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朋友,你相信灵魂有血缘关系吗?一个人的外表与其灵魂离得太远了。我们的灵魂总是被包裹在我们的身体,我们的衣服,我们的言谈,我们的举止,我们的教养以及我们的习俗之中,一句话,被包裹在社会强加给我们的角色之中。灵魂是轻盈的,本有飞翔的命运,但为什么总是那么臃肿,那么笨重呢?”
“信意味着距离,语言意味着隔阂;然而我们不能忽视信和语言,因为距离和隔阂是“爱”未完成的状态,而我们活着就是为了实现“爱”的。——当我们的语言借助信传到另一个人的手里时,我们彼此的意念就如同阴阳合一那样,新生儿诞生了:它们或是思想,或是感情,或是行动——而我们人就是思想、感情和行动的合一体,只要改变了其中的一个就改变了人,而改变了人就等于改变了世界,世界不是内在于人心吗?”
“的确,当我坐下写信的时候,我才明白我活了过来,我不写信的时候,我不知道我究竟迷失到哪儿去了。可是我给谁写信呢?听说过有来自冥府的信件吗?我的信不过是自言自语……”
“我不能再见到你了,可是我给你写信是否是一种罪过?从前我总是妄念纷纷,做了很多蠢事,但是我爱你却绝非蠢事,尽管爱的方式有点儿蠢。”
“你象别人那样常常忽视一张纸片的作用吗?大多数人注重眼前,他们只看见大地,而天空对他们是不存在的。早晨起来,他们就忘记了夜间的梦,他们怎么能想象灵魂脱离肉身而存在呢?只有被深锁的人才能真正了解灵魂独立而奇妙的生命力。”
“亲爱的,你的冷漠是神秘的荒原,我的真纯至爱在其中开不出一朵梦花。在这囚禁的漫长的浓浓的黑暗中,天上的每一颗星星都勾起我痛苦悲伤的回忆。唉,算了吧,真纯至爱能伤害爱的对象,也许爱情的本性就是违背主体的意志给予对象以痛苦?……如今我在纸上絮语着这些又有什么意义?我的意念能借助一张纸片而与另一个人的意念结合吗?一个人既然不能通过梦来与另一个人联系,那么通过人类发明的媒介就能与诀别的爱人沟通了吗?”
……唉,我不知道我自己写了多少封信,我也不知道这些信是否发了出去。我已忘记了许多细节,但是,的确是一堵墙从此阻断了我与她的一切往来……不,很久以前她就没有了回音,她在一堵墙形成之前便没有了回音,她恨我吗?她恨一颗狂恋她的心吗?她害怕我吗?她再也不用害怕我了——在这种与世隔绝的状态里,我给她写信,写完又把它们毁掉……
中午时分我的环境如此恶劣,可是中午的时间是属于我的,我可以在寂静中感觉生命。
夏日,囚室里酷热,狱方同意我们把床移到室外。我躺在高床上,闭着眼睛,有时能够听到风的沙沙声。
到了初秋,远处的高空里飘浮着淡淡的云彩,而风在那种异样的阳光下的树梢上嬉戏着,我的心情异常恬静。可是突然,我就想到了你——我生命中的青春,我的爱,我的回忆,我的伤痛,这时,我的眼泪就又一次流了下来……
那时,我生气勃勃,睥睨一切世俗的强权,而你含苞待放,笑语吟吟,对人世的阴险一无所知。那是怎样一个一刹飞逝的青春王国啊!那时我们的心是多么纯洁,我们的错误也是那样天真。啊,我在想,那时我到底要做什么呢?我特立独行,就因为这点你就要爱我吗?感受到我的雄心,就要与我共赴险途吗?哦,不,不!
中午时分,天下着雾一样的细雨,不久就停了。我对镜而视,看见了自己紧闭的嘴唇——它竟然还吻过一个“杜尔辛尼亚”的嘴唇!她不是说过我是一个堂吉坷德吗?
唉,我又想起从前在热烈的相偎中她曾向我倾诉过的那些醇酒般的蜜语:“我的小爸爸,我要你成为一个伟人。”……那时我是在一种怎样的青春的狂想和振奋中啊!
我还想起从前我们在一起的这样一幅画面:我看见你脸上留有两行默默的泪水便问道:“你总是哭,为什么哭?这哭没来由啊。”你倚在床边面带笑容柔声道:“我从不在别人面前哭,我也不哭出声,将来你要是欺负我,别人可不知道啊!”我抱住你,吻你湿润的眼睛、雪白的颈项,然后用牙齿轻啮着你的喉骨。这时你说:“勒死我吧。”我说:“我可不想成为*人犯。”“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唉,一想到她,我就要痛心疾首。我离我往昔短暂的爱情已非常遥远,但她一直在生活着,就象充满诱惑的谜一样环绕着我。今天我对着纸片絮语着,希望有一个邮差把我的意念带到她那儿……可我是谁,我算得上是她什么人,她曾说过她不认识我,唉,十年了,十年了,十年就好象十天,我还是这样强烈地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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