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羽烬半挑冷眉，道：“就这样？”
“你不会想把我也做了花肥吧？！”苏明雪登时又弹离他一尺远，面色紧张地道，“我为修炼吸煞气入体，若是我做了花肥，天影门的花定是要全部被我毒死，那玄影老道还不给哭死？罪过啊，罪过。”
言羽烬伸手将她拉近身旁，抬头从容看她，“我怎么舍得？”
苏明雪怔怔地看着那一双似有光河流淌的寒眸，眨了眨眼，不明白他舍不得的是花还是她这个花肥？
“仙尊，苏姑娘，打扰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接着响起一阵仓皇失措的脚步声，扔下一句话，门又匆匆地关上了。
门外的脚步声先是远离，踌躇了几秒，又步履沉重地走了回来，听得出来应是其中一个拉着另一个，半晌，门上映出一个人影，上爻炸雷般的声音随之响起：“上水你为什么要拉我？！我倒要问问她与仙尊大人在房中做些什么？”
“房中除了睡觉还是有很多事情可以做的。”苏明雪没脸没皮地道，“例如打坐清修，读书写字，吟诗作对。”
门外先是一静，上爻气得发颤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仙尊，我不相信她，我只相信你，敢问你们二人究竟在房中做什么？”
言羽烬轻描淡写地道：“自是谈论往后的终身大事。”
门外静得更久了。
苏明雪心道：“终生大事，没毛病。”
又静了一刻，上水故作镇定的声音随之响起：“仙尊，苏姑娘，我觉得这件事仍是需要向掌门师尊禀告一下比较好？”
苏明雪抓了抓头发，不明白自己只是在天影门当个小小的种花匠既然也需要出动玄影老道签字盖章，嘴上道：“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去玩你们的！”
上水毕恭毕敬地朝紧闭的大门施了一礼：“是”，拉着一脸难以置信的上爻离开了。
吃完一个烤红薯，宿醉的头痛减轻了几分，苏明雪睨了眼仍在桌旁慢腾腾吃红薯的言羽烬，心中无聊，跷起二郎腿逗弄那几只火灵鼠玩。
这时，窗外突然传来敲锣打鼓之声，苏明雪从床上跃起，冲到窗边往下看，只见街上十里红妆，满地花瓣，一支长长的送亲队伍正缓缓穿街而过，苏明雪已有两日未出门，不想门外早就大变了模样。
她向言羽烬招手道：“仙尊大人，快来看热闹。”
不等他走过来，她便揪住他的袍袖将他拉到窗边，下巴支在两只趴窗的手上，奇道：“这龙王镇不过是个百人的小镇，既没听说过有什么世家大族也没听说过有什么修真门派，到底是何人成亲能有这样的排面，普城同庆？”
言羽烬侧眸，目光落在苏明雪的侧脸上。长睫如扇，五官姣好清晰，不笑时艳若桃李，笑时宛若又清又甜的甘蔗。
“要不我们也下去看个热闹？”苏明雪扭头正对上他的目光，笑得更开了，“走吧，有热闹不凑非君子也！”
说话间，人已拉住他的袖子从窗户跳下，如白雪红花坠入人群中。
苏明雪踮起脚尖瞧去，但见锣鼓喧天甚是喜庆热闹，但迎亲队伍中众人个个哭丧着一张脸毫无半点喜色，花轿后跟着的那一队男女老少看样子竟是要哭出来了，走在队伍最前头的也不是什么英姿俊朗的新郎官，而是一个巫婆打扮的女人，再看周遭观礼的人群十有八九木着一张脸，不知道还以为是来送葬的呢。
她拉了拉言羽烬的袖子，蹙眉道：“我怎么觉得这婚事不对劲？看他们的样子哪是嫁女儿分明是送女儿下葬。走，我们去看看，正巧我无聊得很。”
话音未落，她人已揪住那片雪白袖子的一角，蹦蹦跳跳地跟上了那支迎亲队伍。
花轿一路出了城，停在了城外一条名为“神濯”的大河前，抬上了河边一个祭台。
苏明雪拉着言羽烬在草丛中伏下。
突地，一阵铃声响起，空灵异常，锣鼓声瞬间静了下去。
跟随铃声而来的是女巫。
只见一个身材干瘦、面孔乌黑的中年女人身着七彩羽衣，左手持鼓，右手拿铃，一步一跳上了祭台，双眼半睁半闭，忽地一阵激灵，“通神”开始了。
鼓声和铃声交替不绝，女巫下巴哆嗦，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目紧闭，身体像被雷击般不自然抽搐起来，先后发出两个截然不同的声音，有男有女：“河神大人，新娘已为您献上！尔等之女已为吾妻，入神籍，尔等自会护佑尔等太平无恙！谢河神大人！谢河神大人！”
送亲队伍跪下齐声高呼：“谢河神大人！谢河神大人！”
女巫忽地两眼一翻，好像在瞬间被抽去了全身的骨头，如一滩烂泥般瘫软...
女巫下祭台后，四个轿夫抬起花轿扔进了河中，可那花轿却像被一只无形之手托住，漂浮在空中，女巫见状登时从地上爬起，疑惑了一会儿，忙带领迎亲的村民跪在地上高声祈求道：“河神大人息怒啊！河神大人息怒啊！……”
“各位请起。”
半空中传来一个轻佻的女声，女巫仰头望去，只见盘旋在空中的花轿顶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红衣女子，黑发随风飘起，发间插着一支桃花木的红绸簪子，恍惚间有一种大白天见了鬼的感觉。
“来者何人？！竟敢亵渎河神大人！”
女巫怒斥一声，带领身后数十个迎亲村民想要冲上去，忽地眼前白影一闪，一个白衣男子翩然落地，落在祭台上，手中长剑一横，只一个眼神就令人退却三步，再不敢上前半步。
花轿上那红衣少女捧住脸，一双眼眸中含着热烈的笑意：“这世间真的有神吗？即使真的有，神也从未眷顾过我。”
言羽烬长睫微颤，抬眸望向烈阳下那一抹热烈的红影。
忽地，女巫发出一声尖叫，晕了过去，苏明雪低头去看，阳光下原本澄净的河水变为了深红色，仿佛被血染红了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