩手,右手尾指已被削去。

  寒芒倒飞,居然能回到崖下冷柳平手中。

  土行孙痛极怒极,叭叭大叫,猛一沉身,竟遁入地去,泥尘飞扬,古松之根,转眼已给他掘出了一半,树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

  无情似疾对冷柳平说了几句话,冷柳平一震腕,寒芒再度飞出。

  无情因左手攀崖,右手抓住冷柳平的左手,所以只有冷柳平的右手能动,要不是冷柳平的刀法能飞取人之性命,土行孙早就得手了。

  寒芒飞出,射向土行孙,土行孙猛一低头,没入士中,寒芒旋劈两圈,终于力尽,欲倒飞回,土行孙猛地冒出头来,反手激起一大团泥块,盖绽在寒芒上。

  寒芒原来就是铁环,这一下打得铁环大抖,往斜里飞出,不知落在何处,再也没有回到冷柳平手上。

  土行孙冒出半个身子在土外,大笑道:“冷柳平,看你还逞凶不!”

  但土行孙上一次当,学一次乖,再也不走前去,双臂合拢起松干,力拔大喝道:“你们去死吧——”

  眼看这一拔,就要把松树连根拔起,把无情与冷柳平,一齐砸落崖底去。

  土行孙丢了六根手指,自是非取无情与冷柳平性命不可。

  正在这千钧一发的刹那,土行孙忽然脸色大变。

  因为一道急风,自他背后陡然而起!

  快且有力,雷霆万钧!

  土行孙不及出土,也不及入地,只好反手一格。

  但他忘记他的左手已经没有了手指,而他用的正是左手。

  “砰”,招架不住,土行孙被那一脚劲道扫中!

  “蓬”,他的背撞在松干上,这时他才回过头。

  追命就站在他身前,已开始踢出第二脚!

  土行孙没有招架,因为他的功力己被第一脚踢散。

  他实在不明白,因为追命明明是被点住了穴道的,怎会站起身来给他这一击。

  土行孙是在第二腿时失去了知觉,第三腿上去了命,而追命一共踢了四腿。

  踢了四腿之后,树已开始倒下了。

  追命冲到崖边,用一只腿,挑起无情与冷柳平。

  两人借一挑之力,飞身上崖,然后追命开始倒下。

  这几天来的折磨,以及受伤,使迫命仅能凭一股真气,*土行孙,救二人后,便已力殆而晕。

  冷柳平及时挟着追命,掠出三丈。

  无情双掌往地上一按,飞出四丈。

  树轰然而倒,落下崖去,带动土行孙的尸首,消失不见,余音仍不绝传来。

  无情、冷柳平惊魂甫定。土行孙怎么也没料到,冷柳平那最后的一记飞环刀,虽给他破去了,但也是冷柳平有意带动环身,使它落于追命卧地处,撞开他的穴道。

  这一下拿捏奇准,授计人却是无情。

  问题只剩下一个,就是追命还有没有能力伏*土行孙。

  关键是土行孙的六指已被冷柳平削去,所以事出猝然,抵挡不住追命的铁脚一轮急攻。

  在追捕这十三凶徒里,追命是首先参与也首先受伤的人,土行孙是他第一个手刃的凶徒,其他薛狐悲与莫三给给,是死在无情手上的。关老爷于、武胜东、武胜西、张虚傲则是相互残*而死,西门公子乃死于冷血剑下。

  冷血冲向欧阳大。

  他人还没冲到,已刺出三十七剑。

  他的剑招原本都是攻势,可是他反攻为守,三十七剑砸开三十六暗器。

  第三十八剑到了欧阳大的咽喉。

  对方人多,也必须速战速决。

  欧阳大是在他第三十六剑才肯定了一件事,肯定了冷血丝毫未曾伤在独孤威的“霸王枪”下。欧阳大的“阴阳神扇位”运聚起“阴阳神功”,斜切而出,扇面都铺了一层淡漾漾、幽森森的紫气。

  冷血的剑快,欧阳大的扇慢,然而欧阳大的扇却及时敲中冷血的剑身!

  “叮”剑从中折为二截。

  “阴阳神扇”天下就没有多少人能练得好,一旦练成,则柔可分水,刚可断金。

  欧阳大是在武林中“阴阳神扇”的第一高手。“阴阳神扇”所包涵的三种绝技,他都能精通而透,所以他才能成为司马荒坟等高手之领袖。

  “阴阳神功”正是“阴阳神扇”的第二种武技。

  冷血剑断,断剑一抖,竟比长剑还快,直刺欧阳大。

  断剑本就是冷血的绝技。

  西门公子就是死在这一击之下,可是欧阳大却不晓得,等到剑断剑光再起时,剑已离喉不到三寸!

  欧阳大百忙中一偏,折扇一张,一扇打了出去,只运得及三成的“阴阳神扇”的功力。

  断剑刺入欧阳大左肩。

  扇拍在冷血胸前。

  冷血倒飞出去,飞鸟投林,飘然落下,嘴血已溢出。

  冷血倒飞时抽剑,欧阳大左肩创口血亦泉涌而出。

  这一招平分秋色,但冷血知道,自己是出奇制胜,而对方的“阴阳神功”只聚三成,要是七成以上的功力,他现在就断断挨受不住。

  欧阳大脸色也变了,因为他知道,武林四大名捕中,以无情最难对付,铁手次之,追命再其次,冷血名列最末。

  然而冷血仍能使他重创。

  两人各自心悸,正在此时,独孤威大吼一声,手中的长枪,如电殛一般刺了过来。

  冷血想闪躲,想迎击,但枪长势猛,冷血根本冲不近去,只有挨打的份儿。

  就在这时,铁手已到!

  铁手一拳打出,金铁交鸣,竟未能震飞金枪,却打歪了枪嘴。

  冷血趁这电光火石的刹那间,冲了过去。

  独孤威本就是枪长人远,已立于不败之地,但冷血忽然间冲了进来,使独孤威长枪全不管用。

  冷血断剑直刺独孤威的咽喉!

  他受过独孤威的暗算,也吃过独孤威的大亏,是以他矢志要先废掉这劲敌!

  不料乌光一闪,独孤威的左手竟还有一支枪。

  一支短枪,枪尖已闪电般点来。

  这才是独孤威的绝技:“霸王枪”。

  枪短而细,但破空一划,竟有雷霆之势,才是真正的霸王枪。

  所以不少武林中人都以为独孤威只擅长攻不善短打;往往不惜想尽法子欺近身去,结果也只是送死。

  山谷听来是这般宁静,树泥之声沉落谷底之后,便再也没有什么声息。

  良久,无情忽然说道:“你可以动手了。…

  冷柳平道:“我已不想与你动手。”

  无情冷然道:“不行。”

  冷柳平道:“为什么?”

  无情道:“十九年前,你们一十三人,是否冲入一位叫盛鼎天的家里去,烧*殆尽?”

  冷柳平微微一震,道:“你是……?”

  无情道:“我便是唯一的生还者。”

  冷柳平脸色在黑暗中,看不清楚,隔了一会,只听他道:“不错,我们迟早仍得一战。”

  无情道:“既然迟早,不如现在。”

  冷柳平断然道:“不行。”

  无情道:“为什么?”

  冷柳平道:“适才我自欧阳大手里劫走追命兄时,己惊动冷血、铁手二位挡驾,现在只怕……”

  无情变色道:“那我先料理那儿的事,再与你决一死战!”

  冷柳平冷然道:“错了。”

  无情道:“怎么错了。”

  冷柳平道:“我仍是他们一伙的,我认识路途,先带你过去那儿,届时你做你的捕快,我当我的*手,咱们公私事一齐了。”

  无情忽然大笑,声音一顿说道:“好!”

  冷柳平道:“那你快把追命兄扶上轿子,只有在轿子之中,别人才不敢对他妄动。”

  无情道:“我双足不便,烦你扶他到轿中去。”

  冷柳平一愕道:“你不怕我抢夺了你的法宝么?”

  无情肃然一字一句地道:“你不是那种人。”

  冷柳平呆了一阵子,仰天长笑,止声而道:“我冷柳平交得着你这种朋友,死而无憾。”说着去背起追命,走向轿子。

  无情淡淡道:“我们这就动身吧。”

  枪尖已到了冷血的咽喉!

  冷血已刺出去的剑忽然斜劈,斩在枪尖上。

  枪尖所蕴含的力道,捣碎断剑,但也被震得一歪!

  枪尖贯入冷血右胸,鲜血尚未标出,冷血又发出了一剑。

  冷血手中已无剑,他怎么还能发剑?

  独孤威发现时已迟,冷血以手作剑,掌中隐然淡金乍现,闪电般刺了出去。

  “掌剑”!

  当日冷血大败诸葛贤德的大师兄,用的就是这一式绝招!

  独孤威眼见一枪得手,正在大喜之际,“掌剑”已切中他的咽喉。

  刹那间,他唾液、眼泪、粪便便全流了出来,想大声叫喊,却发现喉管干裂,发不出一个字。

  在同时间独孤威便倒了下去。

  这边的铁手,却已身历奇险。

  因为他迫开独孤威一枪,但杜莲、欧阳大、司马荒坟已纷纷扑过去。

  杜莲愤怒如狂,因为她的独门武器“毒莲花”已毁在铁手的铁手里。

  司马荒坟愤忿至极,因为他的右手已毁在铁手的拳下!

  欧阳大扑过去,但却不是扑向铁手,而是震动折扇,攫*冷血,因他的右肩正是给冷血一剑刺得鲜血淋漓。

  杜莲扑了过去,十指直插铁手脸部,她已把铁手恨之入骨。

  铁手只做了一件事。

  他把渣成一团烂铁的毒莲花,扔了过去。

  毒莲花中所有的机簧皆已损坏,里面的暗器正不断的发出来。

  杜莲一见自己的独门兵器飞过来,下意识里便伸手去接,不料暗器如雨,向自己射来,纵退避得快,也中了几枚。

  杜莲脸色死灰,痛痒难当,她自己对毒莲花里的暗器有多霸道,是心知肚明的,急忙撕开衣襟,以取解药,但因毒发,全身抖个不停,动作更是困难。

  铁手正待追击,猛地人影一闪,司马荒坟左手持钦,一钹盖下。

  铁手左臂受伤,只得功聚右臂,用力一格!

  “崩”一声,二人各退三步,俱被震得热血翻腾。

  这电光火石间的一战内,铁手已毁毒莲花,碎司马荒坟一臂、震开霸王枪、重创杜莲,但自己一臂也为司马荒坟所伤,功力大打折扣。”

  那边欧阳大冲向冷血。

  冷血与独孤威二人本就相隔极近,只见独孤威乌枪陡现,冷血、独孤威二人便缠斗作一团,至”冷血断剑粉碎,欧阳大登时舒了一口气。

  他以为冷血已经死了。

  然而倒下去的却是独孤威,欧阳大一惊,阴阳神扇平推而出,一股紫色的罡气直迫冷血。

  冷血已然惊觉,倏然回头,但他所有的剑招中无一招可以破这股罡气的。

  他只有把“掌剑”向紫气刺了过去。

  淡金的剑气与淡紫色的罡气相碰互撞,冷血胸中的扇伤与枪伤,一并发作,后力不继,大叫一声,口吐鲜血,昏跌当场!

  欧阳大大喜,猛前一步,折扇一合,直戮冷血的百会死穴!

  此时天色已全黑,猛地电光陡闪,乌云密布,倾盆大雨将下,也在同时间,一道精光,直夺欧阳大后心,

  欧阳大猛地惊觉,不及伤人,半空三个翻身,凛然落开丈外。

  “霍”!一柄长刃,没入桑树干中。

  三丈外有一顶铁黑色的轿子,轿子旁有一枯瘦清癯的老人!

  轿中飞刀的当然是无情。

  而在轿旁的老人,却正是“无刀叟”冷柳平。

  欧阳大倒抽一口凉气,冷笑道:“是你们!?”

  冷柳平身形一闪,鹰划长空,已立欧阳大身边,道:“欧阳大,我们……”

  这一句话本来是说:“欧阳大,我们现在是同一阵线的人……”但话未说完,欧阳大折扇一张,紫气大盛,“阴阳神功“已撞向冷柳平!

  这也怪不得欧阳大不分青红皂白,因为事实上,冷柳平午间劫走追命,尚有铁手与冷血为他护驾,而今居然和无情一齐回来,一回来就给他一刀,救了冷血一命,更且还过来直呼他的姓名,欧阳大只晓得“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当下全力施为。

  冷柳平不尊称他为谷主,乃因他不想与无情为敌,却被迫无奈,见欧阳大等重施故技,以多击少,心中十分不快,故此直呼其名,不料却惹动了欧阳大的*机!

  欧阳大一扇击来,冷柳平始料不及,仓促间掷出铁环,寒芒直劈欧阳大。

  欧阳大不想同归于尽,紫气一转,撞向寒芒。

  寒芒被紫气一撞之下,斜飞而出,“夺”地插入了一株桑木干上,再也没有回到冷柳平手中。

  照常理来说,冷柳平寒芒虽未必敌得过欧阳大“阴阳神扇”中的第二种绝技“阴阳神功”,但也不致于一招便丢了铁环,只因冷柳平仓促飞环,功力未聚,故不及欧阳大全力而为的“阴阳神功”,乃为其所破!

  欧阳大一破飞环,“阴阳神功”大盛,再袭冷柳平!

  冷柳平急飞身长空拔起,欧阳大已贴身而至!

  冷柳平猛吸一口气,再升丈余,欧阳大龙腾而上,紫气已迫冷柳平眉梢。

  冷柳平大喝道:“好!”

  人在半空,一刀劈出。

  冷柳平铁环已失,手中无刀,何来刀芒?

  刀芒来自手中,比刀还锋锐。

  这正是“手刀”,也正是“无刀一击”的绝技!

  他的刀已练得与人合一的境界,正如“驭剑之术”的最高技法。

  当年“一刀千里”莫三给给,就是雌伏在“无刀叟”冷柳平这一击之下的。

  冷柳平“无刀一击”一出,金芒大盛,紫色冲破,“阴阳神扇”扇面破碎,“阴阳神功”自然也运不起来了。

  冷柳平飘然落地,不再追击。

  忽然乌光一闪,欧阳大手中的折扇,扇虽已毁,数十根扇骨却完好,忽迅疾搭扣在一起,成一长链,长链射出,直刺冷柳平心窝,快得不可思义。

  电光一闪,雷声霹雳。

  冷柳平捂着心口,欲呼无声,口咯鲜血,勉力指着欧阳大道:“你,你……”

  欧阳大冷笑道:“这就是‘阴阳神扇’三种绝技之最后一种‘阴阳一线’!”说着手握链尾,用力一扯,乌链收回,鲜血标出,冷柳平捂心,一脸痛苦之色,缓缓倒地。

  冷柳平以“无刀一击”大破“阴阳神功”,旋又被欧阳大以“阴阳一线”搏*的当儿,无情也遇上了事。

  杜莲中暗器后,好不容易才吞服了解药,伸手一摸,整个脸颊都浮肿了起来,心中又急又恨,眼见铁手犹自力战司马荒坟,心中大怒,猛潜身于后,意图夹击铁手。

  就在这时,电光一闪,杜莲马上看到,一黑色的轿子,拦住她的路。

  她心中一凛,想起江湖上的人们对这顶轿子的传说,可是她还没有吃过这顶轿子的亏。所以她只是提高戒备,依然走了过去。

  倏地,她双足一点,直扑铁手。

  同时,轿中打出三点寒星!

  杜莲猛一偏身,已扑向轿子,三点寒星落空。

  杜莲足尖在轿子的杠木上一点,晴蜓点水,已扑上轿顶,正想一掌击下。

  轿顶确是打开的,可是杜莲身影才现,数十枚飞蝗石已射了出来。

  杜莲心中暗叫不好,鹞子翻身,斜飞丈外。

  猛地一白衣人影长身而出,右手一震,一道白光,飞射而来,破空而至!

  杜莲心中一凛,知道此人便是四大名捕之首无情。

  杜莲足尖一挑,挑起霸王枪,横枪一格。

  这一管丈二长的“霸王枪”,乃精钢铸成,自然犀利,白刃“当”地打在枪杆上。

  白刃斜飞而出,弹入一桑树干内,直没至柄。

  杜莲虎口发麻,长枪也脱手落下。

  倾盆大雨,密集而下、

  周遭传来铁手与司马荒坟的喊*声,及冷柳平和欧阳大高来低去无声之拼斗。

  杜莲心中大怯,电光掠空,猛见地上有一钢钹。

  这铜钹本来共有两面,原本是司马荒坟的武器,但他右臂已被铁手打碎,一钹也落了下来。

  杜莲心中一动,一个翻身,起来时已抄起铜钹,往轿前冲去。

  大雨急下,杜莲衣衫皆湿,但铜钹却把她身上的要害都护住。

  轿中又“夺夺”两道精光,“登登”打在铜钹上,被激飞了出来。

  杜莲已冲近轿前。

  轿子又“飕飕”两道小箭,射向杜莲,也给铜钹“叮叮”格落地上。

  杜莲身形更快。

  轿中“霍霍霍”三声,三粒铁胆,专取上、中、下三路!

  杜莲听声不好,双脚腾空,两粒铁胆险险打过,而头上一紧,原来发髻露在铜钹之外,给一粒铁胆打散。

  这一下,只差一发,杜莲惊魂甫定,横空而起,钹在身前,连人带拔,直撞轿子。

  这一下她全身藏在钹后,轿子中的暗器纵然再强,也奈不了她的钹!

  杜莲快如闪电,钹已顶中轿子。

  轿子轰然反倒。

  杜莲心头大喜,急风陡起,“霍”地一声,一柄一尺一寸长的白刃,自背心而没,前胸出。

  杜莲呆住了一阵,缓缓回身,只见黑夜里,大雨中,无情就盘坐她身后,冷冷的瞧着她。

  杜莲这一刹那间,想起了很多事,也明白了自己何以致命。

  她之所以致命乃因为中了无情飞刀,她之所以中无情之飞刀乃因不知无情在其身后,她之所以不知无情在其后乃因铜钹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用铜钹护身是因为全副精神都用在对付那轿子上,但她本来要对付的不是轿子而是无情。

  所以她只有死。

  杜莲缓缓的倒下去。

  无情双手往地一按,正想回到轿去,忽见身影一长,一人已拦在轿前。

  无情冷然道:“你*了冷柳平?”

  欧阳大垂拖着乌链,道:“你也*了杜莲。”

  无情沉默了一下,抬首,雨水流遍了他的脸:“你知道,冷柳平在死前,和我已经是朋友。”

  欧阳大淡淡一笑道:“我知道,所以我才要*他。”

  无情静静地道:“所以,我为他报仇。”

  欧阳大目光转向地上伏尸的杜莲,忽然道:“你可知道她是我什么人?”

  无情没有作声,欧阳大继续道:“去年,她为我生了个孩子。”

  无情的目光闪过一丝悲悯,旋又回复平静,一种极其冷酷的平静。欧阳大仰望雨天,道:“所以不管你武功有多高,我也要为她报仇。”

  无情道:“你可知我若离轿,放手与冷柳平一战,可有多少胜算!”

  欧阳大笑说:“你说。”

  无情道:“六成。”

  欧阳大道:“很好。”

  无情道:“但你却*了他。”

  欧阳大道:“你不用担心,我对你也只有五成胜算。”

  无情冷声道:“而我现在,就要与你一战。”

  欧阳大仰天长笑,说道:“可是不管如何,你是绝不可能有机会回到轿子里去了。”

  巨雨声中,传来阵阵嘶喝,那边的铁手与司马荒坟已拼出了真火,到了玉石俱焚的阶段了。

  司马荒坟与冷血的武功,可说是功力相当。冷血攻人每在咽喉,而司马荒坟的“三丈凌空锁喉指”,也专取咽喉。

  可是总括来说,追命的武功,要比冷血来得高一些,而铁手的武功,又要比追命高一些。

  铁手一开始因连战司马荒坟、杜莲、独孤威三人,所以精力大耗,后来又因心分二用,计伤杜莲,而被司马荒坟铜钹取得先机,要不是他还有一只铁臂可用,根本无法挡得住司马荒坟的一轮急攻。

  司马荒坟一旦占得先手,铁手就极难挽救得过来了,因为他们二人功力本就相距不远。

  可是三十招后铁手仍不倒,局势就有了显然的转机。

  铁手的肩部琵琶骨给司马荒坟捏得重创,但司马荒坟也给铁手击碎一臂。

  铁手伤的是左手,司马荒坟伤的却是右手。

  司马荒坟和平常人一样,总是右手较为灵便,何况他善使双钹,双钹本就是要右左配合的兵器,一旦少了一只手,就使得不大如意了。

  铁手喘得了一口气,便全力反攻,铁手擂在铜钹上,发出震天价响。

  八十招后,铁手与司马荒坟已打成平手。

  一百招后,铁手已占上风。

  这点司马荒坟自然清楚得很,他心头大急,无奈下风已现,他欲败走,但铁手的铁拳却把他的退路封死。

  一百三十招后,司马荒坟已是败迹毕露,险象环生了。

  司马荒坟情知久战下去,遭殃的必定是自己,忽然大喝一声,铜钹绽出。

  司马荒坟掷出的铜钹飞斩而去,虽不及冷柳平的迅急犀利,不及莫三给给飞刀的歹毒凌厉,却因铜钹体积大,所挟的声势,更摧人心魄!

  铁手不敢怠慢,反手欲全力相接,猛见司马荒坟拇食二指凌空一扣,竟施出“三丈凌空锁喉指”指风直锁向自己的咽喉。

  铁手闪躲无及,只好招架,但招架铜钹就格不住指风,格得住指风就架不住铜钹的旋劈。

  “三丈凌空锁喉指”有名断喉碎骨,一招致命,而司马荒坟手中铜钹,向不轻易脱手,这一掷已是拼命招式,铁手却宁愿硬接铜钹,也不愿硬挨一记“三丈凌空锁喉指\

  铁手不退反进,猛然冲近。

  铁手右臂一招猛格,“嗤嗤”二声,指风便扣在他的手臂上,衣衫俱裂,臂上留下两道焦痕,但筋骨未伤!

  同时间,铜钹已劈中铁手腰间。

  铁手在瞬息间已把一生功力,全凝聚在腰间,加上这一力硬冲,硬接这一钹!

  铁手原本除了一双铁臂绝技外,内力也算是四大名捕中最为深厚者。

  他这一发挥,铜钹劈中他腰间,血溅出,但铜钹也被带得回撞过去。

  这时铁手已冲近司马荒坟,贴身撞在一起。司马荒坟不料铁手不退反进,闪避无及,铜钹另一端完全割入他胸腹间。

  司马荒坟始料不及,是以并未凝聚内力,功力又不如铁手,这一下被铜钹反割,嵌入胸际,惨呼不绝。

  铁手藉着余劲,一拳擂下,司马荒坟的脸马上一团稀烂,厉鬼一般惨呼着倒了下去。铁手眼见司马荒坟倒下,舒了口气,反手拔出铜钹,鲜血溢出,他随手丢掉铜钹,反身倚靠在一棵桑树干上,大声的喘息着,任由大雨冲涤着他的伤口。

  也冲涤这一场如恶梦一般的拼斗。

  大雨唱着壮烈激昂的歌,无情与欧阳大衣衫尽湿。

  无情忽道:“谁是你头儿。”

  欧阳大干笑道:“凭什么我要告诉你!”目光闪动,桀桀笑道:“只怕你回去京城之际,已见不到紫禁皇城了。”

  无情道:“万一你毙命了,十三个高手都为了他丧命,不是太不值得了么?”

  欧阳大忽道:“好,我说……”

  乌光一闪,长蛇般噬向充情胸膛。

  无情右手一震,一道白练飞出,人冲天而起。

  欧阳大全身蒙有一遍淡淡的紫气,竟把“阴阳神功”不必透过阴阳神扇,也可发散出来了。白刃飞近欧阳大,受罡气一阻,落于地上。

  无情冲天而起,也躲过乌链一刺!

  “飕”,乌链又抽回欧阳大手中。

  欧阳大未等无情落下,又发出了第二刺。无情在半空猛一提气,又急升三尺,双手一震,双刃绽出。

  欧阳大一刺又告落空,但护身的阴阳神功,也把二刃震飞!

  欧阳大不等无情身形落下,纵身而上,又是一刺。

  无情正想提气再腾挪闪避,忽觉腰间一阵剧痛,他本无内劲,所以剧痛一生,换气寒堵,便告落下。

  他腰间剧痛,乃在棺材店前,被土行孙迫出轿子时,给冷柳平一刀所伤而致的。

  无情在百忙间还发出一刀。

  刀飞向欧阳大,但半途脱了力,斜飞他处。无情唯一能控制的是使他身形往斜侧落去。

  欧阳大的“阴阳神刺”“飕”地刺入他左胁之中。链入一寸二分,无情顺势斜飞,脱链而出,落在地上,血流不止。

  欧阳大笑道:“你认命吧——”正待发出最后一刺,忽觉背后一麻!

  一柄一尺七寸长的白刃,自背后射入,前胸贯出。

  欧阳大就在这一刻,看到自己的胸前忽然冒出一截带血的刀尖,没有比这件事更惊疑的事了,欧阳大望着这一截刀尖,简直不能相信。

  只听无情喘息道:“刚才……我那一刀……是飞向轿子,撞开机钮……再弹出这一刀的……”

  欧阳大听完了无情这一番解释,才甘愿地倒下去。

  他最畏惧无情的轿子,所以要想尽办法,把无情迫出轿外,但仍是死在这轿子的机关下。

  欧阳大倒下去,倒在泥泞中,雨中把他身上的血,冲到泥土里去。

  大雨终于止息。

  第一个转醒的反而是追命。

  他踉跄地自轿子里跨出来,只听桑林里鸟语花香,空气清新,好一片崭新的风光。然后他便看到尸体,杜莲的、冷柳平的、独孤威的、还有司马荒坟的,甚至欧阳大的。

  他惊震。立刻全身肌肉绷紧,寻索了起来。

  只见一人慢慢扶着腰,自泥泞中挣扎而起,正是铁手。铁手的左肩挨了一记“三丈凌空锁喉指”,腰际吃了一记飞钹,受伤甚重,但总算都不是要害,而他内力也最深厚,是故苏醒得也最快。

  追命急忙过去扶持铁手,但他身受数伤,尚未复原,脚下一阵踉跄,扶着一棵桑树,大声喘息了起来。

  正在那时,另一个浓浊的*响起,追命和铁手一起望去,只见冷血自地上挣扎而起,冷血本就挨上欧阳大一扇,胸膛中又中了独孤威一枪,再加上给“阴阳神功”一激,所受的比任何人都重。

  可是冷血的躯体就像是铁打的。

  他有钢铁般的意志,也有超人体魄。

  所以他站了起来。:

  就算他站不起来,只要有一口气,他爬也得爬起来。

  铁手、追命、冷血三人的手握在一起,良久没有说话,然后他们都在同时间脱口而问道:“大师兄呢?”

  然后他们同时瞥见翻倒的轿子,心里已凉了半截。再看到伏在地上的无情,都说不出话来。

  无情伏在地上,一身都是泥泞。伏身的泥上上显然有鲜血的痕迹。

  他们没有把握肯定,无情是不是已经死亡。他们忘了自己身上的伤,一步一步的走过去,地上的无情没有声息。

  他们互相望了一眼,眼神里有说不出的悲哀。然后他们一齐扶起无情,把无情翻过来。无情一脸都是泥泞,手按左胁,但居然睁开了眼睛,脸上展开了笑容,缓缓的游目看了看铁手、追命、冷血一阵子,欣然道:“我们都平安无事……可惜还不知道头儿是谁……。”

  铁手、追命、冷血几乎忍不住要跳起来,要欢呼大笑,要唱一千首歌。

  只要知交都健在,天大的失败,都承担得起!何况他们根本不能算是失败。

  就算是失败,也有失败的英雄,譬如项羽。

  项羽何等英雄盖世,何等叱咤风云,只因他刚愎自用,终于被刘邦击溃,最后还是用自己的手,结束自己的性命。

  他虽是被打败了,不过被打败的也不过是形躯而已,他的意志力,他的精神是打不败的。

  更何况天下真英雄者,又何必斤斤计较于得失成败?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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