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异闻录之树妖

树妖

旧传：

太行深处，嶂石岩下，古木参天，经年日中如昏，盛夏若冬。野径藤萝密结，几不可识。偶有药农、樵夫进山，日未晞辄返，恐有不祥焉。

某年，有逃荒者携妇雏至此，爱其谷夷水清，果腹者众，遂砌石为墙，刈草为屋，暂居之焉。樵牧过之，皆休憩于山家，颇利行人也。

某望日，逃荒者耕耘南山，夜半始归。行草径中，荆棘时挂褐衣。闻后有异声，回望之，数百武外，月光影里，黑桩高数丈，粗可合抱，尾其后，缓缓移行。心大骇，知遇妖，疾趋捷行，人疾妖疾，人止妖止，曾不少离。久乃至家，唤妻呼子，掩扉闭户，条石抵之，执柴斧以待之。

未几，妖至，破扉而推门，逃荒者与妻、子纷力抵之。妖怒，怪叫连声，山响谷应，以臂击门，砰砰乓乓，声振林谷。然逃荒者念退之命即休矣，虽惶恐战栗，汗出如浆，衣履尽湿，亦不稍懈。久之，妖见门不可入，乃移步至窗，爪扣窗棂，摇动欲折，臂已半入，逃荒者惊，持斧力劈其膊，斧入膊间。妖疼，嚎吼若雷，转身疾逃，睫瞬之间，不见其影矣。逃荒者见其遁，心懈力竭，委顿于地，良久乃起。

俄闻语声，疑妖复来，窗望之，曙色中樵牧至矣，语夜来事，皆唏嘘不已。地上污血淋漓，点点于途，众摄踪以往，至绝谷，无所见。旁有漆树，粗逾数围，高可扰云，蟠鳞虬结，枝繁叶茂，几千百年物也。细寻之，斧在枝柯间，斧落处血水滴沥，始知漆树为妖，众遂聚薪火之，树摇曳欲动，终不得脱，倏忽之间，化为灰烬。

或曰：深山大泽，必有龙蛇妖魔，盖其阴气盛也，凡数千百年，草木禽兽得山川日月之气，始能灵异化形。然智海未看，懵懂无识，不知潜行隐踪，朝沐甘露，夜诵黄庭，偶有所得，暴虐于人，为害非浅，终为人灭，千年功行，毁于一旦，岂不惜哉？今观暴富之家，不修身齐家、积德行善，唯以骄横淫逸、奢靡浪费、肆意妄做为能事，无敬畏戒惧天地法度之心，与妖一同，期冀家业永昌，瓜瓞无尽，岂不谬乎？

2019年2月6日于书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