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聆雨子】
1月14日,《黑客帝国4:矩阵重启》在内地公映。面对它,大家情绪复杂。
一方面,一个系列横跨二十年,依旧能聚拢、唤醒、收割众人的记忆与情怀,本身就是奇迹。
另一方面,这第四部早在北美上线时就风评恶劣,当前豆瓣评分依旧不及格,口碑远低于此前三部。
《黑客帝国4:矩阵重启》豆瓣得分5.7,口碑与前三部相差甚远
“黑客帝国”是什么?是个全球闻名的大IP。
无独有偶,之前也进入中国内地的《007:无暇赴死》,一度成为疫情严冬后,好莱坞第二部全球票房破7亿美元大关的作品——又一个“大IP”。
“第二部破7亿”,那第一部是谁呢?《速度与激情9》——还是一个“大IP”。这俩的豆瓣评分是多少呢?一个6.7,一个5.2,也都不咋地。
它们的持久成功说明什么?说明大IP有多么重要、多么富于力量。它们的疲态尽显说明什么?说明大IP也不能躺赢,怎样延续其力量,属于世界性难题。
中国的IP为何常做不好、做不久?
IP,英文全称为Intellectual property,即知识产权(包括专利权、商标权、著作权和版权)。
IP可以来自一部文学作品、一出舞台艺术、一本漫画、一个民间传说,来自各种各样可以安放故事基壤和故事雏形的兄弟媒介,当它们被摘取出来、形成了版权、再改编成电影电视剧作品,那就叫“IP影视”了。
在IP影视这庞大的范畴内,各色佼佼者不难信手拈来:哈利波特、侏罗纪公园、星球大战、银河护卫队、加勒比海盗、暮光之城、权力的游戏……
甚至,当许许多多的“子IP”光芒闪耀后,还可以二次联袂、集体登场、聚合为更加辉煌的“母IP”或“IP矩阵”——君不见,钢铁侠、蜘蛛侠、美国队长都是重磅IP,他们组成的“复仇者联盟”,更是超级IP。
为啥影视业那么偏爱IP?
对观众而言,IP意味着降低选择难度和成本;对制作方而言,IP意味着降低投资风险,提前筛选和聚拢起最核心的用户。
所以,对IP的使用,已构成当前全世界影视业内容来源的重要支点,其所提供的产值,已经完全不亚于编剧原创。
那么,咱们这儿呢?
从属于大众文化与流行文化的小说、游戏、漫画,在互联网消费和泛娱乐化的联姻下,促成了IP影视的萌生与繁荣,也就难免会带上互联网性格、流行文化性格和泛娱乐化性格里那些相对负面的东西:鱼龙混杂、照猫画虎、挂羊头卖狗肉……
第一个有意识在电影领域做IP的,貌似是郭敬明的《小时代》,无论商业上收益多好,那个系列的口碑与风评,众所周知。
这使得国产IP在各个起源路径上都显得先天不足,让后来者看着,总会有种急功近利的有罪推定。
粗粗一列,《盗墓笔记》系列、《鬼吹灯》系列、《甄嬛传》、《琅琊榜》、《花千骨》、《三生三世十里桃花》……这些年的国产优质IP,几乎也都是有小说有网游有电影有剧集的立体矩阵,好像也能撑起“百花齐放”的描述。可一旦细抠质量,问题立即暴露:
比如,来源过度集中于网络小说,类型过度集中于言情、玄幻和盗墓,圈层属性明显、用户断层严重,而且还总是一条道走到黑——年底开播一度位列全网热搜榜首的《斛珠夫人》深陷滚滚差评,要知道它的母本“九州”系列玄幻,始终是近年里最被国产影视偏爱的IP选题,迄今已有五部改编剧问世,当然了,之前四部,也一样被骂得很惨;
比如,影视化过程往往有欠打磨,编剧或是“魔改”成瘾、将本体全部推翻,或是逻辑漏洞百出、价值观清奇,全靠搜罗几个自带流量的演员支撑门面;
比如,某些IP版权归属不明,在各家公司之间轮回流转,谁都要分一杯羹,最终弄得作品质量时高时低,粉丝也无法固定发酵、直至渐渐萎缩;
比如,在有限的IP资源跟前,同类型作品总会一哄而上,导致题材周期性地同质化,这种同质化里,又总包含了触目惊心的泥沙俱下、两极分化。
结果就是,虽然国内时有看着品相和潜质兼备的好IP能冒个头、提供点惊喜,但其可持续发展能力极为不足,各种形态的高开低走比比皆是:
同一类别IP的迅速下行——同为成熟的科幻小说IP改编,刚出了《流浪地球》这种现象级爆款,马上就来了《上海堡垒》这样被群嘲的大烂片;
同一文本IP的迅速下行——同为收视爆表的宫斗IP,《步步惊心》、《宫锁心玉》在电视上各领风*,可它俩的电影版几乎不忍卒视、口碑票房一地鸡毛;
同一系列IP的迅速下行:《唐人街探案》是近年大银幕上最有野心的原创IP,在视野、体量、投资上固然不断抬升,从东南亚一路进军纽约再*入东京,客串阵容也延展向全亚洲明星,可三部的豆瓣评分却是讽刺性的7.7、6.6、5.3,快降成了等差数列;
同作者IP的崩坏:流潋紫《甄嬛传》已成国剧经典IP,到《如懿传》就只能说毁誉参半,而马伯庸《长安十二时辰》叫好声一片,最近的《古董局中局》和《风起洛阳》则相对一般。
IP如何在人家手里被玩出力量?我们的IP又为啥显得如此缺乏力量?
仅仅是因为水土不服、国情有异、橘生淮南?
早该问这样的问题。
必须看到,欧美IP繁荣背后的成功秘钥,与其整个流程的高度工业化密切相关:
改编事务代理公司在出版物、网络和其它媒介中寻找故事(可作为IP雏形的潜力股),推荐给制片人,后者加以甄别、支付订金,使之成为一段时期内可供使用的版权材料,继而在合作过程中制定极为详尽的后续收益分成方案。
版权出让拆分为优先使用权和最终使用权,前者更类似于试用期、磨合期,以降低各方风险,让大家都有回退余地——毕竟,影视圈的项目不定性较高。
这整一个核心路径周围,还有相当专业的市场调研定位、人物形象设计、剧本不同环节编写、后续商业开发设计、第三方担保、行业工会等等团队与企业,构筑起精密的协作系统,提供服务和保障。
也就是说,“应当多多使用IP”在那边成为了共识之后,“如何好好使用IP”也在那边生成了模版、标配与流水线。
与之对比,国产IP影视的操作套路,就未免粗糙而想当然:看到某作品大火,立即买入、迅速上马投拍,主创们似乎永远懒得去想该如何持久维护、如何深层开发一类精耕课题,至于“网络小说和网剧之间的跨文本转译到底该如何在剧本、影像层面加以细化”、“网络小说和电影的受众究竟是不是一群人、可不可以直接发生消费平移”这种前期论证,更是显得严重不足。
与那些成功的IP经典相反,情怀、忠诚度这种本来该是IP受众的关键词,反而成了伤及IP自身的理由:数量庞大的原著粉,不仅不能接受你那些粗制滥造的IP延伸,甚至还充当了你的第一批反对者,责怪你的脑残选角、五毛特效,毁了他心里的XXX。
且IP改编过多局限于影视剧,没能以“IP”为产业链的核心,打造阅读、影视、动漫、游戏、音乐、广播、周边衍生品的全方位“IP生态系统”,没能实现良性的协同发展。
最终,国产IP开发,充满了割一波韭菜就跑的鸡贼暴发户气质,只能对着一堆又一堆不成熟的、注水成瘾的日更网文,锁死于低段位的艺术品格中,与“毫无新意、侮辱观众、集各种烂梗标配于一身”等量齐观。
欲速不达,四个字足以概括。
要知道,IP本来就是一个历时性的、必须用足够的时间去沉淀去检验的东西;甚至可以认为,IP的形成,本来就是一种筛选后优胜劣汰的结果,而不是一个预设了就能达成的目标。
IP后续可以带来的源源不断的收益,恰恰建立在它复杂而漫长的酿制过程之上。
前面说到的蜘蛛侠、蝙蝠侠、超人,在美国发酵了几十年,从二战以后他们就在那里了,陪伴了多少代美国人(或者全世界少年)成长、点燃了多少代人的英雄梦,这才形成了长期的稳定与可靠性,才使之在IP领域立于不败。
不认识到这一层,国产IP影视的前景,只能持久破败、持久堪忧。
中国对IP还是有“特殊”贡献的
当然,本文并非专为妄自菲薄而来,一切也不能出之以“他们就是很行,我们就是很不行”的盖棺论定。
总有些情况,显得更耐人寻味一些。
首先,开头就说到了,IP的延续,真没那么容易,《黑客帝国》自己都在走下坡路。
毕竟,商业题材电影一旦成功实现了IP化,往往会在续作里把第一部最受欢迎的元素不断推到极致,这种操作在盈利诉求上很好理解,但在内容上就很容易让自己走向简单。
举个例子:好莱坞诸多大IP科幻片,拍着拍着就成了纯粹的恐怖片和怪兽片,起初那种对科学、对环境、对人与世界之关系所展开的忧思越来越少了,片面的感官刺激却甚嚣尘上——侏罗纪公园系列、异形系列、哥斯拉系列,都是如此。
换而言之,我们在吐槽自家IP维系不力的同时,要看到,大洋彼岸的先行者们也并非一帆风顺,也有自己的修罗场要淬炼和面对。
其次,IP的酝酿和成型,并无统一的、说明书式的标准可遵循,很多时候,它背后隐藏着深层的文化性格、群体心理。
同样是“围绕某一特定男主角,以高度重合的结构与情节,叙述一场场似曾相识的经历与事迹”,东西方各有一个旗帜性的IP案例:
军情六处的“007”詹姆斯邦德,永远一身特异装备,永远到达一个陌生的异域,永远发现、卷入、破解、摧毁一场惊天阴谋,永远顺便遇到一位萍水相逢又武艺高强的性感女子,这套路已穿越了半个多世纪。
作为这十年里华语功夫片最成熟的IP,拍了四部且均票房不俗的“叶问”系列,也一直延续着“一次次看似雷同的操作”:开宗立万、证明自己是当之无愧的中华武术代言者;外侮出现、国术被轻视、屈辱不断叠加和累积,那个除了叶问之外的华人最强者试图洗雪屈辱却再次被击败,于是演绎了新的更高值的屈辱;终于,叶问出场、对决、平手略占优势、负伤渐落下风、找准命门绝地反击、将对手按在地上一阵猛锤,屈辱洗刷一清。
这俩“一次次看似雷同的操作”,竟然始终没让挑剔的观众们感到厌倦和烦闷,很大程度源于,它们若合符节地接榫于两个国家各自的族群价值认同之上:
007本是冷战的产物,无论当初以苏联为假想敌,还是如今每每出入中东和非洲、面对恐怖分子和全球犯罪集团,他毫无疑问携带着美英“世界秩序维护者”的自我加冕想象;
而叶问赤手空拳把各种不可一世的白人都爆捶了个遍,也无非是中国人走出屈辱的近代史、迎来当前的伟大复兴之后,让浓郁的民族情绪在银幕上做了满足与释放。
同样,邦德女友一次一换、叶问始终与发妻相依相伴,这设定也淋漓尽致地体现了东西方两种伦理观念——有趣的是,邦女郎形象亦在经历变迁,从早年美丽花瓶到后来作战队友到当前亦敌亦友,这背后自然是西方女性平权运动的高扬。
由此可见,IP的成功,总会与这些更复杂、更内在、更隐性的要素息息相关,而这些要素又往往见仁见智,很难进行高下比较。
此外,中国影视IP虽然整体表现不佳,却也多少提供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一些“建设有中国特色的IP之路”:
首先是,某些公认的IP到达率不高的领域,却能在我国焕发出旺盛的IP存在感。
喜剧给人的印象非常依赖于原创,且受具体时代与文化环境所限定,因此和IP的关联度一直不高,但新世纪以后,国产喜剧尤其是都市爱情轻喜剧对IP的使用相当普遍:
来自小说文本的《杜拉拉升职记》和《失恋33天》,来自舞台剧的《夏洛特烦恼》和《羞羞的铁拳》,来自电视剧的《咱们结婚吧》,以及来自海外经典电影的《我知女人心》、《新娘大作战》、《我最好朋友的婚礼》、《北京遇上西雅图》,百川归海又各擅胜场。
其次,我们独特的国情和历史经验,也酿制了特有的IP类别。
比如“红色经典”——林海雪原、地道战地雷战、小兵张嘎,都被翻拍多次,最近的电视剧版《大决战》,也可看作当初同名电影三部曲的IP复现——那里面包含着一代人乃至几代人信仰、理想、青春激情的注入,集聚了极为复杂的情感维度,回忆的、沉吟的怅然,与饱满的、燃爆的激昂同时共存,这无疑是只有中国人能理解、能使用的IP经验。
再次,中国社会所经历的极速前进和变更规模创造了数量庞大的群体记忆,以及如今甚嚣尘上的对“内卷”的警惕和厌倦,使得国人往往在生存压力之余,展开迫切的情绪治愈尝试,此二者都会附着在某种很微观的地方,这些微观也就纷纷成了IP。
于是你会发现,中国人的IP意识日趋不拘一格、日趋“广义”化,不一定非得是一个故事,可以是一首歌曲(比如被拍成了电影的《同桌的你》),可以是一篇课文(比如同样被拍成了电影的《李雷和韩梅梅》,甚至可以是一个地点——君不见,“故宫”这个纯粹静止的空间概念,也已“破圈成功”、具备了越来越多的国民性,在元宵的灯火、中秋的月光,在春日、秋色、雪后的各种景观中以各种方式刷屏,进而带动了《上新了故宫》、《我在故宫修文物》乃至《国家宝藏》等诸多作品的热播,成了一个集合了纪录片、真人秀、文创产品开发的大IP。
最后,数量惊人的中国网友,在各种具有狂欢性质的二次元创作中,以创意众筹和脑洞众筹,自发建造出了诸多IP——有些影视剧,就翻拍数量来讲,并不能说完全IP化了,但围绕它们所出现的无数同人小说、二次剪辑视频甚至社交媒体表情包,是不是也算一种特殊的IP扩展呢?
凡此种种,算不算我国对“IP”的特殊贡献呢?
搞IP,还得向“西游”学习
不止于此,之前我们一切讨论,都建立在“IP是当代文化产业经济学的范畴”这一默认前提上。
如果敢于把目光外扩到更大的历史纵深、更广义的判定标准,将“所有不断地实现了跨文本、跨媒介迁徙的,不断产出了优质内容和文本的恒久故事主题”,都作为“准IP”、“类IP”、“拟IP”看待呢?
那你觉得,西游是不是大IP?三国是不是大IP?当然。
两部伟大名著,无数当代影视动画作品,各种同人小说,多少民间故事、多少地方戏曲、多少话本、多少说唱、多少风俗习惯信仰、多少成语歇后语俗话,统统从中脱胎而来。这不是大IP是什么?
迄今中国电影票房过10亿元的不足20部影片中,脱胎自“西游”IP的就有《西游记之大闹天宫》《西游记之孙悟空三打白骨精》《西游·降魔篇》《西游·伏妖篇》四部,《大圣归来》也有逼近10亿元的票房。
在几乎每个能想到的艺术形态里,“西游”IP都留下过不可逾越的丰碑式的权威文本:电视剧领域有央视版《西游记》、动画领域有上美版《大闹天宫》、电影领域有周星驰的《大话西游》、网络小说领域有今何在的《悟空传》……
哪怕是游戏这个本土IP转化相对后起和薄弱的行业中,每年都有与西游IP相关的成功项目开发,《大话西游》《梦幻西游》《西游降魔篇》等网游和手游频频霸榜国内市场,迄今已有破百亿的收入。2020年12月,《梦幻西游》手游更是打造出冰雪新天地园区、在长春正式开园、完成了游戏场景的大规模线下还原,成为“游戏 文旅”新业态的典型创新案例,在国内可谓填补空白的创举。
上述一切,足见一个古老的 IP基因,在当下依旧蕴含的巨大能量。
除了诞生太早、没进行过现代法理意义的“知识产权认证”,它被大众熟知的、作为永恒素材库的、可被无限衍生的母题价值,不输于任何一个当下的优质IP。
大概可以这么说吧:在漫长的文明发展史、漫长的“前商业状态”下,我们的民族文化里,其实积累下了极丰富的IP创造经验,这些经验直到如今,还能提供源源不断的营养。
它们作为IP的孵化发酵过程,是由历史完成的,现代传媒只不过在其趋于成熟和完备阶段,非常幸运地直接介入了而已。
正因为它们是由历史孵化发酵的,因而规避了急功近利的通病,自带岁月淘洗后的底气。
也因为它们是由历史孵化发酵的,因而长期没被大家意识到“原来这也是IP”、长期没被当作IP加以研究与对待。
现在意识到,还不晚。
在上述古老IP基因所走过的历程中,能获得哪些启迪呢?
其一,在IP的生成过程里,剔除虚火、戒掉浮躁、保持耐心、留有“让IP飞一会儿”的定力。
从玄奘取经的历史真实事件,到明代中叶间隔将近900年的跨度,揆诸《大唐西域记》、《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大唐三藏取经诗话》、杨景贤的杂剧《西游记》等诸多文本的探索和准备,才使此IP家族里涌现出了最高成就的那一员——小说《西游记》,这样的等待时长,自然是值得的,也是必须付出的。
其二,要赋予IP一个优胜劣汰的机制,让真正的优秀者得以慢慢浮现。
殊不知跟风行为古来有之,《西游记》行销坊间后,神魔小说大行其是,《三遂平妖传》《八仙得道传》《钟馗捉鬼传》《三宝太监下西洋传》一窝蜂出街,可走到今天,只有西游依旧活跃在人们的视线中,这就是时间的淘洗、受众的拣选,完成的去芜存菁。
其三,对IP不厌其烦地演绎,不代表“沿袭着某种驾轻就熟的套路、用这几个人、换个场景再讲一遍”;IP每一次生产出新的作品,都该是具备成长性的、不断注入新活力的。
西游IP演变为何长盛不衰,还不是来自其丰富的内涵空间与多维层次,让历代创作者不断添加匹配时代需要的诠释,让宗教属性、神话和民间信仰属性、想象与浪漫主义属性、世情和人情味属性、儿童文学属性、成长属性、哲学属性甚至管理学属性(还记得职场畅销书《孙悟空是个好员工》吗)得以汇聚一堂,也让后世的接收者各得其所、各取所需。
其四,不同IP特点有异,适用范围也要加以拣选。
西游IP为何比三国IP更多出现在后现代解构、戏仿、逗趣当中(而且还出了《大话西游》和《悟空传》这样已经获得主流学术界承认的经典)?正因为后者涉及治乱兴衰、忠孝节义等相对严肃的道德立意,前者则在问世之初就具有极强的游戏性和趣味性。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我们万万不要再主动把IP廉价化,想当然地将之等同于甜宠、耽美、穿越、古偶、玄幻修仙,不要再忙着去追随在网文和网游屁股后面、忙着架空历史与建构异次元空间。我们更应做的,是护送IP返回到历史和传统当中,将蕴含其中的民俗风情、神话传说、英雄史诗、宗教信仰、世道人心与深入民族性格机理内部的核心价值观,恰到好处、润物无声地融于影像的塑造之中。
如何用好我们的经典IP,总结其成功经验、历史传统、美学品格,如何注重对中国特有IP文化资源的创造性开掘与转化,如何为IP影视的探索注入强大的中华民族风貌和中国艺术气质,让IP走上再造传统、守正创新之路,让IP不仅作为一个商业机会,更作为一个精神载体、美学载体存在……这些,才是当下国产IP影视最迫切需要厘清的创作思路、最迫切需要踏上的发展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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