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族考核倒第一

狐族考核倒第一

首页休闲益智狐里狐涂官方版更新时间:2024-04-26

1

那一刻,我连墓碑上刻什么都想好了。

丽美人出宫前还嘱咐我,整个宫里,惹谁都行,就是别惹司礼监掌印沈复。

惹了皇上顶多一死,惹了沈复,生不如死。

我不信,掐诀念咒,一顿五彩斑斓的光闪过……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我又轮番用了一遍,致幻的、昏迷的、魅惑的……

你就用吧,一用一个不吱声。

我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打扰了」。

转身要遛,尾巴却被狠狠攥住。

我下意识媚眼一抛,嘴一撅,「掌印你弄疼人家……」

「别用她的脸!」沈复一脸厌恶,剑尖已经戳到我下巴底下了。

「好嘞。」

我变回自己的样貌。

「说吧,有何图谋。」

我犹豫了下。

剑尖沿着我的脖子慢慢游弋,「咱家只剥过人皮,倒是没剥过狐狸的。」

「我是狐仙娘娘门下来后宫帮信徒完成心愿的。今天是第一次犯案,不是,接活。」我一口气说完,顺便让还在做春梦的皇帝彻底睡死过去。

沈复狭眸微眯,「什么心愿?」

「帮丽美人初承龙恩。」

不怪丽美人不愿意,皇帝都四十六了,丽美人才十四!

沈复:「她人呢?」

「出宫了。」

沈复面色一沉,我赶紧补充,「她玩完了就回来!」

毕竟我也不能替她当一辈子后妃。

沈复面色稍霁,反手一掷,剑擦着我的尾巴尖,扎进地中。

「侍寝的事咱家自会解决,你好好在屋里待着,否则……」沈复神色晦暗,阴气森森。

我赶紧点头,「我懂我懂,一定老实做狐!」

然而,第二天夜里,有小宫女许愿,想找到她已逝的小姐妹,给她烧几件衣服。

我扛着铁锹去乱葬岗挖坟,挖到第三个,棺盖刚打开。

我就被一把拉了进去。

沈复安详地躺在里面,睁开双眼,看着趴在他身上的我,笑得灿烂。

「是你找我吗?」

2

尾巴不知道何时冒出来。

一条勾着沈复的小腿,一条缠着沈复的腰,一条摇出了花。

我掐指算了下,是不是本命年要到了。

先是考核倒第一, 被派到宫里。然后,又接了个挖坟的活。

只因上个月,皇帝心血来潮,要看美人冰雕,便命那个宫女的小姐妹脱了衣服,赤身站在雪地里,好好一个人就被活活冻死了。

最近,她总是梦到小姐妹哭着喊冷。便求狐仙娘娘找到小姐妹的尸身,送几件衣服。

现在可好了,我这不是送衣服,是送菜啊!

沈复看着我的眼神,充满欣喜,跟我看鸡的差不多。

「你怎么不理我?你不喜欢我吗?」还有点小委屈。

我的尾巴告诉我,这是沈复本复。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一个狐两个大,试探着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他垂下眼睛,抵着我的颈边蹭了蹭,「不知道,我醒来就在这了,好不容易才等到了你。」

别说,他身上有种很香的味道,闻着心旷神怡,灵台平静。

就是说话怎么狐里狐气的。

「那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颈边的脑袋摇了摇,抱得更紧了,「你是不是要走了,你还会来找我吗?」

「会会会。」

「你还会喜欢我吗?」

「喜喜喜。」

「那你叫什……唔。」

我抄起旁边的铁锹给他砸晕了。

用不了术法,我还用不了铁锹吗!

3

天亮前,我完成心愿赶回宫,还顺手给沈复盖好了棺材板。

当晚,早早上床补觉。

梦中,渡过天劫,得道成仙。突然,周围温度骤降,仿佛被冰冷的视线冻住。

我打了个寒颤,睁开眼,阴风一吹,床前一道黑影,发出一点幽绿的光。

「鬼……嗷!」还没喊完就被堵住嘴。

「啧。」黑影一挥手,烛火亮起,「一个妖物还怕鬼!」

我裹紧被子,瞪向沈复。

「掌印!进屋能不能关门!晚上能不能不带祖母绿的扳指!」

沈复披散着头发,罩着大氅,面色阴沉,眼下有浅浅青黑。

「暖床会吗?滚到里面去。」

我义愤填膺,「男女授受不亲!」

「咱家不是男人,你也不算女人。」

沈复冷飕飕扔下一句,腰间挂着的无极观令牌,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无极观是大昱第一道观,和我们狐族自来不对付。

好狐不吃眼前亏,我默默往里挪了挪。

「咱家讨厌和人同床共枕。」

最后,我被迫变回狐狸,一条尾巴勾着沈复小腿,一条搭在他腰上,还有一条抱住弱小无助的自己。

这不就是昨晚的姿势吗!但我并不敢说,他好像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靠得近了,沈复身上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四肢百骸都舒服了。

这么睡也行?

眼皮沉沉,朦胧中,突然响起一个森冷的声音。

「敢把狐狸毛掉咱家身上,明儿就剥了你这身皮子。」

三条尾巴一哆嗦。

4

从此,我开始了白天接活,晚上陪睡,偶尔听听墙角的生活。

宫女太监们谈论最多的,一个是皇帝,皇帝又砍了一个大臣,皇帝又抢了一个美人,皇帝又不上朝。

另一个就是掌印,掌印穿银丝大氅最好看,掌印今天生气把人剁碎喂了狗,掌印好像有对食了。

等下,这个我得听听。

据小太监说,司宝局又送了好多宝物给掌印,可都是女子用的。

我有些心虚。

最近为了方便,我都住在沈复的院子,日子确实过得不错。

就是沈复这人脑子有病,穿衣必须成套,发髻必须对称,睡前必须梳毛。

当第六次重梳发髻,我把梳子一扔,瘫在床上,「让我死。」

沈复捏了捏眉心,满脸写着「要不是咱家失眠,早多一条狐裘了」。

然后,臭着脸,捡起梳子,把我按回椅子上。

从此,文武双全的掌印,掌握了完美的绾发手艺和梳毛技巧。每天说的最多的也变成了,「狐十七,给咱家滚过来!」

腰间玉牌亮起,我忙拿起查看。

沈复瞥了眼,淡淡道:「你好像很宝贝它。」

我点点头,「这是心愿牌,有人向狐仙娘娘许愿,玉牌就会亮,如果不及时完成,会损耗自身修为。」

沈复不屑地「嗤」了声,「什么都能实现?」

「那倒不是,愿望分很多种,白色最好实现的,只要供奉香火即可;金色需要气运交换;红色则需以命抵愿。不过,无论哪种,有违大道、干涉国运的都不行。比如我可以给皇帝布下幻境,却不能*他。人皇气运是天命,*他会因果反噬,遭受天谴。」

沈复突然放下手中的书,目光灼灼,「那你知道心月狐吗?」

我心里一紧,看向他手中的书,上面写着:

【九阴大还丹,可使人功力大涨,但反噬寒毒入骨,夜不能寐,直至油尽灯枯。唯以心月狐之心入药可解。心月狐,火红,多尾,额上有月牙纹。】

我绷着脸,朝他摇摇头。

好家伙!

怪不得他要搂着本狐睡觉,对症下药了啊。

沈复挑眉,目光如炬,「你不知?」

5

「知道。」我咽了口唾沫,一脸诚恳「但没见过。心月狐是武曌一脉,主七情六欲,见则有*伐,稀罕得很。我们就是碰巧,长得像!」

书上没写的是,心月狐,唯动心生情时,月纹浮现。

老娘从此封情绝爱!

沈复不置可否,没再多说。

我赶紧溜回丽美人宫中。

刚才的心愿来自皇后,她供奉狐仙娘娘,却是为了幺妹。

她幺妹是名动京城的美人,只是当年还未及笄,才躲过选秀。

如今幺妹已嫁给鸿胪寺少卿,生活美满。

皇帝却不死心,要幺妹在宫宴上跳艳舞取乐,否则就*她丈夫。

于是,宴会上,我化成她幺妹,垂头坐在程少卿身侧。

皇帝酒意上头,果然要程夫人献舞。

程少卿连忙起身,「谢陛下抬爱,只是她身体不好,还怕坏了陛下兴致。」

「哈哈哈,怕什么,美人就是跳脱衣舞,也别有风趣。还是说,你想抗旨?」皇帝把酒杯往桌上一扔,「沈复,教教他为人臣子的规矩。」

旁边的沈复往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睨着程少卿,「程少卿,东厂的滋味可不好受。难道还要咱家去请令夫人吗?」

程少卿双目惺红,拳头紧握。

我连忙按住他,解下大氅出席。

狐狸精跳艳舞,那还不是专业对口。

一曲作罢,众人如痴如醉,皇帝拍着手,连连赏赐。

就是,沈复面如锅底,看着我的眼神,十分熟悉。

我找了个借口,赶紧溜。

还没逃回宫,就被一个麻袋套住了。

「哪个小贼!敢暗算姑奶奶!」

「狐十七,你长本事了啊。」

我顿时安静如鸡,干笑两声,「掌印!我也是被逼的啊!咱可是正经狐!」

「啧,?一个破舞,咱家有一万个法子让她跳不成,怎就用你上去?」

「这……」

「蠢货!那就挂着好好清醒。」

沈复甩手就走,我连狐带麻袋被挂在树上,悠悠荡荡。

「沈复你个王八……」

沈复脚步一顿,「来人,送她去东厂。」

6

「掌印慢走。」狐狐乖巧。

结果就是,我吊在后院,当了一宿风干狐狸。

天亮了,我跳下去找他,却碰上他在书房与人议事。

是锦衣卫指挥使刑易,来得这么早,不愧和沈复是皇帝的左膀右臂,狼狈为奸。

刑易看到我面露讶色。

我看向沈复,「那我先回去了。」

「不用,去里间,把桌上的东西喝了。」沈复看着公文,头都没抬。

我往里走,经过刑易身边时,感觉到他不着痕迹的视线。

里间桌上放着姜汤和鸡丝粥,温度正好。

我在里间摸摸索索,发现一个精致的匣子,很是眼熟,正要打开,外间突然传来声音。

「掌印,昨晚陛下宣程夫人入宫,程少卿在反抗中被就地斩*,程夫人也跟着去了。」

我一哆嗦,匣子落回原处。

「几个大臣今早联名觐见,被陛下骂回去了,说这天下都是他的,何况是女人。老臣们再没眼色,便来一个*一个。」

沈复嗤笑一声,「那便让他*,也该添点新乐子了。」

我回过神的时候,谈话已经结束,我走出里间,屋里只剩沈复一个人。

沈复面带嘲讽,「狐十七,你就算帮他们实现了愿望又怎样,他们还是得死。」

他眸色漆黑,仿佛自语,「无论神佛,没有人能帮你,这个道理,咱家早在十年前就知道了。」

「可是,沈复,你不贪图名利、也不爱财富美色,那你要什么?」

「呵。」沈复笑了,疯狂而狠厉,「咱家要这大昱朝亡国灭种,永不宁日!」

「不可能。」我坚定道,「尽管皇帝荒淫无道,可是大昱国运天命不会断。」

我昨晚被迫看了一宿星星,没人比我更清楚。

帝星虽然暗淡,可是国运龙气依然绵长。

「天命……」沈复一字一句,「那天命欠我的又如何算!」

沈复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神色,「无极观的玄清真人就快到了,等他找到心月狐,你就不用再来了。」

7

那之后,沈复没找我,我也不过去。

偶尔有宫女遇上他,都说他黑着脸,满身戾气,吓人得很。

这样也好,我还差五个愿望,等攒够修为,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玉牌突然亮起,虽是白色,却十分明亮。

上面传来小小的声音,「狐仙娘娘,今天是我生辰,姐姐妹妹们都有人为她们过生辰,只有我没有。我也想过一次生辰,就一次可以吗?」

宫中公主不少,但因为皇帝猜忌,年长的皇子或死或残,只剩下这个五岁的小皇子。

我把小皇子从书房偷出来,带他吃了长寿面,送了一套九连环做寿礼。还带他去游湖,要抓只仙鹤给他做羽毛笔。

当然这个仙鹤我馋很久了。

结果不小心掉进水里,吓了小皇子一跳,直到我顶着一头水草冒出来,小皇子一个屁墩坐在船上,哭得眼泪汪汪。

「呜呜呜……」小皇子呜咽道,「他们说掌印会吃人,不让我出来。我害怕,怕因为我不乖,连你也不见了……」

「别哭别哭。」我手忙脚乱地安慰,「掌印那个混账东西,我能怕他!我们就诅咒他如厕没有纸,吃饭没放盐,出门被狗咬,好不好!」

我绘声绘色地比划。

他终于咯咯笑起来,只是笑得好好的,突然打了个鸣,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戛然而止。

我缓缓转过头。

沈复披着大氅,抄着手站在岸边。

「那个……你什么时候来的?」

「从你说掌印那个混种东西的时候。」

……

「你听我狡辩!」

「还不给咱家滚上来!」

我游到岸边,酝酿出一个最乖顺的表情,向沈复伸出手。

沈复嫌弃地看了眼我还冒着冷气的手,一甩大氅,转身离开。

结果就是我洗了三遍澡,和小皇子一块跪在院子里,听一群仙鹤骂骂咧咧了一天。

不过,晚餐还是吃到了红烧仙鹤,小皇子也开开心心地捧着羽毛笔回去了。

屋里安静下来。

沈复开始翻旧账,「掌印那个混账东西……」

「掌印,人家病了,人家膝盖疼。」我扑到沈复身上撒娇。

沈复睨了一眼,慢条斯理地挽起我的裤腿,莹白一片,连个红痕都没有。

报一丝,忘了我是妖。

沈复依然把温热的掌心按在上面,轻轻揉着。

我耳根有一点热,看着沈复好看的脸,闭上眼缓缓靠近。

「禀报掌印,人抓到了!」

8

我倏地缩回去,沈复把我的裙摆放下来,唤人进来。

抓的是丽美人身边的宫女。

丽美人朵伊丽本是阿勒般的小公主。

当年,皇帝看上了阿勒般的王后,要用美人与其交换,阿勒般自然不肯。于是,国破家亡,百姓被屠,只有年幼的小公主被掳回后宫。

这些年,皇帝早忘了这事,却是这个宫女被买通,使丽美人在花园「偶遇」了皇帝,有了之后的侍寝。

沈复大步出去,嘴角牵起一点阴冷的笑意。

我悄悄跟上。

那宫女被追至湖边,怀里抱着一个精巧的匣子。

跟沈复那里的一模一样。

我突然就想起来,这匣子我见过,朵伊丽那里有很多,都是各种精致的玩意和饰物,据说来自阿勒般,她很是喜欢。

「掌印大人,求你饶我一回,我再也不敢了!」宫女哭喊道。

「好啊。」沈复一步步上前,「等咱家剥了你的皮,做个漂亮灯笼,便饶你一回。」

宫女面色一变,啐道,「你个狗阉人!不得好死!活该丽美人不喜欢你,谁会喜欢你这种不男不女的畜生!」

沈复面色一沉,示意侍卫抓人。

宫女急退两步,猛地把匣子往湖里一扔,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变化太快,众人都未反应过来。

沈复面色一沉,就跳下去,与匣子一同坠入湖中。入水前一道掌风扫来,宫女气绝倒地。

夜里湖上还飘着冰渣,瞬间,沈复便沉了下去。

怪不得朵伊丽不用侍寝。

怪不得司宝局送了那么多女子东西。

怪不得沈复第一次就能识破我不是她。

怪不得……他从不让我用她的脸。

我奔到湖边,沈复已经被捞起,双眼紧闭,手里还扣着那个匣子。

我垂下眼,却突然看到湖面倒影上,自己眉间红色月纹若隐若现。

9

朵伊丽像后宫深泽里开出的一朵昙花。

他喜欢她再正常不过。

而我,只是一味药。

我在湖边吹了半宿冷风,直到月纹隐下去。

没关系,小皇子拽着龙气的尾巴,一个愿望顶三个,只要再实现两个,我就可以离开了。

前院几个老太医愁得直揪胡子。

我悄悄遣进去。

我就看一眼,看他死了没。

屋里只留着一盏灯,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很弱。

我轻轻掀开床幔。

「姐姐,你又来找我了吗?」

手一抖,床幔落下,手腕却已被握住,往后一拉,跌进帐中。

「姐姐,我好想你。」

我耳根热起来,「谁是你姐姐!」

「我今年才十五岁,当然要喊你姐姐。」他一脸理所当然。

我暗暗扣住他的脉,果然,又发病了。

我指尖冰凉,他被冻得一激灵,却反手攥住我的手。

「你不冷吗?」

「冷。」他攥得更紧,「可我不想让你走。」

狗男人!刚才还为朵伊丽跳湖!

我暗暗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姐姐,我好疼啊。」

我没好气,「哪里疼?」

「这里疼,」沈复握着我的手,按在他的胸口,「他们都死了。我看见父亲被剥了皮挂在城墙上,死不瞑目。我看见那些人逼迫娘,说只要她脱了衣服,就可以救她的孩子,娘哭着跟我说对不起,跳进火里。我看见族人一个个倒下,在大火中哀嚎。」

「他们让我活着,可是,真的好疼啊。」

上次发病他还不知道自己是谁,这次已经能记起年龄和以前的事了,他想起的东西越多,说明他的反噬越重了。

已经是回光返照的兆头了。

他埋在我的颈边,闷闷道:「我好困,可我不敢睡。我一睡着,你就走了。」

我小声嘟哝,「我再不走命都得栽你手里。」

他闭着眼,声音越来越低,「我会保护你的。」

我抱紧他,运起妖力,让自己变得暖和。

「睡吧,再等一个月,你喜欢的人就回来了。」

10

「掌印还未醒?」

我一出院子,就被吓了一跳。

宫墙的暗影中走出一个人,刑易。

我点点头,就要离开。

他继续道,「玄清真人已到城外,只是被绊住脚走不开。不过,他已把识别心月狐的法子写下,交给了在下。」

我脚步一顿。

「你说,这法子准不准呢?」他紧盯着我,眼神阴冷黏腻,「心,月,狐。」

我妖力暴起,却突然浑身一软,往下瘫倒,陷入黑暗。

醒来时,在陌生的地方,红烛高照,香气氤氲。

我喘着粗气,体内火焰烧灼,使不上一点力气。

「香炉里有专克你们狐妖的媚药,反正你也要死在沈复手上,不如跟了我,我和可不同,我能让你真,正,快,乐。」

「呸!」我拔下头上的簪子往腿上扎,换得一丝清明。

邢易嗤笑道:「别挣扎了,沈复昏迷,没人救得了你。这药可是无极观的宝贝,除非死,否则就剩一口气,你也会扒光了衣服求我上你。」

体内像有千万只蚂蚁啃咬,血液和疼痛也阻挡不住汹涌的情欲。

眼前却浮现出沈复的脸。

我颤抖着举起簪子,用最后的力气,刺进心口。

「心血为引,断情绝爱。以我为奉,不死不悔。爱魄,封!」

披着白色大氅的身影,挑起发丝的修长手指,环抱过的温热胸膛,一点点消失。

我下意识伸手,却什么也抓不住,心里像落了大雪,空茫荒凉。

我挑衅地看向邢易,媚药未解,头脑却已清明。

刑易脸色铁青,「找死!那便给你个痛快!」

他一把将我按住,踹开发簪,撕开衣襟。

门「嘭」一声大开,刑易被一脚踹飞。

白色的大氅,从上罩下。

「狗杂种!咱家的人你也敢碰!」沈复气息略喘,语气狠厉,「剁了他的手,让他给咱家吃下去!」

沈复抱起我,起身时微不可查地晃了一下,怀抱却紧得让人发疼。

他每次发病都要一宿,强行突破的后果他不会不知道。

我贴在他胸前,听着剧烈地心跳声,心中却再没有一点波动。

沈复,你再早来一点,该多好。

11

沈复把我放到床上。

脚踝被握住,我下意识一缩。

「别动。」

裙摆被掀到腿根,沈复沉着脸上药,像刑易把他强了一样,上到一半又骂了一句,「狗东西!」

我终于忍不住,一口血吐出,喷了沈复一身。

沈复眼神像萃了冰,脱掉外衫,划破手腕,抵到我嘴边,「喝。」

「不……」咱可不兴吃什么补什么那套啊。

「啧。」手腕移开,沈复的脸庞倏然靠近。

唇上一热,他含了自己的血渡过来。

这是我的沈复第一次接吻,如果这算是吻的话。

我整个人怔住。

下意识吞咽,温热一路流过经脉。

他渡了四五次,最后离开时,我鬼使神差地舔了下他湿润的唇瓣。

他抬手擦过,抹得唇上一片艳红。挑着眉,心情到似好了些,「怎么,喜欢咱家伺候?」

躁动的妖力竟被安抚下来,连几处沉滞也被冲开,燥热却重新袭来。

只是这一次,无比清醒。

我没吭声,只拽住沈复的手深入我的裙下。

沈复眼瞳一震,眸色黑沉。

「狐十七,迈出这一步,你就不能后悔了。」

我看着他,神色清明,「不后悔。」

他抽出我衣服上的丝带,蒙住了我的眼睛。

我一慌,伸手去抓他,「我想看你。」

「乖,不可以,」

炽热的吻从蒙着的眼睛上,一路往下。

手下的动作温柔而强势。

我耐不住地喘息,被抛上云端的一刹那,听到他轻柔又压抑的声音。

「狐十七,我不会再放你走了。」

12

狐老六溜进宫时,沈复正忙得不可开交。

刑易是沈复的人,他一死,几年的谋划就此作废。

皇帝好长生,尤信玄清真人,沈复也说*就*了。

他第一次发病,还是玄清真人给开的药,吃了好几年,效果甚微,却把他吃成了一颗行走的十全大补丸。

并且,毫不心疼,再忙也赶回来放血。几次喂下去,我连面色都红润了。

「哎呀妈呀老妹!你吸人精气了啊!」

我按住咋呼的狐老六。

上次考核,我倒第一,他倒第二。他长得一副祸水样,奈何幼时被东北狐养大,一口东北话怎么也改不过来,严重影响了他的业务水平。

「你来干吗?」

「还不是来救你。」狐老六一指头戳我脑门上,「你可长点心吧!要不是我拦住那牛鼻子,你早让他削哭了!」

我一把抱住狐老六,「老六,你真好!」

狐老六嫌弃地把我撕下来,握住我腕子的手突然顿住,「你爱魄怎么了?」

「封住了。」

「谁封的!老子这就锤……」

「我自己。我当时中了媚药,逼不得已,现在我想把爱魄解开。」

「解你姥姥!爱魄解开必遭反噬,你雷劫就快到了,修为都没攒够,咋的,怕雷劫劈不准你啊!」

我弱弱地咽了口唾沫,「那等度过雷劫再说……」

「说个屁,谁也不能说。」狐老六指尖一点,禁言咒没入我喉间,「心月狐以人的七情六欲为食,你连爱魄都没了,现在的修为跟鸡崽子有什么区别!」

我闷闷点头,「那你说,尾巴不受控制,总往别人身上蹭,是什么病?」

「脑子有病!」狐老六白眼一翻,「老子都让那牛鼻子打秃噜皮了!你还搁这扯犊子。」

「你受伤了!」

「你还知道问!你怎么不等我烧三七了再问!」

我躲着狐老六的揍,扯开他衣服。

一大片青黑,是玄门术法的痕迹。

我赶紧运妖力,掌心贴上他的后背,专心疗伤。

「让你脑子犯病的人是沈复吧。」他还在絮叨,「你一个心月狐,凡人的情爱因果只会影响你的修为。他那病只有心月狐能治,趁着情未动,月纹未现,趁早离他远一点,否则你俩早晚死一个。」

「呃……」其实,月纹已经现过了。

「心,月,狐!」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传来。

我俩齐齐转头,狐老六衣衫半解,我的手还放在他裸露的背上。

这厮偏又职业病犯了,抛了个媚眼,笑得妩媚,偷偷戳我,「他谁?」

我咬牙切齿,「沈,复。」

狐老六:「……」

狐老六:「我艹!」

13

沈复眼眸深沉,「狐十七,你好得很!」

凶狠的剑风迎面袭来,我一脚踹开狐老六。

「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你跟这个男人不认识,还是解释你不是心月狐!」

我一愣。

沈复冷笑一声,攻击又至,招招*机,狐老六躲得狼狈。

我扑过去推开狐老六,剑气擦过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狐老六趁机逃走。

沈复挥剑要跟,我现出三条狐尾,妖力全开,裹挟住剑身,一寸寸掰碎。

沈复本就旧伤未愈,此时强行运功,再也撑不住,一口血喷出,跌倒在地。

「呵呵……」他捂着嘴,笑得狰狞,红黑色的血从指缝间不断滴落。

九阴大还丹反噬,越情动,反噬越重。

他却毫不在意,强忍着不晕过去,又要运功。

「沈复,这样下去你会死。」

他抬起头,双眼猩红,死死看着我。

「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

「我……」

【心血为引,断情绝爱。以我为奉,不死不悔。心血为引,断情绝爱。以我为奉,不死不悔……】

神魂深处像被狠狠攥住,再放开已忘了刚才要说什么。

只有十六字箴言,不断重复,越来越响。

嘈杂中,我却听到他说,狐十七,我可以不在乎他是谁,我也不在乎什么反噬。

可你的月纹为什么没有出现?你们妖没有心吗?

我想说话,可苦涩哽在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想说,我有啊,可我不敢动心,因为动了心,会死。

14

沈复醒来时,躺在被子里,一丝不挂。

他气血上涌,咳得撕心裂肺。

「滚!」他声音嘶哑,「否则就*了你。」

「哦。」我点点头,飞快脱了自己的衣服,掀开被子,钻进去。

沈复咳得眼角都红了,一下子愣在那里,颇有些无辜。

「狐十七,你找死……唔。」

我抱紧他,亲上他的唇角。

「沈复,人都说狐妖性淫,其实不是。我们狐妖只是更坦荡,喜欢漂亮的人,做快乐的事。」

沈复眉峰蹙紧。

我勾唇又亲了他一下,「可我不喜欢,所以我考核倒第一,被派到这个鬼地方来。」

被子下肌肤相贴,我轻轻动了下,蹭了蹭他柔软的残缺。

他一下子僵住。

「但是,我觉得你就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残缺了也漂亮。这些事我只和你做过,也只想和你做。沈复,以后我都不会骗你。」

这些话是真的。

可心中苍茫,没有爱也是真的。

好一会儿,沈复垂下眼,「啧,花言巧语。」

我笑出声,一下又一下地亲他,「可是掌印真的很好哄啊。」

「再说就给咱家滚下去。」

「才不滚,我得陪着掌印,掌印没我不行!」

「狐十七,你可要点脸吧!」沈复闭上眼,一副「不想理你」的表情。

我也挨着他,合上眼,快睡着的时候,听到他轻声问,「凡人都是如何向你许愿的。」

「向狐仙娘娘奉香就可以,石雕、玉佩、画像,什么都行。」

那天的话说完我就忘了。

直到几天后,玉牌突然亮起,是我从未见过的耀眼金光。

15

「狐十七,我走上这一条路,从未后悔,更不在乎什么情爱。」

我看着玉牌中浮现的景象,一时愣住。

宫中最忌怪力乱神,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座狐仙楼。

不信神佛的沈复跪在狐仙娘娘前,双手执香。

「可我有时会想,遇见你是不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正好是你,也许可以承受我不被世俗容忍的贪念,也许不会被我拖累,也不会因为我的死而难过。」

「所以,狐仙娘娘在上,我愿以我余生所有,换狐十七心愿得偿,一生顺遂。」

画面渐暗。

愿成。

他的气运会转到我身上,从此,他所求,他所为,将万分艰难。

我捏着玉牌发愣,没有爱,只有无措,和想见他的迫切。

沈复,再等等我好吗。等我再完成一个心愿,就可以攒够修为,不怕爱魄反噬。

然而,直到月影高悬,他都没有回来。

等下,不是吧!

乱葬岗,我一推开棺盖,就被拉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小仙女。」

我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沈复,你这是什么毛病,怎么一发病就钻棺材?」

「沈复是谁?」他皱眉想了下,「我叫雅萨克。」

雅萨克?

他继续道,「那一夜,我被藏在棺材里。他们扑向刀尖,被虐*取乐,只为给我拖延时间。所以,我不断提醒自己,雅萨克已经死了。从今往后,棺材里爬出来的,只有复仇的恶鬼,不死不休。」

我抱紧他,心中却越发沉重。

他想起来的事越来越多,第一次是七八岁的幼童,上次是十五岁,这次言谈已经与如今无二。

等他全想来,便是大限将至。

他睡着后,我回宫,溜进藏书阁。

【雅萨克,阿勒般太子,卒于亡国之难,终年十五岁。】

16

原来,他背负的是无法湮灭的国仇家恨。

原来,朵伊丽是他的妹妹。

朵伊丽回来那天,沈复坐在一旁喝茶,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大花瓶。

朵伊丽惊得说话都结巴了,「他,你……」

我拍拍她的手,「自己人。」

她瞪圆眼睛,好半天才消化这个消息。

她去了阿拉山,找到了阿勒般还活着的族人们。

故国已亡,疮痍和伤痛被尘埃覆盖,活下来的人还要继续走下去。

那里被镇北将军管得很好,她提到镇北将军时,语气温柔而羞赧。

我赶紧打发走沈复。

你哥可听不得这个啊。

沈复一走,我一拍桌子,「你和那将军怎么回事!」

朵伊丽从实招来,倒是郎才女貌,情投意合。

「他知道你身份了?」

她点点头。

当年皇帝御驾亲征灭阿勒般,之后才由镇北将军接手管理,倒也不算仇人。

「那他还让你回来?」

朵伊丽眼神暗下来,「他不知道,我药晕了他偷跑回来的。」

「那你有什么打算?」

她浅浅笑了下,「我知道我*不了皇帝,报不了亡国之仇。我只想回一趟那里,看到他们过得还好,我便没有遗憾了。」

我摸摸她的头,「我会送你出宫,无论去哪,不用再回来。」

即使没有我,沈复也会送她出宫,这是他早就为她铺好的路。

「是吗。」朵伊丽笑笑,不置可否。

「你还记得你的家人吗?」我试探着问。

「不太记得了,我那时才四岁。」她想了想,又道,「父皇和母后很忙,我幼时其实是兄长带大的。」

「你兄长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呀,是我们阿勒般的明珠、草原的苍鹰,他文武双全,善良又温柔。他长得随我母后,更像汉人一些。所以,连边境那些汉人小姑娘看了他都要脸红呢。只是,可惜……」

她的语气低落下去。

我看着院中沈复默默伫立的身影,「是啊,可惜……」

17

朵伊丽离宫的前一天,玉牌突然亮起红光。

终于能摆脱这个牢笼,她仿佛毫不在意,玉牌中传出的声音平静而坚定。

「狐仙娘娘,我爱上一人。他很好,抵我十年深宫漫长。可他值得更好的人,不是亡国之女,也不是后宫逃妃。所以,狐仙娘娘,我愿以我性命,换镇北将军忘记我,此生顺遂,不复相见。」

红光消失,愿成。

这是最后一个愿望了。

只要实现了这个愿望,我便可以离开这里,挨过天劫,永生得道。

「愿望实现,她会怎样?」身后突然传来沈复的声音。

「……会死。」我没有转身。

「如果未实现呢?」

「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我会不会死。

身后脚步渐行渐远。

「狐十七,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可以帮你实现心愿,我可以以血喂你增长修为,但是,朵依丽是我的底线。」

朵伊丽走的那天,我没有去送她。

沈复也没有,他不会与她相认,他宁愿在她的记忆里,她的兄长已经死了。

我站在城墙上,看到他站在树影中,宫门外有一百精卫。

我知道,他们防的是我。

他看着朵伊丽走远,遣退下人,一个人往回走。

「沈复!」我冲着他大喊,「你个狗男人!」

五指一动,玉牌碎成齑粉。

沈复,你不信我。可我怎么会让她死,怎么会让你难过。

四肢百骸剧烈收缩,脊柱寸断,疼得无法呼吸,双目一黑,从城墙坠落。

18

醒来时,整个人泡在鲜红的液体中。

画面过于刺激,吓得我一哆嗦。

沈复这是放了多少血啊!

知道的是泡药浴,不知道以为到了十八层地狱。

「沈复。」我朝外喊。

「掌印有事出去了。」外面候着的小太监连忙回答。

可直到晚上,沈复依然没有回来。

之前回话的小太监哆哆嗦嗦,显然有事隐瞒。

「他到底去哪了!」

「无……无极观。观中道士说宫中藏有妖邪,害了他们真人,要为他报仇。掌印得到消息后便提着剑……」

沈复!

无极观阴云昏沉,一片死寂。

浓郁的血腥气笼罩了整个山顶。

沈复站在血泊中,白色的大氅已经鲜红,脸上也溅了血,看不清神色。

我踩进血里,轻轻唤他,「沈复。」

他歪头看了许久,浅浅一笑,「狐十七,原来是你挖了我的坟。」

乌云散去,圆月当空。

我的心重重坠去。

放血、鏖战、十五月潮反噬加剧……他全都记起来了。

我忘进他的眼睛,声音微颤,「沈复,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我得找你算算骗我的旧账了。」他眼中温柔倾泻,抬起手,把血抹在我的嘴角,是个向上的弧度。

他却笑得恶意,「啧,真丑。」

我有些困难地开口,「你知道……我无法爱你。」

「嗯。」

他平静地点头,手指上移,继续描画。

眼神清明,笑容缱绻,不像沈复,像朵伊丽说的阿勒般明珠,像令人脸红的草原少年。

「我可以救你,但……」

「不用了。」沈复打断道,「我苟延残喘,偷活十年。如今,朵伊丽好好活着,我也可以放心面对亡魂了。」

「可你的仇呢!」

「种子已经埋下,等我一死,便会伸出复仇的藤蔓。你说的对,也许大昱国运没有断,也许我看不到了,不过没有关系,它们会死死缠着这个王朝,直到末路。」

沈复放下手,满意地欣赏自己的画作。笑着笑着突然弯起背,血大口涌出。

「沈复!」

「咳咳……」沈复踉跄退后,避开我的手。

「狐十七,我放过你了,你走吧,我不要你了。」

最后一个字说完,佝偻的身躯向后倒下,他闭上眼,砸进血泊。

我抬手摸上额头,一片濡湿。

拿下来,手上印着的,是一个血红的弯月图案。

我攥紧弯月,一步步向前。

「沈复,你不要我救,我偏救。」

我不要你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走吧,我不要你了」。

我伏在他胸前,忍受着四肢百骸的剧痛。

朦胧中好像化为了原形,一条狐尾缠绕住他的手腕。

沈复,命运欠你的,我来还。

19

沈复昏迷的第一天,无极观被灭的消息传到御前,一同呈上的,还有这些年无极观作恶多端、欺君罔上的证据。

长生不老更是玄清真人的骗局。

皇帝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沈复昏迷的第五天,皇帝下诏,广招天下能人异士,求长生之法。

沈复昏迷的第十天,有道士献策,可用一千一百一十个男童的心肝做药引,制长生不老药。

皇帝应允,命人暂管东厂和锦衣卫,收集男童。

一时间,朝野动荡,民声载道。

沈复昏迷的第二十天,皇帝暴毙。

沈复醒来的那天,小皇子登基,同时发罪己诏,代先皇陈述罪行,其中便有十年前,虐*覆灭阿勒般之罪。

阿勒般国虽已破,但仍保留阿勒般部落,归镇北将军府管辖。

沈复反噬已解,斜着眼睛看我时,更是恢复掌印以往「神韵」。

「你做的。」他语气肯定。

「不……」我张口就要否定。

「你说过不会再骗我。」

我噎了下,「不……不如咱们再睡会?」

沈复不为所动,「你不是不能干涉国运吗?」

「啊哈哈哈,人家可是三尾心月狐,还能没点偷鸡摸狗的本事了。」我扑上去,一边往他怀里钻,一边胡乱亲他。

沈复叹着气,把我乱动的手按住,箍在怀里。

我的话,沈复半信半疑,不过他也没工夫「拷问」。先皇暴行终犯众怒,各地起义连连,沈复一恢复好,就去平乱了。

他人走了,书信却没断。

说他路上给我买了什么小玩意,说起义军有多蠢。更多的是让我不要拈花惹草、惹是生非,也不准见其他男狐狸精,絮絮叨叨。

我大笔一挥:【沈复,你真的好像我娘啊!】

这下,回信只有一行:【狐十七,你给咱家等着!】

我笑得打滚,却再压制不住身体里的衰败。

我以前总骗他自己生病了,这次是真的病了。

我给他写信,我说:【掌印,我病了,好疼啊,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沈复回道:【狐十七,你又想干什么,你一个妖生得哪门子病。】

是啊,我一个妖怎么会生病。

我只是,要死了。

20

人们都说,大昱几百年,从未见过那样恐怖的雷。

像是要给世间都劈开。

我笑了,因为那是三尾心月狐的天劫啊。

我知道,我挺不过去了。

黑云压顶,巨雷劈下,神魂被寸寸撕裂,疼得连眼泪都流不出。

我终于还是要一个人死在无尽的黑夜。

恍惚中,远处似乎有金色的光点沉浮。

我愣住。

那金光从宫中各处升起,越来越多,慢慢聚集。甚至更远处,金色的,白色,混乱而沉静的光,汇聚涌来。

雷光把它们劈开,它们又执着地聚上来,将我缠住。

我听到无数声音。

「狐仙娘娘,我……我愿倾尽所有换狗皇帝的命。」

「狐仙娘娘,先皇死有余辜,这是哀家所求,求你不要怪狐十七。」

「狐仙娘娘,他不死,我便会死,狐十七没有错,我一定会做个好皇帝,替她积攒功德。」

「狐仙娘娘、阿拉山真神在上,狐十七为我族报仇雪恨,我愿与族人每日为她点灯祈福……」

「狐仙娘娘……」

「狐仙娘娘……」

眼泪终于滑落。

真是群傻子。

没用的。

即使他们替我分担因果,可我修为尽失,玉牌反噬。我自己一步步走到今天,斩断所有退路。

狰狞的雷再次劈下,我咽下口中鲜血,连人形都要维持不住。

神魂尽碎,我感觉到,生命流逝,已经到了尽头。

四周恢复安静,碎裂的神魂中却有一角轰然倒塌。

爱魄的束缚被劈开了!

记忆和情感汹涌而来。

原来,爱是这样的。

可是,为什么,在我再也见不到你的时候,全部的爱会突如其来地降临。

那些心痛,那些牵挂,那些无处安放的不舍,突然有了归处。

它们化成一道人影,穿着白色的大氅,策马向我而来。

「狐十七!」

他颤抖地抱紧。

「你的尾巴呢!为什么只有一条!为什么!」话未说完,已有温热的泪落在我脸上。

我努力弯起唇角,「真好啊,沈复,不是幻觉。我梦过你很多次,可我怎么喊你,你都没有回头。」

「我不会丢下你,我再也不会丢下你。狐十七,求求你,你不要睡,你说了不会再骗我!」

「真……好,我还来得及告诉你。」我把他颤抖的手按在眉间滚烫的月纹上,「狐十七,喜欢沈复……」

我平静地闭上眼睛。

「喜欢得,不得了……」

21

「恭喜天星心月狐得道飞升,位列仙班。」

殿宇恢弘,仙气缭绕。

一个白胡子老头笑吟吟地向我拱手。

我一脸茫然,「我不是死在雷劫?」

「旁人要渡过天劫,星君要渡的却是情劫。心月狐以七情六欲为食,只有懂了‘情爱’二字,才算真正渡劫成功。」

我一把拽住老头袖子,「我要下凡!我得找……」

「既已登仙,前尘往事皆如云烟。」老头打断道,「何况你已昏迷十日,人间十年,沧海桑田,你要找的人,说不定已经不在了。」

有多少情,抵得过生离死别,沧海桑田。

那之后,我便窝在星宿宫喝酒。

仙界有酒,名「不醒」,据说喝了可以一醉不醒,大梦沉眠。

酒劲很大,仙人们都不喜欢。

我却偏爱,因为梦中,我可以看到他,可以感受到他落在额上轻柔的吻,如同过往。

司命星君,也就是白胡子老头,终于看不下去,给了我一支流光瓶。

打开瓶子就可以看到我死后的事情。

我却迟迟没有打开。

直到所有的「不醒」都喝完,大梦终醒。

一室空荡,只有泪划过下颌,没入敞开的衣领。

我拔开瓶塞。

往事如烟,眼泪落下。

宫墙深重,他沿着长长的宫道,一个人,从青丝到白发,走了十年。

他遣散后妃宫女,辅佐太后听政,教导小皇帝国事,平乱安国,四海晏平。

然后,每一夜,在狐仙楼从天黑坐到天亮。

雷劫之下,妖族连尸体都不会留下。

那漫长十年,所有人都变得更好,只有他,一室孤寂,什么都没有。

小皇帝亲政的那天,他终于闭上眼睛。

一把大火,香火旺盛十年的狐仙楼,和名动天下的掌印太监一同湮灭。

火光中,他轻唤出藏了十年的名字。

「狐十七,你好狠的心。」

「我每天都在回忆,可还是,连你的样子都要记不起来了。」

「没关系。等我死了,就再也不会忘了。」

「狐十七,如果有来世,咱家命令你,再一次找到我。」

22

上古记载,有一药名「无患」,可固魂定魄,聚气转命,世世顺遂。

我跑遍四海八荒,从昆仑山到东海鲛人族,从灵山到青丘。

如今,只差最后一味,九穗禾。

据说天界战神下凡历劫,几世失败,这次终于成功归位,天帝设宴为他庆祝。

宴上就有九穗禾。

瑶池仙境,觥筹交错。

我偷偷溜进去,一抬头,穿越人海,如雷轰顶。

高台之上,白衣金纹,鸦睫低垂,修长手指懒懒地把玩着琉璃盏。

只是旁人唤他战神,勾陈帝君。

「小友,怎来得如此晚!」司命星君笑着招手。

众人纷纷看来,司命星君又道,「这便是和哪位武曌同脉的天星心月狐。」

高台之上,那视线冷漠扫来,没有停留。

我笑出声,装着仙草的药瓶跌落。

不需要了。

是我太傻。

「司命星君,历劫归位的人还会记得在凡间的事吗?」

「当然记得,归位又不是失忆。」司命星君笑道,「只是,历劫是投胎轮回,虽记得,却犹如镜花水月,没有牵绊了。否则神仙历劫,动辄三生九世的,个个无法释怀还了得。」

「谢星君,我知道了。」

我的沈复已经死了,现在站在那里的,只有勾陈帝君。

23

勾陈帝君要娶帝妃了!

宴会第二天,这条消息传遍四海八荒。

我知道,这事怪不了任何人。

于是,当天晚上,我就偷偷潜入勾陈宫,把所有白色宫墙刷成了绿色!

老娘现在就和这宫殿一样绿。

隔天,勾陈宫就下发缉捕令。

我早收拾好了包袱,打算出去避避风头。

一开门,高大俊美的勾陈帝君冷着脸站在门口。

「一大早的,星君要去哪?」

「……散心。」

「那个流光瓶你看了吗?」

我神色一僵。

「看来是看了。」勾陈帝君点点头,「是我让司命给你的。」

特意让我看他过得不好,这是要算账?

我小心地往后挪了挪。

帝君脸色一沉,一把扣住我的腰拉向他。

「还想跑!既然已经看了,我说了什么,难道你忘了?」

「狐十七,你好狠的心?」

「……不是这句。」

不是这句?那是……

【狐十七,如果有来世,咱家命令你,再一次找到我。】

「你找了吗?」帝君凉飕飕地问,「呵,我等了你一个月,你呢?喝酒、交友、散心?」

「帝君!」我一把握住他的手,「我要是说,那都是借酒消愁,你信吗?」

帝君长眸斜睨,「狐十七,你觉得,你在我这还有信誉吗?」

……

等下!他怎么知道我喝酒的?

我突然顿悟,「你是不是进了我的宫殿,偷亲我,还……」解我衣服!

我以为是做梦,醒来后还深刻反省,是不是酒品太差回回都扯得衣领大开。

帝君一脸坦荡,「我的狐,我有何亲不得。」

我冷笑一声,「可你就要娶帝妃了!」

「我已经一万六千岁了,娶个帝妃有何不可。」

「渣男!我狐十七今天就是从天界跳下去,也不……」唇突然被堵住,苦涩的药丸和柔软一同挤进来,吮吸搅弄着,直到我把药丸吞下去。

「你给我吃了什么!」

「毒死你,正好结个冥婚。」

……

帝君抬起头,修长手指擦过唇边水迹,眸光烈烈,「你吃的是‘死生契阔’,狐十七,从此以后,你都不能再离开我了。」

死生契阔——上穷碧落下黄泉,永世同心,共死同生。

24

我呆呆地由着他牵着手,轻车熟路地走到床边。

回过神来,衣服被脱得就剩个亵衣了。

「你,你要干什么?」

「睡觉!」帝君被子一拉,「我忙了一个月没睡,炼制‘死生契阔’。结果转眼,宫殿就被某个小白眼狼刷绿了。本君现在无处可住,只能住你这。」

我小声嘟囔,「那什么时候能修好?」

「你成为帝妃,搬入勾陈宫的时候。」

他把我搂入怀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狐十七,直到此刻,我才真的觉得,你是真实的。」

温暖的唇贴在额头,「我只敢趁你睡着了来看你,瑶池那一眼用尽了所有克制。我想抱紧你,亲吻你,把你藏进心里。可我怕,一切都是大梦一场,是我贪恋的妄想。醒来,深深宫阙,依旧没有你。」

那十年是他的心结,也是我的。

我伸出手,抱紧他,终于说出那句,「沈复,对不起。」

吻从额头往下,最后落在唇上,含糊露出一低笑,「傻子。」

直到我被气喘吁吁地放开,趴在他胸前,问出了好久的疑问,「我走后,你为何在大昱待了十年?」

他迟疑了下,「既然那已是你的因果,我想,也许国运昌盛,积累的功德,能让你来世不再受苦。」

我一顿,心思百转,终也嗔笑一声,「傻子。」

天下有情人,不过是两个傻子。

我只想为他报仇,误打误撞帮他破了*劫。

他为我守了天下十年,让我功德圆满,渡劫重生。

番外

1

勾陈帝君婚事已定,帝妃为天星心月狐。

众人皆诧,只有司命星君老泪纵横,「可喜可贺,我终于不用干月老的活了!」

我疑惑道,「您不是说前尘已了?」

「我的意思是,你俩前尘已了,红线却未断。」

「可是他已经死了,那红线……」

司命星君:「有没有一种可能,你那红线,是绑在了勾陈帝君脚上?」

……

司命星君捋着胡子走远,「心月狐一脉在某些方面真是如出一辙的强悍啊。」

2

脱离了凡世,只要两个人能在一起,嫁娶名分并不重要。

我委婉地向帝君表达了此意。​

其实是因为,战神帝妃这一名头,听着就累。

然而,帝君指尖一下下敲在玉案上,「你才来天界月余,青丘的狐妖小皇子到处打听你,鲛人族少主备了聘礼要来求娶。」眼中冷箭嗖嗖,「名分不重要?」

「重重重。」我扑进他怀里,「勾陈帝君,好大的醋味呀!」

他环住我的腰,敛睫垂眼,「我等了你十年,宫中好冷……」。

这招还用上瘾了?你才是狐狸精变的吧!

我按住他猛蹭,放任自己被熟悉的味道包裹。

原来,不是因为他的血带药性,而是他神魂中的仙气,与我修行有益。

所以,那好闻的味道,只有我闻得到。

红线,也许真的从很早便拴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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