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书大王钟晓凡之门人张锡九先生之秘本
《玉狮带》第二回天子遇贤臣金殿封节度 奸党开会议秘室遣刺客
(上)
前回书中,说到徐明广把龙字解释得尽情尽理,德宗天子已暗自佩服。心中想道:此人有如此的学问,可惜流落在风尘之中,徐明广这个名字,不知道在哪里见过,一时又想之不起。正在俯首沉思,徐明广忽又问道:“你驾台所问何事?”德宗天子一时想不出甚么问的事情来,心想今日出宫游玩,不如就以出行一事问一问了吧!便道:“先生看出行利否?”
徐明广说道:“龙行一步,百草沾恩。就字的本身来说,是宜于出行,但是时令不合。若春天拈着此字问出行,那就再好不过。因为龙能兴云布雨,谚云,春雨贵如金,春日得雨万物滋生。若在夏令,龙一出游,必然雷电交加,狂风暴雨,摧折禾苗。故以时分上看来,不宜出行。因其中带有几分凶象故耳。”徐明广这几句谈理的话,后来果然应验了。后来德宗微服出游山东,访查徐明广,被庆丰寺方丈和尙劫驾,险些儿丢了性命,此是后话暂且不题。
当德宗天子听徐明广说得来尽情尽理,微微的将头点了一点,表示赞成的意思。徐明广照着平常的规矩,将话说毕之后,即伸出右手向顾客取礼。德宗误会其意,以为请他走,点了点头即起身竟至去了。徐明广因来人不俗,不好意思叫转来要钱,只得说一声“慢走”。越国公罗燕知道测字先生要钱,天子误会走了,遂走到徐明广身边,用左手轻轻地将徐明广右边的肩头一拍,言道:“徐先生认得方才测字之人否?”徐明广道:“不认得。”罗燕道:“此人非别,乃定国公的三公子马三德马三公子是也。”徐明广道:“久仰,九仰。”罗燕又向徐明广耳边说道:“少时遣人与先生送字礼来。”说毕,即向前跟着德宗天子去了。
君臣二人将行得十步光景,忽然后面赶来一人,高声大叫道:“那测字的两个人站着!”君臣二人吃了一惊,回首站着一看,这人不衫不履,面貌粗恶,独如壁上画的钟馗一般。原来此人非别,乃庙中小工艾老四是也。起先睡在徐明广摊子旁边不远的阶沿上歇凉,听见德宗天子测字,后来又见天子不给钱就走了,心中已大不了然。后来听罗燕表明马三公子,但未听见少时遣人送字礼来一句,心中想道:“徐老爷身入翰林,在这里测字弄几个零碎钱,都是很苦的。这两东西,仗着甚么王爷公子,白测了字不给钱。”于是心中大为不服,遂翻身爬起来,跑上前去,高叫二人站着,说道:“你们两个测字的人太不对了,徐老爷并不是平常江湖上跑滩的人,人家本是丙辰科的翰林老爷,因为好几年没有候倒缺,才到这个地方,摆一个摊儿测字,找几个零用钱。你们仗着甚么王爷侯爷,就白测了字不给钱。王爷侯爷就不讲礼吗?给了钱再走。”
君臣二人将欲发言,只见徐明广在后面叫道:“艾老四不要多事,那两位先生已经说过的,等一会就要送钱来!”艾老四听了徐老爷的话,登时将气一消,说道:“啊!要送钱来的,那就算了!”又回头向原处睡觉去了。德宗天子和罗燕君臣,见此情形,不觉笑了一笑,竟出庙扬长而去。
君臣回到宫庭之中,德宗天子想道:“翰林徐明广,有如是之才,侯缺将近七载,为何未得拣放外任,莫非有甚么失职的地方,抑或另有情由?”君臣二人更换了服装,随即驾御隆德殿。天子下诏命首县长安知县赵策,由午门捧旨到城隍庙,速召翰林徐明广在礼部穿戴朝参。值殿官捧旨去后,又选吏部尚书米胜上殿。米胜上得殿来,朝拜已毕。德宗天子问道:“米卿,丙辰科翰林徐明广何在?”米胜奏道:“翰林徐明广性情乖僻,在翰林馆内与同僚不合,前三年即已挂冠而去,不知下落。”天子心中不悦,正色言道:“卿掌吏部重职,应当替朕选贤任能,才为是理。翰林徐明广学富五车,胸罗万象,才堪重用。本为金马玉堂之客,致使流落风尘之中。以此观之,卿不能无咎!”米胜语塞,只得俯伏认罪而已。天子在殿上等候,暂且不题。
却说长安知县赵策,在午门接旨,一直来到城隍庙中,从人等高叫:“翰林徐明广接旨!”徐明广正伏在桌上瞌睡,一惊而醒。赵知县已捧旨来到面前。艾老四慌忙在神前取了敬神的香蜡过来,替徐明广安置好。徐明广才俯伏接旨。赵知县展开圣旨朗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尔翰林徐明广,胸有实学,为朕心喜,速到礼部,朕钦赐冠带,着即于隆德殿见朕,钦此!”
徐明广谢恩已毕,即随同赵策来到午门。赵策在午门缴旨,即回衙署去了。徐明广到礼部穿戴已毕,然后由值殿官导引上殿,俯伏丹墀之下,口称:“微臣徐明广见过吾主千秋!”天子言道:“徐卿!卿于丙辰科经朕点入翰林,卿何不在馆中供职,而流落于风尘之中,将其中缘由奏来朕知。”
徐明广奏道:“微臣本江南镇江府丹徒县人氏,先父徐良曾荫袭英国公之职,因催贡被海盗劫去高丽国贡物玉狮宝带,代宗老主爷大怒,将臣先父下于刑部天牢,臣先父因之死于狱中。微臣之家又被抄毁,微臣其时尙幼,只得回到原郡家乡,耕读为业。后来丙辰科又蒙圣上隆恩,点为翰林。微臣在翰林馆中效力,三载有余。因家事寒微,无力打点部曹,故未能得捕授外缺。后来又因旅居日久,经济困难,致流落于风尘之中。微臣失职之处,伏乞圣上赦佑,微臣肝脑涂地,誓所不忘。”
修宗天子闻奏,龙心大喜,言道:“卿父徐良受屈而死,朕于蕃邸时已尽知其详,不过当老王盛怒之下,联未能替卿父辩明冤屈,至今耿耿于心。卿能于困苦之中,发愤为学,刻苦攻读诗书,至联科及第,耀祖光宗,实堪嘉尙,其不槐为世代功勋之后!但吏部失于考察,致使卿久困穷途,流落风尘之中,此乃朕之过也!”德宗天子这一般言词,徐明广自是感知遇之恩,十二万分的欢喜。但吏部尚书米胜,直羞得面红耳赤,低头不语,心中暗想:“看这光景,天子一定重用徐明广了,此人一得志,我死无葬身之地矣!卢太师若在殿上,或能谏阻,偏偏老太师又未在殿上,如何是好呢!”
心中正在筹思,忽然天子向米胜言道:“米卿!翰林徐明广,乃本朝忠良之后,又兼老成练达,博识多才,朕心甚喜。卿速到吏部,将升官图表捧上殿来,“朕要一观。”米胜心想正合吾意,当即领旨下殿来到吏部,先草一封密信,命心腹随员速送卢相府,然后慢慢地才将天下各省升官图表捧上金殿,呈于龙书御案。德宗天子翻看升官图表,察看各省道府州有无空缺。
徐明广跪在丹墀之下,心中暗自欢喜:“我徐明广困苦数年,这一下可有出头之日了。”米胜列在班中,心中万分着急,“卢太师在不上殿,天子对于徐明广必要大加官职了,这个拿来如何是好!”于是急得来汗流浃背。德宗天子翻看升官图表,很有一会,各省并无相当的缺额,后来看到山东节度使卢文玉病故已经三月,遗缺尙由宣抚使林杰代理。朕不如就授徐明广为山东节度使之职,好施展他的才智。心中又想此缺已出三月,何以宰相未奏朕知?
正欲命值殿官召卢杞上殿,问一问情由。忽值殿官上殿奏道:“卢太师上殿。”天子言道:“正要向他问话,速即召上殿来。”不一时卢杞走上金殿,但见头戴金冠“身着大红蟒袍,腰系玉带,足踏粉底朝靴;生得来面似蓝靛,一口大花白胡须,满面矜骄之气,大有天下惟我独尊之概。徐明广因之大吃一惊,心想此人上殿,我徐明广休矣!正是“才得逢时遇圣主,却来权奸一大臣”。
且说卢杞得着了门生米胜的密函,知说天子已召徐明广在隆德殿朝见,深恐天子重用徐明广,在政治上又多一个敌人,对于自己的计划,必大有妨疑,故即忙上殿。朝参已毕,天子向卢杞道:“国丈,朕观翰林徐明广,老成练达,才堪重用,意欲授之以重任,使之能发展其才智。但升官图表上,并无相当之缺。只有山东节度使,自卢文玉病故以来,将近三月,遗缺尙由宣抚使林杰代理,国丈身为宰辅,何以对于此缺,已出三月不奏朕知,至今尙为虚悬,是何理也?”
卢杞奏道:“山东为繁盛之区,地当南北冲要,毗连外国,然海盗出没无常,响马甲于天下,非得一文武兼备,声威素著之能臣,不足以当此任。故臣两三月以来,时刻留心,能得此种人才,当即荐之于朝庭,奈未得其人何。”德宗天子听了此话,冷笑了一下,心中想道:一个大唐帝国,不信就寻不出这样儿的一个人才。山东为卢杞、米胜二人的原郡家乡,他们不肯荐外人去继任,可以说是植党管私罢了!当即言道:“国丈,此缺不能任其虚悬,朕今特授徐明广为山东节度使,国丈以为如何?”
卢杞听了此言,如晴天放了一个霹雳,大吃一惊,心想山东为我卢杞的家乡,我正在结连响马,布置势力,待势力一足,一朝举事,我要轻轻巧巧地把大唐的江山夺过手来,当几天富有四海,为所欲为的大皇帝,方不虚生此世。我儿卢文龙,费数年的心血,布置得将近成功,若徐明广一去,看破我们的秘密,不但大事不能成功,反转对于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有危险。当即奏道:“陛下所言差矣,徐明广不过仅仅的一个翰林,按本朝的定例,凡拣放翰林出任外官,不过知府。即或圣恩隆重,授一观察使,即为至矣尽矣。未闻以一区区翰林,而骤升至节度使者。况翰林为文人,节度乃武职,陛下不能以位置徐明广一人,而破坏本朝数百年的定例。陛下还要三思。”
卢杞之所以能够在金殿上,明目张胆的阻止天子之意,一来因为他善辩多才,素常很得天子的欢心;二来自己的女儿宝珠现为西宫伴驾,与德宗天子有翁婿之谊。有此两重关系,故每常在金殿之上,当着天子和两班文武大臣,都是趾高气扬的,言所欲言,毫不避忌。今天上殿,本欲仗着所有的关系和口才,说转天子之意,使徐明广无出头之日,自己少一个劲敌。哪晓德宗天子,是一个任性乖张之主,今日心中喜悦了徐明广,卢杞不加阻拦还好,若加阻拦,因而反转成全的徐明广!
天子当即言道:“国丈,本朝定例朕岂有不知,不过此次对于徐明广系出于朕之特恩,下不为例。”天子说了此言,又转向徐明广道:“徐卿,朕今爱卿之才智,特授卿为山东节度使之职。”
徐明广正欲谢恩,卢杞又急忙奏道:“臣奏陛下,山东地方为浩繁之缺,所有文武大员,又较别省为多,徐明广官阶太小,资格不符,到任办事难免不有掣肘的地方。据臣之愚见,还是另拣别的大臣补授为是。”德宗天子听了卢杞奏本,哈哈大笑,说道:“国丈所言甚是,明广初出茅庐,替朕分劳,但官阶太小,办事难免掣肘。”遂向徐明广道:“徐卿,朕当殿赐卿头品官诰太子少保街。”
徐明广尚未谢恩,虚杞又急忙奏道:“山东地方政务纷繁,倘有机密大事申奏朝庭,徐明广不能单独奏本,必须会同全城文武申奏,延搁时日自不必言,并且难免不有泄漏机密之处。”天子听了笑道:“国丈不言,险些忘却,今特加徐卿都察院右都御史之职,如此徐卿即可以单独奏本矣!”
徐明广将欲谢恩,卢杞又奏道:“山东临海,毗连外国,恐一遭变起仓卒,徐明广不能调动各镇兵马,终必贻误国家大事。”天子笑向徐明广道:“徐卿,卢国丈身为宰辅,对于山东情形了若指掌,独其是对于徐卿此次出任山东虑得非常周到。代宗老主在位之时,对于外国蛮夷,待得甚甚宽大,因之骄纵其性。如东海中之高丽、红夷诸国,常有流民来到我国海边为寇。徐卿到任之后,务必认真剿灭,以伸国威。朕合赐卿兵部尙书衔,卿好调动各镇兵马。”
德宗天子这几句话,内中含有议讽卢杞之意。卢杞不觉而红耳亦,心中暗恨竖子太捻酸刻薄了,将来若有机会我要叫你认得倒我。专制时代皇帝的威权是多么大?卢杞就是心中愤恨德宗,但是敢怒而不敢言,因为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又不能不老着面皮,再从容奏道:“陛下,此次徐明广受陛下殊恩,以一翰林,骤迁升至节度使之职,又蒙天恩加头品官诰太子少保,都察院右都御史及兵部尙书衔,其位不可谓之不隆,其权不可谓之不大,然而外无保官,内无荐臣,若伊一遭变节,为害朝廷,又以何臣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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