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陈塘关总兵李靖的第三子,上头有两个哥哥,大哥叫金吒,二哥叫木吒,按照李靖的起名思路,他应当叫“水吒”。
「哪吒」这名字是元始天尊起的。
影片重新解构了这个故事:元始天尊将暴戾的混元珠炼化为了一枚灵珠和一枚魔丸,灵珠子投胎为人,可助武王伐纣;魔丸入世,则为祸人间。李家世代守陈塘关,陈塘关百姓世代抵御妖魔,所以元始天尊才会将灵珠投入李家,取名「哪吒」。
哪吒:“哪”,同“傩”,是一种原始祭礼,驱鬼逐疫、酬神纳吉;“吒”,同“咤”,有叱吓邪恶之意,是万邪诸恶的克星。
偏生他就是个妖魔,天生魔童,一身戾气,本性即恶。
三年后,他便要被天雷咒劈成飞灰了。
因为他生来就是错的,即便那并非是他自己的选择。
但这版电影很温情,它给了哪吒一个很好很好的父亲。
“这是我儿。”
这魔是魔丸的魔,但这一身的血肉和骨头,姓李,李家人生来就是斩妖魔、担大义的好人。
李靖和殷夫人都没得选,他们期待着儿子作为灵珠降生,但如果那是魔丸托生,也只能是他们的儿子。所以殷夫人通常是不在家的,她每日奔忙着斩妖除魔为儿子积德,李靖纵使是一家一家磕头也要请人来参加儿子的生辰宴,他们不想让孩子死的时候还背着一个妖魔的罪名。
所以这一版的哪吒,没有拔剑自刎,也没有剜骨肉还于父母,但我觉得这样的处理更加出彩。
几乎每一版哪吒的剧情高潮都在于水淹陈塘关的那一日,哪吒拔剑自刎之时,还却父母恩,了断身后事,抗父权,得自由。就传统人物设定来看,哪吒和孙悟空有着极高的相似性,孙悟空反抗的是王权和神权,而哪吒反抗的是父权——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那么
身体还给你
发肤也还给你
我不连累你
我犯下的错我自己来担
1979年的哪吒*死了自己,也*死了父权。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父亲要像个父亲,儿子要像个儿子。1979年的李靖实在不像个父亲。
所以后来的哪吒们多数剜了肉,剃了骨,以莲藕重塑了肉身,与李靖再无血脉关联。但没了父权桎梏的哪吒,重新做回了灵珠子,助武王伐纣,投身封神榜。一如大闹天宫的孙猴子最后也成了佛。
我不晓得孙猴子哪来的慈悲,也不知道后来灵珠子还是不是哪吒。
直到2019年,《哪吒之魔童降世》的主创团队重新解构了哪吒——
虽然力气大了些,长相奇怪了些,但这孩子才三岁,踢毽子的时候眼睛亮得发光,咧嘴笑起来牙缝还是宽宽的。
无论是1979年,还是2019年,哪吒们都渴望被认可,或者说,渴望成为一个「社会人」,这是一个和「自然人」相对的概念。
社会人:
通过社会化,使自然人在适应社会环境、参与社会生活、学习社会规范、履行社会角色的过程中,逐渐认识自我,并获得社会的认可,取得社会成员的资格。
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梅奥认为,“人是独特的社会动物,只有把自己完全投入到集体之中才能实现彻底的‘自由’。”
1979年的哪吒是灵珠子托生,却始终得不到认同,水淹陈塘关那日,父亲提剑欲*他,母亲避而不见他,他的“社会化”破碎了,所以他也破碎了。
2019年的哪吒是魔丸降世,他是陈塘关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小妖怪”,他同样得不到世人认同。
但是当成见如大山一般压下时,他有了母亲,也有了父亲,甚至有了朋友。
在电影中,有一个很特别的意象符号——毽子。 当幼年的肚兜版哪吒偷溜到街头时,唯一接纳他的小丫头就拿着毽子。
于是对哪吒来说,毽子意味着被认可和被接纳。作为小娃娃,哪吒的力气显然大得很不正常,以至于殷夫人得穿着铠甲和哪吒踢毽子,才可以伤得轻一些。
小白龙敖丙也可以和哪吒踢毽子,他们有着共同的、斩妖除魔的小目标,踢毽子的水平也是势均力敌,于是,敖丙和哪吒接纳了彼此。
影片最后一次提到毽子,是哪吒和父亲的对话:“可惜您还没有和我踢过毽子”,2019年的哪吒,没有*死父权,而是接纳了父亲,同时也接纳了自己。
李靖和殷夫人没得选, 哪吒也没得选。
他本应该是灵珠子转世,天赋惊人,一路顺遂,作为父母亲的骄傲,被陈塘关的百姓簇拥着长大,而后应了“哪吒”这个名字,斩妖除魔,大放异彩。 但他的人生被敖丙偷走了。 敖丙成了灵珠子,生的芝兰玉树,一出场的时候影院里就有小姐姐的惊呼声。
而哪吒呢,从预告片里就被嫌弃长相奇怪,由此“劝退”了不少观众。
我是天生魔童,但这并非我的本愿。若天不由我,那我也不由天命。
“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任你怎么努力都休想搬动。”
“他们把我当妖怪,我就当妖怪给他们瞧瞧!”
“如果你问我,人能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我也不晓得,但我晓得,不认命,就是哪吒的命。”
“若命运不公,就和它斗到底!”
哪吒质问小白龙敖丙算什么灵珠转世,他都活得更有人样一些。善恶是非有定数,又无定数。
他没得选,他偏要选!
哪吒和敖丙,一个身处天生魔丸的囚牢,一个身处族群命运的囚牢,无论是哪吒还是敖丙皆在网里,不得自由。
但如果要给这个故事定一个内核的话,我觉得正是 「自由」,即便主角到了最后也被乾坤圈束缚着,但他是自由的,他有了成为自己的自由。自由不意味着可以做任何事,它代表着你可以不做某些事,不被某些权柄支配。
哪吒选择了被乾坤圈束缚手腕,也选择了理智。那是他的自由,他自己来定的命。魔是魔丸的魔,但这一身的血肉和骨头,姓李。就算最后这一身的血肉和骨头都被劈碎了,他还叫 「李哪吒」 。
他担起了一个姓氏,担起了所有给予他成见的陈塘关百姓的命。就像是孙悟空戴上了金箍,那也是他自己来定的命。
我很高兴,剧中的哪吒最终得到了陈塘关百姓的认可;我也希望,2019年的哪吒可以被更多的观众认可。
“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任你怎么努力都休想搬动。”
今天的国漫,在突破这样的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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