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古风故事号
作者介绍：雁郡人，来时野火，明节忘己。故事首发纳兰云斋，原创古风故事号，抄袭转载必究。
1
五湖大会向来是江湖中最大的盛会，今年却被一个不知来头的小姑娘搅了局。
听闻一名红衣姑娘，自称无门无派，身配长剑而不出鞘，赤手空拳便打进五湖大会十六强，旁人问她，只答是为大会魁首彩头——无鸢草而来。
无鸢草，能通经脉、治寒毒，产自南疆蛮荒之地，据说三年成材，乃不可多得的灵药。
眼下这场比试，台边人潮涌动，都是为了来看这位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厉害丫头。
“铛——”一声锣响，主看台上一名男子喊道：“十六进八，第一场比试，玉阳门文康对沈宴！”
文康瞧上去人如其名，文文弱弱不像个武人，一把弯刀十分违和地挂在腰间。他甚至有些腼腆地对着沈宴行礼道：“沈姑娘，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台下传来一阵嘘声，不少人起哄他见色起意。
沈宴一袭红衣，利落的高马尾，十分干练，也衬得一张玲珑面容更是清冷。她并未搭理台下的调笑，取下了一直负在背上的长剑。
台下又是一阵喧闹 ，纷纷踮脚期待地望着台上，这小丫头，今日终于要亮剑了？
沈宴解开手中缠绕着灰布的细绳，将灰布随手一扬，露出一把通体银白色的长剑。
“剑名孤芳，请赐教。”
人群安静了一瞬，便炸了锅般地议论起来，沈宴倒是没什么反应，站在她对面的文康却也跟着人群慌了神。
孤芳剑，多么响亮的名头。
2
所有人都扭头去看月华门掌门周鹤的脸色，只因这一把孤芳剑，是月华门的祖传神兵。
月华门建派百年，孤芳剑一脉单传，逐渐成为掌门信物。
更遑论月华门祖师创出的孤芳剑十一式，让月华门在这江湖中拥有了一席之地和话语权。
上一次的孤芳现世，还是十年前那位惊才绝艳的女子，女子名唤莫情，是周鹤最得意的弟子，未至而立之年，便尽得孤芳剑十一式真传，闻名天下。
年纪轻轻*贼寇、除魔教、领衔正道。
然而情之一字，何其苦难，莫情后来竟为情所困，爱上了一个魔教中人，在众人的唾骂中跌落神坛，从此江湖上便再无莫情和孤芳剑的半点消息。
月华门也因此在江湖中的地位一落千丈，谁听了不道一声可惜？
而现下，孤芳剑却握在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姑娘手里。
月华门众弟子听见会场的议论纷纷，不免交头接耳起来，看向场中红衣姑娘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敌意。
沈宴蹙了蹙眉，似乎嫌四下聒噪，面色不耐地握住剑柄，只听一声清脆的嗡鸣，孤芳剑出了鞘。
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都伸长脖子去看台上的姑娘和她手中的剑，阳光下的孤芳剑薄如蝉翼，寒光耀耀，同它的主人一般，沉静泠然。
文康这才回过神来，也抽出了腰间的弯刀。
沈宴动了，孤芳剑一声铮鸣，在原地留下一缕剑影，她身法极快，鲜红衣袂翻飞，眨眼便到文康面前，文康下意识举刀格挡，预料中的剑锋却未从身前递来。沈宴挽了个剑花，孤芳剑从身侧斩过，划出一道剑气，因这一剑速度太快，在对手看来眼前已然形成一道剑幕，*气伴随着寒光压迫而来，直教人喘不过气来。
而终于递出的那一剑，孤芳剑银白的剑身穿透剑幕，沐浴着寒光，如同白雪般闪耀，晃了所有人的眼，停在文康的颈边。
一直没有什么反应的周鹤霍然起身，微微颤抖的身子再也掩饰不住她内心的慌乱。
照雪！
孤芳剑第十式，照雪！
“承让了。”沈宴干净的嗓音毫不拖泥带水，还剑入鞘，便顾自走下台去，一众看客纷纷自觉地让出一条路来。
3
当日五湖大会的事便传了开来，大家都知道孤芳剑重新现世了，一传十、十传百，有人说是莫情回来复仇了，还有人说这是对整个江湖的挑衅，越传越玄乎。
茶楼酒肆里，当年月华门传奇弟子莫情的故事，也被重新搬上了台面。
城西一处不起眼的小院中，梨树盛开。
一抹清丽身影，端坐在院中。
沈宴从屋里打开门，抱着一个手炉走了出来。一袭红衣闯入洁白世界，翩若惊鸿。
“师父。”沈宴朝端坐的女人唤了一声，将手炉交到她手里，又顺手裹了裹她身上的大氅。
已是初春时节，女人却穿着如在寒冬，尽管身姿绰约，双腿却是虚浮无力，再仔细看，她竟是坐在轮椅之上。
女人对沈宴笑了笑：“宴儿，比试辛苦了，你去休息吧，不必管我。”
“那些寻常弟子，徒儿还未放在眼里，”沈宴温顺道：“并未费什么力气。”
“已是八强之争，”女人似乎回忆起了什么，思绪有些远去：“孤芳，可出鞘了？”
沈宴点头：“一切都听从师父的。”
“那便好，十年了，可别让那些家伙以为，名剑孤芳已然埋没了。”
沈宴犹豫了一瞬，开口道：“那位月华门掌门，很是激动，比试之后还想拦我，师父不怕她寻来吗？”
“莫情十年前就已经死了，我被她亲自逐出师门，流落江湖，与月华门早无半点瓜葛。”
“既然师父与月华门早已脱离干系，又为何总囿于孤芳剑的名声？”
莫情默了半晌，抬头望着一丛白梅，缓缓道：“一代一代之间，传承的不止是武学，还有前人的执着和心气。”
沈宴想了很久，颔首回答：“宴儿明白了。”
莫情点了点头，捧着手炉阖上了双眼。
4
之后的几日，并未出现什么意外，沈宴凭借一式照雪，连挑三名高手，轻松摘得本届五湖大会桂冠，拿到无鸢草。
之后，便真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她并未接受任何江湖门派或势力的庆贺，也未结交任何江湖侠士，短短两日之后，便跨马护着一辆马车，出城去了。
落日余晖中，远处官道上，立着一个人，似已等了多时。
沈宴掀起门帘，向莫情知会了一声，跨马到了来人身前。
是周鹤。
沈宴下了马，抱拳微微欠身：“周老前辈。”
周鹤竟自如得很，开口便问道：“你师父，就在马车里吗？”
沈宴答道：“是。”
周鹤有些激动，抬脚走了两步，便被沈宴横剑挡住去路。
“请恕晚辈失礼，家师不见客，还望前辈海涵。”
周鹤好笑道：“丫头，你可知我是谁？”
沈宴点头：“月华门掌门，孤芳剑曾经的主人，与家师......颇有渊源。”
“既知如此，我只想同她叙叙旧，并无其他意思。”
“家师身体不好，受不得什么刺激，前辈，请不要相逼。”
周鹤眼神黯了黯：“她不愿见我，是吗？”
沈宴没有回答。
周鹤了然，苦笑道：“你此次赢得无鸢草，也是为了给你师父治病吧？你这孩子很好，很像她小时候，重情重义的......孤芳剑也使得极好，一招照雪，令人叹为观止。”
“多谢前辈赞誉，只是晚辈愚钝，未能领悟到家师当年那般的境界。”
周鹤闻言来了兴趣：“你是说，孤芳剑第十一式吗？也难怪，你师父如今内力全无，传授你孤芳剑法只能口述 ，你能领悟到照雪这个境界，已是天纵奇才。我问你，你想不想学？”
沈宴眸子一动，并未犹豫多久，伸手便将孤芳剑递了出去。
“还请前辈指点。”
周鹤见此，大笑几声，也不推脱，握住剑柄便拔出了孤芳剑。她两指并拢，轻轻抚过剑身，犹如同老友叙旧，半晌，用力一弹，剑身震颤，剑鸣激荡。
“看好了。”
周鹤长舒了一口气，孤芳剑在她的手中兴奋异常，每一剑便斩出一道剑气，她脚下连踏七步，剑气受到牵引，逐渐在两人脚下形成了一座剑域。
浩然天地，便只剩下两人，和一柄孤芳剑。
沈宴看得痴了，一招一式印刻在脑海中，反复地演练。这是她渴望已久的学习方式，莫情双腿残疾，身中寒毒，不能手把手地教她剑法，如今周鹤有意相授，沈宴觉得自己对孤芳剑的领悟从未如此透彻。
剑气磅礴，横扫沃野，激扬的尘土中，孤芳剑宛如唯一的光亮，刺破黑暗，剑身寒光掠过，似日月重辉，照得八方寂静，四野清平。
孤芳剑第十一式——孤光！
5
周鹤收了剑，见沈宴久久未能回神，便走到她身旁，将孤芳剑还入鞘中。
沈宴眨了眨眼，回过神来，对上周鹤饶有趣味的目光，躬身拜道：“多谢前辈指点！”
周鹤欣慰地笑了笑，摆手道：“不必谢我，你是小情的徒弟，便就是我的徒孙，我教导你也是分内之事。孤芳剑是月华门的荣光，我也不愿见它衰落下去......当年之事，我没有维护你师父，甚为后悔，若你师父还愿回来，她依旧是月华门的下任掌门。”
“家师常说，她忝列门墙，早已不是月华门的弟子。晚辈并非斗胆替家师做决定，只是晚辈知道家师的选择。”
周鹤闻言失笑，摇了摇头：“丫头，你可知孤芳剑为何名为孤芳？孤芳剑代代单传，这一代只有她一个传人，她死生都是我的徒弟。”
周鹤的身姿依旧挺拔，只是眼底的光芒黯淡了下来，她看着沈宴：“那替我转告你师父，就说孤芳剑十一式，断了。”
沈宴紧了紧手里的孤芳剑，再次抬手向着周鹤郑重地拜了拜，翻身上马，奔入暮色之中。
周鹤伫立半晌，直到再也看不见那抹鲜艳的红，方才整了整衣衫，脚步轻快地踏上归途。
6
三十年后。
五湖大会仍旧是江湖中最大的盛会，只是江湖的浮浮沉沉中，曾经在席的各门各派已变了名号，人来人往，潮起潮落。
大会举办到决赛，一方是新代武林豪门首徒，另一方却是个恰过及笄之年的无名少女。
首徒眼含轻蔑，提起手中长剑，毫不留情朝少女刺去，少女足下轻点，旋身避过，手中纤细长剑出鞘，手腕翻飞间，寒光刺眼，台下人纷纷惊呼着捂住双眼。
首徒只觉眼前如雪般的白光闪过，双目似雪盲，回过神来，少女已至身前，长剑横卧颈上，如万年冰雪，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四周鸦雀无声，几乎无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一老者抖着唇，喃喃道：“照雪......未曾想三十年前得窥此绝妙，今生还能再见孤芳现世。”
众人古怪地望来，老者竟已热泪盈眶。
“孤芳剑，没有断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