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11.07
山径上有大丛大丛的野蔷薇,红红的果子缀满枝头,当然坠落尘埃的也不在少数,只好壮着胆子踩下去,多么残忍的践踏啊!但想来当蓦然回首,谁还牵挂这一隙伤心之地?不由想起电影《驴得水》里被粗暴作践后跑到山坡上采摘野花的张一曼来,她假装喜悦,念念有词地继续着自己的话剧,直教人倍觉惨淡。
落红不是无情物么?野蔷薇盛开的日子,曾和儿子在盘山路上数度经行,或者是其时只忙着说教,全不管罗列诸峰上下的风景,然而,庆幸没有在她们最美丽的一刻来看她们,一啄一饮,既然前定,此刻的相逢,更显弥足珍贵,也更显无甚功利。《冰河洗剑录》第十回里有这样一个情景,谷之华心里轻轻念著两句诗:“中年心事浓如酒,少女情怀总是诗。”
席慕容却说,“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求得太多!因此,要用五百年的一跪来求结一份刹那间的宿缘,值与不值,无法体会,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不然,也就没有了诗尾的凄楚哀怨,“而当你终於无视地走过/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朋友啊/那不是花瓣/那是我凋零的心”。再深的痛,再锐利的撕裂,还是回到那三个字,“求不得”!
所以才有了《霸王别姬》里程蝶衣的剑走偏锋,“不行!说的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何必来骗自己?这个浮生里最美的情怀无非止于喂马,劈柴,周游世界,及至相爱相*,两败俱伤,还不如清清平平,霁月光风。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有的时候看父亲在灶下加柴,母亲在灶上摊饼,不啻于当头棒喝,一朝顿悟,像陈二狗那般所谓“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终属“妖孽”。
无意中在手机护屏上看到这样一段话,“life is a lonely journey.Meeting after the break,willsay goodbye to meet.”大意是,生命是一场孤独的跋涉,相聚之后会分手,遇见之后将告别。不过,无论多么文青气息的呓语,也掩盖不了一个异常冰冷的事实,那便是无论来路有多远,要走下去,依旧是一个人的事情。所以《悲惨世界》读到末了,胸中是何等的郁郁不伸啊,当冉阿让称珂赛特为“夫人”,称马吕斯为“先生”,决然从他们的身边消失的瞬间;当孤老的“父亲”缠绵病榻奄奄一息的一刻,无非是胸中了了数字——感极而悲者也。
野蔷薇断不会吟一句活佛的偈子,“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只是她们如今枝头累累,焉有比这更加圆满的福报?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记得哪部网络玄幻小说里的主角,修得一门仙诀,主旨便是“顺心意”,其实无论小说家的思想有多辽阔,天马行空也好,无稽之谈也罢,这“顺心意”一语即道尽了人世的沧桑块垒,退一步计较,倒也可推敲二三,没有绝对的自由,但不能说没有回旋的余地。
控制欲与妄想症一对双生的鬼魅,譬如《不要和陌生人说话》里中的安嘉和,佛说烦恼皆是自找,大概由是。那些年与朋友一起维持原创文学论坛,每每所谓“文学”与“运营”产生冲突,随之而来的便是与论坛“老板”们的搏*进退,最终,一切理想浪漫,都要给点击率让路,后来不算大彻大悟,但也归于急流勇退,终不再踏“江湖”一步。话讲到极致,“老板”们是理智的,这其间没有什么大是大非,更没有什么青山绿水,人家凭什么无偿给一众碌碌之辈提供一个平台,还要听任你们桀骜不驯指天骂地?
英国诗人萨松有句,“心有猛虎,细嗅蔷薇”。野蔷薇们哪晓得哲学的意味,她们簇拥在小径两旁,垂首不语,惟有轻风拂过时,才摇摇摆摆笨拙地晃动一下枝桠。再往下走,是一处荒园,是一个小小的亭子,还会有一座小湖,再到极远,已望不到荆棘之木,缥缈之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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