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轻尘面色怔了一怔,想要开口问些什么,却说不出话来。
青衫女子回过头来,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嫣然姿态,说道:“走了,回去教你剑法。”
“咳咳,这剑法,须得日复一日的苦练,也需要天赋决定你未来走多远。”唐卿说道,一股英气散发开来,“看你模样,是来自江南那边的寒山?嗯...那的叶廷还不错,应该有一战之力。”
白轻尘面色一僵,叹了口气,说道:“抱歉了姑娘,祖师两年前便仙逝了。”
唐卿也不听他说些什么,只是眼底流露出一丝失落,继续说道:“我所习之剑,乃是锋芒毕露却又要圆润婉转的剑法。看好了。”
剑芒冲天而起,却又温润如玉。连带起耀眼的白光,散落一园花瓣。花瓣之间,虽已经纷纷扬扬,却又分明带有天地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轨迹。
眼前这位爱笑的女子,竟已经是剑魂境界。
剑意,乃是剑道第一步。剑意说不清道不明,硬要描述,大约类似于一种意念的体现。剑意至深,绝不是外放扩散,而是逐渐凝实,锤炼成为剑胆。剑胆有如定神针,是收束剑气的用途。剑胆再进一步,能够与天地大道形成联系,便是剑心。
剑心化虚,是为剑魂。剑魂可以代替普通魂魄,而且坚实百倍,剑意可以随心所欲使用,而不用担心枯竭。剑魂化神,便是剑神。成就剑神者必成真仙境,白轻尘的老师苏弈便是半步剑神,才在这般年纪成就八品圣人的。
说到,唐卿顿了一顿,瞥了白轻尘一眼,嘴角带出些冷笑。
白轻尘却只是淡淡说道:“姑娘好剑法。”
唐卿拎起酒壶,翻了翻白眼。
哪里是姑娘,叫声剑仙都不会吗?
物是人非,半月过去。
此地虽说是村落,不如说是一座小城,雕梁画栋一应俱全。过了黄昏,还能听到锣鼓喧天,戌时左右方才停息,能清净一两分。
白轻尘本是不饮酒,但硬是被青衫半仙灌下去几回后,便算是习惯了。更何况,村东酒铺酿的酒,实在不错。
听旁人说,大秦那边列出了什么年轻的天下俊杰?
那剑客钟夜,二十七岁,才是六品圣人,就被誉为天才?
道人龙勤,二十四岁,是个一品圣人,就被誉为道家希望?
那唐卿十八岁便是剑道半仙,多少年之后,怕不是会统领百仙。反正是要比白轻尘自己这个在尊境滞留许久的剑客强多了,毕竟还能教我几招剑法。
不知老师怎么样了啊。
“喂,”一袭青衫撞入眼中,“发什么愣,有场架要打,看不看?”
巧目盼兮,美人醉兮。
白轻尘瞄了一眼,笑道:“喝多了,打什么架。分胜负,输的概率大。”
唐卿仰天看去,历代的星辰在黄昏间闪烁,一如岁月之间的碎片。
“分生死?我当然要去看看。”
说罢,带上佩剑,白衣飞舞。
村外百里,便是大燕荒漠,只有黄沙与烈风。在天色昏沉间,依稀能看见一个披着白龙鱼服挺拔的身影。
“大秦,纳兰彦,恭候唐剑仙多时了。”
苍老的声音,有些遗憾,似乎是在追悼一位剑道天才的陨落。
这局,快收尾了。
那一袭青衫迎风而动,嫣然笑声传来:“原来是秦宫供奉,枪仙纳兰彦。真是有失远迎。”
说罢,唐卿顿了一顿,神色有些恨意,喝到:“本来是想一人一剑*到长安的,如今看来,要推迟了。”
远处,似乎有一抹白衣。
纳兰彦盯了一两秒,又转回唐卿身上,微微笑道:“半月前,唐剑仙斩*大燕五品圣人衣闻声,动用了仙兵千秋,意在制造声势。如今,千秋怕是不能用了。”
话音刚落,一股浩然剑气便从他的面颊前划过。
纳兰彦金刚怒目,却只是压下火气,狠狠说道:“好一个唐剑仙借剑浩然!”
那一抹白云,长啸一声,哈哈大笑:“仙兵浩然,虽远远没有千秋*力足,但斩你半仙,还是绰绰有余。”
唐卿闭上双眼,天地之间剑气升腾,那仙兵浩然,剑身单薄,却承下了这磅礴剑气。
“剑起。”
半仙相*,往往是一拳分胜负,三剑定生死。纳兰彦如何实力强横,如何震惊,也只能祭出自家本命武器,长枪藏云。
可惜藏云只算是半仙兵,对上剑气最盛的浩然,几乎如同纸糊一般。
唐卿一剑递出,纳兰彦出枪抵挡,却怎么也挡不住滔天的剑气。
身上白衣,悉数破碎。
又是一剑,那枪仙右臂处连根断裂。
第三剑,直取他头颅。
纳兰彦闭上双眼,只不过是在等死,那一剑迟迟不曾落下。
他勉强睁开双眼,那一袭青衫已经将浩然还给了白衣人,旋即瞅了他一眼,说道:“饶你不死,回去报信。”
哪里还有青山,哪里还有白云,只剩下漫天血污,和老人的一声苦笑。
回到村子,已是三更,月照茅屋。
“纳兰彦应该是能成就真仙的,”青衫女子美眸里流露出一丝可惜,“只是他甘愿做棋子,被对弈双方反复利用。”
她看向天外的浩瀚星河。
执棋人,也只是上苍手下棋子,做仙人的马前卒。
白轻尘站在庭前,眼睛里流露出一缕若有所思。他在想,这位历史上最年轻的半仙,剑道天才,大秦想*的人,自己的半个老师,唐卿,有怎样一段过往。白轻尘疑惑许久了,今天看到纳兰彦,心里有些豁亮,但也只是有些眉目。
那袭青衫,潇洒如谪仙啊。
小村里最近有些热闹,不少修士、武夫都来了。
白轻尘拎起酒壶,猛灌一口,望向酒铺外的一位青年人,眼里饶有些兴趣。
那青年人快步走来,对白轻尘作了个揖,说道:“南齐钟宿,问剑北齐白轻尘。”
“你是圣人了?”白轻尘笑着喝了一口酒,“我还不是圣人呢。”
钟宿回应道:“无妨,我可以压境到剑尊。更何况,你已经成就剑心,我连剑胆都没有呢。”
“哈哈哈,”白衣人仰天长啸,“没关系,不用压境,痛快打一场吧。”
稍微顿了一顿,他向西方说道:“借我三分圣人气力如何?”
那边有一道女子声音传来:“这半年酒钱你出?”
“好啊。”白轻尘微微笑道,仿佛那人能看到似的。
话音未落,一股磅礴的恐怖气势便从他身上散发开来。白轻尘皱了皱眉,有些瞠目结舌。他不过想着凭借唐卿的大道根本维持一品圣人境界一炷香,应付了事。没想到的是,这份大道根本之纯粹,硬生生将他带到了真正的一品圣人。
大道根本是一个人修炼到圣人境之后自然积累的,类似于儒释道的追求。大道根本有多深厚,突破真仙之后实力就有多强。真仙境有划分几个小境界的,大道根本积累得够不够,决定了一位仙人的修道上限。
“那我们去大漠那边吧。”钟宿淡淡说道,仿佛并不在意白轻尘的突破。
“来!”钟宿抽出腰间佩剑,大喝一声。
白轻尘捏了捏手腕,习惯了一下圣人的体魄之后,凭空凝成一柄剑。这虚空凝剑术,是唐卿教给他为数不多的剑术之一。虽然看上去花里胡哨,但是*力着实很大,圣人凝剑可抬手*九境。
钟宿瞳孔猛地一缩,一剑刺向白轻尘心口。
“哈哈,”白轻尘笑了笑,“想分生死?”
白衣舞动,黄沙飞起,剑芒璀璨,大道通天。
钟宿剑柄收回,挡下了白轻尘这潇洒一剑。
“剑起!”白轻尘轻喝一声,那柄风剑顿时化作万千飞剑,*向钟宿。
“御!”钟宿剑光一闪,却只是挡下了几剑,但是其余飞剑只能听到声音,“假的?”
白袍青年讪讪一笑,说道:“那万千飞剑的招数,实在用不出。但是幻化几千把,还是不成问题的。还打吗,再打,我就要动真格了。”
“还打什么,”钟宿骂了一声,“光凭这一剑,我便输了,其余飞剑被你故意打散了,不然这功夫我便浑身上下是血窟窿了。”
那如白云的人只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良久,白轻尘开口说道:“那大秦钟夜,是你长兄?他人在长安?”
钟宿点了一点头。
“听我一句劝,”白袍青年沉重地说道,“让他离开大秦,尤其是长安,最近别去。”
说罢,望向村落,眼神里有些复杂。
那袭青衫,半倚在庭前树上,手边拎了一壶酒,身旁是那仙剑千秋。
白轻尘心里五味杂陈,生涩地开口说道:“你真的要去那长安秦宫?”
唐卿嫣然笑道:“不去怎么办?”她似乎对这个问题早有预料。
“不去,安然一生。”白轻尘不假思索。
那青衫剑仙翻身下树,抬头喝了一口酒,淡然说道:“我手里这把千秋,是我用十年寿命换来的。”
白轻尘不依不饶说道:“圣人一生很长,不差这十年啊。”
唐卿笑着挥了挥手,那笑容竟是那般苦涩。
“只活十年。”
此时,天上的明月垂泪,银华映着青衫,似梦似幻。亘古的星辰或许早已支离破碎,只剩下千年之前的光芒,透过时间的影子照射人间。
“你随我去么?”唐卿问道。
白轻尘沙哑说道:“我圣人未稳,与送死何异?”
那青衫拂肩,如刀割心头。
这一年漠北,白云惆怅于青山。
翌日清晨,树上再无那袭青衫。
白轻尘似乎是被下了药,一直到黄昏才醒来。他匆匆穿上往日里的白袍,御剑前往长安。
晚了。
那滔天剑意,那纷飞火焰,那废墟残垣,那剑鸣千秋。
都说有一位青衫女子,独自一人,拜谒秦宫。
一人,一剑,*三十多位半仙。
秦宫百年基石轰然倒塌,引来两位仙人下凡。
那女子全然不惧,不过是几剑递出,便打得那真仙强者道心破损。而后一道剑气,搅碎了长安帝王气运,连带大秦帝国国运也暗淡几分。遂御风而来,斩*秦帝。
当着万千长安百姓的面,宣说秦帝罪大恶极。
最终还是由秦宫残存修士献祭,召唤历代祖师,方才与那女子两败俱伤。
后来就连祖师也逃了,据说此战再打下去,三魂六魄将会无一幸免,哪怕谪仙人间,也再无来世。
那女子最终还是力竭,盘坐于墙头,挂剑城东。随后用万千剑气包裹自身,尸骨无存。
后人听闻,只怕是称赞一声:啧啧啧,好一幕戏啊。
白轻尘望向长安城东,那里金光大放。据说是有好几位仙人出手,才镇得住那浑天剑气。甭说取剑,靠近那剑三尺之内便会化作飞灰,真仙进去也会被压制到圣人境。无奈之下,只能将剑放置在那里。
一年之后,武都大比。
优秀者,可以观礼那仙兵千秋。
清泪两行,眼底有一袭青衫。
原来白云在千秋之间,也曾为渐渐枯萎的青山,洒下人间一场春雨。
(未完待续...)
Copyright © 2024 妖气游戏网 www.17u1u.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