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新生：越南游记（十一）支棱关（龙川复古）

过谅山后车流明显加大，虽仍处狭谷之中，视野却逐渐开阔。狭谷中隘口与小盆地交替出现，谷中丘陵多为土山，林边山势较高，而西边则是成片成群的石砬子山，这种喀斯特岩体分布在广阔的水平线上，由北至南，连绵数十公里。怪石突起，荆棘丛生，奇形怪状的大小石灰岩洞密布于山的各部。

谅山奇穷河

南行二三十公里，顿时村庄稠密起来。路东的河谷和山坡上多辟为农田，山脚下分布着一个个小村落。我们来到一个叫做海拉的小镇休息，问服务区工作人员可有一个叫做支棱（又称支稜）的地方，皆摇头。我好生奇怪，难道当地人竟对名声很大的“支棱关”不知情？1407年，作为宗主国的明王朝官兵护送安南陈朝叫做陈天平的王室宗亲返回，以继王位，不料篡政大臣胡季犛出尔反尔，在支棱关（又称支棱隘）埋伏重兵，截*护送明军五千人。明成祖朱棣被胡的“大逆不道”所震怒，派名将张能佩征夷将军印，征讨之，“期伐罪以吊民，将复灭而继绝”。明因陈朝后裔*戮殆尽，无可继承，应当地官吏遗老求，“原复古郡县”，再置安南，仍称旧名“交趾”，重现历二十年之久的“属明治时期”。又一次重要战事与支棱有关的，则是1427年，仍为明朝时期，蓝山起义的安南豪族黎利在包围退守河内（东关）的明朝交趾步兵官王通后，又在支棱附近设伏兵五万，重创前来救援的明军于倒马坡桥，明军首领柳升身亡。

后我前行到谷地开阔处，停车问一农夫，此为何处？经反复探问方知停车处就是支棱关。原来我汉译支棱关的地方，而越南现在则另称一名，小陆虽用越语问道，也问不出名堂。

既窃喜已到支棱，回头一看更为支棱关地势所震惊。细观之，才发觉此地的不寻常处。支棱关并不见关所，也不见城墙。以13、14世纪的越南要在此处修一长城似的建筑非其能力之所为。据说仅有些城隘、路砻。站在公路上向南望去，西边石山群峰已逐渐向远处收去，东边两三公里远才为山地，谷地所到处呈一喇叭口状向南扩大。如果称此为隘口的话，则相当宽大很难设防，但意料不到的却是在豁口正中立有一挺秀山峰，山势陡峻，由西向东升高，山体雄奇，有一两公里之宽，如一把大锁将支棱隘口堵住，而在山体的两侧只留有不甚宽大的通道，且这周围均为大片的稻田及水网地带。过了这山谷再越些许低矮丘陵就是广垠的红河三角洲平原，直通安南腹地。支棱隘实为椭圆仪的小盆地，南北口收缩，近似紧闲。隘长约4公里，最宽处1公里许。真可谓是天锻地造、鬼斧神工。这个由谅山进入红河平原旷川大通道的最后一道天然屏障，安南胡朝、后黎朝在此设伏拒北是有军事眼光的。

支棱关左侧

2月的红河平原正进入插秧季节，少许早稻开始返青，大片水田的秧苗刚刚插上，显得有些羸弱，许多农民正在自家的田里弯腰忙碌。耕田耙地的水牛不多，黄牛当家，几乎看不到机械作业，人力畜力劳动仍处于主导地位。

河流众多，沟渠纵横，即便是冬末春初仍不失水乡风光，水量显得十分充沛，由谅山一路走来，上百米宽的大江已过数条。刚过陆南江，仅南行不及二十公里，车又行走在商江大桥上。由越北山区倾泻而下的商江，与世称昌江的裘江在下游不远处的一个叫做普赖的小镇汇合，再下行与经河内的红河一主干流相汇，形成红河河系的北支，分别注入下龙湾和海防市。这既带来舟楫之利，浇灌上万平方公里的良田，更形成天堑，拱卫河内及安南腹地。眼下是宽似广州珠江的南江，望着滔滔江水，不胜感慨，也更理解了发生于宋、元、明朝时与安南几场战争之所以如此惨烈与不可收拾的底因。

支棱关，隘口两座山峰挡道

自公元前221年秦统一六国后，强大的秦王朝开始实行郡县制，开世界封建集权统治之行政梯次治理之先河，大大加快了人类文明的步伐。交趾安南这片土地，谓为之雒越民族进入一个新的历史时期。秦在岭南即两广和交趾（今越南北部）一带置南海、桂林、象三郡。象郡之治所为临尘（今广西宁明一带），辖有交趾之地。秦汉之际，龙川县令赵陀乘乱据有岭南三郡，建南越国，仍奉西汉为正朔。汉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西汉收南越国，属地，并设岭南九郡，其中在今越南北方设交趾、九真、日南郡。由此之后南越继续郡县矣。郡县这个概念，既有政治统辖之义，更重要的也是一文化概念。交趾成为化内之地，由此而脱蛮入华，比西南夷皆早。

历西汉、东晋、隋唐至五代，约1200年，交趾、安南演化成儒文化圈的属内方域，为东南亚地区所仅有。这不但使该地区社会进程加快，带来脱胎换骨的变化，更为其经济文化的发展准备了前提条件。儒家文明的礼仪教化和成熟的农业经济是安南历史和现实的一个显著特点。

968年之后，北宋承认了安南的独立自主，由郡县之属变为藩篱之国。安南传承了郡县制的物质文化遗产，全面推行汉制汉学，以儒为正，辅之释道，到李、陈朝达到鼎盛，在与周围的国家部落竞争中处于优势地位，并不断扩张之，至19世纪初形成今日疆域之大模样。

越与中之关系，可谓渊源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