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绾簪)
当朝皇帝有个怪癖,他放着满后宫的美艳嫔妃不宠,偏偏喜欢宠幸我这个木讷的掌事姑姑,整个皇宫都羡慕我的好命,只有我知道,他是在报复我当年的毁婚不嫁。
是的、我和皇帝当年有过一场婚约。
那时候他还没有被皇家认回来,还是萧家的养子。
只是当年发生了一些事,让我不得不毁了婚约,转而应了齐王的提亲,但谁都没想到齐王夺嫡功败,谢家也被牵连,举家流放滇南。
原本我也该去那艰苦之地的,却在半路上被殷社招进了宫,成了这乾元宫的掌事女官。
我试图向他解释过毁婚的理由,可每当我要解释当年的事,他的情绪就会变得十分恶劣,警告我道:你是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吗?
我苦笑,悔婚的事殷社不肯听我解释,固执地认为我当年另嫁是看不上他的出身,如今对身份就格外计较。
我心里一叹,双膝触地姿态恭谨:奴婢不敢。
殷社哂了一声道:不敢最好、既然谢蕴姑姑如此懂规矩,那朕问你、主子面前失言,该如何处置?
他语气轻淡、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可我知道他并不是会和旁人说废话的人,尤其是自己。
他这句话说出来,就是要为难我的。
我又看了一眼因说我闲话被我掌嘴的两个宫女,指甲一点点抠进掌心问:皇上是在为她们鸣不平吗?
殷社扯了下嘴角道:是如何?、是又如何?
可若不是、又何必要当着两个宫女的面发难。
我轻闭了下眼睛,片刻后忽地抬手,清脆的两声巴掌声回荡在安静的乾元殿里,听得殷社猛地攥紧了手。
我停下手,嘴角已经肿了起来,但我只淡淡的问:皇上、可以了吗?
我垂着头看不见殷社的脸色,只等了很久才听见他冷硬的声音响起来:滚下去。
我起身冒着磅礴的大雨出了乾元殿,脸颊火辣辣地疼,我能想象得到刚才的事传出去,我会听到什么样的风言风语。
可自从谢家获罪,我这贵女沦为宫婢,嘲讽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只要殷社能如他所说,会在出完气之后,让我如同寻常宫婢一般,二十五岁出宫去滇南寻我家人。
我回了偏殿、却没歇着,因为一散朝就是殷社的封妃大典,他年岁不小,可后宫除了两个摆设似的贵人,就再没了后妃。
就这两位还不是登基后选的,而是殷社刚被认回皇家时,如今的太后赏的侧室。
可说是侧室,却并不招殷社喜欢,至今也还是完璧身。
大约是因此,朝臣们实在是按捺不住,开春后联名上书要求殷社立后,他没答应、与朝臣们几番僵持,最后还是退了一步,从王窦萧荀四大世家里各选了一个女儿,封了名号赐了宫殿,等时辰一到,人就会一起进宫。
到时候宫里应该就会热闹起来了,殷社应该也不会日日折腾我了。
我轻叹了口气,摁了摁酸疼的胸口,眼底闪过苦涩。
我如今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阻止,唯一能做的,就是替殷社处理好后宫的事。
皇帝没有大婚,后宫自然无主,所以新妃入宫的事最后落到了我头上。
都是出自世家的闺秀,哪个都不好偏颇,可偏偏殷社给的封号等级不一样,不管我怎么仔细,有规制摆着,我都是注定要得罪人的。
若说殷社不是故意为难,我实在不相信。
可殷社处处刁难我不奇怪,但在这件事上给我穿小鞋,却的确有些出乎意料。
我既没有在封妃这件事上多嘴,也没有出什么幺蛾子阻拦,甚至还十分体贴细致的选了四处距离乾元殿近,景致又好的宫殿出来,实在不知道又是哪里得罪了他。
大约是抽风了吧。
我叹了口气,按照这些小姐们的喜好安排了伺候的宫人和摆设,又让尚宫局分别派了人过去守着,主子们有何处不满意,就按照她们的意思去改。
等将这些事情安排妥当,我才喊了小太监去给自己抬热水,衣裳一脱、浑身青紫的痕迹颇有些触目惊心。
殷社以往在床榻上也很放肆,但昨天尤其不知收敛,饶是我一向嘴硬,昨天也没能忍住求了饶,只是并没有什么用处。
我从镜子里看了自己一眼,就见锁骨处的牙印红的仿佛要渗血了一样,我抬手碰了一下,细细麻麻的痛楚涌上来,我嘶了一声、连忙抬脚进了浴桶。
伤口碰了热水越发难忍,我皱起眉头,许久才勉强适应了这感受,简单清洗后起身穿戴好了衣裳。
身为宫人、即便疲惫的要死,也是不能擅自歇着的,我还得回乾元宫去候着。
巳时小太监来了消息,说殷社封妃大典后就去了御书房,还留了朝臣用膳,这是暂时不会回来的意思。
我这才松了口气,将宫人打发下去,靠在矮榻上打了个盹。
却没多久就被外头的热闹惊醒了,是殷社给新妃们赐下了大批的珍宝。
我扯了下嘴角,伏在软塌上没动,莫名的怠惰涌上来,让我提不起精神来去忙旁的事情。
殷社闹这么大动静,大约是很喜欢这些新面孔的,今天晚上我怕是不好出现在寝殿里了。
我这般想着、也就这般做了。
晚上殷社回宫用膳,我服侍他换了衣裳就识趣的要退下去,却被人一抓手、,扔上了龙床。
我疼的皱起眉头,却不等闷哼声出口,身上就压了个人。
殷社目光沉沉地看着我道:怎么?巴不得朕宠幸旁人?
这话问的。
我摇头说:您要宠幸谁,岂是奴婢能置喙的?
殷社不开口,只惩罚似的低头在我本就没好的锁骨上又咬了一口,不偏不倚的落在了之前的牙印上,疼的我整个人都绷了起来。
我下意识惊呼:皇上。
似是听出了我声音里带着求饶,殷社松了口,安抚似的舔了两下说:知道自己不能做主就好。
话音落下、他陡然又咬了下来,只是换了个位置,力道却比刚才更重,我不自觉抓紧了他的龙袍,力道大的整团布料都皱了起来。
半晌男人才松了口,力道粗暴的将我的衣裳撕开,声音沉沉道:但这句话朕现在不想听。
床帐子被扯下来,蔡添喜一见这架势就知道今天这是不会宣召新妃了,连忙将宫人都撵出去给各宫报信,自己则守在了门外。
我在床榻上一向是十分安静的,可今天殷社显然并不想让我如愿,刻意压低的声音隔着门板传出来:张嘴、给朕喊。
你不想出宫去滇南了?
咬出牙印的樱唇被迫松开,声音沙哑:皇上。
可男人十分冷酷:喊这个没用,求朕。
施加在身上的力道陡然加重,我抓紧身侧的被子,颤抖出声:求你。
殷社一扯嘴角,声音倏地冷沉,你就是这么求人的?毫无诚意、老实受着!
屋子里的动静嘈杂起来,蔡添喜低眉敛目,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直到月上中天,后殿里要了热水,他才连忙喊了内侍进去伺候。
后殿里热闹了起来,正殿门口我却孤身一人扶着门框,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殷社不知道发的什么疯,比之昨天更凶悍,一天两夜没能休息好,我双腿发软,迈过门槛的时候脚下一绊,直愣愣地就往地上栽。
一只手伸过来扶住了我。
我抬眼看过去,就见蔡添喜站在门外。
我微微福身:多谢公公。
蔡添喜扶着我出了门,无声地叹了口气道:姑娘不该争这一时之气,今日将皇上留在了乾元殿,往后的日子只怕是要不好过了。
我忍不住苦笑,哪里是我把殷社留下的,分明是他自己不想去宣召新妃。
可外人不会这么想,他们只知道在这新妃入宫,谁都等着拿下头彩的时候,我霸占了龙床,狠狠打了新妃的脸。
我可以预见,明天天一亮,我会被这四位主子如何痛恨。
许是这两天殷社折腾的太厉害,也或许是担心往后的日子怎么过,总之这一宿我翻来覆去没能睡好,第二天一睁眼,脑袋就昏昏沉沉地疼了起来。
我强撑着坐起来,一抬眼却瞧见窗外天色大亮,早朝的时辰怕是都过了。
我忙不迭下了地,趿拉着鞋就往外跑,边跑边喊伺候我的小宫女:秀秀、人呢?怎么不喊我?皇上晨起谁伺候的?可是去早朝了?他。
我话音突兀地顿住,因为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外殿,姿态闲适又随意地翻着架子上的书。
他显然是已经下了早朝,着一身玄黑绣金线的常服,帝王的威严少了些,却越发锋利冷淡。
我回神后连忙行礼:奴婢太过懒散,请皇上责罚。
殷社由着我半蹲着,等看完了手里那一页书,才漫不经心开口:过来。
我不敢迟疑,垂着头慢慢走到他身边,额间却被贴了一只热烫的大手。
我一怔、忍不住抬眼看了过去。
殷社陡然开口,谁准你直视朕?
他手也自我额间抽走,脸色冷淡里带着烦躁。
我垂下眼睛,心里有些唾弃自己,明知道殷社自从被皇家认回后就性情大变,我竟然还是会因为他偶尔的温柔失态。
我乖乖认错:是奴婢僭越了。
殷社不冷不热的哼了一声,将手里拿着的书递到了过来:虽说是世家贵女,可宫里的规矩毕竟不一样,谢蕴姑娘能者多劳,就好好教教后妃们吧。
我僵住,拿着手里那本宫规仿佛是一只烫手山芋。
昨天的侍寝本就让我成了众矢之的,现在再做后宫之主才能做的事情,我怕不是要和这四位主子结成死仇。
我头皮发麻开口:皇上、封妃旨意发下后,各府都是派了教养嬷嬷过去的,主子们蕙质兰心,应当不必。
殷社淡淡地打断了我的话,朕的话你听不懂?
虽然声音听着仍旧是温和的,可我知道如果自己再拒绝,他一定会翻脸。
我无可奈何,只能叹了口气答应下来:是、奴婢这就去。
话音不等落下,殷社已经转身走了,头都没回一下。
我揉着发疼的脑袋坐下,盯着那本宫规叹气,消失了一早晨的小宫女秀秀偷偷摸摸跑进来,一见我起来了、登时吓得一僵。
我皱起眉头道:做什么去了?早晨为何没喊我?
小丫头缩着脖子不敢抬头说:是正殿那边在找东西,奴婢就被喊过去帮忙了。
我的眉头仍旧皱着:你是我的人,正殿的人使唤你做什么?
秀秀连忙跪下了:姑姑、奴婢可没撒谎,是皇上说要找从宫外带回来的玉玲珑赏给悦妃娘娘,又不知道放在了哪里,便喊了奴婢过去帮着一起找。
我愣住:你说找什么?
秀秀说:是玉玲珑、听说是一个玉雕的小球,十分神奇,冬暖夏凉的,可稀罕了。
我静默下去,那东西有多稀罕我比谁都清楚,因为那是殷社特意做好了送给我的定情信物。
他知我怕冷、知我怕热,知我不喜炉火,知我不喜寒冰,他说要那玉玲珑替他冬日添暖、夏日送凉。
后来我被迫悔婚的时候,将那东西连同所有承载着我们过往回忆的物件都还给了他。
现在他要将那东西送给旁人了。
我低头眨了两下眼睛,恍然的扯了下嘴角,怪不得非要我去给新妃教规矩,原来是要我亲眼看着,他把曾经对我的好一点点给了旁人。
心口有些闷,我抬手摁了摁才深吸一口气,想这些做什么呢?我只要盼着时间到了能尽快出宫,去滇南见我的家人就够了。
我收敛了所有情绪,见秀秀还跪在地上,抬了抬手道:起来吧、我又不是主子,以后不必跪我。
秀秀一吐舌头。
我的确只是个宫婢,论年岁也不过双十,可我不爱笑、又生的气派,初见时便让秀秀从心里觉得敬畏。
只是这些年下来,秀秀多少也了解了一些,我这人只是不喜欢将喜怒表达出来而已,心里其实还是很柔软的。
秀秀笑嘻嘻爬起来问:姑姑吃饭了没有?奴婢这就去御膳房领饭菜。
我摇了摇头:不必了、我还得去拜见新妃们。
入宫的四位贵女,位份最高的就是刚才秀秀提起的悦妃,她出身兰陵萧氏,百年世家的嫡女,说一句贵不可言也使得。
但最紧要的,她还是殷社的青梅竹马。
当年先皇留情萧家,殷社一出生便被当做萧家子嗣教养,当年我们相识的时候,他的名讳还是唤作萧稷的。
但五年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忽然就被先皇认了回去,之后更是在萧氏支持下登上了帝位。
萧氏有着从龙之功,这位悦妃娘娘身为萧氏之女,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
我又叹了口气,让秀秀提了热水来伺候我洗漱。
但秀秀前脚出了门,后脚就又退了回来,脸色写满了紧张:姑姑、昭阳殿的悦妃娘娘来了,说要见你。
我心里一跳,一大早就迫不及待找过来,定然不是善茬。
我不敢耽搁,连忙起身迎了出去,但没走两步,就瞧见一娇艳明媚的宫妃正带着乌压压的宫人,气势汹汹的朝我走过来。
秀秀显然知道昨天晚上龙床上的人是谁,一见悦妃这架势登时吓得白了脸。
我咬牙故作冷静道:慌什么、这是皇上的寝宫,悦妃再怎么跋扈,也不会在这里闹事。
秀秀懦懦应了一声,可看脸色仍旧是惊惧的。
我暂时顾不上她,屈膝行礼:奴婢拜见悦妃娘娘。
悦妃隔着一丈远停了脚,打小跟着她长大的大宫女沉光率先出声:放肆、见到娘娘你竟敢不跪?!
果然是来找茬的。
宫婢虽然低贱,可我毕竟是皇帝身边贴身伺候的人,代表的是殷社的颜面,见太后尚且不必跪、何况宫妃?
这道理人人都懂,按理说悦妃不该在这上面挑理。
但我姿态仍旧恭谨道:奴婢绝无不敬娘娘之意,只是宫规如此,还请娘娘见谅。
沉光一时被噎住,撸着袖子就要上前动手,却被一只纤纤玉手拦住了。
谢蕴、初次见面,你就拿稷哥哥来压我,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我心里叹气,我只提宫规,就是不想让悦妃往殷社身上联想,可没想到她还是扯了上去。
我更低地垂下了头道:奴婢并无此意。
萧宝宝抬脚走近,云霞似的裙摆散落在我眼前。
嘲讽的声音自我头顶上传来:我当初就说你不是良人,他非不听、一意孤行要和你订下婚约,结果呢、你搭上了齐王就不要他了,害他成了世家里的笑柄,这也就算了,你还要把他害成那副样子。
萧宝宝毫无预兆的一巴掌打下来,我猝不及防歪倒在地,嘴里漫上来一股腥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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