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宇,京东玉田县人,晚年号白阳, 当代文人书法家、诗人、编审、学者,享受国务院特贴专家。中国书法家协会第四、五届副主席,现为中国书法家协会顾问、河北省文联名誉主席、河北省政协文史馆名誉馆长、中央文史研究馆书画院院部委员等职。
旭宇先生是当代典型跨文学、书法界的艺术大家。他首先是个文人,著有诗集、文论集、书法集等近五十部,晚年兼习绘画,对传统文化颇有研究。他的《寄给历史之书札》《老子与书画》《旭宇艺术随谈》等专著在报刊上陆续发表后,社会反响强烈,深获嘉评。他在近年所创作的《白阳评议唐诗卷》被认为是真正的文人书法在当代的回归。
而在八十高龄后,旭宇先生又以文化自信、终生学子之精神,将传统文化的诗书学修养倾注于当代文人山水画的创作中来。上承古贤之高怀,今融当代之妙得,以老庄清静之心精妙构思,写出相当数量的当代文人山水画作品,受到业内人士及社会各界朋友的广泛关注。
千里一扬音 98cm×55cm 2021年
大诗人鲍照诗句:“惟见独飞鸟。千里一扬音。”后代诗人多借用此句,吾今书之与友人共享。
独步登高处,举目仰飞禽。振翅搏天野,惊鸣荡谷心。
良辰难再会,知遇总少临。为求同道者,千里一扬音。
书于辛丑岁末,六德轩,白阳。
礼青山 38×38cm 2021年
高松一株作心香,长楫青山礼碧苍。
自古帝王皆封禅,岁今江河乃万祥。
灵峰高耸标天阙,鸿文泻地焕史章。
伟岸昆仑滋华夏,更有丽日染新粧。
辛丑清秋,白阳写。
杜甫诗意图 45cm×38cm 2022年
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杜诗连春梦,一吟绿千年。
帆落蜀江暖,号子碎吴天。
游子乡梦旧,官退忆钓船。
好月钱不买,只需心扬帆。
壬寅之春,写杜诗之意境,
于六德轩,白阳。
独守 98cm×55cm 2021年
独守是信念之坚贞与心灵之纯正,古之贤达莫不如是。
独守岸岩一古松,虬干疏枝拜天冥。
孤舟片羽湖中月,天心坚贞祭苍灵。
岁次辛丑大暑,豪雨不断,而新冠之疫又回起传播。吾宅于太行东麓斗室,独守书斋,书此古松,以铭心志。白阳写。
论诗 38cm×38cm 2021年
约友论诗赴水村,明茶初品三月春。
文藻更醉东床梦,十年回首忆犹新。
白阳写。
放目 43cm×43cm 2022年
临登松阁开远天,平芜尽收逝如烟。
双松忧思岸水浅,琴书愁却匣中天。
荡胸常忆谢灵运,草狂还推素与颠。
百代风流皆落叶,惟留鸿德醒世言。
八十二翁,白阳。
古刹 100cm×50cm 2022年
高松枝枯怨春风,古刹年废去众僧。
鹤归城郭生新梦,人居豪宅忘旧踪。
铁索千寻真情老。江海百春落涛声。
人间祸福解不得,只缘心在囧途中。
戏题千年古刹于太行东麓。
壬寅春月,疫情又起,遂援笔写此古刹于陋室灯下,白阳。
高山仰止 136m×46cm 2022年
目中仰高山,襟怀崇圣贤。
伫立高山下,群峰如众贤。
高貌亮千古,至语贯岁年。
吾辈多渺小,得失在泥丸。
举首叩贤圣,心中仰高山。
壬寅新正,写心中之意趣,六德轩,白阳。
双老图 45cm×38cm 2021年
老友席地话当年,六十甲子逝如烟。
可堪回首八千日,不曾再顾九重弦。
春风拂意气常盛,秋雨经心总萧然。
面对双松枝仍健,亦将坚贞献地天。
写于辛丑新正,六德轩主白阳笔。
清江舟吟图 955× 53cm 2021年
停舟赏黛日初曛,心脉春尽至楚云。
篷舟忆君删诗稿,此际灯下对谁吟。
扁舟染绿过驿桥,吟诗访友问水寮。
午睡怕惊枕江梦,息棹松荫忘尘啸。
江上忆君不堪思,风帆落尽月笑时。
登临不见会心雁,带雨诗章送谁知。
泊舟松荫山几重,阅尽世态阴与晴。
劝君正值江鱼鲙,共落白帆酌几盅。
岁次辛丑,写罢清江山水图,即兴吟诗四首并书之,白阳。
山间孤馆 49cm×40cm 2022年
筑宅山溪处,人间避暑寒。
月是此溪好,心应山夜宽。
亭林赏雨细,病老此摘冠。
与友倾心处,林深有孤馆。
八十三叟习画,一夜梦此山墅,次晨写之,白阳于壬寅春。
东风百里开 38cm×38cm 2022年
孤帆惊老眼,东风百里开。
辞首群山尽,斜晖影竟怀。
高松留古吹,冀雨肥新苔。
何年此际会,白鹤衔云来。
八十三翁白阳。
苦修孤岛 94cm×50cm 2022年
苦修孤岛岁月深,雨洗雪覆静世音。
一声佛号穿千古,百部经卷亮晨昏。
无关渐顿南与北,忘却悲欢空巷心。
只存天地共生灭,身旁枯木又醒春。
壬寅之春,忽忆净慧长老而作,白阳。
相契双松亭 90cm×55cm 2021年
真心老友多于闲暇时,相契寂静处侃大山。
九州升降几回轮,苟且海山牧清魂。
不悟真性出三界,何关鼎彝纪岁春。
咀梅且觉人生冷,读书难觅贤圣心。
沧桑青史不尽事,天机忘却面昆仑。
辛丑秋日写于斗室,阳。
涤污秽兮存正灵 135cm×46cm 2021年
携琴山深礼碧松,古桐一抚天地同。
峥峥浩气飞流下,均在十指一弄中。
琴音涤怀存正灵,真气心音合弦鸣。
松风碧水胸中荡,群峰与我共一声。
东汉蔡邕作琴歌有此语,吾今书之以励亭亭志也。
书于辛丑夏月,白阳。
高斋闻雁来 135× 53cm 2021年
雨洗高天雁一阵,愁尽乡山书千金。
闲卧高斋青山对,吟得残句唯赠君。
高斋久候待君临,感叹青山与人邻。
孤筇只身思远客,诗囊一袋解佩心。
雁过留声皆清梦,劫后惊心幸此身。
大泽渔翁会心笑,心存正念同路人。
写意于辛丑之夏,忆及家乡雁渡,而有此作,白阳。
山中访贤 94cm×55cm 2021年
访贤萧萧一羽轻,拜山谢水渡沧冥。
心中展翼升云鹤,林深煮云弹泉鸣。
高松礼天滴雨翠,古桥旅足慰旧踪。
为访山贤云路远,松风阵阵扑面迎。
辛丑小雪后三日写于陋室,白阳记之。
寻梅 38×38cm 2022年
冷寐泛舟把梅寻,玄霜盖顶乞春魂。
雪后送酒醉十日,雾里看花眼倍昏。
永寿偏爱寻靖节,此生竟詠玉龙贞。
心径三荒归来日,惟觉天地此报春。
壬寅小满写意,白阳。
陶渊明 92cm×55cm 2022年
吾写松菊以怀陶令。
松菊清魂霜难磨,寄意青山明月多。
怎奈高怀风不举,空对高山作长歌。
庚子之秋,吟就此作。壬寅之春,写山水也。白阳。
秋溪 67cm×40cm 2022年
拟云林子笔意。
秋溪水冷雁南迁,惟留青松对静山。
*客已去繁闹市,清修此际好参禅。
留得松声驻心野,何虑风雪马不前。
序季更换缘天意,心不惊讶废岁年。
壬寅之春,疫情又起,人心不安,遂览古书,至倪氏山水有感写其境以平心态,白阳。
山溪人家 37×37cm 2021年
风息山溪不起波,茅宅花木炊烟和。
只待夕阳一招手,家家灶台鱼香多。
辛丑新夏,忆及故土鱼耕情景,遂写之,白阳。
一江春水 99cm×48cm 2022年
春水一江碧人寰,勾沉荡史竟无端。
喜悦楼台花香月,沉冤心境琴断弦。
浮云半席衔日去,啼猿五更泣松寒。
凭吊难言李后主,且看东风鼓千帆。
壬寅之春,宅于陋室读史,命笔写山水之心。八十三叟,白阳。
屈子游于江泽 95cm×35cm 2022年
屈子含恨游江边,渔父相问留箴言。
追问苍天天不语,人间何处辨忠奸。
一颗心脉久经年,血碧千秋入湘烟,
问取汨罗绝命处,千万舟楫化龙船。
纵身一跃入汨罗,青山万座响悲歌,
凌霄忠魂沉江底,端午千载鼓救棹。
辛丑端午,有感屈子,吟诗四首,今岁录三首并写此图以纪之于陋室 。壬寅端午节白阳。
归来兮 98cm×55cm 2021年
吾曾画归来一图,友人喜之,遂相与赠。因心性使然,又补作一幅于后。
人生归来鬓未霜,诗书不曾愧斯堂。
西风古道披肝胆,孤篷落木过大江。
曾睹芦蒿着春绿,抑或清雨赏新篁。
此生只应一枝笔,劈开鬼门向汪洋。
辛丑之大暑过后,雨稀天青,心净止水,提毫写于太行东麓六德轩窗下,白阳。
奇峰 138cm×57cm 2021年
不能作高峰,则要为奇峰。不能为良相,则要做良医。如是耳。
奇异拔地一剑峰,巍峨群山气自雄。
宛若三闾作天问,人间气节谁敢称。
力拔千仞乃一峰,脱尽俗态礼碧空。
生就本自常无语,当庭一立众目惊。
吾之山水,一师古人,二师造化,三师心源,所谓写意也,写心中之意趣,脱尽俗态。白阳。
古渡 92cm×57cm 2021年
驿亭古渡空无人,战乱烽烟只松存。
凭吊*客吟声绝,留取江涛悼惊心。
奇异苦松守千年,溪水云鹤怀古贤。
虬干磨尽千重难,才作龙啸至眼前。
辛丑冬月书二首以怀古渡古松,阳。
秋江对奕 100cm×50cm 2022年
弈对江山碧,局开三秋满。
老鹤南山外,红枫伫阁前。
霜天萧萧木,光风远远山。
难慕黄河水,独揽江上烟。
真性此际会,得意已忘筌。
书于太行之东六德轩南窗下。岁在壬寅,白阳。
云林笔墨 49cm×40cm 2022年
云林笔墨净无尘,不为稻梁谋画心。
裁得白云轻着墨,才使世代仰丹魂。
高怀大儒倪云林,不食烟火笔意真。
灵毫轻点金壶墨,无声天籁响至今。
拟云林子笔意写山水清幽之于六德轩窗下。岁次壬寅清明,白阳八十三也。
野渡无人舟自横 69cm×43cm 2022年
老子语『无为而治』,乃是自然法则。
白阳写意。
访友不遇 45×38cm 2022年
暮春访友空叩门,长桥渡尽欲断琴。
心上棋局无人对,惟有深山鸣悲禽。
闻沪上疫情有作,白阳。
松荫午睡图 70cm×45cm 2022年
泛舟碧湖水无垠,心与范蠡几为邻。
松荫小睡神仙梦,方信闲人是福人。
壬寅清明前五日,白阳写意。
悟了自度 38cm×38cm 2022年
金经一句了悟禅,辞师自渡去领南。
丹青亦是悟自性,千山万壑出心源。
壬寅之春,写六祖岭南行,白阳。
古柏 200cm×68cm 2022年
相传老子见古木趋而礼之,嵩山之阳有古柏三尊,汉武封为三大将军,当时已逾五千岁而至今仍冠盖百亩,其干如铁,十人围抱有余,吾今书之以颂老也。
拔地千仞接苍冥,于无声处抽条青。
尔来风霜八千岁,目送帝皇百代终。
老而弥坚青铜志,新萌赤籽祭禅庭。
老聃趋步感礼遇,杜叟雕句醒后生。
只将清香滋华夏,敢殤隻身扶厦倾。
与世无争去荣辱,百代净身尚春荣。
壬寅立夏写于六德轩,白阳。
溪亭高卧 38cm×38 2021年
溪亭高卧意自清,荷风拂衣锦云生。
举世皆好猿意马,不才独对远山横。
白鹤一鸣云霄上,青原百骏蹄未惊。
童年有梦寻不得,只缘官山隔万重。
辛丑之秋写意,白阳。
写寄友人诗 45cm×38cm 2022年
知君久居洞庭边,扁舟载月礼龟山。
驿亭古松高百尺,尚滴清露落琴弦。
写寄友人诗意,白阳。
泛舟碧湖 66cm×45cm 2021年
泛舟碧湖水接天,风摇八面过千帆。
松阁相邀开春酒,老友再聚续诗弦。
一笑壮语真情吐,十指古桐欲断弦。
人生百岁开怀少,只缘风月不凭栏。
岁次辛丑除夕写意于陋室,白阳。
闲人 38cm×38cm 2022年
散人孤舟卧,听水静参禅。
丛苇残月梦,垂柳断鸣蝉。
沽酒看人醉,挑灯诗自删。
偶有雷雨作,好风大月圆。
壬寅小满写意。八十三老翁,白阳。
有朋自远方来 91cm×57cm 2021年
孤鸿振翅一片云,欣报游子远征心。
篷帆烟雨千山渡,棹声灯桃书道音。
松老岁久情燃赤,纸寸着墨有春温。
海外收囊虽万贯,不及布谷报乡春。
辛丑之秋,写于太行东麓,白阳。
秋暮 92cm×57cm 2020年
一江秋老叶木黄,渔家网收暮色苍。
西风不解农家月,飞鸟却知归巢忙。
大野清寥少仓鼠,长空浑暝多云翔。
登高开怀可振臂,再期明晨一丽阳。
写于庚子之深秋,六德轩,阳。
南山松 92cm×50cm 2021年
世称南山不老松,吾书之。
遥看南山一古松,日升月降如云龙。
抖擞春秋三万日,镇定英姿八面风。
不曾渴望人景仰,更无希冀史书铭。
只求自在承天福,浣尔一笑万年青。
岁次辛丑秋末,忽想起不老松,遂书之于灯下。太行东麓,白阳。
山居 138×35cm 2021年
山籁松风接地阴,清心少欲弹诗魂。
此中情致谁能解,一声杜宇报黄昏。
要寻知音洗胸襟,抖落世啸数斗尘。
青山只与真灵舞,万古难更我初心。
白阳写意于辛丑,八十二叟。
秋兴 92cm×42cm 2021年
八月深秋快哉风,野亭不留柱杖翁。
相许身前赠佳句,应胜瘦湖霜叶红。
山南水北夏复秋,吟诗待月才泊舟。
断碑短桥得奇句,送与相狎两轻鸥。
岁次辛丑深秋,写于太行东麓。白阳戏笔。
雅集 138cm×35cm 2021年
花自开时水自清,一年一度百物生。
满船真情诗与墨,山阴雅集后人承。
写于太行东麓,八十二翁,白阳。
范蠡放舟 92cm×45cm 2022年
辞王挂冠放扁舟,携施载酒宿五湖。
摇身一只冲天鹤,放怀百态几沙鸥。
莫测最是大王意,福祸源起一欲求。
心有灵犀通天路,抚琴人生好个秋。
范大夫辅佐越王战胜吴国,而后辞官,放舟江海而全其身。正如老子语:『功成身退,乃天之道。』
壬寅谷雨,写意于六德轩南窗下。白阳笔。
握别驿亭 38cm×38cm 2022年
握别驿亭去远天,桐叶松风忆旧年。
难言江湖一夜雨,且说笔墨十年轩。
壬寅之春,白阳。
伯仲古松图 92cm×45cm 2021年
拔地冲天两古松,相生相携敬天冥。
风吹雨淋披肝日,月升日降煎襟胸。
犹似东坡怀子由,抑或老杜慕白情。
万物皆有通灵性,盛德高品共仰敬。
辛丑之大雪后六日,书于六德轩,白阳。
乐水 38cm×38cm 2022年
诗书删当代,题画有金壶。
相识一知己,旷世乃宁无。
泛舟与水乐,诗桨共一呼。
烦心皆官事,幸得水一湖。
壬寅三月,白阳写。
相看两不厌 45cm×38cm 2022年
太白诗曰:『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吾书之。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于人曰浩然,正气凌天庭。
吾今习书画,沛乎感苍冥。
涤污有江河,激扬乃山灵。
岂为名利误,丹青当正声。
承贤焕文华,启后弘气正。
小技亦载道,耿耿存天性。
哲人逝未远,以笔续正命。
世言『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吾以八旬后始画山水,乃其晚也乎?以乐山水之心而授笔传其道也,虽迟亦正。八十三叟,白阳。
六君子图 92cm×42cm 2022年
拟云林子笔意。子曰:『君子合而不同。』
山居踪已定,君子款款风。
土陂凝恭气,清姿肃穆容。
远眺怀高朗,近期落征鸿。
秋深自浓淡,气韵留史雄。
绘画之要在境界,以其高妙构思写出作者之高怀,以思想感人,而非世人所言之笔墨。诗画一体,以诗之境界论画,乃中国画之传统。白阳又记。当年倪氏以此图赠友人,被后世大家所推崇,名家题跋甚多。作者所绘之精神,非俗人所知也。阳。
梦中山水图 92cm×38cm 2021年
篷舟午睡梦山行,欲上青天登万峰。
迷幻陈诗难大雅,飘魂天籁欲仙成。
忽见飞鸿衔日去,乍起眼开现霓虹。
醒棹摇开千顷水,高天古日一梦中。
辛丑清秋,白阳。
松溪垂钓 91cm×57cm 2021年
孤亭冷寂夕照迟,短棹扁舟钓秋池。
古松青老园芜没,谁忆将军征战时。
隔溪碧岚面孤亭,烟笼参天百丈松。
今日无酒垂钓去,满船风月一老翁。
辛丑仲春写于六德轩南窗之下,以清纯之笔书之,白阳。
桃花潭 100cm×35cm 2021年
太白辞行已千年,空留潭水忆诗仙。
危岩翠松滴诗意,桃红焙茶隔霓烟。
停棹潭水感情挚,投足草嫩软如棉。
此刻当题千仞壁,纪录太白此成仙。
辛丑之秋,八十二叟白阳。
文人与山水对话、诗词与绘画辉映
◇ 桑 干
20年前,笔者就开始与旭宇打交道,他的诗词、他的书法、他的人品,犹如浩瀚的星空,吸引着我。向往之心、崇拜之情,让我常常留恋于他的艺术世界。
年初,旭宇发我邮箱四60张他的绘画作品,昨天,又看他发来28张作品,这让我很惊讶,有花鸟、有山水,尤其是山水,更让我感慨、激动,有纯笔墨的、也有青绿的,青绿中,有重彩的、有金碧的,这些山水,有取法“吴门画派”的,有拟“元四家”散淡的,也有写“清四僧”笔意的,一幅幅,一卷卷,种类众多,而又极其深入,让人叹为观止。
自唐王维提出:“借山水、花木写性灵”的文人画思想以来,从宋、元、明、清到近代齐白石、黄宾虹,经过历代文人画家的演绎,呈现各个时代的高峰,然而,艺术发展到今天,随着经济浪潮不断晃动着艺术家的画案,画照片、抄袭、以工为美、以像为妙的画家乐此不彼,趋之若鹜,甚至各种怪诞的、扭曲的艺术形式,也应运而生,形形色色,千奇百怪。那些为了换取钱财,打着变革与创新旗号的所谓画家,不断通过不知所云的符号,炫耀卖弄,从而彰显与众不同,他们不管审美导向,不顾美术功能,制造出各种哗众取宠的噱头,招摇过市,一窝蜂地向社会输送着焦虑的情绪,严重误导了大众的审美情趣。很长时间以来,大众都苦不堪言,但凡有着社会担当的艺术家无不扼腕叹息。
在中国美术的混沌和转型时期,忽然,有一些作品,带着心府灵境、带着田园的诗意、带着悠远的书卷气映入视野,那一定是一种精神的盛宴,十分奢华。当看到旭宇的山水,无疑,那是期盼已久的风采,视觉的审美洋溢着诗词的意境,散发出沁人心脾的爽朗,随风而动。
旭宇山水,具象与意象辉映,含蓄中孕育醇厚,隽永中洋溢磅礴,山河与遐想神遇迹化,韵律感、节奏感恰到好处,艺术张力带着感官审美、带着心灵慰藉,以无以伦比的穿透力,在古朴和雄放之间激荡,美景,在飘动,诗意,在飞扬。
纵览旭宇的绘画,如果笔者把他界定为新文人画的开创者,可能其他评论家不认同,也可能旭宇本人也不认同,但是,作为一个评论工作者,当面对旭宇的山水时,笔者有着自己的感受和理解,从旭宇的山水中,笔者读到了传统文人的思想境界,也读到了当代身处快节奏都市人所向往的山水美学,当然,旭宇的山水绝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文人画,尽管他从沈周、文徵明、唐寅的绘画中汲取了笔墨技法;尽管他暗合了赵孟頫的“作画贵有古意”、“书画本来同”的理念;尽管他也参考了倪瓒、吴镇等元人的清幽逸气,但是,他并不局限于传统文人画的范畴,因为,旭宇并没有像很多画家那样临摹传统而落入某家某派技法的窠臼,也没有高举一面传统的大旗而沉溺于某个巨匠的某种思想,旭宇的山水是以当代文学诗词之心去体会自然山水的审美取向,是新时代高级文化知识分子崇尚自然山水之心的观照万物、妙悟万物,而追求物我两忘的境界。当然,旭宇的山水也不仅仅局限于现代,因为,他的山水是神会古人之时的新诗词、新画境、新意趣,是握手前贤之后,汲取精华,涤尽现实俗尘的清爽,他的山水更应该是新时代、新思想所阐述的新画风而对前辈巨匠大师的致敬,也可以说:“旭宇的山水是一种融合、一种发展,是恪守古人之路的延伸和探索。”
透过旭宇的山水画形式,看他的技法特点和艺术语言。在具象描绘方面,遒劲老树、策杖仙人、巨石沟壑等等眼中之物,他不渴求照片式复制,画的逼真,不是他的意趣所在,画出肌理效果更不是他的终极目标,而是,以书法入画的笔意,对景造意,不取繁饰,却能写出真山、真石、真树的形骨,才是他以形取神,而神形兼备的艺术理念。在意境渲染方面,峻岭凌云、风波浩淼、群鹜翔集等等带有诗性的场景,他多以淡墨、淡彩相互呼应来调节画面的节奏,虚与实,挥洒自如而妙趣横生,静与动,平淡率真又韵味天成,苍茫的意境,景少而气壮,笔简而意远。画面给观者一种,近视如千里之远,远望而不离坐外的感观。山山水水意韵丰厚,又散发着清雅秀润的气息,具有很强的带入感。
旭宇讲求笔墨情趣,却不是蜻蜓点水,一抹而过,他强调神韵气质,却不是简单的拟古临摹,更不是空陈形似,笔力未遒,而是风致韵度与精神气质统为一体,进而达到生命力和感染力汇聚的美学境界。他写胸中丘壑,不是空善悠悠,他注重意境表达,不是内里所无,而是思接千载,仰观宇宙的哲理思辨。同时,旭宇几十年的书法功力、积学厚养的文学沉淀自然而然地流淌于画面,使其画面洋溢文人的骨力,雅士的气质。
旭宇的绘画传递是:“不求形似而直追逸品的格调”,这正如他诗词的蕴含一样,温馨、畅达、秀润、蕴藉,以及质地洁美的情感流露,但是,旭宇的绘画绝不拘泥于自我的内心关照,他中得心源,抒怀达意,然后,通过“人生当有正气、笔墨当有正情”的担当,把自己的血脉偾张的激情灌注于山水形式,并以深入魂灵的创作,发洁美之幽思,颂时代之崇高,描绘时空交错下超越现实的视觉山水,比真山、真水更能震撼人心。
纵览当代画坛,有借助科技手段把自然之物画的比眼中之物还要细致的超写实派;有描摹传统,东拼西凑,远看都像,细品都无的复制派;也有以符号代替所有艺术的抽象派,但是,能功期造化,创意自我,以山水之境写自我胸怀的画家,属实凤毛欧伯,然而,旭宇位居首位行列。旭宇集诗人、书法家、教育家、编审于一身,他的绘画是他艺术集大成之后的自然过渡,也是人格修为的渐变升华,浓缩着洁美的人品、深厚的学养、卓远的才情、哲学的思辨、通达的思想。
笔墨交响,诗情生辉,旭宇以诗人的思想情感、书法家的飘逸洒脱、文人的宽博学养,相映成趣,在词章妙句之中彰显处世哲学、在广阔丰美的山水空间里洋溢着人生感悟、在审美意识形态中诠释出纯真的艺术真谛。这才是一个心系卓远艺术家的典型代表,也才是一个时代领路人应有的艺术表达。
阔步伟大复兴之路,时代需要巨匠,也一定能够产生巨匠,艺术家旭宇正以“不忘初心”的时代使命,通过激越的情愫抒发雄浑阔美的高雅。
一杯清茶、一首抒情的音乐,欣赏着旭宇的绘画,犹如品读旭宇的诗词,沉浸其中,仿佛神游浩渺的星际,神往、仰慕,似若步入精彩纷呈的殿堂,留恋、回味,意蕴醇厚。
感慨旭宇不知疲倦地创作,感慨旭宇的艺术和他的艺术人生。
作者简介:桑干,当代著名艺术评论家,1978年生于安徽省太和县。2001年毕业于安徽大学中文系,同年,任职于人民日报社新闻信息中心,2013年担任人民日报社民生周刊主任。
百年才觉古风回
——评旭宇先生的文人画创作
◇ 李世琦
耄耋之年的升华
在近年来的书法界,“旭宇现象”成为公众热议的话题,它的含义是,在书法界相当一批人成名后名利双收,名气很大,却越写越差,而年逾古稀的旭宇却人书俱老,越写越好,表现出旺盛的艺术创造力。而《旭宇诗书画选》的出版更是石破天惊,以望九之年一步跨入国画创作,而且达到相当的艺术水准,刷新了中国书法史的记录,笔者认为可以称为“旭宇现象”第二期。
“九层之台,起于垒土。”《旭宇诗书画选》的推出令外界感到突兀,熟悉作者的人却知道其来有自,这是作者近年来深入思考的结果,是其近年来艺术探索的结晶。近年来,作者博览群书,笔耕不辍,相继出版《书法近作·诗书杂感》《寄给历史之书札》《老子与书画》《白阳诗钞》,对中国传统文化、对书法与国画进行了广泛而深入的思考,尤其对当代书法界、绘画界存在的问题进行了反思,对如何解决问题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旭宇先生认为,当代书画界相当长时间以来存在书画家不读书的问题,热衷于宣传和炒作,搞社会活动,用大量精力联系官员和富商,目的是借力官员和富商,提高自己作品的售价。这本来是一条歧路,但因为有诱人的名利效应,许多人趋之若鹜。而中国古代书画艺术家的优良传统被冷落,少人问津。
除了创作态度的浮躁,更有“文人不文”的问题。书法家、画家应该是文人,文人的书法和绘画才会有文化含量、艺术含量,更进一步应该有人文含量。而时下的书画家相当一部分不能静心读书,研究、继承古代书画家博大精深的艺术传统,而把主要精力放在技法上,企图以所谓的“创新”来震动书画界,暴得大名,名利双收。
旭宇先生浸淫书画数十年,对当代书画家存在的问题洞若观火,不仅学而思,更可贵的是起而行,以崭新的文人画面貌出现在画坛,实现了耄耋之年的升华。
接续中国文人画的正脉
改革开放以来,画坛曾经出现了一个时期的“新文人画”,风靡画坛,一时间风头无两。现在回头再看,他们的作品在艺术上价值几何,在绘画史上能占多少分量,实在很难说。中国文人画源远流长,成就辉煌,大师如云,远不是他们这般模样。
中国文人画由唐代大诗人王维开宗立派。至宋有苏轼、米芾,元代赵孟頫及元四家,明代则有沈周、文征明、董其昌、唐寅等,清代则有八大山人、石涛和“扬州八怪”等。中国文人画的核心特点是苏轼评王维的两句话:“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他们最根本的特征是集诗人、画家和书法家于一体,具备全面而高深的艺术修养,掌握娴熟而高妙的艺术技巧。他们的作品融诗书画于一体,具有巨大的文化艺术含量,是中国艺术史上的瑰宝。而中国当代的“新文人画”与古代艺术家相比实在是判若云泥,一个“新”字即可看出他们的没有底气,而他们的作品也难以看出“文”在何处。
旭宇先生《旭宇诗书画选》的问世,以不同于“新文人画”的崭新面貌横空出世,当仁不让,接续了中国文人画的正脉,此即笔者借用“百年才觉古风回”(元好问《论诗三十首》句)之意。
旭宇中国文人画的意义
旭宇先生中国文人画的最显著的特点是融诗书画于一体,相互生发,具有丰富的文化艺术含量、人文含量,给读者以巨大的精神享受。我们以《旭宇诗书画选》为例试作分析。该月历收入山水画12幅,每幅都是有诗有画有书法,相辅相成。诗歌中有诗有词,有律体,有绝句,有歌行;绘画以山水为主,有人物,有花鸟;书法则以作者擅长的行书为主,辅以行楷和小行草,易于辨识,给读者提供了巨大的想象空间和思考空间。
该月历6月份为《涤污秽兮存正灵》,画面为三段式挂轴,上部左侧山崖高耸,瀑布飞流而下;中段右侧孤松如盖,松下一亭一桥,静水流深;下部在山岩巨石之间,一红衣高士席地而坐,面水抚琴,气质高古。最上部题七绝两首:“携琴山深礼碧松,古铜一抚天地同。峥峥浩气飞流下,均在十指一弄中。其二:琴音涤怀存正灵,真气心音合弦鸣。松风碧水胸中荡,群峰与我共一声。”诗后自题:“东汉蔡邕作琴歌,有此语,吾今书之,以励亭亭志也。”中国古琴历来以桐木为最佳,蔡邕琴手制作了名琴“焦尾”,成为音乐史上的传奇和佳话。这幅《涤污秽兮存正灵》虽然不是巨幅山水,却以其内涵的“高山流水”、“焦尾制琴”历史典故,诠释了涵养真心、洗涤灵魂、以琴养心、醉心林泉、莲花高洁、知音难觅乃至中国哲学和人格天地人一体的至高境界。隽永的诗歌,怡人的山水,雅致的书法,配以“古镜照神”、“悠悠天钧”、“天风朗朗”、“只图无愧我心”等名章、闲章,丹青、乌墨、朱印,有方有圆,相映生辉,以“群峰与我共一声”画龙点睛,构成一幅诗书画印浑然一体的中国文人画的上乘之作。类似的作品尚有1月份《相契对双松》,以二士对双松,诠释“沧桑青史不尽事,天机忘却面昆仑”的高远情怀。而未收入月历的《千里一扬音》,以谢灵运“千里一扬音”触发灵感,题诗以“良辰难再会,知遇总少临。为求同道者,千里一扬音”,诗画并举,对知音难遇再度感叹。其它如《高斋闻雁来》《幽居》《山中访贤》等作无不具有意境高雅、远离尘嚣的意味,“涤污秽兮存正灵”的理念一以贯之。
限于篇幅,概括而言,旭宇先生山水画不仅仅是山水画,而是诗书画融为一体的新时期的中国文人画再次复兴。
有境界则自成高格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提出:“此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自自成高格。”而一切艺术无不以境界高低决定成就大小。旭宇先生从事文人画创作时间虽然不长,而能一鸣惊人,就因为其作品的境界超凡脱俗而自成高格。
首先,他的作品内涵了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从大的方面而言,视野开阔,融合百家,打通三教。在他的作品中,有儒家的忧世,佛教的彻悟,道家的无为。
在与高僧静慧大师交流时,他曾这样说过:“我学书法、读书、写文章,无不是为了求道。包括我每天必拿出一些时间清思。用儒家的话是慎独,吾日三省吾身;用道家的话说是归于本真;而对佛家而言,则是放下执念,明心见性,达到无我无他的境界。”由技而道,融通三教,这是数十年修炼的过程,是由修而悟的结果。
其次,在艺术手法上,师法古代大师,诗歌、书法、绘画,三位一体,融合无间,相辅相成,互相生发。他青年时代以新诗出道,久得诗名。中年倾心于书法,成为深孚众望的文人书法大家。耄耋之年以典雅的古体诗词,雅致的行书书法,又辅以富含诗意的山水,“兴上下千古之思,得纵横万里之势”(黄宾虹语),以古雅的境界,独特的风格,与当代山水画拉开距离。
再次,守正创新的理念。作为成名已久的书法大家,作者无意与当代画家一较短长,他观察当代书画界有年,对当代山水画技法的程式化,理念的陈旧老套深不以为然,因而在望九之年大胆跨入山水画创作领域,知行合一,强化写意的手段,进行勇敢的艺术探索。他作品的题材常常让我们想起卫贤的《高士图》一类的古画,气息闲雅,让人内心安静,体现出正念的追求,为中青年书画家树立了良好的榜样。
旭宇先生从事文人画创作的时间不长,已经取得了有目共睹的成就。对于其作品的评价,笔者谈了自己的一空之见。对于艺术品的评价,“需要持续、细致、富有成效的鉴别、批评和讨论”(巫鸿语)。芹献之言,谨供采择。
2022年2月27日
农历正月二十七日于石门静远斋
作者简介:李世琦,1958年出生,河北永年人。人文学者,文艺评论家,资深出版人。有著作《涵泳经典》等多种。2022年5-6月曾在石家庄市图书馆举办《情寄滹沱》书法展览。
天地之心
——诗人、书法家旭宇先生的文人画
◇ 郁 葱
跟旭宇先生认识40多年了,印象中的旭宇是那种心有底蕴、处变不惊的性格。他不抽烟,不喝酒,没有更多其他的嗜好,读书、写诗、写字,文人气、书卷气、学者气,处事稳重而机敏,有气度,有风范,心底良善,为人宽容,他对世态世事的超然,心底里的安静,是一般人所不能比拟的,这也是后来成就他成为著名诗人和书法大师的一个重要条件和基础。1988年,我从《长城》调到《诗神》编辑部,一直做他的副手,跟时任主编的旭宇有了更直接的接触。他平和、朴素、真实,不世俗。1994年,旭宇先生为了推年轻人,对我说:“我向省文联党组推荐,你来做主编吧。”他宁肯让自己闲起来,也要离开当时正是红火时期的《诗神》编辑部。之后的两年,他基本赋闲,在办公室里读书,写字。旭宇在大事上有主意,拿得起放得下,就这么“闲”了两年,一直到1996年河北省第六次文代会,他担任了河北省文联副主席,1997年11月又被选举为省书法家协会主席兼秘书长。
旭宇先生在艺术上一生求变,即使后来成为了书法大家,他也没有放弃艺术上的探索。先生在河北诗歌界具有很高的声望,几代诗人都视他为知己和至交。他的诗集《醒来的歌声》在河北诗歌创作中独树一帜,具有很高的艺术品位和价值,是应该被写入当代河北诗歌史的著作。旭宇先生与国内诗歌界的朋友关系都非常好,诗坛泰斗臧克家称旭宇“融诗为书,化书为诗。其诗清新自然,独树一帜;其书,刚健流丽,自成一家。”近年来他又专注诗词写作,主张诗言其志,讲究炼字炼句,讲究意境和哲思,严谨而不拘泥,细腻亦显大气。旭宇先生是诗人、书法家,因为有了对大自然的热爱和潜心观摹,诗文皆得朴厚的自然之趣。而且旭宇先生对生活有独到的感悟和大彻大悟的境界,聊天时他多次对我谈到“知止”,《礼记·大学》中说“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道德经》中说“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这是他的遵循,渐渐就成为了性格,也显现了他内心深厚的人文支撑。
辛丑年春节,我去看望旭宇先生,他拿出新近创作的一幅画对我说:“这是我最近一幅满意的作品,其他人难得见到,送给你。”那幅画淡雅高洁,着笔古拙,画面上两位对坐的雅士,文气神韵十足,其中“相侃仰天只一笑,身倚危岩作龙吟”的诗句更是大气厚重,性格性情尽在其中。之后,旭宇先生一发而不可收,创作了大量国画精品。旭宇集诗书画与一身,诗歌、书法自不必说,他的画作意境高远,神韵宏阔,其中的赋诗也几乎首首都是精品,我称之为当今国内融诗书画为一体的第一人,也是当代文人画的经典代表。80岁以后开始绘画创作,当今书画界绝无仅有,这源于旭宇先生多年的艺术积淀和性格修为,也源于他对历史、自然敏锐的感知能力。旭宇先生认为:“文人画是中国绘画的精髓”,这几年,我陆续读到他的画作《千里一扬音》,读到了《独守》《登临》《屈子游于江泽》《一江春水》等系列文人画精品。《千里一扬音》落笔不凡,勾勒精致、刻画严谨,构图时出新意,自得天机造化的真趣。我们知道艺术家的经历、修养、心性、以及对物象的领悟各不相同,创作的作品自然会呈现出不同的趣味和品位。旭宇先生的画作借物达意,更多的是出自画家心性的灵光,是境界与学问的结晶,也是旭宇先生在绘画美学上的理想和探寻。画画其实也是在画境界,画品位,画内在的学问,所以他的每一幅画都注入了纯粹属于艺术的个性化的思维,渗透出一种安静、平和心态下的深度,人们可以通过欣赏这些佳作,来体悟中国文化的精神内涵。当今绘画缺少内在的学问,雷同、摄影化、世俗化,更多装饰性,很难进入到学术的范畴和艺术研究的领域,而旭宇先生在八十岁高龄能够在文人画创作上达到了如此之高的水准,是因为有经历和学问的支撑。老子说大器晚成,若在艺术上有高度,有深度,必大器晚成,晚年对天地人的认识深刻了、独特了,如果再饱有创作激情,才能够成为艺术的传世者、才能成为思想的大家,而且越有深度越超然,越有思想越超然。旭宇先生深得老庄思想的精髓,他的画作,也因此成为当今文人画的经典范本。他的《松荫午睡图》,看似闲适,但闲人亦贤人,意境通神,旷达高远,浑厚、笃实、温良,“品其味,会其意,明其志。”这让我想到山水画的开创者宗炳,他的《画山水序》倡导“畅神写意”,山水画应该成为有意义的存在,走进人的精神世界,成为一种意象和思想,成为人的性情、寄托以及文化深度和审美趣味,从而使画作形成对人的精神世界的熏染,这正是旭宇画作的精妙之处。他不喜欢那些画的很满的、连诗也题不下绘画作品,他认为没有意境的画无论如何不能算是好画,那样的作品,把应该传递给人的情感空间搞得很僵硬、很受限制,不从容。技法固然重要,但展现自己无限广博的内心世界更是正道。所以在毫无功利之心的时候,他80岁之后的绘画创作才能随心所欲,从容自如。我开玩笑说:“你身上有很多的偶然,最初是要做诗人,偶然又成了书法家,又偶然成了画家,但是这些偶然中,大致都有一个成为必然的深层的、内在规律。”“艺术笔墨的结构美,构图的境界美,内涵的蕴意美。中国文人画实际是中国画的核心与灵魂,也与诗同源。对于画家等艺术家说来,不懂诗难有高境界的作品。”这是旭宇先生说过的话,他也是这段话的实践者。
前面说过,旭宇的艺术特点之一是“一生求变”,看似写字、画画,实则心有乾坤。他诗歌、书法的成就都达到了让人仰望的高度,其画作更是别树一帜。每每读到旭宇的系列文人画,都能感受到先生画作古风朴厚,不拘技法,洒脱宏阔,清静无为的魏晋风度,更为独特的是每一幅画都有自己的题诗,诗、书、画融为一体,一派“烟云水气”而又“超然绝俗”的气度。旭宇先生把绘画、书法、诗歌都当成是人融入天地的一种方式、一种状态,如同李白在《送裴十四》中的诗句:万里写入胸怀间。你看他的《江湖夜雨》,其中的诗作写道:“握别驿亭去远天,桐叶松风忆旧年,难言江湖一夜雨,且说笔墨十年轩。”画有风骨,诗读沧桑,这幅画虽然没有直接画出夜雨,但通过诗的表达,让人觉得雨生风声,如有丝洗。这幅画空灵静谧,着色温和,动静协调,尺幅虽然不大,但在我看来,诗画皆为精品。同时,先生的诗、书、画都是有内在联系的,都需要有独特经历的融入,都需要有内蕴和积淀做支撑,看似随心所欲,实则靠道行、品位的积累,诸多艺术大师的成功大多有此规律。
书画界都知道“师造化,师古人,得心源”,旭宇先生主张第一师古贤,人说是师古人,他说古人太多了,画的很俗的也太多了,师古人要师贤人,所以他改了一个字:师古贤。二师造化。古人讲造化,是说世界之大,自然之阔,万物无尽,造化是大自然的精华、精神所在,而大自然的精神所在是山水,大自然的造化,天地间的精气,只有山水才能表现。三得心源。要悟自己的心,从中得源。惠能大师说‘我心自有佛,自佛是真佛’,不觉悟作品就显得小家子气,觉悟了的是圣贤,不觉悟的是众生。再有是师学问,没有学问没有学养,知之甚少,永远走不远也走不高。旭宇先生认为师古贤,就是要先能欣赏和理解古代圣贤大师的思想。比如他的画作《古柏》,气势博大,枝如龙腾,颇得古意,诗作亦深亦浅,入表入里,纵横捭阖。诗中写道:“只将清香滋华夏,敢殇只身扶厦倾,与世无争去荣辱,百代净身尚春荣……”这首诗写出了旭宇先生诗以载道的情怀,融入了先生对经历和世事的深刻感悟。旭宇先生在画作中赋诗,诗不仅仅是在诠释画作,既要契合画本身,又不能拘泥于其中,内在、深刻性与画作衔接紧密,又都是独立的诗词佳作,其功底和高度难以复制。
黄宾虹有道:“江山本似画,内美静中参。”晚年的旭宇,是一位把世人和世事悟透了的贤者,他更加相信天人合一,更加相信顺天应人,也更加相信万事万物皆由天定,因此就更加内涵和温和,超然、智慧,性情润泽。旭宇先生曾经送给我一幅刚刚画就的山水画,清秀的山影,平静的水面,上面的题诗是:“家住松林清水边,日日晴川好放船,一网打尽西江月,挑灯炉旁品海鲜——写于辛丑之初夏”,画面的那种闲适和恬淡,与旭宇先生当下的心境相当吻合。旭宇先生对我说:“我现在画画、写字、写诗不为别的,就为养心。”旭宇先生还在信息里发给我他的一组诗词近作,谦称:“无事闲吟,抒情即是,朋友一笑。”我最喜欢其中的《归来》一诗,旭宇先生写道:
人生归来鬓未霜,诗书不应愧斯堂。
西风古道披肝胆,孤篷落木过大江。
曾睹芦蒿萌春绿,抑或清雨赏新篁。
此生只因一支笔,劈开鬼门向汪洋。
我知道,旭宇先生把古人的思想融会贯通为自己的生活姿态,演化为一种境界,使之成为笔下的水墨与诗歌,所以,欣赏这首诗,是由于这首诗展示的品质、定力和语言的功力,也更加感受到,这首诗作渗透了悲天悯人,道法自然,天人合一的理念,也是画家、诗人、书法大家旭宇先生生活与艺术的真实写照。
2022年5月30日再改
作者简介:郁葱,原名李立丛。当代诗人、编审,河北省作协副主席。著有诗集、散文、随笔集十余部。诗集《郁葱抒情诗》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尘世记》获塞尔维亚国际诗歌金钥匙奖。现居石家庄市。
旭宇山水画的时代审美意趣与历史文化品格
◇ 郗吉堂
旭宇先生的画秉承宋元明文人画派的艺术传统与美学精神,以涵蕴有极高人文意趣与精神的审美审视,捕捉审美对象作为鲜活生动的生命形式的类(典型)特征,以简洁而简炼的笔意、笔趣概括表现审美对象作为客观存在的本体意义与美学意义。在这个意义上,旭宇先生的山水画创作是画史上古文人画派画风的现代延续与延伸。
旭宇先生的山水作品中,一种情节性构图因素构成其绘画艺术审美的普遍特征。这种特征的艺术典型性就在于它通过以景观景的结构方式,消融审美客体与审美主体融合化一过程中的形式转换与距离,巧妙地实现化主体审美为客观审美,当然也是化审美客体为主体审美内容,从而既为山水蒙上抒情性的情感色彩与格调,也是借山水作为自然事物的属性、属性特征、属性美来充实、张大绘画构图中那些与山水作感情、感觉方面相呼应的人物的人文存在,借以突出、强化山水审美中主体审美的灵动性、趣味性、鲜活性。(古代画论称此为可居之地)而在这样的多重审美架构中,旭宇先生一笔中的,给出一个恰当且宜于表现的节点(也是切题的角度),以实现创作目的。《古柏》之作,不写老子上山,不写老子拜树,而是写仰望至高至伟的那一刻,以彰显自然的伟大与伟力,及人的有限与局限。故此一定格就其艺理而言在于避开了"上山"的"单调"(目的直接性)、"拜树"的"乏味"(矛盾冲突的顶点),而是选择既联系人之在,又联系天之道的"仰望",以作为有与无、具体与抽象、行为与精神的聚焦。此刻,不论是"拜前"或"拜后",一缕清思、清心升达于天。或许,那醒世数千年的《道德经》即将由此萌生——故其意味是要更为含蓄且深邃。而就绘画形式的艺术味道而言,此一含蓄既为画家题诗提供了诗情淋漓、诗意纵横的机会,也为每一个读者预留了释放心理期待的机缘。是在这个意义上,旭宇先生的景中观景之妙用,厚重了山水画创作的美学意趣。当然,在旭宇的绘画中,画家置身于画外,但画家的眼睛作为审美审视的尺度是存在的。
旭宇先生绘画的画面结构,固然与他的重在表现民族文化精神有关,但就山水画构图原理而言,如此布置宜于化静为动,更宜于动静之间寄意广阔。古代的文人山水,也多有引入人物以活跃画面,但意趣指向是不同的。倪瓒的《渔庄秋霁图》,树是孤独的,水是空旷的,人是寂寞的。三者固然因物物关系的客观性而构成一种依存关系,然三者的依存关系却又只是一种联系性故于彼此之间存在着一种冰冷的隔膜与疏离感。这与倪瓒的为人与现实审美关系所决定的审美心境是有关系的。他可以肯定山水作为客观存在的美,但这种感觉只具有客观意义,却唤不起亲切、亲近的情感存在。旭宇先生的山水有现代人生意趣与审美意趣,近景的山或树是挺拔的,即使盘曲也是倔强的,这体现在造型的俯仰角度,及作为形式审美因素的彼此勾连关系上;而人物,无论是处于近景或中景,都分别表现出或姿态上的,或精神上的积极品格。《雅集》中的划船人取姿前俯,与《溪亭高卧意自清》中的人物取态后仰,都体现出肯定性的情感评价。而《涤污秽兮存正灵》中背山面水的打坐者,《相契双松亭》中的林下同道者,都以静态而表现内心、内蕴、内力的恒定与稳健,这同样展现了旭宇先生在易存形而难以存意的绘画形式中,非常善于把握有形的具体以写无形的丰富。即其画笔高致在于抒写人在自然中的感受,写自然给人的感觉,及人与自然的相随相得,相遇相安,怡然而存之境。
旭宇先生的绘画,其艺术创造性在于善能把优秀的文人山水绘画形式与时代审美意识紧密结合,进而更好地彰显了他坚持已久的创新民族文化形式的历史性努力。而这一切都得力于旭宇先生早年的诗人情怀,及驰骋诗坛时所形成的思维品格。毫无疑问,那是一种积极的思维品格,想象瑰丽,自由自在,时代的感觉与历史的感觉融为一体,人文意识与自然审美意识融为一体,在那样一个倡导"大我"的时代,旭宇先生的个性化意识中更多融入的是时代感,责任感。于是,在他的抒情诗中,青山秀水,田园庄禾,风雨霜雪,春光秋色,皆成意象,每有寄托;老农问墒,文人问水,骏马奔腾,天风浩荡,是心在远而意切近,抚无形以叹有形。可知旭宇先生对自然事物、自然事物的属性、属性特征与属性特征美,及人与自然事物之间的物物关系与审美形态皆有深入认识与把握。这构成了他热爱生活、热爱自然、热爱进取的思维品格。而在这样的生活态度中,旭宇先生既能着眼于自然与人的依存关系,也尊重自然作为客观事物的类之在与类本性。即他不认为人是自然的统治者,一如他不认为人是自然的奴隶。因此,旭宇先生的诗中,自然、自然美生机勃勃,充满生命力。同样,在他的画中,自然、自然美崇高而伟大,人在自然怀抱中,坚定而自信,友善而相安。此种审美品格,类于庄周观鱼梦蝶,近于仲尼川上之曰,似有我而实无执,复以道而作我。民族人文早期的朴素的唯物认识论,那种直面真理的、开豁的、尊重一切存在的、也是以天地为师的精神品格,在人的感觉与*被膨胀之后复于旭宇先生的画作中重现,或可视作人对类本在的认识回归,当然也是他山水画作的美学原则。
若说,是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积极进取的时代与生活,培养了英姿勃勃、神采唤发的诗人,唤起了诗人对新时代、新生活的热情、热枕与热烈情绪,进而纵情吟咏,放声歌唱。那么,旭宇先生的这种审美时代感,与他对民族文化的执著追求则是一致的,二者共同体现着特定文化时代的民族精神与民族审美精神。如社会性与大众性,历史感与现实感,及形式与形式审美的纯粹性与自由性等。具体及于他的诗之外的创作,就是于民族文化的历史存在中亟取精华,以创作更有时代感的审美形式。所以,由诗而书法再到今楷与山水绘画,很好地表明旭宇先生的艺术思维中,美感认识的时代性与历史化了的人文存在作为形式审美因素总是在激烈地碰撞,而他的艺术思维的积极品格于其间更发挥着重要作用。尤其是化想象与联想的具体性为抽象性,以便创造形式。旭宇先生的艺术,至少在他典范性的今楷形式创作上,获得了具有把握世界的意义与价值。而他的山水画创作,本意上直接承续他的今楷体所拥有的创造品格与原则,及其所体现的对世界作整体把握时必有的艺术与美学期待,进而成为这种期待的别样形式。而旭宇先生的山水绘画创作,既已历经数个对他来说具有较大历史文化意义的形式审美跨越发展阶段,那也就充分实现了审美的时代性与文人山水绘画的历史文化品格的衔接与紧密联系,进而浑然一体为一种精深博大的审美感觉。无论《泛舟碧湖》,《千里一揚音》,《有朋自远方来》,《山中访贤》及《桃花潭》、《古渡》、《六君子》等,充实的近景与苍茫的远景构成一种上下贯通,四处流动的"宇宙意识"(宗白华语),以此成就了旭宇山水绘画的精神品格。而在这样的作品中,旭宇先生压缩了中景在古代文人山水画中的主体性存在,因之在情感格调上走出了宋元明文人画家舒缓有致、从容不迫的"士大夫"气,以具体特征的比邻、比对关系流露出现当代高级知识分子的时代感与现实感,及在人与现实审美关系中的主动性。这种美学意趣也与旭宇先生画作取材上较多直接撷取于古代诗歌或古代文化史上凝聚着民族文化精神的精粹节点或民族情感品格的典型性存在有关。旭宇先生于古代文化、古典文学深有造诣,《老子与书画》(与笔者合著)深湛认识《老子》艺术——美学思想,以疏解现代书画审美与创作之困惑;《白阳评议唐诗卷》精到把握唐诗艺术要义,以精致民族文化精粹的诗道、诗意。而旭宇先生的绘画题材,恰是取道于历代民族人文精神与审美精神的鲜活、鲜亮之妙在,以此为审美意象,以形成寓意深广、余味深长的山水妙作。此即非山水之广大,不足以寄寓先生哲思之宏远;非诗心之纯朴,不足以见大道(天地)之清爽。显然,旭宇先生的画,精要处是通过绘画形式展现艺术家对民族文化精神与审美精神的崇尚与追慕。以此而言,旭宇先生的包括绘画在内的艺术创作,其所表现的景与境,与古代文人的忘我忘物忘言还是有区别的,即不是着眼于"忘",而是感受存在。所以,这里没有人生际遇的"达"与"不达",及"入世"与"出世"之别,是以类生命形式的发展展现不同阶段的生命形式与存在状态,展现作为存在的客观性与客观化状态,以领略人作为类生命体的前进步伐。这也是先秦诸子的审美风格。
旭宇先生襟怀恢宏,气度清越,性情雅淡。其思在深而言在浅,心守朴而意求真,在一代文士中,可谓至雅且通脱。故虽有卓姿,亦每以"普通人"自居。而这也正是典型的时代人文品格。其实,《老子》中的老聃,《论语》中的孔子,《世说新语》中的魏晋名士,其言行所示亦都是那个时代的"普通人"所为。但也有不同,那就是做人的天真与纯粹。当岁月成为"逝者",现实性为历史性取代,他们曾经拥有的天真与纯粹便以"普通人"的不普通之处而成为历史的记忆。
作者简介:郗吉堂,文艺评论家,于美学深有研究,出版美学、书学美学、印学美学著作多部,有75万字画学美学史研究专著即将出版。
诗书入画境,八秩开新篇
——旭宇山水画赏析
◇ 胡 湛
书画家有衰年变法之现象,齐白石五十五岁进京,初所画不为人识,后师青藤、雪个、缶翁,变法创新,遂成一代宗师。变法成为其晚年创作的始终追求。其八十八岁尝题画款云:“今年又添一岁,八十八矣,其画笔已稍去旧样否?”。黄宾虹亦与六十岁至八十岁进行山水画变法创新,其山水焦枯淡润墨并用,开一代新风。林散之六十岁后专心草书,成一代草圣。而旭宇先生以诗书名家驰誉当代四五十年,忽于去岁是醉心笔墨山水,乃八秩拓新,承古文人诗书画艺术之传,亦当世之奇也。
中国文人自孔子时代在心怀天下的同时,即有“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仁者乐山,智者乐水”,陶然于大自然之传统。至魏晋,有竹林七贤啸傲山林,王羲之诸贤流觞曲水诗书雅集。而更方便的卧游畅神之文人“山水画”也随之肇兴。南朝宗炳作《画山水序》,以“竖画三寸,当千仞之高;横墨数尺,体百里之迥”,并提出“澄怀味像”披图畅神之山水画功能说。唐张彦远称“拟迹巢由,放情林壑,与琴酒而俱适,纵烟霞而独往”。山水画成为文人于诗书之外的另一种怡情自适修养方式。唐王维不仅以诗咏山水,感悟大自然的空灵禅远,而且提出“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文人画意境之理想。及至宋代大文豪苏轼则纵横诗文墨竹、枯木怪石,提出:“文以达吾心,画以适吾意”“凡物之可喜,足以悦人,而不足以移人者,莫若书与画。”文人画成为“士大夫词翰之余,适一时之兴趣”(元吴镇)之艺术。
文人画讲究画者的学问、才情、修养。董其昌称:“窃观自古奇迹,多是轩冕才贤,岩穴上士,依仁游艺,探赜钩深,高雅之情,一寄于画。”“画之为艺,世之专门名家者多能曲尽其形似,而至其意态情性之所聚,天机之所寓,悠然不可探索者,非雅人胜士超然有见乎尘俗之外者莫之能之。”文人画自南朝肇始,经唐、五代之发展,至宋元达至成熟,于明清随浪漫心学之兴起达至高峰。近现代以来,由于封建社会的终结,传统士大夫阶层消失,传统文人画也走向了终结。纵有陈师曾曾于上世纪初倡导新文人画,以及在新时期以来东西方文化再次碰撞交流中,有识者再呼吁、再倡导,终因具经史子集文化学养和诗、书、画综合艺术修养的文人群体的缺失,始终难有典型成功的传承文人画的新文人画艺术代表艺术家的出现。
旭宇先生以深厚的诗书学养和数十年文人生涯的阅历,于晚年醉心诗书情怀的寄寓笔墨林壑,其当代文人画之复兴乎?
令人惊奇的是,以诗书名世的旭宇先生以短短的一年多时间浸染山水,其作品甫一面世,即获得了广泛认可与好评。其笔墨之娴静、清逸,自得益于其具有童子功和数十年的而书法笔墨锤炼,其诗人的气质和心境修养怀抱保证了其已经格调的朝尘脱俗。面对千年的历史传承脉略,其图式的高古则无疑是其明确选择取舍的结果。
我尝询问先生为何在晋唐以至明清跨越千年的历史传承中独取宋元林泉呢?先生笑而答称:其经过一番研究,发现宋元山水既是文人山水画之根脉,也是文人画意境之成熟于高峰。晋唐山水未免太简略,明清山水则过于讲究逸笔草草,玩弄纯笔墨技法而流于粗疏。惟宋元山水笔墨精微,意境悠远,师之即取法乎上。
宋郭熙《林泉高致 山水训》云:“世之笃论,谓山水有可行者,有可望者,有可游者,有可居者,画凡至此,皆入妙品。但可行、可望、不如可居、可游之为得。……君子之所以渴慕林泉者,正谓此佳处故也。故画者,当以此意造,而鉴者又当以此意穷之。”明唐志契《绘画微言》评宋元画云:“宋元人画愈玩愈佳,岂今人遂不及宋元哉?正以宋元人虽解衣盘礴,任意挥洒为之,然下笔一笔不苟,若今人多以画糊口,朝写即欲暮完,虽规格似之,然而蕴藉非矣,即或丘壑过之,然而丰韵非矣。又常见有为俗子催逼而率意应酬者,那得有好笔法出来?始信十日一水,五日一石,良有以也”。可居可游正是宋董、巨所创为士夫文人所接受的山水画图式。文人画的意趣由宋前的造境到宋元的书写之表达,为文人参与发展绘画提供了可能。旭宇先生丰厚的诗书生活阅历与造诣为其拓展进行文人山水的研究创造打下了深厚的基础和动因。
这里我们即对旭宇先生几幅山水画试做浅赏。
《乐水》镜心,远处山林以董源平远法出之,渺渺脉岭,郁郁丛林,意境幽深。近处空湖泛舟,于空寂中平添旷朗逸趣。
《相看两不厌》《窗含西岭》皆取古诗之意境,以马远、夏圭法勾勒山水青松草木。其跋云:“世言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吾以八旬后始画山水,乃其晚也乎?以乐山水之心而授笔传其道也,虽迟亦正。八十三叟,白阳。”其为先生染笔山水以仁智之乐和传道之志述,亦反映了先生自觉得文人山水之正源的自信。
《访友不遇》画面大面积留白,以石桥小径,平台茅屋,岩头新草,房后疎木,以可居、可旅的图像营构出极为空寂之境。其题款“闻沪上疫情而作,使古代诗意画境赋予了对当代海上都市封城疫情下市民艰难抗疫的关照。
《六君子图》显然是倪云林手法,远山平湖中六株劲松挺然耸立,各呈姿态。其配诗云:“山居踪已定,君子款款风。土坡凝恭气,清姿肃穆容。远眺怀高朗,近期落征鸿。秋深自浓淡,气韵留史雄。”其又跋曰:“绘画之要在境界,以其高妙构思写出作者之高怀,以思想感人。而世人所言之笔墨,诗画一体,以诗之境界论画,乃中国画之传统”。可知先生诗画之思想。
旭宇先生以耄耋之年,以无功利之心,潜心传统文化与中国书画艺术之研究,不仅出版《老子与书画》学术著作,而且践笔文人山水,取法宋元精髓,融汇时代精神,在其数十年诗书和学术研究基础上又拓耕出一片艺术新天地,是其对中国当代文人艺术的又一创造贡献,令人高山仰止。不才学浅,难窥其奥,感佩之至,因作诗赞曰:
一生诗书两肩照,八秩新趣山水描。
摩诘坡翁叹绝响,松雪玄宰惊新标。
胡湛稿
壬寅初夏公历五月七日
作者简介:胡湛,中国书法家协会学术委员会委员、教育委员会委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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