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皇帝遗诏原是出自朝臣之手?嘉靖遗诏,由他人书就的自责自省

古代皇帝遗诏原是出自朝臣之手?嘉靖遗诏,由他人书就的自责自省

首页角色扮演猫狩纪更新时间:2024-04-21

未知 第三章 砥砺前行

做人正直没人欺

锣鼓喧天齐把道喊,青纱轿坐的我七品官。想当年在原郡我把书念,凉桌子热板凳铁砚磨穿。盼到了北京城开了科选,我辛辛苦苦前去求官。三篇文作得好万岁称赞,恩命我到河南信阳五品州官。到吏部去领凭我先把严嵩见,老贼要三千两磨墨的钱。我说道三钱也没有,这个老贼,他恼羞成怒,把我降到保定府清苑县,五品州降到了个七品县官。上任来刚刚才三天,百姓们纷纷告状到衙前。达官们犯法要不惩办,我怎当百姓们的父母官……

上述是豫剧《七品芝麻官》里“下乡查看”一段戏文,艺术家寥寥几笔,就刻画出明朝最有名的奸臣——严嵩贪得无厌,睚眦必报的丑恶嘴脸。严嵩在历史上的的奸名堪与秦桧、蔡京比肩,作为一个毫无安邦经世之才的人,严嵩依靠精密的谄媚和阴险的权术,一度在大明朝呼风唤雨。

嘉靖皇帝喜好青词,他就发动大臣和他一起写青词,谁写的好就有机会晋升大学士。青词又称绿章,是道教举行斋醮时献给上天的骈俪体奏章祝文,用红色颜料把形式工整文采飞扬的词句写在青颜色符箓纸上,然后拿到祭坛上焚化,祈祷老天爷天遂人愿。

徐阶、袁炜、严讷、李春芳、郭朴、高拱等大学士,个个都是青词高手,严嵩更是高手之王,他以一手祈祷皇帝万寿无疆的华丽文章,深得皇帝欢心。

嘉靖除了喜欢歌功颂德的青词,对文采飞扬的醮词也颇有偏爱,一次,皇帝心爱的狮子猫死了,嘉靖伤心备至,命令臣子们写醮词,大臣袁炜摸着朱老头心思,作诗说陛下之爱猫“化狮作龙”,一下子引得龙心大悦,当即赐狮子猫以金棺厚葬在景山,幸运的猫猫享受到连国家重臣都望尘莫及的“非人”待遇,它也不负此生了。

阁臣们为了逢迎皇帝费尽心机,严嵩更是无所不用其极,甚至罔顾国家安危。俺答三次入犯京畿,京城外,火光烛天,*气腾腾,严嵩竟蒙骗嘉靖皇帝,说是民家失火,这个骇人听闻的瞒天大谎,怕只有胆大如严嵩者才能编造出来。

最具传奇色彩的是,严老爷子有个绝顶聪明的独生子严世蕃,嘉靖帝写给内阁或直接写给严嵩的谕旨,字迹潦草而辞意含糊,几乎无人能懂,严世蕃却能一目了然,代他父亲所作的回答,无一不适应嘉靖心理。

这样的奇异组合使得嘉靖帝片刻离不开宠臣严嵩,严嵩也片刻离不开儿子严世蕃。因此当时民间盛传严嵩为“大丞相”,严世蕃为“小丞相”,朝中大臣讥称“皇上不能没有严嵩,严嵩不能没有儿子。”

亚里士多德曾经说过: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在资历上,严氏是张居正翰林院的前辈老师,然而,面对严嵩的所作所为,自幼嫉恶如仇的张居正心中必有微词。六年的乡居生活早已让张居正脱胎换骨,从一个满腔热血的政治愤青蜕变成善于隐藏真实感情的成熟官员。

他知道自己只是翰林院中一位清闲的编修,纵然他再有舍身为国的精神,有经世济民的才干和力挽狂澜的志向,也都无济于事,如今他能做的,就是波澜不惊,默默等待着属于自己的机会。

张居正未能免俗地写些无关痛痒的贺表颂词,下雪了,他祝贺瑞雪降临;下雨了,他赞美天降甘霖;春节到了,他就高歌新年大吉……此时的他未曾像同年进士杨继盛那样,不惜粉身碎骨弹劾权奸,但也绝不为自己荣华富贵而与严党沆瀣一气,对严氏的误国误民有着清醒的认识。

严嵩覆败之前,徐阶依然默不作声,年轻的张居正对严嵩及其党羽敷衍周旋,不亲不疏,过着唐代诗人白居易《中隐》中描写的“大隐住朝市”式的生活。

随着徐阶与严嵩的争斗逐渐白热化,与徐阶相善的友人畏惧严嵩的权势,看到严党人马唯恐避匿不及;与严嵩亲昵的党羽也极力排挤徐氏门徒,唯独张居正在两位权贵之间逶迤相处,应付自如。

他在严大人面前毫不隐晦自己与徐阶友好相知,在徐大人面前也痛恨严嵩祸国殃民,并能神奇地做到让二相都不视自己为两面派,相反还都很爱护这位青年才俊。

守得云开见月明

嘉靖三十九年(1560年),徐阶由少傅晋太子太师,他也借着自己的高升拉张居正一把,三十六岁的张居正在徐阶的推荐下,从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擢升为正六品的右春坊右中允,主管国子监(太学)司业事,即为国立大学副校长。

国子监是明朝最高学...

倘若张居正能经营好这个“副校长”身份,在监生及士大夫中间,酝酿出一种“谁人不识张江陵”的气氛,不啻为一笔官场长期投资,日后必有丰厚的收益。

这一切,正是徐阶将自己这个最得意门生安排到这个职位的初衷。

新官上任三把火,张居正在国子监“劝学兴礼,建首善为天下先”,严格要求学生遵守校纪校规,读书明理,不虚度光阴,学风为之一新,往日死气沉沉的太学被他办得有声有色。

张居正不忘当年顾东桥赏识栽培自己的经历,一如顾先生赠与自己玉带一般,张居正对品学兼优的学生也是毫不吝啬,在生活和学业各个方面帮助他们。当时有位监生叫敖鲲,在国子监的一次考试中考取了第一名的优异成绩,张司业大为欣赏他的才华,把他引为知己,重点培养。后来,敖鲲果然不负张居正的期望,在隆庆二年考上了进士,做了御史,他为官尽忠职守,举荐人才不避所嫌,确实是位干事之才,最后官拜南京光禄寺卿。[8]

站在背后协助敖鲲成功的张居正也以机智博学的品格和奖掖后学的大度在众多国子监监生中树立了威望,积蓄了大量政治资本。

张居正的人生轨迹也是在这里与另一颗政治明星有了最初的交集,此人亦为张居正一生的重要朋友,两人一生恩怨颇多,他就是国子监司业的顶头上司——国子监祭酒高拱。

高拱,字肃卿,号中玄,出身于河南新郑的一个官宦世家,生而相貌魁伟,自幼颖敏勤奋,胸怀大志。他曾是裕王(后来的隆庆皇帝朱载垕)的老师,与其关系密切,继严嵩之后,成为徐阶的主要对手。

高拱长张居正十三岁,张居正此时还是三十又六的方刚青年,而高拱已是年过半百,浸淫官场多年的大叔了。高大叔仗着学问与年龄上的优势,目空天下士,然而初次见到张副校长,就被张居正英俊潇洒的外表和学贯古今的才识深深折服,顿生相见恨晚之感。

相似的从政经历和人生抱负使两位校长颇有共同语言。张司业对高祭酒极为尊敬,言必称兄,国子监不论大事小事,都要虚心请教。两人经常聚在一起讲析义理,商榷治道,每每谈到默契的地方,不禁拍手称奇。高大叔因此越发爱重博学多才的张小弟,对他礼敬有加。

他们在翰林共事的日子里,留下不少令人津津乐道的佳话。

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高拱约张居正到香山出游。放眼望去,枫叶红遍满山坡,高拱指着远山近林对张居正说:“如此大好江山,却国势衰颓、江河日下,实在令人叹息啊!”

张居正默不作声,凝重地点了点头。

高拱见张居正沉默无言,转身对着张居正说:“老夫观察太岳很久了,从你的言行中看得出,你和老夫一样,有报国的大志,现如今政治昏暗,百姓疾苦,不知你有何救国之良策?”

张居正知道身边这位老大哥看出了大明朝华丽袍服下的破败,看到了张氏渴求力挽狂澜的远大志向。

张居正捻须沉吟,忆起昔日诸葛孔明之言,然后抬起头,身对群山,目光如炬,一字一顿坚定地告诉高拱:“如果我有一天能秉执朝政,肩挑国事,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高拱不由击掌叫好:“好一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诸葛武侯当年虽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但终究也致死践诺,虽功业未成,也不负此生,定当无憾了。”

张居正听后不以为然,缓缓摇头,语气坚定地说:“鞠躬尽瘁,但为国事;死而后已,功业自成。”

一番慷慨激昂之辞,令得高拱为张居正睥睨天下的豪气所震撼,不由抚掌击节叹道:“不愧名为居正,你这气吞山河、睥睨古今之志气,除了我高拱,还有谁能比得了?”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是赞扬张居正,更是夸耀自己,不禁令人想起曹操与刘备青梅煮酒论英雄时,曹操的那句“今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两人击掌为誓,以宰相的事业互相勉励。相约若他日登阁入相,定当戮力同心,振兴大明王朝,颇有惺惺相惜之态。

张居正在国子监不仅收获了高拱这样身负经济之才的知交,他凭借着太学司业这种身份上的便利,进一步接触了风靡士林的阳明心学,结识了一批著名的王学学者,如江西的胡直、罗汝芳,贵州的孙应鳌和麻城的耿定向。

几位年轻人的理想各有不同,然而,人生际遇将其紧紧连在一起,今后的岁月中,相互砥砺,相互协助。他们所共同推崇的心学培养了张居正敦本务实的学术思想与不避毁誉的人生态度,指导着他的政治实践。张居正一生自信自得,除了有荆楚士风的积淀,更多的是阳明心学的潜移默化。

·从《永乐大典》到《承天大志》

杰出的人才不会长久呆在一个地方赏花看月,他注定要有非凡的阅历,看到更加广阔的风景,国子监的经历只是张居正仕途大道上的一个小小驿站,很快,一项更具挑战性的任务降临到他的肩上。这个任务,便是重录《永乐大典》。

《永乐大典》顾名思义,成书于永乐年间,被誉为“世界有史以来最大的百科全书”,它超过了前代编纂的各类书,比后来的清室所修《四库全书》更为全面,所耗费的人力财力巨大,共22937卷,三亿七千万字,比《大英百科全书》早300多年问世,是人类历史上空前绝后的旷世大典。

喜好灵异精怪的嘉靖皇帝非常痴爱这部《永乐大典》,经常放几卷在案头以供随时翻阅。不料有一天宫中失火,奉天门及三大殿均被焚毁,火势蔓延,危及到了放在南京文渊阁中的《永乐大典》正本,所幸《永乐大典》最终被救,嘉靖为了防止这种祸患再次发生,萌生了重录《大典》的想法。

重录绝不是一件容易事,像这种国家性的类书,一定要由国家级的专家学者来编撰。作为礼部尚书徐阶的得意弟子,张居正便有幸和高拱、袁炜等才臣一起合作,校订大典。[9]

重录《永乐大典》是张居正人生中一次非凡的体验,他不仅深入学习了目录学、文献学、史学等多种知识,更加开阔视野,增强文化修养;而且通过这次的经历,展现出卓越的史才与文才,为他后来主修《承天大志》奠定了基础。

《承天大志》的前身是顾璘等人编纂的《兴都志》,它由帝国当时第一流的文化大儒耗尽心血编写出来,内容详实、文采飞扬,却并没有得到皇帝应有的重视,究其原因,是编撰者没有把握好嘉靖的编写意图,以致嘉靖“以手拨去,礼部遂不敢刊行”。

《兴都志》绝不是普通的地方志,嘉靖皇帝是由外地藩王入嗣继承大统的,他出生在父亲兴献王的封藩之地——湖广安陆,待他做了皇帝后,为了彰显皇位的合法性,立即把安陆更名为承天,尊称“兴都”。

嘉靖皇帝深居皇宫数十年,依旧对龙飞之地有着特别的眷恋之情,他想为自己“正统”地位制造舆论宣传,二十年后,他下令重新编写《兴都志》。《承天大志》便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开始修订的。

《承天大志》不再是一本普通的地方志,既是国史,亦是帝王家史。编纂这部书成为皇帝晚年的心头大事,每一篇稿件他都要亲自御览审订,承修此志必选其心腹亲信。

为了迎合皇帝的想法,不再重蹈往日《兴都志》的悲剧,有幸参加这个项目的大臣,不会放过机会大拍马屁,为仕途之路添砖加瓦。纂修诸臣同时也借编修《承天大志》之机排斥异己,发展自己的羽翼,整个编纂过程中始终带着浓浓的火药味,成为那个年代权力斗争的缩影。

总裁袁炜才华横溢,素有“青词宰相”之称,深受皇帝宠爱,他持宠而骄,虽出自徐阶门下,其气势咄咄逼人,凡事丝毫不让徐阶。当各位纂修官把绞尽脑汁写好的草稿拿给徐阶过目,受到徐大人的认可后,袁炜却鸡蛋里面挑骨头,不断给纂修官难堪,继而把他们精心撰写的文稿全部篡改。诸纂修官心里郁郁不平,徐阶则按捺下大家的不满,表面对袁大学士放任不管,任其删改。

等袁炜死后,徐阶便立刻“尽去所串改,无一存者”,诸纂修官再遇到疑难问题请教徐阶,徐大人从不做直接回答,而是抛出四个字:“问张太岳”。[10]徐阶通过怀柔的方法,孤立袁炜,培植他的同盟。

张居正没有辜负乃师期望,他把握好这个可以使他迅速崛起的机会,全身心地投入到修志当中。他为了投帝所好,一改先前笃实学风,极尽歌功颂德之能事。在他笔下,庸碌猥琐的藩王兴献王摇身变成雄才大略的周文王,“我献皇帝,天纵圣哲,日跻诚敬,渊仁厚德,迈于周文;而章圣皇太后明章妇顺,又于太姒徽音有似焉!”

有了周文王一般的父亲,嘉靖皇帝自然成了“开太平盛世,虽唐宗宋祖所不及”的不世出英主,堪与三代的“尧舜”大帝相匹及。尧舜两帝都是上古的贤明君主,自古君王都喜欢臣子把他们比作尧舜。张居正这顶高帽一扣下来,必会哄得嘉靖皇帝龙颜大悦。

短短八个月后,张居正圆满完成了华丽的马屁奉承之作,他把全稿分为礼乐纪、大狩纪、宫殿纪等十二纪,由礼部尚书徐阶代他进呈皇帝。嘉靖皇帝看了张居正撰写的《承天大志》果然很满意,他庆幸又发现了一位学养深厚的年轻官员,决定晋升张居正为右谕德,侍奉裕王朱载垕讲读。

嘉靖一共生了八个儿子,其中六个至今都已夭折,仅剩下裕王和景王兄弟二人。裕王成为事实上的皇长子,按照无嫡立长的原则,裕王应该是第一皇位继承人选,而张居正作为裕王府的讲官可谓前途似锦,正常情况下迟早会被提携入阁的。

不过所有的正常程序和正常制度,碰上嘉靖这位特立独行的皇帝都变得不再正常。嘉靖原来立的太子早已死去,按理说裕王应该顺理成章地晋封太子,但嘉靖偏偏听信道士陶仲文的话,迷信“二龙不能见面”的谣言,二十年不见裕王,不立太子,反而颇为欣赏景王,甚至有让景王做自己接班人的念头。

严氏父子也依着嘉靖,很是拥护景王,严世藩还时常欺负一下柔弱的裕王以显示他的能耐;而徐阶、高拱等人则是站在裕王一边,张居正进入裕邸,更是壮大徐阶力量,并能与他亲切的高大哥继续共事。人多力量大,王府的几位讲官团结在一起维护裕王朱载垕,帮助他走过其一生中最为风雨飘摇的一段岁月。

在裕王府工作的岁月里,张居正充分展现出鸿儒硕学的翩翩风度。他仪容俊整,讲课基本不拿讲义完全脱稿,案例分析信手拈来,剖析政务多切中事理。坐在王座上的裕王听得津津有味,目不转睛地盯着才貌双全的张老师,以示崇高敬意。

朱载垕不仅在学识上仰慕张先生,生活上也很善待张老师。在裕王的感召下,连王府大太监李芳,都极为推重张学士,经常向他请教经书义理,畅谈家事国事天下大事。

凭借自己的奋斗和师友的关照,张居正渐渐享誉士林。

徐阶和严嵩不得不说的故事

明代建立起“皇帝——司礼监——内阁”的制衡机制,使得党争贯彻始终。从洪武年间的浙东集团与淮西集团,到英宗、景帝时期的宦官与大臣,嘉隆万之际张璁、夏言、严嵩、徐阶、高拱、张居正等人的政治斗争,乃至明末东林党、复社和阉党的斗争,庞大的帝国没有一刻不在内斗中度过。

有明一朝的历史,某种形式上也是一部激烈的党争史,嘉隆之际政治斗争的高潮,当属徐阶和严嵩的斗争。如前所述,严嵩自击败夏言,当上内阁首辅以来,依靠精密的谄媚百般逢迎讨好嘉靖的荒唐举动,深得皇帝欢心,他本人也借此一手遮天,大肆打压异己。

朝臣对严嵩的不满由来已久,吴时来、张翀、王宗茂、赵锦等仁人志士不顾个人安危相继弹劾严嵩,尽管都以失败告终,却也不能不唤起嘉靖对严嵩的猜忌。嘉靖不过是把严嵩当做自己的统治工具,像宠物一样护着严嵩,一旦首辅利用价值被榨干,皇帝只需一句“不如朕意”,就能宣判严阁老政治生涯的落幕。

“不如朕意”的时刻很快就到来了。

嘉靖四十年(1561)的冬天,皇帝到西苑永寿宫燃放烟花,没想到真龙天子的无心之举惹到了火神爷,小小烟花酿成大祸,顷刻间雄伟壮观的宫殿化身为巨大的火把,烈火过后成了一片废墟。

嘉靖眼看着心爱的宫殿被焚毁,一心想修复永寿宫,严嵩身为首辅,这次表现出难得的公忠体国,他以费用巨大为由,委婉拒绝嘉靖重修万寿宫的请求。若单说费用巨大,倒也没多大问题,可精明一世的严嵩犯了个原则性错误,鬼迷心窍地请求嘉靖迁住南城离宫。

“奸”者千虑,必有一失,他忽略了离宫是先祖英宗失去帝位改做太上皇的地方。这对敏感多疑的嘉靖而言,不能不说是一大忌讳。嘉靖帝听到这些,立刻拉长了脸。

此时,站在一旁的徐阶敏锐地察觉到皇帝多少有些龙颜不悦,沉思片刻,当场拿出一套折中的方案:“臣以为重修万寿宫无需开销,用修三大殿余留的材料就足够了,工部尚书雷礼和臣的儿子徐潘可主管工程事宜,陛下您看怎么样?”

眼看着徐阶为自己解围,嘉靖欣然准奏,并任命徐爱卿全权负责此事。徐公子也很争气,在他的监工下,不出数月即大功告成,更名为万寿宫。

徐阶善于谋算,对宫中日用物资和建筑费用了然于胸,精打细算出既花费不多、又能如期完成的工程计划,嘉靖皇帝不禁龙颜大悦,晋升徐阶为少师,兼领尚书俸。

这个回合里,徐阶靠着过人的才能和高效的施工团队,出色完成重修万寿宫的任务。嘉靖帝自此对严嵩心生罅隙,遇到重大事务需要秘询大臣时,常常舍弃严首辅,独找徐次辅商议。

严嵩发觉自己失宠,心生警惕,担心遭到徐阶暗算,他在府中摆酒设宴,隆重地宴请徐阶。严嵩让子孙家人团团围着徐阶跪拜,自己举杯恳求道:“我年纪大了,日子也不多了,鄙府老少还望徐公照顾。”

徐阶表面上客客气气地表示不敢,内心则窃喜起来,严嵩与嘉靖的联盟已不像当初那样牢不可破,自己逐渐可与之抗衡,一个借刀*人的计划在徐阶脑海中成形。

徐阶作为混迹官场多年的政坛老手,深刻了解嘉靖皇帝最为爱好的三样东西就是:能长生不老的丹药、能驱使鬼神的秘方以及能呼风唤雨的咒术。在他当皇帝的几十年里,皇宫变成一个终日举行修炼的场所,一个提炼丹药的实验室,而皇帝最相信的正是那些“手眼通天”的道人们。

善于权谋韬略的徐阶利用嘉靖皇帝信道的弱点,暗中收买了几位嘉靖宠信的道士,授意他们利用皇上扶乩的机会中伤严嵩。

扶乩是中国道教的一种占卜方法,取一个沙盘,道士装作神仙附体,皇帝问什么问题,道士就把答案就写在沙盘上,表示上天对天子疑问的答复。

嘉靖皇帝心血来潮,有一天突然向蓝道行发问:朕虔诚待天,奈何国家每况愈下,朝政混乱不堪?

蓝道行大喜,机会来啦,立即按照徐阶事先嘱咐的诈为乩仙回答:贤人不得施展其才,奸徒肆为猖獗,以致国家衰败。

嘉靖皇帝连忙追问:谁为贤人,谁为奸人?

蓝道行就写出:贤人如辅臣徐阶,尚书杨博,不肖如严嵩。

嘉靖皇帝紧接着又问:上苍知之,何不发雷霆之威惩治奸人?

蓝道行又写:奸贼在京,其府距皇宫仅数步之遥,为保皇宫之安,不可如此。若陛下将其驱逐出京,上苍自会惩贼。

信道痴迷的嘉靖帝默默地点点头,继而沉默不语,他对严氏父子的厌恶与日俱增,逐渐萌生了驱除他们的念头。

一切只因一个梦

一切的铺垫之后,徐阶集团发动对严嵩的新一轮围剿。

一个宁谧的夜晚,万籁俱静,徐阶的门生——御史邹应龙还在拖着疲劳的身子,挑灯夜战,他提笔正要拟写弹劾严嵩奏章,朦胧间昏昏睡去,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的邹御史“左牵黄,右擎苍”,佩弓带箭,身骑骏马,纵辔而奔。正行间,忽遇一座高山挡着去路,应龙取箭就射,可这一箭轻飘飘的,只发出“嗖”的一声响,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又接连射了好几次,却屡射不中。

梦里的邹应龙显然很沮丧,他翻过了高山,一座小山映入眼帘,山脚东面有一座用土块垒起的楼,楼下面是一片田地,田里有一堆米,米上还盖着草。他用力拉弓搭箭对准垒楼射去,只听哗哗一声巨响,垒楼顷刻坍塌。

邹应龙的梦境中瞬间风云变色,他那一箭仿佛射倒了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牌,紧接着响声连天,米堆倒了,田也炸开了,小山也倒了,邹应龙回头一看,连身后的那座大山也倒了,响声连天,声势惊人,邹应龙大惊失色,醒回现实中来。

邹应龙努力平复一下心情,追忆梦境,细细解析,猛然醒悟:这个“高山”不就是一个严嵩的“嵩”字吗?看来直接射向高山的箭是没有效果的。

“田”上一堆“米”,米顶上是“一”堆“草”,这些合起来不正是一个严世蕃的“蕃”字吗?而严世蕃别号“东楼”,这个楼塌山倒,不正是象征着严世蕃的倒台吗?

东风来了!

邹御史顿悟天机,想要直接扳倒严嵩,目前时机尚不成熟,但只要扳倒严家小子严东楼,再拿严嵩开刀,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趁热打铁,他连夜奋笔疾书,奏章中只列举严世蕃卖官鬻爵的种种不法行为,绝口不提老子严嵩:

工部侍郎严世蕃凭借父权,招权纳贿,贪得无厌,广致贿赂,刑部主事项治元用一万三千两银子就能得到吏部稽勋司主事的肥缺;贡生潘鸿业以二千二百两买到临清州知州,如此买官的有百余人之多!

天下水旱灾难频频发生,南北边境多警,而严世蕃仍然大肆搜刮民财。上行下效,内外百司,莫不竭尽民脂民膏,贪欲难填。如此,人民岂能不穷,国家岂能不病?天灾人祸接踵而至,请陛下将严世蕃斩首示众,以为人臣不忠者戒!

一边是社会舆论怨声载道,一旁是道士们的挑拨窜掇,嘉靖帝终于被磨得失去耐心,下诏逮严世蕃入大理狱以谢天下,强迫严嵩致仕,但念在他是二朝老臣的份上,还发放退休工资。

严世蕃虽然身陷囹圄,但聪明的严公子发现皇帝对老父没有一棒子打死,深知事情不像想象中那样不可挽回。他蹲在大理寺监狱中遥控政局,通过早先交结的太监,在嘉靖耳边煽风点火:蓝道行与邹应龙里外勾结,陷害辅国大臣,扰乱国是。

太监在嘉靖旁边吹的耳边风起了效果,嘉靖帝将两人各打五十大板,并命人逮捕蓝道士入狱审讯。严嵩抓着机会,立刻嘱托还在朝中的刑部心腹,严刑拷打蓝道行,让他诬攀徐阶为幕后指使。

蓝道士深知自己已然得罪了严党,就算老实招供恐怕也无法调和矛盾,况且他真那样做了就成为意志不坚定的叛徒,到头来还会遭到徐阶一方的唾弃,落得个两头不讨好的可悲下场。他只能强忍着酷刑,咬紧牙关,打死也不说,可怜一代反严斗士就这样被严党活活害死。

蓝道行的死并没有阻止嘉靖处置严世蕃,法司最后判决:“严世蕃受贿八百两白银,流放雷州,其两个儿子及心腹罗龙文等人分戌边地。”

二十年笙歌艳舞俱尘埃

严氏父子离朝后,没人再与嘉靖谈玄论道,年过半百的老皇帝不由追念起严嵩过去二十多年的赞玄之功,悒悒不乐。远在江西南昌的严嵩惊闻帝意仍有念旧之情,就趁嘉靖帝生日,献上亲自撰写的《祈鹤文》,祈祷皇帝万寿无疆。

这篇寿文写得华丽无比,字字珠玑。嘉靖看到寿文龙颜大悦,亲自下诏表扬严嵩。严嵩看到了希望,做出一副可怜的模样恳切哀求嘉靖能够赦免他的儿孙返回故乡分宜,为他养老送终。

嘉靖帝迟疑许久,终究还是没有答应严嵩的请求。

事情发生到这个地步,足以尘埃落定,斗争的胜者如愿坐上首辅宝座,失败一方归隐山林,其乐融融。但经历一连串打击的严世蕃毕竟年轻气盛,咽不下这口恶气。

他戴罪流放至半道,便擅自回到南昌,无所顾忌地修建豪华别墅,甚至酒后扬言说,等他来日东山再起,一定要找徐阶和邹应龙报仇!

消息不胫而走,传到北京徐阁老耳朵里,本已对老严心生怜悯的徐阶忽起斩草除根之心,命他的学生林润逮捕严世蕃等人入京审讯。林润得令即行,一面捕人,一面又上奏疏,要求皇帝速诛严氏以正国体!

大难当头,严世蕃仍不改跋扈本性,放言:“任他燎原火,自有倒海水。”

几个被一起关押的党朋见严大少爷这么镇定,连忙问计。

严世蕃得意洋洋:“通贿之事,不可掩遮,但英明圣主才不至对此深恶痛绝。‘聚众通倭’罪名最大,要派人立刻通知朝中从前交好的言官,在刑部把这一条削去,再添上我父子从前倾陷沈鍊、杨继盛下狱的‘罪恶’,这样一来,必定激怒圣上,我辈可保无忧!”

严世蕃自诩“天下第一聪明人”,他的这招真灵,把刑部尚书黄光升及大理寺卿张守直等大臣忽悠得晕头转向。他们在罪状辞中如严世藩所愿大肆渲染严氏父子残毒陷害沈鍊、杨继盛二位忠臣的滔天罪行。

严公子洋洋得意,满心以为拟案大臣完全中计,被自己牵着鼻子走,可他千算万算,却没想到这罪状词并未直接上呈皇帝,而是径直送到了首辅徐大人的案头。徐阶轻扫一眼,就看得出这诉状中的玄机,他屏退左右,关上门窗:“诸位,你们是想救严公子,还是想*严公子?”

众人愕然:“当然是除了他!”

徐阶一笑:“要是你们这张罪状呈递给皇上,只怕会让严世蕃逍遥法外。”

黄光升一脸迷茫。

徐阶郑重地回答:“杨继盛、沈鍊蒙冤被害,天下痛心,但这是圣上亲下诏旨。诸位此案中谈及此事,正触圣忌,圣上看了,必以为法司借严氏父子案影射圣裁不公。皇上震怒之下,定要翻案。届时,严公子不惟无罪,还会轻骑出门,而你们则将大祸临头。”

几位同僚如雷轰顶,惊立当堂。

良久,他们才惊醒过来:钦定的案子不能翻,一定要重拟罪状!徐阶倒显得格外淡定,微微一笑,从袖中掏出早已写好的罪状,吩咐左右:“按此誊抄即可,诸位请务必保密,消息一旦泄露,严党必有所备,到时候别生枝节,事情就不好办了。”

徐相爷所拟罪状更为骇人听闻:严世蕃与倭寇首领汪直阴通,勾结日本岛寇,南北煽动,引诱北边蒙古人侵边,图谋倾覆大明王朝。

故事完全按照徐阁老的计划发展着,嘉靖帝还没看完奏疏就拍案狂怒。他平生最恨的就是倭寇和蒙古人。小严和这些人勾勾搭搭,罪不可恕,马上下令锦衣卫严讯。

当严世蕃等人得知徐阶所拟的“罪名”,抱头大哭,这回真的没救了,他真的是领教了江南政客的厉害了。

嘉靖四十四年(公元1565年),当政二十多年,权倾一时的二朝元老严嵩,彻底垮台,儿子被*、家产抄没。

话说严世蕃行刑那天,京城老百姓相约前往西市观看奸佞的下场,一时间西市热闹得如同节日。菜市口的监斩官早已端坐在棚子里,两辆分别装着严世蕃和罗龙文的囚车“哗啦哗啦”从远处缓缓开来。沿途的老百姓纷纷将手中的烂菜叶臭鸡蛋往这俩人身上砸,一边砸一边骂。

二人被押下囚车,跪下,头被按在断头台上。

“时辰已到,行斩!”

令牌掷地有声,刽子手早已不甘寂寞,双手抡起鬼头刀,照准了双腿已经吓瘫的严世藩的颈项便猛砍下去……

鲜血喷涌,人头滚地。

官民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不久,严氏奸党也皆为徐阶等人清洗出去,*头的*头,坐牢的坐牢,流放的流放。严家大树,连根拔起。

家财两空的严老头子晚景凄惨,临死前一直寄居墓舍,靠食墓主的祭品苟且偷生。他生前作恶多端,死后没有任何人吊唁,更没人收敛他的遗骸,他作为明代第一奸臣,永远刻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

万恶的严嵩政权的倒台,张居正内心无比欢欣,他对国家命脉和个人前途充满希望,高声吟唱着:“狂歌袅袅天风发,未论当年赤壁舟。”

不过亲眼目睹着严嵩从权势薰天沦落到流浪街头,张居正不免有些伤感,看在严嵩作为他翰林老前辈的情面上,这位政坛新星竟然亲自出面拜请江西分宜县令把严嵩体面下葬,也算为自己积点善德:“闻故相严公已葬,阴德及其枯骨矣,使死而知也,当何如其为报哉!”

话说严嵩确为历史上有名的奸臣,明代贪官排行榜的No.1,后人曾将他家抄出的财产列清册,取“太阳一出冰山落”的语意,命名为《天水冰山录》,仅仅登录财产的字数都多达六万多,据传严家抄出皮衣一万七千余件,帐幔、被褥二万二千四百余件,金窖十多个,每窖藏银一百万两,其他古董名画、珍玩宝藏不计其数。

但是奸臣也有他的冤屈,况且严嵩儿子严世蕃的确是含冤而死。因为严世蕃“通倭卖国”的罪名,完全子虚乌有。徐阶等人使用阴谋诡计,用非法的手段处死一个本该处死的人,同样不合法理。

后来张居正在编撰《明世宗实录》就提出异议:严世蕃凭借他父亲的威势,“盗弄威福”、“浊乱朝政”,完全可以用“奸党”罪处死,而司法部门却说他通敌谋反,不合法理。

这让我们领教在专制政治体制下,面对昏庸的皇帝和险恶的政敌,伸张正义也只能使用这种非正义的阴谋权术。

在徐阶和严嵩的斗争中,张居正受益良多,从老师身上学到了厚黑权术和行走官场必备的“忍”字诀,暂时性收回拳头不是软弱,大丈夫就当能屈能伸,随机应变而不露声色,在适当的时候给政敌致命一击。

小张的第一次正式亮相

严氏垮台,新任内阁首辅徐阶在内阁办公室墙壁上铭刻上他为政的“三还”座右铭:

以威福还主,以政务还诸司,以用舍刑赏还诸公论。

徐阶在隐忍了二十多年后,终于斗倒奸臣,他宣誓要一反严嵩的擅权乱政,把威权和福祉归还皇帝,把政务归还政府各部门,把官员的任免与奖惩交还公众舆论,妥善处理好君主与内阁,部院寺监与科道言官的关系。

徐阶善于统战各方人士,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他执政以后,内阁只剩下他和袁炜两人,徐阶又引入李春芳、高拱、郭朴等贤臣入阁,朝士侃侃而谈,为国任事的大臣也可保全身家,天下人称颂徐阶是大明贤相。

徐阶呕心沥血地拨乱反正,新进的内阁同僚大体也都是正人君子,众人的齐心协力下取得一定的成就,可他们还是无力迅速扭转颓败已久的国势,无法匡正那个刚愎刻薄皇帝的种种恶习,朝政依然没有太大改观。

嘉靖死后,头等大事不是安葬老皇帝,迎立新皇帝,而是发表遗诏。皇帝毕竟是皇帝,他的遗诏不像普通人,死前基本可以遵照本人意愿亲自拟写或由儿女代笔;皇帝就不如普通人家这么自由了,他的遗诏常出自内阁大学士之手,内容很可能与皇帝本人的意旨毫无关联,当遗诏草成时,皇帝可能早已咽气。

一般遗诏的内容,无非是简略回顾先帝的“丰功伟绩”,勉励即将即位的新皇帝要勤政爱民,如果是负责的大臣就不吃这套官样文字,他们常常利用遗诏“大逆不道”地批评老皇帝,以此扫除前朝弊政,为新朝政局开创一个和平稳定的环境。

徐阶自嘉靖三十一年(1552年)入阁,至今已走过十五个年头,他担任首辅以来,独自深层次地与嘉靖接触,君臣之间不乏坦诚相待的谕答,徐阶从嘉靖帝刚愎暴戾的背后,更多地察觉到其精神上的脆弱残缺。

嘉靖皇帝驾崩后,徐阶草拟遗诏时情感复杂,顾虑重重。如果遗诏内容在起草阶段就被泄露出去,必然引发政局的反复动荡。想到这里,徐首辅撇开其他内阁同僚,秘密找来尚未入阁的得意弟子张居正,两人在内阁连夜查阅本朝历代遗诏,学习它们的写作技巧和革新精神,筹备草诏。

徐阶、张居正这对勇敢任事的师生一起沉机密谋,他们一反往日吹捧先帝之风,巧妙地假遗诏之拟,批判嘉靖旧弊,振肃朝廷纪纲,为世宗作一个全面纠正积弊的遗诏:

朕以宗人入继大统,获奉宗庙四十五年。深惟享国久长,累朝未有。乃兹弗起,夫复何恨!但念朕远奉列圣之家法,近承皇考之身教,一念惓惓,本惟敬天助民是务,只缘多病,过求长生,遂致奸人乘机诳惑,祷是日举,土木岁兴,郊庙之祀不亲,明讲之仪久废,既违成宪,亦负初心。

迩者天启朕衷,方图改彻,而据婴仄疾,补过无由,每思惟增愧恨。

盖愆成昊端伏,后贤皇子裕至。仁孝天植,睿智夙成。宜上遵祖训,下顺群情,即皇帝位。勉修令德,勿遇毁伤。丧礼依旧制,以日易月,二十七日释服,祭用素馐,毋禁民间音乐嫁娶。

宗室亲、郡王,藩屏为重,不可擅离封域。各处总督镇巡三司官地方攸系不可擅去职守,闻丧之日,各止于本处朝夕哭临,三日进香差官代行。卫所府州县并土官俱免进香。郊社等礼及朕祔葬祀享,各稽祖宗旧典,斟酌改正。

自即位至今,建言得罪诸臣,存者召用,殁者恤录,见监者即先释放复职。方士人等,查照情罪,各正刑章,斋蘸工作采买等项不经劳民之事悉皆停止。于戏!子以继志述事并善为孝,臣以将顺匡救两尽为忠。尚体至怀,用钦未命,诏告天下,咸使闻之。

《嘉靖遗诏》总共有追思悔过、皇位继承、丧礼事宜、纠正弊政四大内容,追思悔过与纠正弊政两项最为重要。遗诏废除了嘉靖朝肆行斋醮、大兴土木、广求珍宝、滥营织作等扰民之事,又将嘉靖初年因议礼案、大狱案无端受到贬斥或蒙冤死去的官员,复官赠谥、抚恤后人。

嘉靖朝的经历和遗诏,令大家不由想起半个世纪前的正德朝。正德皇帝顽劣荒淫,长期匿居豹房,宠幸大太监刘瑾,大肆出游,*扰民众。他死后,杨廷和等人拟定的《正德遗诏》罢免威武团练诸军,散遣入卫边军,罢遣番僧,释放南京逮系罪囚,放遣四方进献女子。这些除弊措施,平息民愤、收笼人心,京城老少都欢呼雀跃。

如今的《嘉靖遗诏》不仅继承了《正德遗诏》的革新精神,而且纠正力度也比前朝遗诏更为深刻彻底。

次日清晨,师徒两人昼思夜划的《嘉靖遗诏》当朝公布后,引发各界强烈反响。刑部尚书黄光升激动地嚎啕大哭,感恩之情溢于言表;无数蒙冤之臣终于等来了沉冤昭雪的这一天,有识之士从遗诏中看到了国家的前途,民族的希望,连街头巷尾的平民百姓也感受到了朝廷改革弊政的决心。

徐阶的政治生涯颇引以为傲,他在张居正去世后的《祭张太岳太师文》深情地回忆往事:“嘉靖之际,政坏贪壬,民怨士议,翕訿同声。我谋于公,宜使革心,爰奉末命,宣诏于廷,抉剔冥迷,发扬圣仁,听者咸恸,如梦得醒,悔前之为,归于大宁。”

嘉靖君臣之间的恩恩怨怨随着这份字字斟酌的《遗诏》一笔勾销,长达四十五年虚无缥缈的荒诞时代终于宣告结束,短暂却极其精彩的隆庆新时代正大踏步地朝大家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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