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辽河,孕育8000年红山文化

西辽河,孕育8000年红山文化

首页角色扮演九州蛮荒诀手游更新时间:2024-04-15

文/李厘

辽河是辽宁人的母亲河。如同发源于青藏高原,横跨中国大半疆土的长江黄河一样,它也是经过几省之后到达辽宁境内。出自河北平泉七老图山的老哈河与出自内蒙克什克腾旗潢源的西拉木伦河汇流而成西辽河,同另一支发端自吉林哈达岭的东辽河,在辽宁昌图的福德店两支河流合而为辽河,自东北向西南流淌而下,沿途接纳苏台河、清河、柴河、柳河、太子河、浑河等大小支流,形成浩荡宽阔的辽河水系,最后涌向渤海。

俗语说饮水思源,说的是要经常想一想自己是谁,从哪来的。到了西辽河源头才知道,若说喝辽河之水,思辽河之源,这源起之地的含义可是太博大辽远了,哪是想一想那么简单的事。得转过身使劲往远看,看到最远的地方,看到远古,在这块土地上刀耕火种,筚路蓝缕的第一批先民。

“天地之间,九州八极。土有九山,山有九塞,泽有九薮,风有八等,水有六品。……何谓六水?曰:河水、赤水、辽水、黑水、江水、淮水。”这是《淮南子·地形训》篇叙及盘古开天地时中国的地貌,也是西汉淮南子编写组对上古历史的一个描述。这里的河水即黄河,江水即长江,辽水便是辽河。这是关于辽河最早的文字记录。辽河历史之久远,由此可证。

早在上世纪30 年代,史学家傅斯年曾推论,商人起源于中国东北。此时,东北已经被日本占领,为了向国联调查团证明东北地区自古以来就是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曾写下《东北史纲》的傅斯年,其商人起源说既是史料的研究集成,也不能排除内中的民族情感和政治需要。直到英年离世,主张客观书写历史的傅斯年也没能看到可为这个推论做科学依据的考古发掘。在红山文化没有公论之前,中原文化大汉文化中心论的主导声音里,我们自己都以为东北是一片文化土层贫瘠的外族领地,对它的描绘多是广阔、寒冷和荒蛮。

如果傅斯年看到今天遍布西拉木伦河两岸、大凌河流域的史前遗迹,可能会比当年来到安阳殷墟发掘现场还要惊喜万分。这些埋藏在地下,远古先民的聚落、墓葬,为他的商人源起东北说、中国文明多元起源说,为他要否定的中国文明西来说提供了集束炸弹一般的论据。

在西辽河流域,从克什克腾旗境内的湟源出发,穿过西拉木伦河大峡谷,沿河东行,在百岔河顺流南下。河岸陡峭的岩石上,是60多公里长的百里画廊。200多幅绵延不断的岩画,是先民从6000 多年前开始,在垂直壁立的玄武岩上留下的遗迹,最后一幅岩画停止于1000年前。刻画在岩壁上的日月星辰、牛马野猪和虎豹鹿狗,那些人面图、跳舞图、祭祀图、射猎图、生殖图和古文字,记录下先民在漫长的五千年时间里生活劳作的情景,记录下氏族部落时期西辽河流域图腾崇拜、祭祀等等宗教民俗活动的细节。线条简单、古拙稚巧的构图,画出人类童年时期单纯的思维模式。著名的鹿影图上,一个个小鹿姿态轻盈,惹人喜欢,那是四五千年前在草肥水美的草原和茂密的森林间奔跑着的鹿群。

离开百岔川岩画,沿着西拉木伦河南岸继续东行。穿过科尔沁沙地,在敖汉旗宝国吐乡,那里便是有华夏第一村之称的兴隆洼遗址。那些排列整齐、有上千间房屋之多的原始村落,大约修建于8000年前。在半地穴式的房屋里,有先民们日常劳作用的石铲、石斧、石锛、石磨等生产工具;有刻制网纹和“之”字形纹饰的陶罐、陶钵等生活用品;磨制精良的骨锥、骨针,是加工缝制兽皮用的;随葬的玉是迄今所知世界最古老的耳饰,还有中国出土年代最早的玉器。而散落在整个西辽河流域的夏家店遗址里,那些做工更加精美,用红黑颜料勾绘出绳纹、勾云花纹的壶鬲等陶器,特别是戈、矛、短剑,大型青铜礼器的出现,表明这里在夏商年代与黄河流域已经互有影响。

离开宝国吐乡,沿着努鲁尔虎山山脉向西南前行,在南麓停下脚步。绵延起伏的山谷之间,亡牛河穿山而过。闻名世界的牛河梁遗址,就在河岸的黄土山梁上。

被风沙掩埋在地下5000 年的女神庙里,倒塌的墙壁上有精心描绘的彩色图饰,清理出来的泥塑人体残块可以拼接成七八个女神雕像。那尊面含微笑端庄威仪的女神头像成为著名的红山女神。有人说,红山女神就是传说中的女娲,女娲不仅仅是神话传说,而是确有其人,就是这个和真人一样大的女神头像的原型。红山女神不仅是5000 年前红山母系氏族部落集团最尊贵的始祖,也是中华民族共同的女祖。

“蚩尤作兵,伐黄帝,黄帝乃令应龙攻之冀州之野。应龙蓄水,蚩尤请风伯雨师,纵大风雨。黄帝乃下天女曰魃。雨止,遂*蚩尤。”这是著名的《山海经》故事“黄帝战蚩尤”,有人考证,发生在四五千年之间的这场涿鹿之战中,当连日的狂风暴雨让黄帝陷入屡战屡败的困境时,赶来救援的女魃,就是红山女神率领的母系部落军团。

女神庙坐北朝南,位于主体山梁上。 以女神庙为中心,周围山梁或土丘的顶部分布着大大小小二十几处积石冢群。 积石冢群是红山人的墓葬地,小有三四百平米,大到上千平米。 积石冢群里都有祭坛,圆形祭坛共三层,由一层高过一层的红色石桩砌筑起来。 冢内墓穴有 明显的等级区分,随葬品只见玉器,别无他物。据说,随葬玉器越多,墓主人的身份越高。那些随葬有玉璧、勾云型玉佩、玉猪龙的墓主人,既是首领,也是巫师。

女神庙身后是一个占地四万平方米的山台子,山台子高出女神庙2 米,周边用石头砌了一道围墙。这是红山人举行大规模祭祀活动的场所,也是迄今发现最大的祭祀场所。牛河梁女神庙、祭坛、积石冢的结构和布局,与北京的天坛、太庙,与明十三陵坛、庙、冢三合一的布局如此一致,表明一直延续到封建帝制结束华夏民族对先祖先帝的祭拜形制,在此时已具雏形。而红山人只以玉随葬,惟玉为礼的习俗,也是迄今为止得到确认的中国最早的礼制形态。至此,红山部落集团凝聚在共同的宗教信仰之下,从自然形态的母系氏族社会,发展到具有秩序、等级,将神权和族权统一在一起,初具古邦国形态的原始文明社会,中华大地上第一道文明的曙光在这里冉冉升起。

上世纪初年,日本人类学家鸟居龙藏在红山嗅出蕴藏在这片土地下的远古文明气息,到本世纪之交红山文化成为显学,这其间走过了近百年的路程。如果没有战乱,没有以后的文化劫难,也许我们会提前二十年、三十年或者更早一些时间,看到埋藏在西辽河流域地下耀眼的远古文明。看到西辽河流域和黄河流域一样,也是中华文明的一个发祥地,是相继绽放在中华大地上姿态各异的文明之花。

1930年10月初,梁启超之子梁思永来到当时属热河辖区的林西。他是从黑龙江昂昂溪史前遗址返回北京的途中停留在这里的。刚刚获得哈佛大学研究院考古专业硕士学位的梁思永,作为第一个接受正规现代考古学训练的中国学者,毕业后即受聘于傅斯年麾下的中央研究院史语所考古组。梁思永在热河境内的西拉木伦河流域走了500公里的路程,11 月底才回到北平。之前有日本人和法国人在这里找到了古陶片和细石器,梁思永此行的目的是要做一个广泛调查,为日后在热河境内进行大规模的考古发掘做前期准备。随后爆发的“九·一八”事变,让这项计划被迫中断,只能眼看着日本满蒙考察团在自己的土地上任意而为,把挖掘出的地下文物运回日本,成为京都帝国大学的馆藏。1950 年中科院考古所成立,梁思永任副所长。他把西辽河流域的考古成果命名为红山文化之后,计划中红山文化区域大规模的发掘依然没有开启。战乱年代颠沛流离,饥馑贫病,50岁的梁思永在任上第三年病逝,没能亲手挖掘出让世界震惊的红山女神头像。

大约一万一千年前,地球上最后一次冰期宣告结束。气候转暖,海水回升。八千年前的西拉木伦河流域,气候温暖湿润,河水清澈湛蓝,奔涌不停,两岸被交叠无尽的草原和森林覆盖。那时的科尔沁沙地还是其中的一片草原,在大兴安岭、燕山山脉的交汇地,是长满阔叶林和针叶林,有熊虎豹豺狼出没的森林地带。 从辽阔的科尔沁草原经过森林,再经过贡格尔草原,浓密的绿色一直延伸到东北亚地区候鸟迁徙的中转站———里诺尔湖区。夏季时,丰沛的雨水将宽广如海的草原滋养得花草繁茂,任由牛马野猪、狗鹿啃食,只有风吹草低时,才能看见它们的踪影。湖面上,百鸟在半空飞转,长满芦苇花的湖岸上到处是栖息繁衍的鸟群。

西拉木伦河南岸的先人们,告别“冬居谷底,夏居阴坡”的原始生活,在三面环山的河谷阶地上,修建起半地穴式的族群聚落。他们用磨制尖利的石镞石刃,去森林狩猎,采集浆果;在河里扎鱼摸虾,沐浴汲水;他们已经积累了不少农耕经验,春暖花开时,在地里撒上种子,等到天气再一次转凉时,就能收获饱腹的谷物。他们用石磨盘用石杵,把成熟的谷穗加工成去壳脱粒的粮食,用陶鬲煮食。当西落的太阳映红半边天空,把草原上漫天遍野黄红橙紫的花草染成金色,住在河谷里的男女老少,被四周天堂般的美景撩拨得心花盛开。他们手拉着手,戴着鲜花编成的头冠,跳起红山人的舞蹈。部落首领站在高台之上,穿着用大鸟的羽毛缝制的衣裙,双手舞动着沉甸甸的玉器。被红山人看成通灵法物的玉器,让此时的首领变成可与神灵对话,具有超凡能力的巫师。众人跟着首领唱起红山人的圣歌,感谢女祖把他们带到如此丰美的土地,八千年前他们来到这里,一直繁衍生息,得到充足的食物,周边河谷台地和涌泉之地已经遍及他们的子民。那时候,他们还没有文字,彼此交流时没有丰富的语言,手势和眼神还是传情达意的辅助手段。红山人的圣歌可能就是一些简 单的发音,但音调优美。他们相信,女神和天上的众神灵正满心喜悦地听他们歌唱,接受他们的颂扬,并把风调雨顺,把人畜兴旺赐予他们。

他们懂得,水是生活中不能缺少的东西。没有雨水,就没有收成。河里没有水,山上的泉眼干枯了,他们就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他们千年的家园。不过,神灵保佑他们,周围一直有很多水,虽然这些水可能还没有得到一个固定的称呼。直到2150年前,“辽水”两字才出现在史书里。直到十几年前,西辽河流域的故事才从地下挖掘出来。

我们也才知道,原来说辽河是我们的母亲河,这里的“我们”,不光包括今天生活在辽河流域的我们,也包括五千年前的红山人。没有源源流淌的西拉木伦河,没有七老图山秃头岭万眼涌泉聚集起的老哈河———没有辽河西源之水,怎么会有生生不息的红山人。其实,我们更远的祖先,新乐人,金牛山人,何尝不是仰赖辽河之水才有其族呢。

作者:李厘,女,毕业于南开大学中文系,编审。发表有小说、散文等作品。曾获辽宁文学奖短篇小说奖。现在辽宁作协工作。

图文原载: 通辽日报·西辽河文化

原标题:西辽河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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