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邪西毒:“影子爱人”欧阳峰

东邪西毒:“影子爱人”欧阳峰

首页角色扮演迷失攻速版超变散人服更新时间:2024-05-11

王家卫的《东邪西毒》是个架空了《射雕英雄传》的佛教故事,它以欧阳锋为主线,展示的是每个人的“解脱”过程。而遇见欧阳锋就是各人的“缘起”,同时,欧阳锋自身的“解脱”又是以遇见了他们的一次次“缘起”而来。
第一个完成蜕变的是慕容嫣。一次偶然的机会,她遇见了黄药师,并不动声色地爱上了他。黄药师喝醉后跟女扮男装的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如果你有个妹妹,我一定娶她。心意和诺言一下子就合上了。有了这个诺言,对慕容嫣来说,心想事成只是换身衣服了事。

随后二人就约定了时间和地点,只是黄药师却把人物给扔了。这让慕容嫣大失所望、痛苦至极,跑到欧阳锋的客栈一顿折腾。折腾期间,慕容嫣运用了多种“技术手段”:
1、骗自己,黄药师不爱自己,他爱上了别的女人;
2、逼着别人骗自己,他要求欧阳锋在得到的消息一旦是黄药师“不爱自己”就不要告诉自己,她怕这个确认了“黄药师最爱的不是自己”的想法;
3、投射,把欧阳锋想做黄药师,趁他睡觉的时候行“不可言说”之事,此处更妙的是,与此同时欧阳锋也在投射被他自己弄成嫂子的情人,二人彼此“借尸还魂”了一次,这是空虚到极致的表现,也是“一夜情”现象的根子;
4、分裂,整个人的状态已经陷入疯魔,一会扮成慕容燕要求欧阳锋*了黄药师,一会又扮成慕容嫣要求欧阳锋不能*黄药师,矛盾重重、痛苦不堪。
这四种“技术”就是人们“经历”困难时最常用的套路,一旦开始骗自己,就开启了最终走向分裂的可能。
前三种实际上是一种,“骗自己”的同时就是在“投射”,也可以这么说:骗自己是“体”,而投射则是“用”。有了骗自己的心思,就有了投射的做法。

人为何要去“经历”呢?因为只有“经历”才能赋予事物价值。比如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擦鞋。如果自己费了很大的劲才把鞋擦干净,这时候鞋的干净整洁就和自己的自我价值紧密联系到一起了,若是被人踩了一脚,那就八成会恼羞成怒的;而如果是拿去鞋店擦,挨了这一脚或许会冷静得多,大不了再去擦一次。
从这个角度看,只要粘上了“钱”,尊严、价值似乎就不再重要了,而且越是和钱关联得紧,尊严、价值就越low。那么,当一个人从“没钱”变得“有钱”就能实现“没钱”时所以为的会“财务自由”吗?肯定不会的,因为这种“变富”是以尊严、价值为代价的,最终尊严、价值会趋向于0,只剩下最为赤裸的数字交易。
为了不让自己的数字变小,就只能更加无条件融入各种规则,害怕失去,就唯有牺牲自己的时间陪领导、陪客户。内心会更加恐惧,害怕老板、客户生一点气,从而让自己这“来之不易”的一切化为乌有。

《庄子*列御寇》中有这样一则故事:

宋人有曹商者,为宋王使秦。其往也,得车数乘。王说之,益车百乘。反于宋,见庄子曰:“夫处穷闾阨巷,困窘织屦、槁项黄馘者,商之所短也;一悟万乘之主而从车百乘者,商之所长也。”

庄子曰:“秦王有病召医。破痈溃痤者得车一乘,舐痔者得车五乘,所治愈下,得车愈多。子岂治其痔邪,何得车之多也?子行矣!”

宋人曹商为宋王出使秦国,因为事办得好两头的王都很高兴,赏赐他很多车子。他拿了赏赐就跑去恶心庄子,把自己吹成能“启发王智”的智者。然而庄子却把他从头扒到尾:越是低下腌臜处越没人愿意去,因为愿意做的人少所以金钱赏赐越多,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比的是谁更没底线。
曹商所面临的问题庄子一定也经历过,楚王就曾邀请过庄子出山去做楚国令尹,但庄子断然拒绝。读完《庄子》全书才明白:庄子并不是把入局的因果得失算好了才拒绝,而是根本就没有想,志不在此,完全是自己感受的主宰。

所以,当慕容嫣停止了“想”,她就升华成了独孤求败。“想”是因为“动心”,六祖所谓“定是慧体,慧是定用,定是慧的定,慧是定的慧”,那么“想”是“动心”的“想”,“动心”是“想”的“动心”。息则二者皆息,现则二者俱现。

独孤求败在练剑时仍然是双重人格,却是被“驾驭住”的双重人格。功夫到了这里,不要说双重人格,两百重又能如何。所谓“佛心如海”,不是说佛没有想法,而是说佛是自己想法的主宰。
什么又是“息想”呢?

僧问洞山:“肯不肯云岩先师。”
洞山答:“半肯半不肯。”
僧问:“为什么不全肯?”
洞山答:“若全肯,即辜负先师。”

这就是“当下”,动一点想法你就飞了,这一飞会带出无数的想法,飞到极致就是慕容嫣式的精神分裂。独孤求败也会飞,只是她把想法拉了回来,而不是一直沉浸在想法里,她已经明白了想法统统是幻觉,产生想法的自性才是真实。
慕容嫣是第一个走出来的,后面还有洪七,洪七的方式和慕容嫣不同,这就是“法门看相应”。最后解脱的是欧阳峰自己。

最初的欧阳峰一定是输家,别看他见谁都能讲出一大堆道理,尤其是面对那个想用一筐鸡蛋换得为弟弟报仇的女孩,他劝说女孩“要卖的话自己比鸡蛋更值钱”。但女孩始终没有这样做,当时的欧阳峰甚至没有一个落魄的女孩有底线,而他却自认为“算得最精”。

网上有很多《东邪西毒》的片段,有个现象让我惊讶:很多人把欧阳峰说的那些“道理”当作箴言,但那些“道理”却正是一个人和自己周旋时玩的把戏,不从这些把戏里出来是没希望的,但活在这个把戏里人却觉得最舒服。大概是因为欧阳峰的扮演者是张国荣的缘故,他的那些“道理”就很容易让人认同,比如:

每个人都要经过这个阶段,看见一座山,就想知道山的后面是什么,我想告诉他,可能翻过山的后面你会觉得没什么特别,回头看会觉得这边更好。

这叫“舒适区”,实际上是他不想动了,山的后面没什么其实是山的后面没得赚,正像他教要为弟弟报仇的女孩一样:你自己要比一筐鸡蛋更值钱。就是交易,没有道义。交易就是交易,道义就是道义,不存在多大成分上的交易或道义,这是天壤之别。

交易员欧阳峰成功地把他的情人弄成了嫂子。他似乎什么道理都懂,但每个他遇见的人最终都打了他的脸,包括他的情人,算来算去终于算到自己头上。 洪七因为要替那个求欧阳峰而不能的女孩出头付出了一根手指的代价。欧阳峰来看望他,并为洪七的行为感到不值、不屑。而洪七却说自己已经迷失了自我,不再能坚持心中的道义——觉得对就去做。自己反而跟欧阳峰“搅在一起”,和他一样变成了交易员洪七。

在洪七和自己的那番“划清界限”的话说出后,欧阳峰更为不屑地认为洪七的想法毫无意义,因为此时主宰他的仍然是能够量化的利益。于是在洪七要带着老婆闯荡江湖时,欧阳峰说:“那不是累赘吗?”。洪七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谁说不能带着老婆闯江湖,事在人为。”

为,正是欧阳峰连资格都没有的,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老婆,或者说他本来是有机会“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是他自己太会算了。反而是这个时候欧阳峰的真心被激活,他自述嫉妒洪七。

这是欧阳峰第一次没有因为真金白银而起心动念。他在嫉妒一种自己没有的关系,一种自己没有沉浸过的状态。他想要,只是那时候的他不知道自己想要。老子云:“不知知,病也。”

在《楞严经》中,佛对“真妄”二心是这么说的:

“真心”自成体性,不依尘境而生灭,依尘境生灭者即是“妄识”。若错认“真心”为“妄识”,那脱离了“色声香味触法”后“真心”亦当自成体性,而事实并非如此。一旦佛不再开口,阿难的听觉就不再生起作用。这说明永驻的是真心,生灭的是妄识。

人一旦把自我和某种具体事物联系到一起,就等于把自我赋予在这种事物上,而一旦这种事物走向灭亡,人就会觉得自我的意义会随之消亡,也就是生命意义的消亡。

为何欧阳峰觉得“山的那边什么都没有”,是山的那边没有生意,没有生意就没有意义。每个人的价值判断直接就反应了他当时的真实心境层次。

空智法师见到天竺僧人来震旦传法便很不服气,于是上前“讨教”道:

“我们潜修佛法不应有得失之心,贪图名声就会有喜怒哀乐,出家人应超越善恶得失才可四大皆空。”

达摩祖师并未理会。

空智接着说:

“贫僧空智佛理肤浅,想请大师指点。心、佛以及众生,三者都是空,现象的质性也是空。无圣无凡,无施无受,无善无恶,一切皆空,对不对?”

这一问也正是佛家“论空”最为诟病处,明明眼前有实实在在的东西,你在那空什么空?“眼耳鼻舌身意”的享受哪一样不是真的?

达摩于是伸手打了空智一巴掌。

空智疑惑不解地怒问道:

“你为什么打人呢?”

达摩答道:

“你既然说一切皆空,那又何来痛苦?看那看不到的东西,听那听不到的声音,知那不知的事物才是真理。”

只知道疼的,那是凡夫;不知道疼的,那是木头;禅者,在疼与不疼之间。疼完就不疼,不疼时再一巴掌又会疼。 疼会自己过去,人却希望它没有,于是自己又凭空制造了疼;不疼只是平常,人却害怕会疼,于是当下即疼。

所谓“你能看到的只是业力允许你看到的”,欧阳峰的“每个人都会经历这个阶段”其实是他自己困在了这个阶段,他以为自己已经到顶了,其实是把阶段当做了终点,把形式当做了目的,这是典型的着相。着相者之间最易共鸣,因为他们有着共同的上限。

白居易有首《神照禅师同宿》,诗云:

八年三月晦,山梨花满枝。

龙门水西寺,夜与远公期。

晏坐自相对,密语谁得知。

前后际断处,一念不生时。

大脑的需求是共鸣,而这些共鸣往往是在固化想法,固化的想法又会反过来强化共鸣,一个“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闭环会就此形成。这些闭环会让人失去灵觉,遇事盲从。最为紧要处在于闭环无法经历落差,内心波动越大闭环被撑开的程度就越大,而此刻的闭环恢复本来状态的诉求会更加强烈。

也就是说:失控感需要一个停下来的理由,而这个理由就可以支配你。

当人们习惯了大脑,临事时就会很容易脱离感受,有了点感觉就会生万千思绪,这种状况到了极致大脑就会把感觉“隔离”。而一旦没了感觉临事就会完全脱离实际,脱离当下,继而妄想被迫害,妄想一步登天。

然而这些妄想却都是自己的影子,而妄想者们只是爱上了自己影子的人。

洪七是前前后后把欧阳锋“剥洋葱”剥得最狠的一个,因为洪七只有一念,一念便能统摄欧阳锋的万念。

二人对事情的不同态度因杨采妮扮演的角色要为弟弟报仇,自己能付出且肯付出的代价却仅仅是一筐鸡蛋和一头驴还该不该为她报而起。欧阳锋的态度是:没人肯为一筐鸡蛋外加一头驴去得罪太尉府的刀客,并建议这位姐姐,如果觉得自己长得好看,那自己会比鸡蛋和驴更值钱,又强调自己并不是对她有非分之想才提的这个建议。

有什么感觉没有?

滴水不漏,好话被他说完了,几头堵,既有意见又有建议,又把正义做成了生意,还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真有一个这样的人对待自己,我相信每个人都是内心不安的,因为自己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你不会觉得他说的对,只会觉得此人无情,一种逃不出此人手心的感觉。

洪七跟欧阳锋是不一样的,一开始洪七也在犹豫,而最终还是去帮住姑娘报了仇,却伤了一根手指。

后来欧阳锋来看洪七,谈出了一场精彩对话:

欧阳峰:“原来这么多条命加起来只不过值一个鸡蛋,为了一个鸡蛋失去一根手指值得吗?”

洪七:“不值得,但是我觉得痛快,这才是我自己。本来我应该没事的,但是我的刀没有以前快,我以前快是因为我直接,认为对就去做,从来不会想什么代价,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变,直到那个女孩来求我,我才发觉原来我完全变了,我竟然没有答应她,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不会答应。那天我很失望,我觉得我已经和你混在一起变成一个人,没有了自己。”

欧阳锋听了洪七这番话便有了上文的独白,在这段独白中,欧阳锋仍然是一副“我算的最精”的自以为是的样子。他所谓的那座山,就是以利益为判断中心,利益就是他的山,即使他去到山的那边看看,看到的和山的这边也是一样,就是赤裸裸的利益,所以他就不必去。

后来洪七伤愈准备复出江湖,临行前欧阳锋问:

“你打算去哪?”

“去一个没去过的地方,希望闯出个名堂,如果你以后在江湖上听说一个九指英雄,那一定就是我。”

“她呢?”

“带她一起去,像你说的,事在人为,谁说过不准带着老婆一起闯荡江湖,对不对?”

可以看出欧阳锋的脑子里处处都是所谓“规矩”、“原则”,不但会捆住别人,也会让自己动弹不得。但这些并不是真正的“规矩”、“原则”,就像古惑仔也会在一个及其狭隘的范围内讲仁义礼智信一样。真正的“规矩”、“原则”是敬畏因果。不违法并非一定不违心,发心是什么就一定会收获什么。心安与不安皆是种子,不在乎现在做没做,而在于心中有没有。有,就一定会伺机做出来。

后来,欧阳锋又有一段独白:“我很羡慕那个女人(洪七的老婆)……”

这就是欧阳锋的真心被触动了,在这里他所倾心的不再是利益,而是能够获得洪七真情的那个女人。换句话说,欧阳峰种下了真心的种子,也必将收获真心的果实。

就像三井寿大闹湘北篮球馆一样,只是为了见到安西教练说“我想打篮球”。

上学时候看只是觉得很感动,到了现在这个年纪,看一次哭一次:

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像三井寿那样被拦下来,也不是所有人都有个安西教练能懂自己。

后来欧阳峰失去了除金钱之外的一切,直到他得到消息:自己的嫂子(情人)去世了。这个时候欧阳峰心如死灰,他烧掉了自己的客栈,对于之前的欧阳峰来说简直不可想象。他走了,离开了这个让他伤心的地方。

后来他回来了,就像三井寿又回到了篮球馆。

这一次,欧阳锋不会再错过下一任,三井寿也不会再闹篮球馆。虽然不知道欧阳锋的下一任是谁,但三井寿即使后来又被痛扁也没出手,没有忘了自己的篮球。

前念不生即心,后念不灭即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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