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一章-露马脚
冬日的开封城终于从喧嚣中走了出来,变得安静了很多,关于秋天的那场大比,已经很少有人提及了,开封府见惯了人世间的繁华和落寞,秋日的大比不过是一朵稍微灿烂的烟花而已,爆开之后,很快就消失了。
冬日的瓦市子不像其他季节那样繁华,开封府的寒冷多少限制了一些人的出行,即便是楼子里最卖力的卖酒姑娘,这时候也失去了在寒风中招揽勇气,三五成群的凑在一个蜂窝煤炉子跟前暖和着自己的手脚,平日里半裸的香肩,此时也被围得严严实实。
东京城里丢失少年郎的消息还是传开了,所以这个时候姑娘们拿这个当话题来熬过漫长的夜晚也是一个不错的话题。
和少年人失踪相伴的话题就是死人,开封府这段时间里快要被死人包围了,今天有几具尸体挂在门楼子上,明天从低矮的菜园子围墙被扔进来几具尸体,后天又会有一支箭钉在官老爷的衙门柱子上说那里那里有尸体需要开封府去收尸。
奎木狼发狂了,他们找不到幕后的金主,于是就很自然的开始了*戮,如果找到金主,自然就能从根本上杜绝少年人被抓走这件事,主上说过,没有买卖,就没有*戮,这句话很有道理,可是金主藏的太深了,不管他们如何追踪那艘黑船,都收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那艘船最后会落在一个叫做芒头村的地方,那里的人会收好船只,然后再把船开到原来的地方。只是船里的少年人不见了踪影。
严老大拷问了芒头村的人,却一无所获,他知道毛病处在这条水路上,他们几乎一寸寸的检查过,也没有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
既然没有办法除根,那就斩断那些敢掳掠少年人的黑手,于是。发狂的奎木狼开始在东京城大肆的*戮,只要是和这件事沾边的人吗,都在他们的清除之列,宁*错。也不放过……
一辆马车踢踏踢踏的从黝黑的街道里驶了出来,马车走过的地方,有血迹成串的留下来,在街道留下一条笔直的轨迹,而目标就是矗立在两盏气死风灯下的开封府衙。
开封府的衙役早就看见了这辆诡异的马车,直到捕头出现之后,他们就开始检查这辆马车,马车的门子一打开,经验丰富的开封捕头任长春心里就咯噔一下,能让这个看惯了人间惨事的汉子心惊的自然只有最强烈的视觉冲击了。
他想不到一辆马车里竟然能塞进去这么多的人。这些人都被叠在马车里,一个个像是被鲜血腌渍过一般饱满多汁。稍微拿手指一触碰,就会有大股的血迹喷出来,死人当然不会喷血,能喷血的只有活人……
“白老虎。霸九城,春十一娘,癞头陀,马千里,何奔儿……”
包拯站在尸体琳琅满目的停尸房,瞅着满地的尸体,听任长春一个个的介绍。这些人包拯其实也很熟悉,自己当了八年多的开封府正印官,对这座城市里的一些草莽人物非常的熟悉,白老虎甚至还在贵人的引荐下和自己一起饮宴过,那个春十一娘的水墨歌舞非常好看,能做出很多常人根本就无法做出的美妙舞姿。据说她的柔术已经练得出神入化了,看着面前这个破布娃娃一样的春十一娘,包拯无论如何也把她和那个美人儿联系到一起。
人都活着,但是也快死了,他们身上插着的细竹管正在将他们的生命力和血液全部流淌走。这些人已经没有任何救援的必要了,白老虎唯一完好的那只眼睛,看到了包拯,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身子挺一挺,像是有话要说,可是随着他的身子不断地抽搐,插在血脉上的竹管里往外大量的喷涌鲜血,刚刚还面色红润的白老虎,转瞬间脸色就变得如同白纸一般苍白……
包拯眼看着这些人慢慢的咽气,皱着眉头问任长春:“到现在收到了多少具尸体?其中可有良民?”
任长春拱手道:“回学士的话,开封府目前收到了六十八具尸体,大部分都是著名的浪荡子,只有三人身份不明,根据卑职事后打探,似乎都不算是好人。”
“你说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他们似乎不光是在寻找收买少年的那群人,好像正在逐步清理东京的城狐社鼠,如今东京城已经是人人自危,陛下已经诏令五城兵马司从明日起开始宵禁,这在东京城称得上绝无仅有之事。”
任长春犹豫了片刻道:“卑职从这些人的*人手法看出来一点端倪,不知当讲不当讲?”
包拯瞅了一眼任长春道:“说吧,事到如今,纸里包不住火了,不管牵涉到谁,都难逃陛下的雷霆之怒。”
任长春拱手道:“这些人的人数并不多,卑职从事发现场得出这个结论,人数不可能超过八个人,但是这八个人却分工明确,每次作战都是一击得手,得手之后就会迅速的远遁,比如前些日子送来的上山虎雷鹏,他竟然是在自己的赌场被一根从天而降的绳子勒住咽喉,被巨力生生的拉断了颈椎而亡,这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的刺*,雷鹏的爪牙冲出屋子外面却一个人影都不见,房顶上除了有一个洞以外,也什么都没有。卑职从绳子打结的方式猜测,*上山虎雷朋的人应该是在长江上讨生活的人,此为其一。花胳膊杜成乃是东京城出了名的枪棒手,据说一手蟠龙棍耍开了箭矢不进,水泼不湿,他曾经有过一人独挑水门帮的记录,在瓦市子上,一个人生生的打进了水门帮,最后成功的敲断了水门帮头子姚鹄的脊椎骨,并且全身而退。这样的人却死在一把快刀之下!”
任长春走到一具尸体前面,掀开了麻布,指着一个肩膀几乎被劈开的尸体对包拯说:“这一刀从左劈到右,几乎将杜成的尸体斜斜的劈开,而且是在先劈断杜成的蟠龙棍之后再劈开他的身体的。学士您应该知道,有这样威力的武器除了陌刀之外,再无其它可能,陌刀手在我大宋几乎找不到了,步人甲武士手上的长刀也不及陌刀的一半重,使用陌刀是有身高要求的,身高少于九尺,根本就没办法使用陌刀。所以*杜成的人应该是一个身高至少九尺的壮汉。此为其二。其三就是这些竹管,据卑职得知,喜欢用竹签子,竹管*人的人并不多,不过卑职听家师说过有这样一个人,于是卑职在翻阅庆历三年的卷宗的时候,发现在蜀中曾经出现了一桩灭门奇案,一个叫做严守川的人将蜀中名士黄鉴的满门四十一口*的干干净净,据说是为了替自己全家复仇,黄鉴在成为蜀中名士之前,也是一个坐地分脏的大盗,后来有钱了,就不做刀头舔血的买卖,就把昔日的伙计全部给*掉了。结果严守川回来复仇,就在黄鉴的身上*一百零八根竹签,让他活活的痛死。”
任长春说着又掀开一具尸体的蒙布对包拯说:“这是最早送来的五具尸体中的一具,五具尸体中除了这具是被凌虐致死,那具女尸和其余三具都是被扭断了脖子,这具尸体的身上就有一百零八个细小的伤口,今日送来的这些尸体看样子也是出自这个叫做严守川的人的手笔。”
包拯看了任长春一眼道:“继续说,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任长春涩声道:“卑职确认凶手其中的一个就是严守川,可是据传闻所说,文信侯云峥在蜀中剿匪的时候,已经将严守川给诛灭了……”
包拯闭上眼睛,思索了良久之后道:“你和我去文信侯府走一趟,他是当事人,必须问清楚才行,牵涉太大了。”
包拯和任长春来到云家的时候,云峥正在和狄青论战,他们一人守着一间木屋,木屋里坐着好多人,包括刚刚获取进士资格的云峥原来的部将,狄青那里也有好多人,都是随他南征的部下,所以阵营清晰,而两座木屋中间有一个平台,平台上赫然坐着大宋的皇帝赵祯,他全身都被毛皮包裹着,正在倾听两位将帅的讨论。
“狄公,我们不妨将眼光往长远里看一下,不要仅仅执着于我们的这片国土,野蛮力量和我们从来都是死敌,除了战斗这中间没有任何走其他路径的可能。不管是在东方还是西方,都有野蛮力量的存在,中国的野蛮力量叫匈奴,对付匈奴秦汉帝国有两个方法,秦始皇是造长城,汉武帝是打仗,汉武帝在位五十几年一直在打仗,培养了魏青霍去病这些大将军和他们打仗,打的结果呢,匈奴打败了,跑掉了,汉代也打得非常疲惫。我们在这打匈奴的时候,罗马帝国也遇到了北方蛮族。在一千五百年前,西罗马帝国灭亡了,被北方蛮族打垮了。那么北方蛮族是谁呢?就是被汉武帝打跑的匈奴,跑到西边去了。他和当地的蛮族联合在一起,经过几代的努力,把罗马帝国瓦解了。那是一千五百年前了,地球上两大帝国,一个帝国灭亡了,欧洲从此进入中世纪,漫漫长夜一千年哪。有机会我再给你讲述一下上帝之鞭阿提拉!这故事听起来极度的过瘾。”
第四百六十二章-吊睛白额猛虎
“所以我认为,蛮人是一柄双刃剑,既能为我所用,也能在我们不防备的伤害我们,这里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我们自身足够强大。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战争从来就没有单纯的,和局部的,都是在全局的基础上做的损益而已。此次南征,是我大宋在安定了西方和北方的前提下才进行的一场战争,老夫和云侯不约而同的认为,这是一战安定我大宋南方的最佳时节,一旦错过,下一次再想调集重兵进剿南方恐怕会非常的难。如今捉生军再次出现在瀚海,虽然面对的主要敌人是青塘人,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出现在环州和横山一代,这是必然的事情。而耶律洪基如今正在他的南方行宫狩猎,十余万铁甲就让屯守在南京,距离我河间府不足八百里之遥,如今可以说风云松动,只要稍微不慎,就会战火重燃。辽相李俨作《菊花赋》道尽西风之刚烈,好在耶律洪基不解其中意味,以“昨日得卿黄菊赋,碎剪金英填作句。袖中犹觉有余香,冷落西风吹不去。”四句诗词相赠,看样子大宋和辽国签署的《檀渊之盟》还能恪守几年,但是这个时间不会太长。”
狄青拱手向皇帝说道,他上一次这样畅所欲言的时候还是八年前在夔州任上的时候。
赵祯点点头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想要驾驭猛虎那就首先要有降龙伏虎的本事,两位爱卿就是朕最锋利的爪牙,国朝借助爱卿之力甚多,莫忘时时砥砺,一旦猛虎出笼,就要让百兽震惶才是。”
云峥笑道:“一两头猛虎对国朝有害无益,唯有满朝都是熊罴之士,陛下才能真正的大展宏图。我大宋的这段繁华也能万世长久下去。如果没有强大的军事力量,国朝越是富足下场就会越悲惨,自古以来谁怜麋鹿?”
包拯将手插在袖子里一言不发,当赵祯从高处看到包拯不由得笑道:“包卿家何不上来一叙?这里光照充足。朕不但没有感受到寒意,反而出了一身的汗水。”
“陛下,臣弹劾狄青,云峥二人蛊惑圣上,使陛下忘却了帝王的威严,既然要谈话,哪有在墙头商谈的道理。”
狄青哈哈笑道:“包希仁啊,老夫如今正在禁足,云侯同样在禁足,都是出不了家门之人。想凑到一起唯有这墙头而已。”
包拯冷冰冰的抬头望着狄青和云峥道:“两位虽然身在府邸,恐怕你们的手脚已经在外面开始*人了吧?我开封府不是你们两军交锋的战场,容不下满地的死人。老夫还想请教两位军爷,无令*人是个什么罪过?”
赵祯奇怪的道:“爱卿何出此言?”
包拯拱手道:“陛下有所不知,最近东京城共失踪面目姣好的少年童子三十七人。微臣正在加紧侦办此事,却不想有人从中间*一手,下手狠辣之极,失踪了三十七名童子,而呈尸开封府的恶人,却足足有七十余人,死状之惨令人触目惊心。老夫且不问那些死有余辜之辈。老夫只问两位将军,谁给你们的胆子私蓄死士*人越货,视我大宋律法如同无物?”
赵祯一惊,不由得转头看向狄青和云峥,如果包拯所说属实,这确实不容忽视。
云峥皱皱眉头。直接问猴子和憨牛道:“家里的家将这段时间可有人擅自外出?”
猴子眨巴着眼睛道:“回侯爷的话,咱家按照大宋军律只能有甲士七十二位,这还要算上奴婢二人,今日因为陛下到来,全部分散在府中守卫。没有人外出。”
云峥阴着脸道:“全部唤过来,请开封府尹查问。”
不但云峥做了这样的吩咐,狄青那里也做了同样的吩咐,他家里的家将比云家多了九人,既然包拯说出自己的指控了,面子上的功夫是必须要做的。
包拯冷冷的拒绝道:“文信侯,不必了,老夫只问你一句话,严守川此人你可认识?”
云峥想了一下道:“不认识!”然后又笑着问包拯:“难道府尹认为我该认识这个人?”
包拯正要出言讽刺,坐在云峥棚子里的郎坦忽然道:“军侯,此人卑职认识,蜀中九华山盗匪是卑职剿灭的,九华山的二当家就叫严守川,此人狡猾之极,大军围剿之下,他竟然跳水求生,乃是唯一漏网的贼寇,莫非府尹说的就是此人?”
云峥皱眉道:“什么特征?”
“此人身高八尺,枯瘦,四肢粗大,却不喜欢使用兵刃,他的武器都是取自青竹,在蜀中素有“竹叶青”之名,为人酷毒无比。”
云峥点点头问包拯:“可是此人?”
包拯并不答话,看着狄青大声道:“陌刀手已经绝迹,但凡有配陌刀,身高九尺之辈,恐怕是出自西军门下吧?一刀断熟铜棍,斩尸过半,老夫想不出除了西军那里还能出这样的猛士。”
狄青无奈的道:“西军中确实有陌刀手,这是近些年老夫特意复古的军种,只是因为这种人乃是对付骑兵最好的*手,陌刀出则成片连群,挡着无不化为肉糜。可是这种人只适合合击,而不适合单打独斗,府尹所说一刀断熟铜棍,还能斩尸过半,说实话,老夫如今虽然气力不济,还能勉强达到,就因为这点证据就说我等畜养死士,未免太过了,您说是不是啊,府尹官?”
包拯寒声道;“老夫之所以到府上来,不是为了捉拿人犯的,而是来告诉两位,千万莫要和这些极度凶残人有牵连,如果说东京城里的人是一群羊,这些人就是最凶残的饿狼,饿狼出现在旷野,大漠并不稀奇,出现在东京城就会招来大祸患。如果几匹狼发现了这个秘密,说不定马上就会有无数的饿狼蜂拥而至,见到这样的人,老夫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之!”
云峥搓了一下脸颊道:“你*这些人我一点意见都没有,可是你说东京人是羊群,这话可能偏颇了一些吧?而且从你的话语里我发现了一件事,你认为诺大的东京城里,我和狄帅也是异类,也是饿狼,所以我的同类只要一犯事,你就会直接拷问我和狄帅,这是什么道理啊?”
包拯认真的道:“你们不是饿狼,你们是吊睛白额大虫!司天监的葛东升曾经说过,宣武门外巷子里血光冲天正在滋养破军,贪狼二星,这表明人世间将有一场大*戮。”
云峥瞅瞅面色苍白而且惊疑不定的狄青,又瞅瞅面无表情的赵祯,挠挠后脑勺问道:“不会吧?我们是将军,*就是*人的活计,这次在广南似乎*的有点多,可是那都是乱臣贼子啊,还有一些交趾人,大理人,这对大宋是有好处的。再说了,包希仁你是儒家门徒,圣人说敬鬼神而远之,你怎么会用这样的东西来确定我们的行为,难道说你认为我和狄帅从今往后改吃素,再不*人才会消弭这场大难?如果是真的,我从明日起就开始茹素,以后领军征战的时候也不*人,拿道理劝服他们成不成?那个葛东升真的能从我脑袋上看到血光冲天?如果是那样,老子岂不是成了一个大蜡烛,明晃晃的站立在天地间,这样老子还打个屁的仗人家只要看到什么地方血光冲天,就让大军向那里进攻就好了,把我干掉,这场仗立马就赢了。陛下,微臣下次征战的时候请将葛东升送到军前,微臣脑袋上血光冲天,那么,没藏讹庞,角厮罗之辈的脑袋上也必定是如此,只要葛东升确定什么地方血光冲天,微臣就带着军队猛冲,阵斩了角厮罗,没藏讹庞功劳全部归他,没有找到这两个人,我就立刻将葛东升斩首示众,你觉得如何包希仁?”
包拯依旧面不改色的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你清楚我要说的是你们和东京城里的人是两种不同的人,你们的存在,让他们的危险性大增,我是牧民官,所作所为和你们这些将军是不一样的,我希望我治下的百姓安居乐业,或许会有一些低烈度的伤害,这些伤害也是在他们的承受范围之内的。你可知道老夫见到那些尸体的时候心中是何等的惊讶,以暴易暴不是牧民官的首选,而是你们这些将军的选择,平民百姓的心绪是脆弱的,他们经不起你们粗暴的行动。老夫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些事是你们做的,就算是两位大帅做的凭着你们算无遗策的安排,也不可能给我任何的线索。我只是凭着心头的一点灵动,恳求两位大帅,把你们的粗暴力量用在边关,而不是用在东京城。”
云峥叹了口气道:“陛下,微臣自请外出,秦州是个不错的地方,微臣想试试能否收复河湟之地,东京城恐怕是待不下去了。”
狄青也跟着道:“既然云侯要去秦州,老臣就去河间府吧,这两个地方都是我大宋的战略要地不容有失,一旦出错,敌军就会长驱直入,老臣虽然年迈,当一个老卒还是可行的。”
赵祯叹息道:“难道这件事真的是你们做的?”
云峥笑道:“是不是我们做的根本就不重要,反正包学士已经认定是我们*,既然如此,我们请旨外出就顺理成章了。”
第四百六十三章-大行动
大宋的官员可能是最有避嫌自觉地官员了,只要受到弹劾,且不论自己是不是有错,他们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请旨外出,去担任地方官员。
这是大宋官员排除异己的一种温和手段,一旦官员遭受莫须有的罪名,就说明朝堂上的诸位大佬觉得你妨碍大宋政治进程了,必须走开,能不能回来就看你妨碍的这件事情是不是已经办完了,所以,在大宋,被弹劾是一种常态,没被弹劾才是怪事,只要你识相的离开,那些弹劾你的罪名就会烟消云散。
包拯本来只想质问一下两位武人,知不知道这些恶人,如果知道也希望他们能够收敛一下,不要把东京城弄得血淋淋的。
进了云家之后他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云峥和狄青正在给皇帝灌输武人的思想,以及军阵之道,这一幕让执拗的包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武治开国,文治定国,这是万古不易的道理,孱弱的赵祯根本就不可能成为唐太宗那样文武双全的帝王,过多的兵家思想的浸淫,只会让他生出不该有的狂妄自大来。
如今的大宋,内忧外患不绝,安定国内比拓土开疆更加的重要,国税已经连续三年在下滑,上苍也不保佑大宋,自从进入庆历年间以来,灾害每年都会发生,而且一次比一次酷毒,庞籍和韩琦等人闪展腾挪才勉强维持住现状。
自从云峥将交趾库藏带回东京之后,大宋的国库终于出现了少许的盈余,如果明年不再发生灾害,大宋的财政就会趋于正常,毕竟云峥拿回来的钱,只能供一时消耗,却不能产生新的贡献,花完了就花完了,钱只要进入不到市场流通。它的作用非常的有限。
输血只能救一时急难,却不能长久的造福于民,对于这一点,大宋的政治精英们有着清醒的认知。云峥鼓吹的战争财富论并没有让这些奉行中庸之道的官僚们有任何的触动。
如果说到改革,其实就是一个争取皇帝支持的过程,谁能争取到皇帝的全力支持,谁就能获胜,所以,庞籍他们可以容忍云峥不劳而获的成为制科三等,可以在殴打过监察御史之后平安回家,在他们看来这都是小事情,那些付出和云峥本人的作用相比是非常值得的,这就是为什么刘度等人在重伤之后。能闭上嘴巴,接受了皇帝的旨意。
但是今天包拯看到的这一幕绝对是文官们所不能容忍的,包拯听了片刻,就发现云峥和狄青正在用极度具有蛊惑性的语言来影响皇帝陛下的思维,一旦皇帝的思维从文治转换到战争上来。对大宋的政治信念和体系都是一个最严重的挑战。
云峥见事不可为,笑嘻嘻的邀请皇帝去自家的花厅里安坐,还说家中陋妻听闻陛下到来,特意制作了几样美味的点心,请陛下一定要赏脸品尝一下。
神色不定的赵祯还在包拯说的话上,坐在花厅里向云峥皱眉问道:“果真是你们联手在东京城诛*恶人?现在说出来朕不怪你。”
云峥瞪大了眼睛瞅着皇帝,心里面足足有一万多匹奇怪的东西奔腾而过。这样的事情也是能承认的? 果断的摇头道:“陛下,该是微臣控制的武力,微臣作为武将断然是不会放过的,但是,不该为臣拿到手的东西微臣也断然不会去触碰。如果这些事情发生在蜀中,在官府不得力的情形下向微臣求援。出动家将擒获贼寇微臣义不容辞,可是这里是帝畿,开封府即使无能擒获盗匪,也该向陛下求援,这是规矩。而军中最讲究的就是规矩,所以这种事情不但狄公不会干,微臣也不会干,因为这样做对微臣和狄公来说只有坏处,没有半点好处,为智者所不取也。”
赵祯点点头道:“朕也是如此想法,罢了,就让密谍司去处理这件事吧。”
因为有皇帝在这里,云家有资格伺候皇帝吃东西的唯有陆轻盈而已,穿着朝服,顶着诰命珠冠,还要端着盘子,确实很为难她。
包拯的黑脸很难看,不过东西倒是没少吃,腊肉亲自将家里炸好的面叶和麻花端过去之后,还难得的给了腊肉一个微笑,当初在蜀中的时候他最喜欢的就是这东西,没想到腊肉还记得他的这个习惯。
皇帝吃饭就很麻烦,糕点之类的软东西还可以拿银针插一下验毒,可是麻花,面叶这些东西都是*的,根本就没办法试验。
云峥是主人坐在皇帝的下手,拱拱手道:“微臣今日说了半晌的话,如今腹中饥饿,请陛下赐一些食物垫垫饥。”
说完就让邹同将每个盘子里的东西,捡样给自己分一些,当着皇帝的面嘁哩喀喳的吃完,这才抬头邀请皇帝品尝。
赵祯喝了一杯茶,用了一些麻花摇头笑道:“爱卿可知,朕一辈子吃的都是别人吃过的饭食,想想都无趣。”
云峥看看包拯似乎又有话说,连忙笑着回答道:“陛下,银针试毒其实就是一个玩笑,天下的毒物成千上万种,银针才能探出来几种啊,而且很多时候还有偏差。大宋最常见的毒物就是砒霜,之所以能被银针试出来,那是因为砒霜的纯度不高,纯度极高的砒霜银针是试验不出来的……”
“住口,这些鬼蜮伎俩也能在陛下面前分说?”包拯拍一把桌子立刻站了起来,指着云峥当堂呵斥。
赵祯听得正起劲,听包拯这么说,懊恼的道:“包卿家,朕这是在和云卿闲谈,既然是闲谈,自然可以说各种奇蜮之事,云卿,你接着说。”
云峥见包拯愤愤不平的坐下,就让腊肉去给自己拿一个煮熟鸡蛋来,剥去外皮之后,就让邹同拿银针去扎那个鸡蛋,等银针抽出来的时候已经发乌了,这是明显的有毒症状。
云峥笑着将那个邹同认为有毒的鸡蛋塞进嘴里吃下去之后才说:“您看,这就是误判,幸好鸡蛋有壳不在陛下平日验毒的食谱之内,否则,御厨就算有八十个脑袋也被砍掉了,死的也太冤枉了。”
赵祯自己也剥了一颗鸡蛋,拿银针插着玩,看着发乌的银针不解的问道:“这是何故?”
云峥清清嗓子道:“这就要从炼丹术开始说起了,微臣把这一现象称之为化学反应,也就是所谓的五行相克的道理。最早以前的炼丹术就是为了炼制出长生不老药,事实证明谁也没有炼出真正的长生不老药出来,那些长久服食丹药的家伙反而会早死。那些人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好可惜的,不过这些人用自己的生命给我们尝试出来很多的好东西,也开启了最早的化学。”
赵祯迷茫的道:“龙虎山到现在依旧在炼丹,庆历年间还向宫中敬献过一些,结果被范文正给驳斥了,当堂就给扔到荷花池里去了,如果没有效果,那些人怎敢进献上来。”
云峥轻笑道:“陛下,硫磺,硝石,水银,雄黄,还有一些五色石以及石英,甚至玉石都是道家炼制仙粮的东西。硫磺硝石能弄出什么东西来陛下您很清楚,水银可以防腐,据说秦皇墓里的殉葬人,马都是灌了水银的,所以很多练气士死了之后身体也栩栩如生,至于雄黄,加热之后就会变成砒霜,五色石里面,绿的是铜矿,或者胆矾,桃红色的是赤铁矿,至于别的颜色矿石里面到底有什么只有天知道。人是吃五谷杂粮活命的,吃这些东西微臣觉得这些人是恨自己不死啊。”
赵祯很喜欢和云峥说话,这一点包拯早就看出来了,云峥总有本事将一件不相*事情说得有趣而生动,连包拯自己都不知不觉的听了进去,这些话开始听还觉得有些荒诞,可是后来仔细的一品味就会发现其中确实很有道理,这样下去可不得了。
所以包拯在皇帝稍微用了一点点心之后,就请陛下回宫,赵祯见太阳已经偏西,就在侍卫和包拯等人的簇拥下摆驾回宫了。
云峥笑嘻嘻的将皇帝送走之后,对笑林道:“再派出斗木獬,井木犴,参水猿,毕月乌,翼火蛇出动,参与奎木狼行动,在最短的时间里将东京城的城狐社鼠清理一遍,留下心月狐,危月燕善后,用时七天,七天后就直接回环州片刻不得停留。”
笑林点头答应,小声的说:“皇帝说密谍司会出动,这需要很复杂的程序,所以只是短短几天时间还没有问题,时间长了会有问题的。”
云峥发愁道:“浩哥他们在京城立不住脚啊,断鸿这家伙居然死硬死硬的打算干捕头干一辈子,糖糖去诱惑好像也作用不大,这家伙是吃了秤砣死了心了?”
笑林苦笑一声道:“这家伙如果不是对糖糖万分的痴迷,也不会千里迢迢的进京了,进京的调动还是鲁先生出的力,不过这家伙也算是一条汉子,估计本心很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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