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部非主流纪录片还能有第二季!
而且第二季一开播,就拿下豆瓣9.5,B站9.9的高分。
胡歌为它配音,罗翔、狐主任摁头安利:《但是还有书籍》
这个一脸凡尔赛笑容的男人,身上有很多标签。
他只演过一部电影,就是男主角,还入围了金马奖;
他频频登上访谈节目,能说会道,金句频出…
他热衷于组织饭局,人送外号“京城交际花”;
他是老板,拥有数十人的团队,天天有开不完的会。
同时,也是熬到头秃的,深夜改稿人。
他,叫张立宪,江湖人称:老六
他是知名读书品牌《读库》的创始人。读者和业内同行都喜欢叫他:有情怀的文化人。
但老六最烦这个,觉得像在骂人。
他说:我就是个商人,每天想的都是怎么挣钱…
而我们都知道,老六口嫌体直,他最珍视的身份还是:编辑。
2005年,老六36岁。
在外人看来,他已经是一个成功人士,出版社最年轻的副总编,编过一些爆款。
但他的内心正在经历一场精神危机,他想不明白,做书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他脑袋里冒出一个念头:我要编一本书,一本自己能够负责的书。
于是,他裸辞,开始规划新书的蓝图:两个月出一本Mook(杂志(Magazine)和书籍(Book)合在一起的“杂志书”),几万字篇幅的非虚构文章,名字叫《读库》,意为,大型阅读仓库。
凭借银行卡上仅存的几万块钱,折腾了几个月,2005年11月,第一本《读库》面世了。
《读库》显得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它长篇大论,在碎片化阅读逐渐成为主流的时代,它要求读者有足够的耐心;
它还常常触及大众不熟悉的专业领域,比如数学、物理、医学,甚至冒犯读者,挑战读者的接受力;
它文字传统,不接受用梗,用网络流行语,有的作者憋不住要用,老六会心存警惕地将其摘掉;
它也不追热点,反而喜欢关注公众人物之外的人和事。
偶尔,也有例外。
《读库》第一个采访对象是郭德纲。
老六说:当时他没什么名气,但非常不幸,做书的过程中,火了…幸亏我们的采访在之前完成,保留了一个纯天然绿色的郭德纲的状态。
一转眼,《读库》做了16年,出版了100多期,成为出版界的一个奇迹。
从最初只有老六一个专职人员,策划组稿编稿、印刷跟版、包装发货,一个人包圆。
头两年,他甚至得再打一份工,才能支撑《读库》的日常开销。
到后来,他组建团队,建立自营直销的模式,公司逐渐财大气粗…
读者从最早的不足一千,增长到现在的近6万,其中不乏很多年轻人。
回想起当年,老六忍不住感慨:非常庆幸,36岁时,我把我自己捞了出来,做了一件可以做一辈子的事。
《读库》意外出圈,是2019年。
《读库》在北京的库房面临搬迁,一向不愿意求人的老六,也在网上发布了求助信:我们需要广大读者的帮助,在尽量短的时间提升销售收入、降低库存。
短短几天,引来读者的刷屏和爆买。
7个月后,《读库》库房跨越1000多公里,搬到了江苏南通,
搬迁后的库房,各方面都达到业内顶配:仓库太大,逛一圈得骑个“风火轮”,有7个智能机器人分拣图书,很有《西部世界》的味道。
在南通库房开张仪式上,老六喜忧参半:图书报纸杂志,可能越来越没人看了,我也不知道,我们建了这么大的库房,里面的书有没有人看,有没有人买。但我就会干这个,并且干这个挺快乐的,就先干着吧。
老六的父亲是七十三岁去世的。
老六琢磨着:如果我也活70多岁,那么我还有20年工作的时间。一年编十本书,也就只有200本书可编了…我必须要让每一本书,都是最值得我编的。
他希望,将来自己的悼词里会写:老六,是一个专业的编辑。
这个时代,节奏太快了。
人们忙着996,忙着内卷,忙着追赶一个又一个热搜,一部又一部爆款…
但竟然还有这么多人,根本不想迎合这种节奏,他们仿佛故意在慢,在跟这个世界唱反调。
这是看《但是还有书籍》的过程中,我心里不断冒出来的想法。
这些慢,都跟书有关。
如果说阅读是一座小型避难所,而从事跟书籍相关的工作,似乎能把这种逃离俗世的快感,扩大好几倍。
正如一位网友评论:我有多久没品过书香,为某一段文字落泪?这部纪录片与其说有深度,不如说,对比他们,愈发衬托得当下大多数人的贫瘠、狼狈,叫人难过。
《但是还有书籍》给我们呈现的,是作家、漫画家、出版人、翻译家等跟书籍打交道的人们的平凡日常。
他们当中,不乏大众熟知的名字:作家梁鸿、班宇、漫画作者匡扶摇、《哈利波特》译者马爱农…
从上至下依次是:
作家梁鸿、作家班宇、漫画作者匡扶摇、译者马爱农
而不管世界如何变化,他们长年累月地,做着一件事,这本身就充满了浪漫色彩。
比如,83岁的翻译家杨武能。
每天早上4点半起床,5点钟开始工作,修订自己二十多年前翻译的《浮士德》。
杨武能一辈子都在跟德语文学打交道,曾翻译过影响几代中国人的《少年维特的烦恼》《格林童话全集》《海涅诗选》等等。
1980年代,他跟几位译者合作,翻译了《魔山》,广受好评。
但他心里却有遗憾,因为是多人翻译,风格不太统一,能弥补吗?
2004年,杨武能66岁,居然开启了独自翻译《魔山》的工作…
翻越《魔山》,杨武能前前后后花了20年。
他说:德语翻译,我做了60多年,苦是苦,但我无怨无悔,受益无穷。
他为德语文学侍奉终生,冷峻的德语文学,也回报他以灿烂豁达的精神境界…
比如,国家图书馆管理员顾晓军。
表面上,他是图书馆里为人答疑解惑的工具人。
背地里,他是自学意大利语、法语、希腊语、拉丁语、波斯语、阿拉伯语等十几种语言的奇人。
他几乎没有社交,也没有娶妻生子,不用智能手机,在图书馆工作12年,把业余时间都奉献给了语言学习,不为名不为利。
他说:什么是诗和远方,不就是图书馆嘛。
顾晓军对语言热爱到什么程度?
当他对着镜头,用法语朗读:当一个民族沦为奴隶的时候,只要好好保住了自己的语言,就如同掌握了打开自己牢房的钥匙…
竟然忍不住哽咽,直摆手:对不起对不起,每次读到这段都比较激动。
这一天,一个神秘读者来到图书馆,点名要见顾晓军。
他说:我要谢谢顾老师,2019年,我在这里准备一个考试,每次都看到您在这儿专心致志地研究。您就像一个扫地僧,给了我一些指点,一些激励。
顾晓军很感慨:你看,我们经常独处,但我们不是跟别人孤立的,我们可以互相影响、鼓励,一点也不孤单…
《但是还有书籍》让我找到了一种久违的治愈感。
看它,让你放下焦虑,放下功利之心,放下紧张疲惫…
你知道有这样一群人,在笃定地追求他们内心认定的价值,哪怕那个价值,不能带来世俗的成功…
仿佛有一只命运之手,在推着他们前进,非如此这般不可。
他们通过书籍,找到精神家园,拯救了自己。
而我们,也从这些故事里汲取力量,与这个世界的浮躁喧哗抗衡。
更重要的,也更庆幸的是,书籍,从来不仅是关乎个人的事。
它保存了文明的火种,滋养着未来的新知。
我们应该庆幸,人类之中始终有这样一个小小的群体,在为此而努力。
他们为这个世界创造的东西,比我们的生命更长远。
98岁的目录学家沈燮元,毕生在做的,就是古籍编目和采购的工作。
他为南京图书馆采购了数千本古籍善本,并参与编纂了全国古籍善本书目。
那些在时代变迁、战火摧残中散轶的古籍,被沈老一一收集、甄别、整理、编目…
无法想象,如果不是这些学者奋力抢救,我们已经丢失了多少中华文明的瑰宝。
还有,我们可能从未想过的,翻译可以为中文带来什么?
翻译家包慧怡说:白话文是一种非常年轻的语言,我们可以从文言文里汲取源泉,也可以从西方的翻译文本里,为它汲取不同的风格和新的动量,看看它在中文里,能够碰撞出怎么样的火花。
包慧怡相信,翻译具有更新语言的力量,而她在夜深人静时的每一声敲打,都将在未来荡起小小的回响。
一本书要负载的责任,是尽可能多地,记录时代中的个体声音。
老六在接受南都采访时曾说:中国有多少历史残片都在似是而非中,一定要尽快去打捞,因为属于我们自己的记忆很快都会被淡忘、被湮没,难道不该为我们亲历的这个大变革时代保留一些细节和标本吗?
《但是还有书籍》中,有一个小插曲。
江西,南昌。
80岁的杨本芬,出版了人生第一本书《秋园》。
这个中国再普通不过的女人,种过田、当过工人,一生都在为生存挣扎奋斗,从未与文学有过交集。
六十多岁时,她母亲去世了,这让她突然意识到,如果不写点什么,母亲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将迅速被抹去。
于是,她决定做一件从来没做过的事:写作。
灶台上、凳子上、饭桌上…
在抽油烟机的轰鸣中,在等汤滚沸的间隙…
她利用空闲时间,一点点写,往事就像溪流一般,从心中流淌到笔尖。
她说:那些事情都嵌在心上,历历在目,像电影一样,常常才写了几行,泪水就模糊了眼睛…
两年时间,她写了足足八斤稿纸。
她写母亲的一生,写一家人如何像水中的浮木般挣扎求生,写中南腹地那些乡间人物的生生死死…
《秋园》感动了出版人涂涂。
而当尘封十多年的书稿终于出版,那些质朴的故事,更感动了无数读者…
有人说:我也要去找我的奶奶,去写一本书。
《但是还有书籍》第一季中,有这样一段话:
这些隐身于书背后的人,穿梭于字里行间,钻研着标点符号的学问。
他们以敏锐的眼光,探寻着书籍的矿脉…以细小琐碎,筑起航行于文学巨洋上的象牙舟…
不得不承认,这个时代,读书的人越来越少了…
但我依旧庆幸,始终有这样一群人,帮我们守护着一片桃花源。
在那里,我们得以休憩心灵、眺望世界,在阅读中,知道我们的来处和去处,安顿好自己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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