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盾文学奖得主、清华大学中文系教授格非暌违四年的全新长篇小说——《登春台》近日由译林出版社出版。4月20日下午,思南文学之家座无虚席,格非在此与华东师范大学教授毛尖围绕这部新作展开对谈。对谈的题目名为:“在人群与孤独之间。”
《登春台》的时间跨度有40年,沈辛夷、陈克明、窦宝庆、周振遐分别从江南的笤溪村、北京的小羊坊村、甘肃云峰镇、天津城来到北京春台路67号,他们供职于同一家物联网公司,又在若即若离中,展演着自己的故事。处于江南乡村家庭旋涡中的沈辛夷,在逃离与顺应中进退维谷;深爱妻子的陈克明,却不可避免地陷入出轨的危险之中;阴郁的野人窦宝庆,始终握着自己的秘密,在人群中独行;业已退休、烹茶养花的企业家周振遐十分确认自己正处于幸福之中,对死亡的恐惧却依旧与他如影随形……
小说以四个人物的姓名为题分为四章,讲述各自的故事,并在头尾接续序章与附记两个部分。四个人物的故事既相对独立,又彼此联结,仿佛《天方夜谭》中的套盒机杼,又像是浩瀚宇宙中的微尘。他们的故事,只是这无数微尘中的一角。故事渐渐拼凑成全貌,带读者离开地面,回望时代。
毛尖对这部小说的阅读感受是:异常好看,甚至为它预定了年度最佳。格非也承认这部小说可能是其生命中最重要的作品。年近60的他感觉写东西越来越难,太过耗费精力心力,所以要写就写最重要的。
毛尖对小说中的人物塑造击节赞赏,格非赐予每个人物以全名,哪怕只出来走两步的人都写得很精彩,甚至次要人物比主要人物还要闪闪发光。对此,格非表示,于他,并不存在次要人物或主要人物,每个人物他都放了很多心力在上面。比如小说第一章有一个人叫桑钦,他的人物设定很虚幻,篇幅很少,只和沈辛夷有几句对话,像个谜一样消失了,但格非却特别喜欢他。小说里的人物都承载着特殊功能,主要人物搭建结构,次要人物提供质感。
《登春台》中的人物关系非常庞杂,书中只有四个主要人物,但每个人都存在许多情感链接,串联起多重社会关系,例如母女关系、夫妻关系,也串联起了代际关系、罪与罚的关系等。对此,毛尖询问格非设计人物的考量是什么?有没有对社会学、人类学,甚至流量的考量?格非表示,长篇小说不能不考虑社会性,中国不同地方的人,生活完全不同,为此,他专门去了甘肃进行考察。至于小说第三章的罪案成分,是因为这一章承上启下,非常关键。这一章的人物怀揣着秘密来到北京,读者会被强烈的紧张感牢牢抓住。第三章在节奏上发生变化,以照应前两章,也为最后一章留出余地,这是节奏上的考量,也是文体上的考虑。
当今流行把人分为i人和e人,毛尖比对《登春台》,发现和小说的结构很像。小说中的四个人彼此孤立,但又在孤立中和世界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系。小说最后,原本是i人的两人成为了e人,而原本是e人的两个人反而成为了i人,存在互相转换的结构,似乎是人群与孤独的辩证法。格非解释说,人们通常会认为,内向外向是人天生的性情,但现在的研究认为,这是社会性造成的。如果一个原本豁达乐观的人连续遭遇不幸,必然会变得沉默寡言,社会性足以改变一个人。但小说中的窦宝庆不一样,他本来是内外向平衡的人,心中藏着的秘密迫使他转为内向,同时也需要通过获得虚假的社会性来隐藏自己,给别人以外向的印象,实际上却怀有巨大恐惧,所以他外表很e,内心很i。而周振遐则相反,他被养成了孤独的性格,但对相反的性格充满羡慕,想过上和人群融为一体的生活。
《登春台》的书名取自老子《道德经》第二十章:“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登春台。”喻指一种盛世气象,又暗合了小说开篇俯瞰众生、凝神沉思的视角。正如毛尖说评论的:“这是格非最近的一个高峰文本。比江南三部曲更天人合一,他获得了命运的语法。他不再那么操心修辞。他更自由,更哲学,也更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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