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换了张脸,本是富家千金的她,被别人顶替

故事: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换了张脸,本是富家千金的她,被别人顶替

首页角色扮演琉璃境中人更新时间:2024-07-28

本故事已由作者:糖丝大仙,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深夜奇谭”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她*了自己的继母、继妹、好朋友,然后,她疯了。

“你相信她吗?”

“我不相信,我会亲自找到答案!”

1

旭日初升,昏暗的天边晕染起血般的霞光,刺目的日光穿透床幔照在床上,照亮了床上人儿狰狞煞白的面目。

我猛地睁开双眼,瞳孔深处犹带惊恐,浑身冷汗淋漓,我颤抖着捂住喉咙,想起梦魇里那道冰冷无机质的目光,宛如被冷硬的铁链锁住喉咙。

我急喘着气,拍打床榻,呼喊守夜的侍女:“落鸢,落鸢!”突然,我顿住了身形,恍惚地察觉到什么不对。

双手颤抖着被翻过来,我突觉一阵目眩。

这双手粗糙干裂,掌心布满老茧,让我想起芳萱院清理院子的下仆刘妈妈,也是这样的一双手,将绸缎放到她手里都仿佛是一种侮辱。

现在,这双手竟长到我身上来了?竟长到我身上来了!

呆怔片刻后,我仓皇起身,看清屋内的那瞬间,脚步几近踉跄。

四四方方的一个房间昏暗阴凉,一目了然,一束光从小小的窗台照射在床上,床边凌乱地摆放着几盒斑驳的胭脂,我拿起桌面的铜镜,缓缓对准自己的脸。

破旧的铜镜上映出一张陌生的脸,镜中人发质枯黄,双颊带着细小的雀斑,只能勉强称得上清秀,平凡至此。

铜镜“嘭”地被砸在地上,我倏地抱住自己的头,蹲在地上崩溃尖叫。

一个男人冲进来,看见我蹲在地上痛哭,猛地伸出手想要扶我,顾及着手里提着的鱼,又把手收回去,只能在一旁局促不安,焦急地询问:“阿秀,阿秀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谁敢欺负你?!”

看我置若罔闻,他憨厚的脸上显现出喷薄的怒火,厉声道,“你快说啊!谁要是敢欺负你,我饶不了他!”

我的哭声被打断,却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把抓住他,指尖发白:“我问你!此地可是大臻朝姑苏府?!”

李虎被问得一愣,不明白熟知姑苏大街小巷的李秀为啥会问出这个问题,但没有多想,只直愣愣地点头。

我觑见一丝希望,连忙追问:“那姑苏可是有个樊府?樊府老爷舒朗大气,乐善好施,以善名得太守褒奖,扬名姑苏?是不是?”

李虎的脸上压不住的疑惑,“这不是整个姑苏府都知道的事情吗?咱们当时还去领过樊老爷布施的米粥呢。”

我心头大喜,竟忍不住心生一丝感激来,我从前对我娘时时礼佛侍道嗤之以鼻,而今一朝经历诡事,只恨不得回到从前,把一颗心恭敬献上,好叫自己摆脱噩梦,脱离苦海。

屋外天光大亮,屋内却阴凉似水,叫我阵阵发冷,而今听得一丝希望,我再也忍不住站起身,往自己熟悉的地方冲去。

李虎不明白我为何神神叨叨,却看得出我状态不对,他猛地拉住我,急急道:“阿秀,你干甚去?!”

我惊恐未定,一把甩开他,挺直脊背,下颌微抬,极力不让自己像个扮作凤凰的山鸡,尖利道:“我不是什么‘阿秀’!我也不认识你!”

“我是樊氏女!我是姑苏首富樊府老爷樊劝轲之独女樊真真!”

说罢,我不再留意他的反应,转身就冲进嘈杂街道,衣袖走动间微小浮动,带起一丝瑟瑟凉风。

只余李虎目瞪口呆,双目现出怪异之色。

2

李子街离姑苏城樊府不过是几条街,可我从前养在深闺,鲜少出门,大街上车水马龙,行人熙熙攘攘,我方才第一次知道姑苏府的人密集地让我恐惧。

我兜兜转转了两个时辰才找到樊府门口,可越近樊府门口,我却越是情怯。

一夜睡醒,我变成了一个陌生人,那樊府里是否还有一个三小姐?我住进了阿秀的身体,那阿秀是夺了我的躯壳吗?阿爹阿娘发现了吗?我以后又该怎么办?

我心乱如麻,眼前潮湿一片,湿漉漉地擦也擦不干净。

忽地一方帕子递到眼前,让我一愣,我雾蒙蒙地看过去,却对上一双关切的眼睛,来人面容儒雅俊秀,温和道:“小姑娘是因何哭泣啊?可是碰见了难事?”

我愣愣地盯着这张熟悉的脸,这道看向陌生人的目光,有片刻思绪是空白的。

是了,此刻辰时将过,我爹卯时巡逻铺子,必会在巳时前回来陪我阿娘吃早饭,还会为我带回的各种新奇物件,而我每日必会掐着时间到门口等他。

我眼尖地瞧见了小厮手里提着的小盒子,心中的委屈突然翻天覆地。

我泪如泉涌,就要扑到我爹怀里放肆痛哭,诉说我的惊惶和无助。

我已顾不得他人看待这副年轻又狼狈的模样楚楚可怜地待在樊府门口,是否是别有用心,又是否盛满了鄙夷?我只知道他是自小把我捧在掌心,不叫我受一丝风霜的父亲,我只知道他会帮我解决所有困难,天塌地陷也会在我面前替我挡着的最强大的人!

然而那声“阿爹”正要出口,门口却先一步传来欢喜娇俏的声音,叫我如遭雷击。

“阿爹,你回来了怎么不进来?”

‘樊真真’清丽绝伦的面容仿佛朝阳清露,盈盈的笑脸比无价明珠更珍贵,她踩着跳动的日光走来,眼里是见到最亲爱的人的孺慕和欢喜。

这张脸是如此熟悉,这些表情和小动作是如此自然,我看过千万次,做过千万次,也看不出这个人有丝毫的不对,就像是我从未离开过这个身体,樊真真就是樊真真。

果然,樊劝轲已经忘记了问我的初衷,笑着迎向了疼爱的女儿。

我控制不住地轻颤,竟在这刹那间产生了巨大的荒谬。

区别一个人的最大的依据是什么呢?

——是这个人从小到大独一无二的经历和记忆。

若是一个人同时拥有了樊真真的身体、记忆、习惯,那谁敢说她不是樊真真?谁又凭什么说她不是樊真真?

可如果樊真真是樊真真,那……我是谁?

我是被偷天换日的樊真真?还是错乱了记忆的阿秀?

仿佛被我盯得疑惑,‘樊真真’转过头看向我,眼里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打量,她看了眼身旁的父亲,食指无意识地轻点秀美下颌,问道:“阿爹,这位姐姐是谁?”

我死死地盯着她“轻点下颌”的动作,听到这句问话几乎要控制不住歇斯底里。

“我是谁?我才是樊真真,是自小金娇玉贵,千般娇养长大的樊家千金!”

可这句话终究没有喊出来,因为‘樊真真’身后跟着走出来一个男人。

男人白袍玉冠,相貌清雅如高山清泉,双目瞳孔清澈浅淡如琉璃,亲和与冰冷矛盾交织的气质浑然天生,让人心生好感。

我却在这瞬间煞白神色,僵硬的身体,仿佛遇见了逼近的恐怖天敌。

我倏地想起来梦魇中那双冰冷无机质的双眼,耳边仿佛听见了烦杂的人声和奇怪的声响,眼前的所有东西仿佛在缓缓褪去,正前方是一扇窗口。

“不要过去,不要过去!快逃!快逃!”

心底潜意识的战栗让我猛然回神,我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一把推开了面前的人。

所有的惊呼、叫喊都被抛在身后,我头也不回地逃开。

我真的逃了!

3

我失魂落魄地晃荡在街头,不知所来,不知所去,浑浑噩噩。

一只手拉住了茫然冲撞的我,我迟半晌地低下头,顺着这只蒲扇般的手往上看,看到了一张憨厚的脸。

李虎神色焦虑,偏又带着点小心翼翼,赔笑道:“阿秀,你让我好找,你到底怎么了?”他又迟疑地问,“你是不是不舒服,怎么早上说起胡话来了?”

我定定地看了他片刻,最后心灰意懒地缓缓摇头。

我只是很茫然,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什么。

我被偷了身份,而看我阿爹和众人的表现,也丝毫没有察觉樊真真的躯壳里换了内芯。何况‘樊真真’身边突然跟了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我心中的惧怕和忌惮叫我绝不想再和他再接触一遍。

更重要的是,就算我高喊“我才是樊真真”,又有谁会信呢?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换了张脸,本是富家千金的她,被别人顶替

一个市井丫头,说她是姑苏府首富樊府千金,估计也会当我是发了癔症罢了!

我心慌意堵,抛下李虎往前走,转身的那一刻,没有看见李虎眼里涌现的纠结衡量,以至于回到李子街被几个粗壮妇人抓住绑起时,才恨呼人心险恶!

“你们干什么?你们放开我!”我被绑在木桩上,双手被反剪到身后,手腕被磨得通红。

一个老妇人拄着拐杖走出来,脸上皱纹堆叠,双目阴翳,沉沉盯着我,突然一把举起手杖敲着我的腿骨上。

我痛得大喊,心中害怕,边忍不住落泪边痴痴地喃喃着“阿爹救我”。

可是从小护住我的爹爹没有踪影,而老妇人的面容更加阴沉,拐杖用力一跺,敲击地面的声音竟像炸响震雷,敲定李子街围住的众人的嗡嗡细语。

她伸出一指指着我,环视众人一周道:“李秀今日行为异常,屡有怪异之态,虎子来找我时,老身听着她这异常不像发了癔症!”

李虎站在一旁,躲过我的目光,眉目间含着愧疚,他抿了抿唇,终究没有出声反驳。

老妇人是李子街最老的老人,见多识广,德高望重,李子街的人无不敬重一声“李太嬷”,有事拿捏不住时也常去请教她,李太嬷也常能给出妥帖建议。

今晨李虎听到自小一同长大的青梅喊出那句话,震得神思不定,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到李太嬷处询问一个答案。

可李太嬷一听便神色凝重,不敢轻忽,他们都是姑苏府的下等人,混于世道已经用尽全力,怎么敢攀扯姑苏府的贵人?要是传出去,惹了樊府不快,摁死他们也不过是一个指头的事!

不管李秀是真疯还是脑子不清楚,李太嬷都当机立断处置她!免得有舌根子嚼到外面去。

她现在既是处置李秀,也是对心思晦暗之人的“敲打”!

李虎不能说不,李子街住着他的爹娘兄嫂,叫他不敢赌贵人们的涵量。

有人惊慌,有人惧怕,有人冷漠,有人讥笑他人之祸。

我看着各怀鬼胎的红尘百态,模糊间好像猜到了什么,却清楚自己今日不死也要去了半条命,嘲讽大笑。

我笑老天不公,逼我向死路,我笑世人愚昧不堪,混珠鱼目,我笑自己人生如戏,如此堪怜。

李太嬷冷冷瞧着我笑,无动于衷,也不说话,只吩咐众人围住院子,亲自举了火把要烧死我。

“且慢!”

火把被丢在干燥的木堆上,火势瞬时而起,我被火舌燎得痛苦,只觉今日便要命丧于此。突然一阵烈风吹过,吹得众人睁不开眼,李太嬷浑浊的双目骤缩,看着院子里突然出现的道士,几欲跪喊“仙人”。

来人一柄雪白浮尘悬于臂间,高眉朗目,目光深邃如同藏有无限智慧,飘飘然如仙人降临,叫人不敢直视。

李太嬷尚有抵抗之力,其他街道住户已经俯首跪下,恍惚不安。

道士执了一个道家礼,笑道:“贫道叠方,只是一闲散道人,云游至此,见院中妖气冲天,特入此驱魔,以免伤及无辜性命。”说罢,他一甩浮尘,跪着的众人只觉得一股巨力将其托起,忍不住目露惊骇,看向叠方的目光更添信服。

李太嬷见识了叠方的本事,默然片刻,看了我一眼,做了退让。

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一日之内大悲大喜,心中松懈之下,突然呕了一口血,就此昏了过去。

4

那扇窗后是什么呢?

我再次看见了那扇窗户,怀着既忐忑惧怕又仿佛微妙的期待,我趟过去,昏昏然间看见一间雪白的屋子,手臂的轻动带起锁链碰撞。

“你居然醒了?”

醇厚的男声突然响在耳边,我悚然回头,一双冰冷的无机质的眼睛如锋利刀尖骤然扎向我,我心下大惊,汗毛根根耸起,眼前一黑。

我猛地从床上惊醒,额间悬满冷汗,无意识地紧咬唇瓣,直到口中尝到腥甜,才松了握得发青的指尖。

天幕乌沉,阴云笼罩残月,月色中透出妖异的薄红。

屋内燃着一盏烛火,漆黑幽暗,铜镜中模糊的脸背后,仿佛是一个五官扭曲的怪物。

忽而门扇响动,传来“嘎吱”的声音,一道人仙风道骨,端着一碗药走进来。

正是叠方。

虽说深夜往女子闺房来有失体统,然而叠方清净无求的仙人姿态绝不会叫人生出一丝污秽的念头,他把药递给我,平和道:“这是安神汤,你心中郁结,吐了血反而是好事,喝了药后便无大碍了。”

我面无表情地审视着他,片刻后嘲讽一笑,高高在上的樊小姐值得图谋,可一个平凡庸碌的卖花女李秀有什么可遭觊觎的呢?

我最终接过了药,一口饮尽,随即开口,声音嘶哑难听:“你的目的,不妨直言。”

叠方笑了笑,却答非所问:“樊小姐可以放下戒心,我只是路过樊府,察觉有异,寻踪而来,并无他求。”

他一语道破我的身份,在我耳边不亚于一声惊雷,我倏然明白世间既有灵魂倒转,那必定也有看破玄机的真仙!

我顿时激动地手足无措,索性“嘭”地利落跪下,诚心拜求:“真人妙法无边,我,我正是樊府樊劝轲之女樊真真!”

我眼眶泛红,却极力控制好情绪,力求陈述地条理分明,“前日夜里,我像往常入睡,可一觉醒来,不知因由,我便成了李秀,而我的身体不知住进了什么孤魂野鬼,夺了我的身体!”

说到动情处,我潸然泪下,哽咽恳求叠方助我夺回身体。

叠方将我扶起,叹了口气道:“我云游四方时,见得樊府妖气冲天,修道之人驱魔卫道乃是责任所在,我既找到了你,便不能坐视不理。但……”他画风一转,叫我心中一提,急急追问。

叠方示意我稍安勿躁,转而问道,“你可曾在‘樊真真’身边见过一个双眸辨若常人的俊美男子?”

我在第一时间回想起那双琉璃瞳孔,凝重点头。

“我在探听樊府时,发现府中人对其尊称‘庄先生’,甚是敬重,你此前可在樊府见过他?”见我摇头,叠方抚了抚长须,眉间紧锁,“奇怪的是,他与‘樊真真’几乎形影不离,全府却无人质疑。我猜你此次身体被夺与他脱不了干系!”

一番分析,我实在听得心焦,忍不住开口问他:“那您可有方法?”

叠方神秘一笑,答复:“自然有!”

我心头一喜,控制不住自己向外挪的脚步:“那勿要等待,我们现在就去……”

叠方却浮尘一扫,阻了我的去路,肃然道:“办法自然是有,只是时机未到,尚需等待。”

“那要等到何时?!”

然而任我百般质问,叠方却来来回回只是一句“时机未到”。

我双目圆睁,忽生出一股被愚弄的恼怒,烧得胸中气血翻涌,叫我只想将嘲讽冷笑。

时机!时机!

那何时才是时机?若是要等十年八年才是时机呢?!

然而不过一瞬间,更深的卑微和悲哀汹涌翻滚压下了我的愤怒。

不过是短短一日,我已经见识了世间苛刻势利,而今我一无所有,走投无路,连命都是依靠这来历不明的道人才能留下,若不听他的,又有谁可以帮我?

叠方像瞬间洞悉我的想法,他忽然伸手摸了摸我的头,郑重无比道:“你莫要怀疑,暂且忍耐,我定会帮你!只要过了这一关,我们此后皆会平安顺遂。”

我不知叠方口中的“我们”有多少重量,但得了这句保证,却无由来地感觉到一阵安心。

我缄默片刻,缓缓松了暗地里掐紧的双手。

5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半月后的清晨,我在河边浣衣时,河边大树轻扬,背后走出了一个男子。

“可怜曾经的金枝玉叶竟识得了做饭浣衣,而有人却高床软枕,珠宝珍馐,富贵享尽。”

男子双手负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走出,他双瞳色若琉璃,相貌英俊,身着一袭玉色长袍,翩然如百年氏族的世家公子。

在看清他面容的刹那,我瞳孔紧缩,双手僵硬,已顾不得衣物随河漂走。

我时刻谨记叠方叫我远离此人的告诫,更何况他身上不明的危险感已让我心生忌惮!我转身就要,却又被一句话钉在原地。

“你难道不想做回樊真真?”

半月来,我品够了困瘠生活的苦楚,尝尽了人人冷眼嫌弃的心酸寂寞。我从前怎么也想不到有一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自己,竟一点一点学会洗衣做饭,满大街地走街串巷,受人白眼,只为赚取几枚铜钱。

李子街的人虽受叠方劝说已经放弃对我的歹意,却仍嫌恶忌惮于我,只恨不得远离我,我无处可去,活得像个幽魂。

而叠方来历不明,行踪不定又话语遮掩,并不能减少我的不安。

我想做回樊真真吗?

我怎么不想?

我想念樊府的富足安乐,想念爹娘的嘘寒问暖,万事关怀!我做梦都想回去!而罪魁祸首竟还在悠扬瞧我笑话!

我压抑的一腔悲愤终于倾泄而出,压倒了劝告的理智,冷笑回道“我当然想!”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疾厉,带着末路的决绝,“此事果然和你脱不了干系!怎么?你已经帮人偷了我的躯壳,现在终于要忍不住来*我了吗?”

男人闻言一愣,他愣得太过真实,叫我皱了皱眉。

随即他忍不住一笑,竟像听到什么笑话:“樊劝轲做生意像个老狐狸,怎么他的女儿竟天真地可爱?”笑声渐歇,他长叹道:“是谁与你说是我施法害你?”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他温声反驳,条理分明,“若我是凶手,怎会不在调转身份之后即刻*了你?现在又为何与你费时交谈?我与你面对面这么久,你可感觉到我对你的*意?”

我捏住裙摆,抿唇不言,只是站立更定。

男人拱手做了个稽,彬彬有礼,将缘由娓娓道来:“我名唤庄壬,半月之前樊府小姐樊真真早上昏迷不醒,大夫查不清缘由,于是你爹找到了我。如你猜想,我确实会点术法,于是受你爹所求来为樊真真‘治病’。”

庄壬耸肩笑了笑,“巧合的是,我刚进樊小姐的房间,她便自己醒来,叫我白捡了个便宜。”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才是‘樊真真’?!难不成府里的‘樊真真’露了什么破绽?”

话里带起一点小心的试探,庄壬恍若未觉,摇了摇头感慨道:“相反,‘樊真真’的举止、记忆、习惯皆与从前一般无二,若不是世上真有人演技精湛深到连我也看不出,就是这世上拥有了第二个‘樊真真’。”

庄壬的一字一句叫我恨怒不已,最后一句话落更叫我毛骨悚然!

庄壬继续解释道:“只是当日清晨你冲到樊府门口的举止神情叫我起了点好奇心,我从李虎口中探得你自称樊真真的那句话,才正式查下去。”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道,“你猜,我查到了什么?”

我隐约猜到了答案,于是后背寒意直窜,抖着嗓子问:“什、么?”

“你猜为什么你在被火烧时能及时被那道士叠方救下?你猜他为何推托搪塞,不愿助你?”

他厉声高呵:“因为他和如今的‘樊真真’相互勾连!因为他才是幕后凶手!”

“你胡说!”我声音尖利,心内却动摇难安,喉咙像被坠了一柄重重的秤砣。

“我们都是个人之词,并无佐证,你与其坐等偏信,不如亲自探验!”庄壬已敛了笑,面色沉沉,“叠方做不到的,我却可以!我不但能帮你入樊府,更可以帮你归置灵魂,夺回你的身体!”

眼前的一切像是重新罩上了雾霭,我心乱如麻,已不知下一步该如何应付,庄壬却并不逼迫,反倒柔声安慰道:“你可以好好考虑,但恐怕你的时间不多。”

“什么意思?!”

树叶斑驳了日光,照在他的眼睑处,琉璃般浅淡的瞳孔湖面仿佛盛满了金光,我竟仿佛在庄壬身上看到了慈悲的佛性,我愈发感到叠方的妖异之说与现实的割裂。

庄壬拈花一笑:“我不妨直言,你既然来到了李秀身躯里,那李秀最大的可能就是到了你的身体。她成了‘樊真真’,却丝毫不露马脚,说明她对你了若指掌,说不定从前就藏在某处,对你日日观望。若说没有图谋,谁能信呢?”

“只是图谋的是‘樊真真’还是樊家……可说不准。”他凑近我的耳边,温声道,“刚巧,樊家和李秀家从前可是旧怨不浅啊。”

我像是被顶级掠食者盯上,浑身僵硬,听到这话,控制不住地汗毛直耸。

河水淙淙,凛冽东风卷起枯黄树枝,再一抬头,庄壬不见踪影。

6

第二日,我便把李虎请到家中,打探樊家和李秀家的前怨。

李虎自上次“告发”我后便心怀愧疚,虽然我最后被救下,但如今街里百姓对我厌恶躲避,也令他心虚地不敢面对我。

我只是稍稍引导,他便主动向街中老人打探,将事情与我细讲。

樊家以贩布起家,我爹从一个穷小子做到了姑苏府首富,又娶了太守之女为妻,其一生经历堪称传奇。但我今日才知,起家之前,我爹和李秀的父亲李谭也有一段纠葛。

原来我爹年轻时曾结伴行商,后来生意越做越大,李谭起了私心,瞒着我爹用次充好,私收回扣,终于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我爹捐出了大半家产才平了祸事。

此事过后,李谭犹不思悔改,私下小动作不断,终于惹得我爹和他断了生意和干系。自此两人命运走向南辕北辙,我爹坐上姑苏府富商的一把交椅,李谭却因经营不善日渐落魄,最后蜗居在李子街,消沉怨艾。

他没有从自身找缘由,把自己落魄的原因归在了我爹身上,单是李子街的百姓便不止一人听过他唾骂我爹“无情无义”之言。对外人尚且如此,更不用说是日日相对的妻女。

李虎走后,我看着桌上庄壬给我留下的信物怔怔出神。

窗枢透进的日光明亮,我感觉自己如陷迷障,事情发展至今,仍旧扑朔迷离。

叠方和庄壬言辞恳切,都在暗指对方包藏祸心,这两人之言必定掺了假,却有些事情确有可信之处。

但我如走悬索,实在不敢完全信任两人。

我犹豫不决,苦苦思索,食指无意识轻点下颌,最后嘲讽一笑。

我不信叠方,不信庄壬,不敢赌什么时机,不敢赌我现在躯体里的妖魔鬼怪不会伤害我爹娘。

庄壬从来没给我别的选择。

想要真相,我自始至终都只有一条路可走。

7

樊家财富无双,樊府却并不富丽堂皇,我爹仰慕才子,姑苏府又向来是文钟敏毓秀之地,于是府内园林傍水,山石相依,处处透出江南水色的秀气文雅。

唯独有一处院子例外,院中金木为柱,白玉做阶,锦卧绣榻,金翠罗绮,无一处精致,从中就可窥得樊府主人对掌上明珠的疼爱。

从前这份疼爱如今成了我心上的刺。

三天前,我拿着庄壬给我的信物入了樊府,不知庄壬做了什么,我一进府,就做了‘樊真真’的丫环。

‘樊真真’天真烂漫,性格纯善,不知猜忌防备,知道我是庄壬的‘故人’,落魄后入府谋一份生计,她便相信依赖我,还提我做了贴身丫环。

所有人都不觉得‘樊真真’毫无心机的模样有何不对,只有我偶尔恍惚疑虑自己从前是否真的是这般‘无邪’?

月华如轻纱,清辉铺满宽敞的闺房,铺在睡去的‘樊真真’身上,让她像静谧绽放的一朵优昙。

夜里渐下起风雪,屋内温暖如春,我拨了拨燃着的炭火,走到了‘樊真真’的床前。

今夜是我守夜。

一个真主人守着个妖怪。

有点讽刺。

我站立许久,半边脸藏在阴影里,不知在想什么。

突然门外传来轻语声,我悄然回神,想起自己的身份,顿时站到床帘外。

门外走进的人却让我双眸一酸,我喉间干涩,一声“阿娘”就要脱口而出,又死死地压抑住。

自变成了李秀,我就没能再见我阿娘一面,而今骤然重逢,心酸、委屈、思念齐齐涌上,让我几乎想痛快在她怀里哭一场,撒娇地倒出所有的痛苦。

樊氏看了我一眼,摆手示意我噤声,她先到炉边烤热了身子,才掀开床幔,小心翼翼地为女儿捻了捻被子。

樊氏摸了摸女儿的小脸,然后起身,轻轻把紧闭的窗户打开一条缝隙,避免冬日炭炉熏得女儿郁燥。

片刻后,她脸上焦虑之色褪去,浮现温柔的宠溺,对待唯一的女儿,倾尽了所有的爱意。

或许从前的许多年她也在风雪夜里,匆匆赶来为女儿捻了被子,确认我的安眠,可直到如今,我成了别人,才知道了母亲这一份事事担忧的心。

我及时低下头,让泪珠淹没了夜潮中。

亲眼见到母亲的疼爱被夺走,让我如被火燎炙,心如刀割。

直到她走后,我才捂住胸口,无声落泪。

我的一颗心被泡在毒液里,破土而出的是疯狂的嫉妒。

我看着睡得香甜的‘樊真真’,鬼使神差地拿起了床边的软枕。

炭火“噼啪”发出一声声响,我方如梦初醒,看着即将捂上床上人口鼻的枕头惊吓不止。

我一把扔开枕头,瘫软在地。

8

“我要怎么夺回我的身体?”

“只要你把‘樊真真’*了。”

“你骗我?!”

“我没有必要骗你,只要你*了她,我就能施法,让你做回樊真真!”

“你既然要帮我,为什么不直接*了她?!”

“谁*不了她,只有你能*了她。”

“为什么?”

“只要你做回樊真真,你会知道答案!你可以不信,但你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入府前和庄壬的这段对话像是在脑海中扎了根,在我耳边反复响起,让我心神越发躁郁不宁。

我敏锐察觉到自己的变化,尽管想刻意控制,但嫉妒像粘稠的血谭,仇恨像啃噬心脏的齿轮,渐渐淹没了我的心神。

叠方像断线的候鸟,不见踪迹,他最初出现给了我一丝希望,又带走了我的希望。

于是我听见自己心底的声音渐响,一字一句地说:*了她。

真正下定决心*人的时候,我竟然发现我惊人地平静,甚至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兴奋。

我借故出府,买了一包毒药,藏在针线里带进了府。随后又告诉庄壬我的计划。

我决定在下次值夜时,毒死‘樊真真’。

庄壬的神色复杂,带着意料之中的平静。

这夜罕见地打起了冬雷,窗外雨雪夹着电闪雷鸣,带着天倾地摧的气势,似要撕毁一切。

‘樊真真’有点怕这种天气,我从前应该也是怕的,而今却很平静。

我为她倒了一杯热茶,茶烟袅袅,热气熏出了我眼底的猩红。

我垂着眼,把茶递给她。

‘樊真真’不加防备,笑了笑,就要张口喝下。

忽而一只手伸过来打落茶盏,热茶泼在地板上,溅出一片气雾。

‘樊真真’被惊得一跳,看着突兀出现的人忍不住放声叫唤。

我怒视着罪魁祸首,心中的*意翻滚沸腾。

叠方却指着我手直抖,失态大骂一声:“糊涂!”就要把我带走!

“她可不糊涂,*了‘樊真真’就能做回自己,难道是假的?你敢说这是假的吗?”房柱后突然步出一人,庄壬出手护在我身前。

叠方恨极,周身渐起*意:“果真是你设计调离了我,我一时大意,竟让你转了空子!”

说罢,率先出手,招招狠辣欲置庄壬于死地!

庄壬竟也不甘示弱,身手不凡,以招回应,两人就此打在一处!

我不知他们的恩怨,但方才庄壬反问那句时,叠方的哑口让我确定了庄壬竟是没骗我!

庄壬动手的间隙,猛地高喝:“还不动手?!”

我骤然惊醒,一把提起了桌面的茶壶。

叠方怒驳:“不可!”他欲要提身过来阻止,又被庄壬拖回去,难以脱身,只能焦虑道,“她就是‘樊真真’!她就是你!你不能*她!”

我被这话惊住,却听庄壬又道:“世上怎么会有两个‘樊真真’?你莫要听他胡言!想要做回樊真真,唯有*了她!”

最后一句话让我不再犹豫,也让被一系列变故惊住的‘樊真真’回过神,她猛地高喊救命,转身欲逃。

按理说,今晚的声响早该惊动院里下人,但这个房间却像是陷入了另一个空间,除了我们四人,隔绝了他人声息。

我用力摁开了‘樊真真’下颚,右手提起了茶盏。

我这个身体做惯了粗活,力气颇大,‘樊真真’一个闺阁小姐哪里甩得开我,只能拼命摇头,泪水控制不住流下。

我心鼓如雷,和着天边撕扯的雷声,神志宛如陷入疯癫。

我恨声道:“我不知道你是谁!李秀也好,‘樊真真’也好,什么妖魔鬼怪也好,都给我滚出我的身体!樊府是我的,我爹娘是我的,我才是樊真真,谁也不能夺走我的东西!谁也不能!!”

茶水被倒进‘樊真真’嘴里前,我听见叠方声嘶力竭的痛喊:“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我眉间氤氲着阴狠,恍若未决,义无反顾地把茶水倒下!

毒药入肠,‘樊真真’痛苦哀嚎,我看着她狰扎的模样哈哈大笑,面目狰狞。

窗外雷声轰鸣,炸响在屋顶,樊真真的身影渐渐模糊,整个房屋好像也在模糊,我听见叠方的声音痛苦,对庄壬吼道:“我*了你!!”

庄壬却不躲不闪,突然转头看着我,气质浩然,声比雷霆,猛地高呵:“樊秀真,还不醒来?!”

那一瞬间,天地如熔炉晃荡,‘樊真真’死去,叠方定格,然后统统融入我的身体!

天地撕裂,天昏地暗,一扇窗出现在视野中,我被推了过去。

一睁眼,是四面雪白的墙,和一双冷冽的眼睛。

我才发现,我一直惧怕的冰冷的眼睛,其实只是隔着一副眼睛镜片。

我醒了。

我失败了。

我,被抓住了。

9

一年前,一桩连环*人案惊动全市。

三位女性被残忍*害,而凶手的身份是她们的继母、继妹、好朋友。

而原因仅仅是因为嫉妒。

她嫉妒继母夺走了父亲的关注,嫉妒继妹能得到父母的全心关爱,嫉妒好朋友又拥有众多的好朋友。

警方耗时半年追查,寻找证据,才确认了凶手。

然而确认了凶手,却无法为她定罪。

因为凶手在这半年时间内把自己弄疯了。

在法庭上,她预先请到的律师为她出示了精神病证明,极力为她脱罪,陈述*人时,她正处于精神犯病状态,并不能计入有个人意识的*人。

多个专家鉴定肯定了她的精神病,而这半年来凶手没有去过心理有关诊所,很难说她在*人时是精神正常,也很难说她在*人时精神错乱。

于是案件僵持,所有人眼睁睁凶手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只等有一天她‘醒’过来,便能将犯下的罪孽一笔勾销,无事脱罪。

可是负责追查这桩庄壬不愿意,他以最后一次精神鉴定为由,把凶手带到了催眠室,随后决然地进入她的精神世界,戳破她构筑的梦。

精神病人内心对世界不可能有清晰的认知,如果凶手在内心世界里是清醒的,说明她只是以装疯脱罪!

而她想要短时间内再次催眠自己,构筑新的精神世界,绝不可能!

我垂下眼,一动不动,但手背突冒的青筋显示出真相与虚幻的冲击让我并不平静。

我曾经以为我是被魔鬼伤害的公主,可原来我才是那只魔鬼。

我看着走过来的庄壬,心中闪过千百种残忍的想法,突然歪着头天真一笑:“庄警官,你可真爱多管闲事啊。”

庄壬在现实在比梦境里多了一分沧桑,他看着我目光坚定,像是早已预料我的结局:“我不多管闲事,谁来为三位受害者主持公道?”

“公道?”我如同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大笑,我猛地向前倾身,手腕上的手铐绷直,发出声响,“那谁来为我主持公道,我被那可亲可爱的一家三口虐待时,怎么不见有人来为我主持公道?!”

庄壬很平静,不答反道:“你大学里主修心理学,一定学得比所有人都好。在*人后的半年里,为了脱罪,你催眠自己,催生了另一个人格,然后封闭自己,让自己在现实中显得行为混乱,与精神病无疑,逃脱了鉴定。”

“你很聪明。你封闭了记忆,把自己塑造成了樊府樊真真,可怕自己真的沉沦,又催生出了‘叠方’,保存你完整的记忆和认知,等到案件过去,就让他把你唤醒。”

我笑而不语,庄壬也不在意,继续道,“但我进入你的精神世界让你警觉,叠方第一时间再催生出了‘樊真真’,‘樊真真’是你‘善’的一面,‘李秀’则是你‘恶’的一面,他顺势把我送到了‘樊真真’身边。‘樊真真’秉承了你‘善良’,干净纯良,天真无辜,几乎真的骗过了我。”

我晃了晃连着床的手铐,静静地听他的解构,阴恻恻道:“庄警官也很聪明啊,你在察觉我有异常后,先是影响‘李虎’,告诉我什么李谭和樊劝轲的狗屁往事,让我主动进了樊府,又让我多次看到樊氏对‘樊真真’的疼爱,加深我的嫉妒。”

我毫无顾忌一笑,笑自己功亏一篑,“叠方怕我心神失守,露出马脚,并不敢告诉我真相,又为了躲你不敢在我面前多出现,你便立刻抓住这个漏洞,顺势引导我*了‘樊真真’,我要*樊真真,又终于引出了叠方。

“在他喊出‘她就是我’时,我就输了。”

10

我又再次站到了法庭上,我付出大笔费用请来的律师很识时务,面对庄壬出示的证据,瞬时不再辩驳。

罪有应得。

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法官在宣读最后结果的静默里,我突然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庄壬一眼。

庄壬也在等最后的结果,他的脸上好像带了点笑,食指无意识地轻点下颌,我看着他的动作定了一秒,又漠然地移开眼神。

“死刑!”

这两个字传到我耳边时,周身仿佛一空,我不知怎地想起叠方和我说的那句:“你一定会后悔!!”

我后悔吗?

我后悔吗?

我后悔吗??

我笑了笑,抬头看着头顶的白炽灯,眼角滴落两滴眼泪。(原标题:《危险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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