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武侠剧“脱轨”（浪子歌行手游）

文｜白添

2023年的武侠剧，颇有几分老树抽新芽的意味。

粗略数数，从年初的《少年歌行》，上半年的《山河之影》《云襄传》，暑期档的《莲花楼》《鹊刀门传奇》《燕山派与百花门》，再到如今的《一念关山》，今年有名有姓的武侠剧还真不算少。

尤为难得的是，《少年歌行》《莲花楼》《鹊刀门传奇》的豆瓣评分都在8分以上，对比前几年频繁扑街或翻车的低分武侠剧，今年这一剧集品类的表现堪称惊艳。

仔细看看，今年的武侠剧流行的是“武侠 ”模式。《少年歌行》是武侠二次元，《山河之影》是武侠谍战，《云襄传》是武侠奇谋，《莲花楼》是武侠探案，《鹊刀门传奇》《燕山派与百花门》是武侠喜剧，《一念关山》是武侠公路，在叙事模式上都有所创新。

从IP来源看，2023年的武侠剧重点也不再是改编金庸古龙作品，《少年歌行》《云襄传》《莲花楼》均是成书于2010年前后的新派武侠作品，《鹊刀门传奇》《一念关山》为原创剧本，《燕山派与百花门》则改编自漫画。

或许可以这样认为：现在的武侠剧不再沿着既定轨道前进，而是找到了一种新方向；从武侠剧最核心的武、侠、情方面来看，也有了新变化。

武：从力走向美

武侠剧，打戏永远是最大的看点之一。

如果把时间线往回拉几十年，不难发现，在武侠剧最如日中天的那段时间，不论港台还是内地，武侠剧主演们大都是练家子，比如李连杰、吴京、赵文卓等；或者是戏曲武生出身，比如何中华、于荣光、赵鸿飞等。有真功夫的演员拍起打戏既有拳拳到肉的狠劲，又有行云流水的美感。

*十多年，仍令人念念不忘的周易影视曾经制作出《水月洞天》《灵镜传奇》《把酒问青天》《七种武器之孔雀翎》《武林外史》《萧十一郎》等大量内地武侠剧神作，除了剧情精彩之外，扎实的打戏也是它成为白月光的重要原因。

频繁在周易剧中出没的几位演员，于波、杨俊毅、张晋、释小龙均有武术功底，拍摄时几乎不用替身。杨俊毅、张晋是武英级别的武术家，而47岁的于波在今年11月份上映的网络大电影《最后的法师》里的打戏依然干脆利落，与现在的大部分武侠剧一对比，很难不有一种“原来当年吃这么好”的感慨。

近年来内地武侠剧的打戏被嘲居多，滥用慢镜头、花拳绣腿、廉价特效是被观众们诟病的重点，比如有的大量打戏均是靠威亚和特效撑场面，动作僵硬，观赏性不算高。

原因是多方面的，比如现在缺乏有武术功底的演员，有舞蹈功底能做出流畅动作已属不错；出于安全考虑，像曾经的TVB龙虎武师那样，不计任何风险只为完成一个动作在现今时代也不可行；打戏“性价比”不高，拍摄十分复杂，耗时长且辛苦。比如《莲花楼》第一集的东海之战，只有5分钟的镜头实际却拍摄了整整10天，凡此种种。

今年的几部武侠剧，虽然不能达到曾经的“全武行”效果，但也有可圈可点之处。打戏最出圈的是《莲花楼》，李相夷的红绸剑舞、李莲花竹林舞剑等都很有美感；《一念关山》任如意飞叶摘花取人性命、在荒漠飞沙中红衣执剑斩*敌人十分飒爽；《云襄传》男主角云襄设定只会逃命轻功，但其他角色的打戏也十分利落干脆颇具设计感。而且，几部剧对山水、天气、古典建筑等等都有考究，与打戏结合，在意境上就开阔了。

内地武侠剧比起香港武侠剧，很突出的优势在于辽阔山河所带来的宏博气韵。TVB武侠剧在空间感、场面感上总是有所缺失，而大陆武侠剧却在这方面得天独厚。

2001年起，张纪中翻拍了《笑傲江湖》《倚天屠龙记》《天龙八部》等多部金庸武侠剧，虽然有滥用鼓风机之嫌，但真景实拍带来的画面美感是大多数TVB剧望尘莫及的，在构建中式美学方面也有自己的一套。

至于打戏质感的提升，则有赖动作人才的培养。几天前，中戏宣布学院明年将新增动作表演班，由吴京担任专业指导老师，这对行业、对喜欢武侠剧的观众们来说都是好事一桩。会不会有“武曲星”从这个班里走出、成为内娱消失已久的“打星”，观众们还需保持期待。

侠：游侠到官侠

时代变了，侠客也变了。

古龙喜欢写自由而孤独的*手、大盗等江湖落拓客，比如孟星魂、傅红雪、萧十一郎。金庸小说强调“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他笔下常有不在庙堂却以天下为己任的大侠，比如郭靖、乔峰、张无忌。梁羽生爱写儒侠，比如协助于谦守卫北京的张丹枫。

而今年的武侠剧里，多的是“皇家侠客”。《少年歌行》男主角萧瑟真实身份是北离六皇子，《莲花楼》李莲花最后揭露的身份是南胤皇子，《一念关山》任如意视皇后如姐如母。

这种与朝堂、皇室更为亲近的关系，难免会让侠客们少了些快意恩仇，多了几分掣肘。可以理解，为了凸显武侠剧的宏大格局，总是要引入一些权谋、江山背景，金庸、梁羽生都深谙此道。但是金庸小说里的宋人抗金、抗蒙，梁羽生在《萍踪侠影》的背景是明朝土木堡之变，均有真实历史可考，容易唤起国人共情。而《一念关山》《莲花楼》这样的架空历史，引入朝堂也并不能激起多少家国情怀。

《莲花楼》原作并无李莲花是皇子的身份设定，剧集如此设定，主要是为了塑造反派单孤刀以及推进李莲花的be结局，但突然引入的皇家高贵身份，其实在一定程度上是与剧作前期塑造出的侠客气质割裂的。

而《一念关山》主线是男女主护送公主，男主要替为皇帝战死的兄弟正名，女主要为自己的恩人皇后报仇，既不像古龙那样构筑一个完全不受庙堂影响的独立的武林世界，也很难让观众信服他们的出发点是金庸梁羽生那样的为国为民，显然离朝廷更近，离江湖却远了。

《云襄传》对侠就更颠覆，云襄不会武功，搅动江湖风云靠的是脑子，剧中也几乎没有他行侠仗义的刻画，反倒是配角金十两比较有侠客精神。云襄最后襄助朝廷平叛福王的设定也十分正统，但也并未有金庸小说里的荡气回肠。

当然，武侠剧需要变革，这样多元的新侠客形象的出现，也丰富了武侠剧人物图谱。

情：男本位让位

众所周知，金庸是写情大手，亲情、友情、爱情、家国情怀，每一种情他都可以信手拈来。李萍为郭靖而死的亲情、武当七侠之间的兄弟之情、郭靖黄蓉战死襄阳的家国情……最著名的还是爱情，他笔下的爱情有靖蓉、杨龙那样的生死无悔、两相奔赴，也有令狐冲对岳灵珊的苦涩单恋，还有张无忌在赵敏周芷若红白玫瑰之间的摇摆不定等等，构成了金庸武侠江湖里缠绵悱恻的部分。

金庸作品中尽管存在大量女性角色，但通常都是围绕男性的爱恨纠葛展开，而且存在着一定程度的脸谱化。他笔下的女性角色大都可以用“妖女”“魔女”和“仙女”三类来概括，而且大都爱情至上，比如赵敏为了张无忌抛家去国，程灵素甘愿为爱而死等等。

武侠小说的受众以男性为主，男本位视角无所谓，但拍成剧却要考虑到女性观众的感受。2001年吴启华黎姿主演的《倚天屠龙记》，编剧就改掉了张无忌在赵周之间游移的情节，加粗了张无忌和赵敏的双箭头，还增加了赵敏的亲情、友情线，被许多观众誉为“最甜的一部《倚天屠龙记》”，其他版本的张无忌则难逃“渣”的帽子。

而在女性观众居多、观众情感洁癖越发严重的今天，赵周之类有雌竞之嫌的红白玫瑰，就更容易被审判。今年的武侠剧情感线都规避了这点，《云襄传》《一念关山》《少年歌行》都没有类似戏码，《一念关山》还特意给女主增加了一条和徒弟的情感线。

不过就目前的舆论来看，《一念关山》的情感部分刻画的并不太高明，尤其是男女主的感情戏，甚至激起了不少观众对于恋爱戏码的反感，也让期待女主向武侠剧的观众们倍感失望。对比之下，网飞的动画剧集《蓝眼武士》讲述一个女武士的复仇，没有黏黏糊糊的感情线，在女性力量的表达上酣畅淋漓得多。

古龙也极擅写情，不过他的作品通常不涉及真实历史和朝廷，谈不上什么国家大义，只有江湖道义。笔下主角也多为浪子，在亲情、爱情方面大都比较稀薄。反而是写起男人之间的友情百转千回，想象空间十足。沈浪X王怜花、陆小凤X花满楼、李寻欢X阿飞、傅红雪X叶开等等同人CP人气都很高，一些电视剧改编如《天涯明月刀》更是刻意放大了这一点，颇得腐女欢心。

《莲花楼》的爱情线比较淡，李莲花与笛飞声、方多病之间的兄弟情才是更浓墨重彩刻画的地方，这点与古龙的小说气质颇为相近。而《莲花楼》与古龙的《多情剑客无情剑》也有相似之处，李莲花和李寻欢都是悲剧英雄，二人都被好兄弟背叛，也都与自己的心上人分开。但是李寻欢是出于兄弟情义将林诗音让给了龙啸云，此后伤心落魄多年，但这个“让”的行为，可着实不符合现代女性情感观。而脱胎自女频的李莲花，对深爱的乔婉娩的态度是“乔姑娘只属于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