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所出入（连载86）

二十、沙尘暴

神龙带着风卜卜飞走了，荀望、汐儿还有有苏三美谁也不讲话，气氛有些诡异。与其说是诡异，应该说是肃穆，大家在为躺在地上已经嗝屁多时的野涸仙官致哀。

“好啦！开始烧吧。嗯，不过这里哪里去找柴火呀？”汐儿第一个开口，便惹来众怒。

“汐儿！”荀望忙使眼色。

“神尊叫咱们尽快离开这里，说那些狼头怪不易对付，不晓得什么时候还会回来，咱们也确实打不过，卜卜又走了，咱们还墨迹什么？”汐儿很少这样不听她望哥的。

荀望看着汐儿坚持己见，反倒觉得汐儿讲得有理，连神龙都很忌惮这些怪物，这样忙着赶着上报，说明这怪物是不简单，可能还有很硬的后台，那他们还是暂避其锋芒为好。少年有些不甘心，他内心里有股傲气，他接连两次让他狼狈不堪的对手他想着不是逃避，而是再战它第三次。不过，再战不能让狐族参加了，这狐族仙官的阵亡让少年感到内疚，是他将人家带过来的，他还是队长。他曾意气风发，要当一次领导，他见过那些神情庄重，指挥若定，不是大将军就是大官，他也要学学样子，证明自己也有那统帅之才，唉，第一次指挥，还是未超过十个灵，就是这样的结果。少年对自己失去了信心，不能再自作主张，让狐族再有损失了。

荀望语气沉重道：“各位仙君，人死不能复生，节哀！”荀望讲完感觉不对，人家又不是人，便又道：“各位仙君，仙道自有轮回，这位仙官往生极乐去了，来世还应野干家，咱们还是听汐儿所言，将天官的仙体处置了吧。”荀望说完，还对地上的野涸仙官深鞠一躬。

妲丽泣道：“义士，神龙虽让就地火化，但小仙还是觉得，野涸仙官在有苏国已位列仙官，也是修仙得道的，如今突然仙逝，若闻噩耗，我族上下定会举国悲痛，还是让本国帝君及其他兄弟姐妹瞻其遗容，再行火化为好。”

“好吧，那你们就将他带回去吧。”

荀望和汐儿被仙君凄凄惶惶的样子弄得心里好一阵难过。荀望突然感到自己的手被一只柔软冰凉的小手握住，抬眼一撇，见汐儿那长长睫毛挂着颗小小的泪珠儿，便也反手握住。少男少女十指紧扣，看来少男少女的心地都很善良的。荀望和汐儿不再讲什么，他俩肃然站在一旁，看着狐仙们将她们同族兄弟的尸体归置完成。

有苏三美用布带将兄弟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包裹，妲姣和妲俏一前一后，两端站立，二美施展法力，包裹便被她俩抬起。

妲丽转身过来，神色庄重道：“义士、公主，我们这便走了，二位确定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荀望道：“不啦，我和汐儿已经商量好了，在神尊通知来前，我们再四处转转。你们就安心回去吧，在家等通知。这一路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你们就按着原路走就是。”

妲丽道：“好的！再次感谢，谢谢义士、公主对我们有苏国的帮助。”

荀望道：“别那么客气，我们又没帮到什么。”

汐儿道：“就是，没有打到妖怪一下，还被妖怪射死一个，就是不甘心。”汐儿看着狐仙悲恸的样子，悲从中来，那是失去亲人才会有的感情。虽然汐儿没有这方面的感受，亲眼所见，她也理解了什么是悲欢离合，她现在看着狐仙，没有了先前那种看不惯，反倒有些亲切起来。

“嗯，以后是要多多修炼。”妲丽对汐儿一笑。

“嗯，姐姐快走吧，不知那些白怪又回来的。”汐儿道。

“好的，公主你们也保重，你们也离这鬼地方远些。”

“没事，我和望哥都能跑，妖怪捉不到我们。”汐儿笑道。

“公主以后随时可来有苏国，咱们以后是朋友，不，是姐妹！只要公主不嫌弃，有苏国的仙君都是公主的姐妹。”

没想到，禺汐和妲丽两个不同种族的生灵，在依依惜别中，感情变得越来越深了，让荀望在一旁看得只咂舌。

众灵离去，荀望和汐儿却仍在留在这片神秘的草地，他们不想走，正如汐儿所言，他们不甘心，他们还想会会那些狼头怪，因为他们觉得卜卜搞出的阵法还不及他俩上次的配合，最关键是阵法没有发挥冰箭术的优势，那晚他们就是靠冰箭术才将怪物击退的。

荀望本想呆在空中，这样视野广阔，有什么动静发现得早，还不易被发现。但他不敢，因为他考虑汐儿恐怕不行，原因是汐儿不会驾云术。少年曾毫无保留教给女孩驾云术，不过不但未教会，由于口诀次序差错，还差点让汐儿走火入魔，这让她到空中，她也只会贴着地面御风奔跑，不但动静很大，还很费力，闹不好汐儿还会发火呢。

女孩子时不时会莫名其妙生气又会莫名其妙亲热得不行，真是搞不明白，就像汐儿竟和那仙君互称姐妹了，还有南荒的灵儿和那扬州瘦马堵儿，坠儿和堵儿，都是关系突然变成好的不得了的姐妹，搞不懂，真是莫名其妙。

荀望不敢到空中，便和汐儿在这片草原上溜达。天空湛蓝，无一丝云彩，荀望和汐儿彷佛春游踏青一般。草地上遗留着许多金色的箭矢，汐儿捡起一支在手中把玩。如此惬意时光不长，荀望心道还是小心为妙，便抽出铁剑，握剑在手。汐儿见状，扔了金箭，也将银剑持在手中。

“哥，发现情况？”

“没有。还是警惕些好。”

“哦！”

然而此刻，情况真的出现了！

汐儿首先发现，惊叫道：“哥，你快看这草！”

荀望也注意到了，草地上草在变色，可以说是在萎缩，肉眼可见那绿色在一点点变黄，饱满的叶子在枯萎，仅仅一刻钟过后，那草原已经成了枯草原，一派枯黄色衰败景象。一阵旋风刮来，竟将枯草卷起，漫天飞舞。原来那枯草极其脆弱，一触即断。

“这是怎么回事！”荀望和汐儿都在惊讶，汐儿觉得好玩，便用脚一踢，踢飞了许多枯叶。

“呀！哥，你看那些金箭！”汐儿又惊叫道。

原来，散留一地的那些金箭在一不留神中竟然消失不见了！这一连串异于常规的现象让荀望和汐儿紧张不已，他俩紧握宝剑环视四周，时刻准备应付一切突发情况。然而，四周一片寂静，刚才刮起的旋风也突然没有了。

荀望不再犹豫，他对汐儿道：“我到天上看看。”说着，一纵身，身体便直直地升起，这便是他让几乎所有的人和妖妒忌的驾云术。

荀望高高在上，看见地上的汐儿成了个小点，不禁想乐，可马上就乐不起来了，因为他看到西边不再是晴空万里，而是一团团黄雾翻腾，那黄雾越来越近，竟是朝这边而来，少年仔细辨认，等看清楚了，暗道不好：莫非这便是沙尘暴！

沙尘暴这个词还是卜卜给荀望讲的，那是沙子的狂风暴雨，沙子是铺天盖地，无孔不入，不但让呼吸困难，还能将一些凡人和低阶仙灵掩埋，实在不能小觑。

荀望快如袭击他们那金箭一般，嗖地落地，对汐儿叫道：“快，用你的斗篷把头盖起来！”

“怎么啦？”汐儿诧异，她有些胡思乱想：据说他们人族的新娘子是要盖头的，望哥是什么意思？天哪！

“沙尘暴，沙尘暴就要来了！就是大风刮着沙子，不把头盖着，会满嘴满鼻子都是沙子。”

已经起风了，风吹着汐儿的裙衫披风摆动。汐儿会错意了，脸有点发烫，连忙依着少年所言，解下披风，将头蒙了起来。

风力陡然增大，狂风携带的细沙打在身上，不但是一股强大的推力，打在裸露的皮肤上还感到很痛。

“快蹲下！”荀望瞥见汐儿被风吹的有点站立不稳，连忙大叫。他不像女孩有件漂亮的披风，身上就还是那件土黄色的袍子，风吹得他快睁不开眼了，只能是低头缩颈，背对着风向。

汐儿被这种狂沙漫天的天气弄得有些慌张，她一个冥海来的鲲灵鱼儿如何见过这样的天象，心里正在没注意，听见少年的喊叫，便急忙蹲下身，立刻风阻减少，感觉好多了。

“哥，你也将头盖起来。”汐儿也关心地喊叫，突然想到她的望哥是没有斗篷的，那用什么来盖头呢？汐儿掀开披风一角看去，尘埃中她的望哥抱头缩项趴在那儿是一副狼狈相。汐儿眼眶有些湿润，她的望哥提醒她如何防沙，他自己却在那吃灰，这是多好的哥哥呀！现在的汐儿已经不是以前那直筒子般的汐儿，而是多愁善感，有丰富感情的汐儿。

汐儿一下蹦过去，用她那玄色丝滑的披风将少年罩头盖住，一手拉着披风，一手拽着少年的胳膊，这样，一个披风斗篷便将少年少女都罩了起来。

狂风吹得斗篷摇摆，荀望见风力很大，便用双手使劲，紧紧抓住斗篷，防止被风吹跑。

汐儿却松开拉着斗篷的手，从身后一把抱住了少年。

荀望一颤，但他不敢有任何动作，否则，那片护着他们的斗篷随时可能飞走。他蹲的更加坚定，将自己当成抵御这场沙尘暴的中流砥柱，既抗拒这满天的风沙，又保护着女孩，同时还感受着女孩的温暖。

于是，狂风尘暴中，鲲灵斗篷下，少男少女紧紧依偎一起。

风暴终于停了，地表地貌变了模样，一片黄沙无际，完全想象不到这里曾是一片绿洲。沙子被风吹成了一个个月牙般的波纹，波浪中有个突出的圆形，很是异端，那圆形突然动了起来，露出了黑色的斗篷，原来是荀望和汐儿一动不动被沙子埋了起来。

荀望抖掉披风上的沙子，想起身却无法起来，因为女孩那温润的身子仍然紧贴着自己。

“汐儿，风停了。”荀望低声道。

汐儿将头从斗篷里探出，果然，空气中已没有尘埃，蓝天、黄沙格外亮眼。汐儿急忙松开双手，两位少年几乎同时站起身来。

气氛有些尴尬，还是荀望打破了窘境，故作惊讶道：

“看，全是沙子了，一点草都没了，会不会都埋在沙子下面了？”

“嗯，有可能。不过，现在好干呀，没有一点水汽了。”汐儿对湿度感觉敏感，这里已经没有了先前那种湿润空气，变得很干燥，甚至比她们过来时的戈壁还要干燥。

“汐儿，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怎么好好的会来一场这样大的沙尘暴，卜卜给我说沙尘暴通常在戈壁上有，没想到这草原上也会有。不过草地退化已经算不上是草原。还有，刚才咱们看见那金箭消失，一切都很奇怪。”

“嗯，哥，你说的太对了，太奇怪了呀。”

“我想，会不会和那些狼头怪有关。”

“啊，是嘛！要是那这样呀，那些狼头怪本事可真大呀！”

“汐儿，我只是猜测，若狼头怪真的有呼风唤雨的本事，只有神龙能制服它们。我想狼头怪可能是放弃了这片地，才会这样做法。”

事情真的让荀望猜对了，犬戎是放弃了这片它们精心经营的融父之地，不过改变这片土地环境的不是犬戎，而是打造这融父之地的神灵，严格说是魔灵，它既能打造融父之地，也就能毁了它。

当犬戎被青龙一通冰箭打得落花流水，它们从未遇见如此强悍的对手，只得撒丫子跑路。

其实，犬戎没有跑远，它们是跑到了地下，地下是它们的老巢，也有它们的靠山，或是老板。犬戎向它们的主子报信，主子却不能做主，于是层层下报，直到了四层魔域，这里有个大老板，也可说是大头目，实际是一只魔法高强的魔兽，被称为猛魔统领。到了那个级别的魔兽是会动脑子了，猛魔统领经过分析，便认定将半魔犬戎击败的不是普通的人族修士，也不是一般的妖族，一定是个天族的神仙。它们的魔神严令，如与天族须立刻隐踪匿迹，不能让天族发现，更不可与天族有纷争，否则严惩不贷。

魔域可是严刑峻法，那些火烧炮烙，油煎刀锯，都是平常刑法，若是一般凡人见了，那是未及受刑便已骇得魂飞魄散。所以，魔族各众是没有敢违背魔神魔令的，当然，那些魔域深处的魔灵除外，因为它们已经没有了脑子，不知道还有什么命令之说。

这猛魔统领意识到这事天族有关，便不敢怠慢，又将事情详问一遍。那报信的鬼方火卒一五一十，添油加醋，将那些半魔兽报来的事情又夸大一番。

猛魔统领闻听那些半魔的犬戎几乎未有抵抗，败得是一败涂地，不禁放心不少。心道：那些犬戎还都是些外穴魔卒，实际连半魔都算不上，但愿天族没有意识到是我们魔族*，不过那处穴口是不能要了。

猛魔统领问：“是哪处穴口？”

鬼方火卒答：“大统领，是最东北的那处穴口。”

“最东北？是不是安置在北地的那个？”

“对，就是那个。”

北地那个穴口在这西部元气最盛，吸收的灵气最多，捉到的生灵也最多，还被称之为融父之地，关了真是可惜。不过，只要被天族注意到的都必须关闭，不能引起天族的警觉是头等大事，再不舍得也得舍得。

“立刻传令，停止炼化那处穴口，启动魔窟灵石，将那处的元气改流。”

鬼方火卒大惊，本来以为被它添油加醋一说，统领会怒不可遏，甚至会亲自上阵，将欺负那些可怜外穴兄弟的可恶生灵千刀万剐或是扒皮抽筋，却没想到统领不但不去露头，还要将基地都要关闭，简直太……

鬼方火卒想问又不敢问，一迟疑的功夫，猛魔统领便发飙了。

“鬼奴！你他妈还不动身，待在这里是不是想要被拔舌锯腿吗！”

那鬼方火卒连滚带爬地跑了。

于是，那处融父之地便改了地貌，先是草叶枯萎，接着一场大风将生命迹象吹得干干净净。

荀望和汐儿站在这一望无际的黄沙上踌躇不定。他们现在有三个去向，一个是回不咸山，另一个是去有苏国，还有就是从这儿继续前行。

回不咸山是荀望最不想做的，本来找到中土修士让他异常兴奋，终于不枉自己万里迢迢的目的要达到，可事情远比开始想象的曲折复杂，那中土修士公孙尊者在他的步步紧逼之下，终于打开话匣子，老道一通巧舌如簧，将神人妖三界讲了个遍，却将荀望说得是云里雾里。

“所以说呢，黄衣少侠，嗯，荀义士，您的师兄师姐不一定就是妖捉走了，也可能是人*，或是那个神仙捉去给他做看门童子、敬茶仙子都是可能。”

“可我明明看着是狼妖捉去的。”

“那可不一定呀，狼妖可能是妖王的属下，也可能是那个人族国家的雇佣的呢。你看，南荒羲和国都能找一些神灵帮忙，东荒的国家也会这样干呢。这些都是神尊严令禁止外传的，现在荀义士可以说是与贫道同一战壕的战友了，贫道倍感荣幸，说说也无妨。”

荀望被公孙尊者说得懵圈，想想那老道说得都对，不过自己千方百计寻他的意义又在何处？难道师兄师姐真的找不回来了？这么许久以来，少年的锐气被磨得差不多了，他不禁感慨：要办成一件事情好难呀，是自己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

荀望是个有毅力的少年，他不甘心，所以回不咸山是他最不愿意的去的方向。

那第二去向是去有苏国？荀望也不愿意，因为去有苏国毫无意义。去那干啥？是去白吃白喝人家吗？人家现在估计上下都处于悲怆之中，哭声一片，自己不好再去打扰，再说那些狐仙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拖后腿。

那便就剩一个去向——继续探险。

现在，没有了战斗，也没有了沙尘暴，荀望可以静静思考问题：那些白色的狼头怪拿地时什么怪物？应该也是狼妖吧。他在汐儿的家乡，北极的冰原上见过白色的狼，那这荒漠里有白色的狼也属正常，和东荒的灰狼一样都是狼，说它们一定之间有什么瓜葛，亦或是亲亲攀攀都有可能呢。东荒的灰狼妖掠走了师兄师姐，这里的白狼妖，也就是狼头怪，从中说不定真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就是这狼头怪比东荒的狼妖厉害多了，很不易对付。

荀望已经对中土修士失去了信心，就把救人的希望转到这犬戎身上了。

汐儿当然对哥哥言听计从，她已经完全忘了她还是山海之队的副队长，少年顶头上司的身份。当汐儿听到少年讲要继续探险，不由地愣了一下，但马上表态坚决拥护。汐儿不在家在外面的时间从来没有过这样长，她心里面实实有些想家了，不过汐儿将那丝思乡之情一掠而过，她在哥哥面前拍手道：“好呀好呀，我也正想这样呢，好刺激呀！”

少男少女一个御剑，一个御风向西而去，不久便来到了海外四大部洲中最荒蛮的部分——海外西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