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河祟是一条河的河神,平日里没什么事,就喜欢听那些鬼魂们哭天抹泪的讲述生前遭受的不公。
可今天他却看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魂魄。
“你怎么不哭?”河祟围着魂魄转了一圈,鼻间似乎闻到了一丝烟火气,按理说,这种气息该是生者才对!
“为什么要哭?”杭容一身白衣安静地坐在河底的石头上,仰头看着河面上的波光粼粼。
“难道你生前没遭受什么伤痛吗?”河祟顺着她的目光向上看,河岸上似乎有几个小孩子在玩耍,有胆子大的,还打算下河里游玩。
“可能有吧,不过我记不清了。”杭容目光紧紧地看着那几个小孩子。
似是看出杭容的想法,河祟淡然地立在一侧,“阴者不可插手阳间之事,即便你现在冲过去,也触碰不到他们。”
杭容目光渐渐落在河祟身上,“为什么?”
“这就是所谓的阴阳两隔,你既然到了这里,合该知道才是。”河祟不欲多谈,他虽是河神,但神力有限,很多事,都不是他能触碰的。
“可我只知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能见死不救!”杭容的话音刚落,有一个小孩子就溺水了,她连忙随着水波荡过去,想要伸手去扶。
却不想她的手居然直接穿过小孩子的身体。
就在她疑惑地间隙,河岸上的大人追过来,将孩子拉了出去。
【第二节】
河祟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切,这些蠢事,他偶尔也会犯几次,只是经历得无能为力越来越多,他也越发冷漠。
有很多时候,不是不救,而是救不了。
轻轻拍了拍杭容的肩,无声地安慰着她。
新死的鬼大抵都会这样蹉跎几日,待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我会投胎吗?”杭容随着河底的水草一晃一晃地看着河祟。
“会,只是需要等待很长时间。”河祟指尖上游着一条小鱼,鲜黄的颜色,在河底很是扎眼。
“为什么?”杭容不知道这下面有多少鬼,但他们大都夜间出没,只有她和河神可以在阳光下安然存在。
“他们或许会快一些,差不多半年也就可以离开了,可你却是不同的,是我成为河神以来,见到最为另类的存在。”河祟身上带有一抹柔和的亮光,小鱼都喜欢围着他游,偶尔有几条机敏地,也会钻进他的袖子里玩耍。
关于杭容身上的不同,河祟想,或许是她生前做了好事,给她自己积攒了不少福气,所以她再投胎的时候,可以享受一世好命道。
“我可以不投胎为人吗?”杭容好看的眉毛轻轻皱起,似乎想起来什么糟糕的事情。
“为什么?”在河祟看来,人类是最高级的动物了,可以站在食物链的顶端,光是想想都会觉得过瘾。
“人有什么好?还不如做一条鱼,可以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
【第三节】
时间一年又一年的过去,杭容依旧没有要投胎的迹象,她开始变得焦躁不安。
河祟依旧每日在河里闲逛,他已记不清在这里多久了,好像这条河还是小溪的时候,他就在了,没想一晃眼他的产业也壮大如斯。
“你为什么一点也不烦躁?”杭容原本平静的面色,经过长时间的情绪波动,此时已有一些怨气丝丝缕缕的形成。
“我为什么要烦躁,这里就是我的家。”河祟金眸微闪,他在见到杭容的第一眼时,就看出她日后化为一缕怨念,在人间作祟,直至被一魔道收服,成为其剑中怨魂,永世封印其中,不得往生。
世间因果皆为命数,河祟一直谨遵法旨,不动妄念。
可如今,看着面前原本姣好如斯的女子,因这命数,而慢慢心声怨念,他竟有一丝不忍。
“家?何处为家?我的家似乎很远,我已经记不起了。”长时间的混沌,让杭容的记忆已经丧失了大半,她经常看着一个方向出神,却不知自己在想什么。
“总会记起的,家是你感到心安之处。”河祟指尖轻轻点在杭容的额间,一抹波纹缓缓荡开,惊得鱼儿四处溃散,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危险。
而暗处的鬼魂们,也蓦地一震,纷纷将自己的魂体压缩更深。
杭容只觉脑中瞬间清明,似乎有什么禁忌突然破碎,发出波的一声。
随后她的身体开始慢慢透明,待她睁开眼的瞬间,整个人无声化作气泡,消失在潺潺流淌的河水里。
【第四节】
送走杭容之后,河祟停止了日常的巡视。
他将杭容体内的怨气吸食,此时急需炼化。
有些事情既然插手了,就由不得半途而废,若是他放任体内怨气增长,这条河怕是也到了枯竭的时候。
缘也,命也。
杭容在一处黑暗中飘荡很久,这里很安静,一丝声音也无,似乎是另一处空间之中,她动不了,亦不能开口说话。
“咦?这里怎么会有烟火气?”黑暗中,一个小孩子声音突然响起,他似乎可以看见杭容,而杭容却什么也看不见。
小孩子伸手戳了戳杭容的脸颊,歪着头打量着面前的魂魄,随后似是想起什么,突然转身跑开了。
当杭容以为还会在黑暗中飘荡的时候,身体突然被一道劲力拉扯着,向一个方向快速前进。
突然的光亮迫使杭容紧闭双眼,随后她发现似乎可以动了。
面前有一位风姿仙骨的人立在面前,他腿边还窝着一个小孩子,想来就是刚才的那个了。
“你怎么进来的?”那仙人眼眸微合,睥睨地看着杭容,面色平静如波。
“不知。”杭容双脚被定在原处动弹不得,脚踝处似乎有一条绳子,她弯腰扯了扯,居然扯不动。
【第五节】
“嘻嘻,师傅,要不就留下她吧,西院里那么多落叶,徒儿一个人根本扫不完~”小孩子黑瞳狡黠地动了动,虽然明知道他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可莫名的让人喜欢。
“你觉得呢?”仙人似乎对小孩子的话,并无异议。
“这是哪里?”杭容记得,河祟在送自己走之前,无声地说了句,让她去轮回,可这里似乎不像。
“呀,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师傅,她就交给我吧,灵宝天尊还在等您下棋呢,您先去吧~”小孩子头顶着的两个小揪揪绑着红绳,看起来还挺喜庆。
仙人听闻,脸上这才有丝笑意,隔空点了下他,才离开。
小孩子仰着头,等仙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才蹦跳地过来站在杭容面前。
“我和你讲哦,这里是灵虚境,师傅是灵虚道人,我呢是师傅唯二的弟子安道儿,说起来,你还挺奇怪,明明是魂体,身上却有烟火气,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你才到了这里。”安道儿小嘴跟倒豆一样,将情况和杭容介绍清楚,随后小胖手一转,就将束着她的绳子收回,“你跟我来吧,在我们这里,不干活可不行,刚才我和师傅的话,你也听见了,西院里的落叶就归你打扫了!记住要扫干净昂~”
杭容跟着安道儿身后,到了所谓的西院,看着入目所及的落叶,即便多年为鬼,也受不了这么惊吓。
【第六节】
灵虚道人手臂一挥,将窥虚镜收回,低头将棋盘摆好,“河祟那小子可是给我出了难题。”
“啧,谁叫你是他师傅了!”灵宝天尊捋着胡子满脸笑意。
“也不知河祟此番能否成功渡劫。”灵虚道人佯装叹气,似乎对河祟的事情颇为忧心。
“你这番作态,在我面前有何用?那杭容身上的烟火气是你打进去的吧?若不然,她早就魂飞魄散了,哪里还能击起河祟的反骨?”
灵虚道人默默低头,“我一共就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河祟当年被派镇魔,如今神志缺失,无法归位,另一个,唉,少不更事,整天就知道吃!”
一说起这些,灵虚道人就觉得憋屈,可怜他孤寡老人,原本该是享清福的,却整日里为这些琐事缠身。
“哦,所以,这就是你来我这的原因吧?”灵宝天尊晃了晃手,一个紫金葫芦就出现在他手中,“此乃聚灵丹,可每日辰时给杭容服下,再结合其体内的烟火气,事半功倍,也能早日助河祟归位。”
“老朽多谢天尊赐药!”灵虚道人连忙俯首做礼。
“你也不必如此,我和河祟也是有些渊源,如今帮他一把,也在情理之中。”灵宝天尊回了一礼,二人这才继续下棋。
【第七节】
杭容抓起扫把一点点清扫这西院的落叶,偶尔也会抬头看看上方的虚空。
“安儿,这里一棵树都没有,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落叶?”这才是杭容奇怪的地方,没有树,怎么会有落叶?
“这你就不懂了,嗝——”安道儿躺在空地上,仰面朝天,还翘着腿,优哉游哉的小样子,哪里像是修行之人,“这里是我师兄的住处,当年我师兄奉师命出山镇魔,魔虽被镇,可他也因此横遭劫难,师傅为了护住他的神根,在此种下一颗以他神识所化的菩提树,所以,这里不是没有树,是你道行浅,看不到而已!”
“哦,那你能看到吗?”杭容立在一处,看着刚刚扫干净的空地,又被落叶慢慢覆盖,真不知该扫到何时。
“咳,我自然...也不能!”这就是安道儿烦闷的地方,他怎么说也有些修为的,怎么会看不见师兄的树呢?按理说,他和师兄的神力应该不会差这么多啊!
“那这落叶得扫到什么时候?”
“师傅说,要扫到再也不落的时候!”安道儿拂了拂落在身上的落叶,唉,这个问题,他早在十几年前就问过师傅了。
“好吧!”杭容不再理会安道儿,继续默默地清扫落叶。
这棵树想是很大,大到它的落叶,可以落满整个西院。大到杭容时刻不停也扫不完。
【第八节】
因为河祟不再巡视,河水慢慢变得污浊,以往围在他身边的小鱼,也渐渐消失。
而闭关中的河祟,却对此丝毫不知。
怨念不断地被消灭,也在不断地滋生,像一场永无休止的战争。
随着时间的推移,河水里再也看不到亮光,即便烈日当空,也无法照进一丝阳光。
河祟的神识里有一颗参天大树,近日来,这棵树虽然依旧有落叶掉落,可下面却渐渐有光透过来。
河祟一开始并不知道这光是什么,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慢慢看出,那光是他的神志所化。
神志慢慢归位,河祟周身开始泛出白光,在暗色的河水里,像是一颗夜明珠。
杭容最近的日子好过不少,原因是落叶开始减少,而今天她已清扫了大半西院,回首看过去的时候,地面居然只有零星几片落叶。
惊得安道儿咋咋呼呼地跑去找师傅。
灵虚道人随之而来,看到此景,微微颔首,“这段时日,你也辛苦了。”
“不辛苦,还要多谢道长给杭容一个容身之所。”杭容微微俯身行礼,河祟曾和她说过,心安之处视为家,此处她虽不熟,但莫名心安。
“师傅,是师兄要回家了吗?”安道儿费力地扬着脖子。
“恩,你师兄快回来了~”灵虚道人蹲下身来,掀起安道儿的衣襟,擦了擦他嘴边的油花。
【第九节】
河水翻腾,扰得附近的百姓纷纷逃窜,皆以为是有什么妖怪要出世,官府的衙役手拿*威棒也不敢靠前,只能远远地观望着。
近几日天空阴沉得吓人,似乎随时都会降下暴雨,轰隆隆的雷声从天迹远远袭来,像是天兵天将前来伏妖。
河祟神志完全归位之时,河底金光四射,所到之处,黑暗退散。
随着一声龙吟,金色的巨龙昂首飞起,直插云霄,将聚集在此处的黑云击穿,阳光普照。
百姓们只觉金光一闪而过,天空骤然放晴,纷纷走出家门跪拜神仙。
河祟在天空中痛快地释放经年苦闷,意念斗转间,回到了灵虚境。
“哇,是大师兄回来啦!”安道儿远远地就听见龙吟,连忙扔下手中的烧鸡,拉着一旁的杭容跑出去迎接。
金龙俯冲而来,落在地面之后,渐渐化为一位玉树临风的男子,金眸红唇,紫金发冠,玄衣似墨,无风自动。
“安儿的神力怎么不见涨?”
“呃,师兄,你怎么一见面就戳我伤口!”安道儿气呼呼地往杭容身后躲。
杭容微微行礼,“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河神。”她也是才知道河神居然就是安道儿的师兄,西院的那位镇魔大将。
“恩,想来师傅应该不在此处了?”河祟微微颔首,金眸晃动间,似乎带出一番水纹波动,看得杭容不禁晃神。
【第十节】
“恩,师傅说你既然回来了,也该为师门做些贡献,让你守着这里,他去游玩些时日就回来!”安道儿小脑袋靠在杭容手臂上,闷声闷气地说着。
“师傅怕是还让我教你功法吧?”河祟看着怔愣的杭容,嘴角微扬,在安道儿看不见的地方,伸手点了下杭容的眉心。
脑中一瞬清明,成功让杭容回神,她连忙低头,掩饰尴尬。
身旁的安道儿还在嘟囔着,“哪有,师傅就是让你照顾好我们俩,别的什么都没说,是不是容姐姐?”
突然被安道儿提到,杭容有些赧然,“呃,道长的确有说要你好好修习...”
“哼!师兄刚一回来,你就向着他了!等我长大了,可比师兄还俊,你们等着好了!”安道儿小脸通红,恼羞成怒地跑开了。
“在这里可还习惯?”河祟淡笑地看着身前毛绒绒的发顶,和一截雪白的脖颈。
“恩,习惯,道长和安儿都很好相处。”杭容盯着眼前人的衣襟下摆,视线随着上面若隐若现的龙纹游走。
河祟向前走了一步,微微倾身,“恩,师傅也算做了些好事。”
杭容身上的烟火气乃是他师傅的香火,如今虽然淡了许多,可河祟只需轻轻一闻,便知其源。
杭容有些莫名紧张,以前在河里的时候,见到他分明只是觉得亲切,却不会像今日这般拘谨,似乎做错了什么事。
【第十一节】
河祟回到西院后,站在门口仰头看向半空中郁郁葱葱的树,枝繁叶茂,生长得极好。
杭容小心翼翼地顺着看过去,只看到一片虚空,“河神能看见那棵树?”
“恩,那是我神识所化,自然可以看见。”河祟金眸微闪,将树收回神识,才继续迈步,“这里的落叶,是你打扫的?”
“哦,不过最近这树不怎么落了,似乎是叶子掉光了。”
河祟脚步一顿,继而转身,认真地看着她,“你就不觉得是这树活了?”
“可,树叶掉了好多,听安儿讲,已经掉了数十年,按照正常推算,不是树死了才会这样吗?”杭容丝毫没有察觉河祟语气中的认真。
“可我怎么看着这树都开花结果了呢~”河祟淡漠地说着,转身之际,还拉着杭容一起。
杭容看着胳膊上的手,呆呆地跟在后面,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但又琢磨不明白。
“杭容,我都回来了,你怎么还是这么一副呆样子?”河祟拉着杭容坐在一处弦椅上。
杭容乃是河祟的侍神,经常隐匿在他的影子里,不出大事几乎从未现行,杭容的存在,是灵虚道人给他保命用的,所以就连安道儿也不知。
“我不是一直这样吗?”杭容看着手上的大手,紧张得大脑宕机,心跳停摆。
【结局】
“叫我河祟吧,我以后不是河神了。”
对于河祟的话,杭容一项是遵从的,当然如果忽略他总是喜欢拉着自己的手。
“师兄,你都多大人了,居然还拉着容姐姐的手,也不怕羞羞!”自从师兄回来,安道儿的好日子可没过几日,若不是他知道拉容姐姐挡着,都不知道能不能爬起来吃饭呢!
杭容低着头,另一只手正在努力地想掰开河祟的手,却总是徒劳。
“唉,容儿,若是离了我,你可怎么办?”河祟素手一弹,直接将安道儿弹飞,转身将杭容束在腿上,靠在她鬓边,看她怎么掰开自己的手。
“河祟,你这样不对!”等杭容注意到安道儿消失,早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恩,那你还不管着点我?”河祟才不管安道儿如何,又不是他徒弟!可他一辈子就杭容一位侍神,自然得看紧些,免得被那个登徒子欺负了。
“我怎么管得了你?!”
杭容如今的状况,皆是因为当初镇魔时以命换命,救下河祟造成的。
河祟轻叹了声,闭目将人揽在怀中,低声呢喃着,“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呢?”
西院安静下来,洁白的云彩在落日的映衬下,泛着娇红。
杭容偎在河祟怀里,安静睡着。
或许这样也好,你总归一直在我怀里,不论谁,也不能伤你分毫!哪怕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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