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演义》昆仑山姜子牙下山

《封神演义》昆仑山姜子牙下山

首页角色扮演琴剑天尊更新时间:2024-05-09

诗曰:

  子牙此际落凡尘,白首牢*类野人。几度策身成老拙;三番涉世反相嗔。

  磻溪未入飞熊梦,渭水安知有瑞林。世际风云开帝业,享年八百庆长春。

  话说昆仑山玉虚宫掌阐教道法元始天尊因门下十二弟子犯了红尘之厄,*罚临身,故此闭宫止讲;又因昊天上帝命仙首十二称臣;故此三教并谈,乃阐教、截教、人道三等,共编成三百六十五位成神,又分八部:上四部雷、火、瘟、斗,下四部群星列宿、三山五岳、布雨兴云、善恶之神。此时成汤合灭,周室当兴;又逢神仙犯戒,元始封神,姜子牙享将相之福,恰逢其数,非是偶然。所以“五百年有王者起,其间必有名世者”,正此之故。

  一日,元始天尊坐八宝云光座上,命白鹤童子:“请你师叔姜尚来。”白鹤童子往桃园中来请子牙,口称:“师叔,老爷有请。”子牙忙至宝殿座前行礼曰:“弟子姜尚拜见。”天尊曰:“你上昆仑几载了?”子牙曰:“弟子三十二岁上山,如今虚度七十二岁了。”天尊曰:“你生来命薄,仙道难成,只可受人间之福。成汤数尽,周室将兴。你与我代劳,封神下山,扶助明主,身为将相,也不枉你上山修行四十年之功。此处亦非汝久居之地,可早早收拾下山。”子牙哀告曰:“弟子乃真心出家,苦熬岁月,今亦有年。修行虽是滚芥投针,望老爷大发慈悲,指迷归觉,弟子情愿在山苦行,必不敢贪恋红尘富贵,望尊师收录。”天尊曰:“你命缘如此,必听于天,岂得违拗?”子牙恋恋难舍。有南极仙翁上前言曰:“子牙,机会难逢,时不可失;况天数已定,自难逃躲。你虽是下山,待你功成之时,自有上山之日。”子牙只得下山。子牙收拾琴剑衣囊,起身拜别师尊,跪而泣曰:“弟子领师法旨下山,将来归着如何?”天尊曰:“子今下山,我有八句钤偈,后日有验。偈曰:

  二十年来窘迫联,耐心守分且安然。磻溪石上垂竿钓,自有高明访子贤。

  辅佐圣君为相父,九三拜将握兵权。诸侯会合逢戊申,九八封神又四年。”

  天尊道:“罢,虽然你去,还有上山之日。”子牙拜辞天尊,又辞众位道友,随带行囊,出玉虚宫。有南极仙翁送子牙,在麒麟崖吩咐曰:“子牙前途保重!”子牙别了南极仙翁,自己暗思:“我上无叔伯、兄嫂,下无弟妹、子侄,叫我往那里去?我似失林飞鸟,无一枝可栖……”忽然想起:“朝歌有一结义仁兄宋异人,不若去投他罢。”子牙借土遁前来,早至朝歌。离南门三十五里,至宋家庄。子牙看门庭依旧,绿柳长存。子牙叹曰:“我离此四十载,不觉风光依旧,人面不同。”子牙到得门前,对看门的问曰:“你员外在家否?”管门人问曰:“你是谁?”子牙曰:“你只说故人姜子牙相访。”庄童来报员外:“外边有一故人姜子牙相访。”宋异人正算帐,听见子牙来,忙忙迎出庄来,口称:“贤弟,如何数十载不通音问?”子牙连应曰:“不才弟有。”

  二人携手相搀,至于草堂,各施礼坐下。异人曰:“常时渴慕,今日重逢,幸甚,幸甚!”子牙曰:“自别仁兄,实指望出世超凡,奈何缘浅分薄,未遂其志。今到高庄,得会仁兄,乃尚之幸。”异人忙吩咐收拾饭食,又问曰:“是斋?是荤?”子牙曰:“既出家,岂有饮酒吃荤之理。弟是吃斋。”宋异人曰:“酒乃瑶池玉液,洞府琼浆,就是神仙也赴蟠桃会,酒吃些儿无妨。”子牙曰:“仁兄见教,小弟领命。”二人欢饮。异人曰:“贤弟上昆仑多少年了?”子牙曰:“不觉四十载。”异人叹曰:“好快!贤弟在山可曾学些甚么?”子牙曰:“怎么不学?不然所作何事?”异人曰:“学些甚么道术?”子牙曰:“挑水,浇松,种桃,烧火,搧炉,炼丹。”异人笑曰:“此乃仆佣之役,何足挂齿。今贤弟既回来,不若寻些事业,何必出家。就在我家同住,不必又往别处去。我与你相知,非比别人。”子牙曰:“正是。”异人曰:“古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贤弟,也是我与你相处一场,明日与你议一门亲,生下一男半女,也不失姜姓之后。”子牙摇手曰:“仁兄,此事且再议。”二人谈讲至晚,子牙就在宋家庄住下。

  话说宋异人二日早起,骑了驴儿往马家庄上来议亲。异人到庄,有庄童报与马员外曰:“有宋员外来拜。”马员外大喜,迎出门来,便问:“员外是那阵风儿刮将来?”异人曰:“小侄特来与令爱议亲。”马员外大悦,施体坐下。茶罢,员外问曰:“贤契,将小女说与何人?”异人曰:“此人乃东海许州人氏,姓姜,名尚,字子牙,别号飞熊,与小侄契交通家,因此上这一门亲正好。”马员外曰:“贤契主亲,并无差迟。”宋异人取白金四锭以为聘资,马员外收了,忙设酒席款待异人,抵暮而散。

  且说子牙起来,一日不见宋异人,问庄童曰:“你员外那里去了?”庄童曰:“早晨出门,想必讨帐去了。”

  不一时,异人下了牲口,子牙看见,迎门接曰:“长兄那里回来?”异人曰:“恭喜贤弟!”子牙问曰:“小弟喜从何至?”异人曰:“今日与你议亲,正是相逢千里,会合姻缘。”子牙曰:“今日时辰不好。”异人曰:“阴阳无忌,吉人天相。”子牙曰:“是那家女子?”异人曰:“马洪之女,才貌两全,正好配贤弟;还是我妹子,人家六十八岁黄花女儿。”异人治酒与子牙贺喜。二人饮罢,异人曰:“可择一良辰娶亲。”子牙谢曰:“承兄看顾,此德怎忘。”乃择选良时吉日,迎娶马氏。宋异人又排设酒席,邀庄前、庄后邻舍,四门亲友,庆贺迎亲。其日马氏过门,洞房花烛,成就夫妻。正是:天缘遇合,不是偶然。有诗曰:

  离却昆仑到帝邦,子牙今日娶妻房。

  六十八岁黄花女,稀寿有二做新郎。

  话说子牙成亲之后,终日思慕昆仑,只虑大道不成,心中不悦,那里有心情与马氏暮乐朝欢。马氏不知子牙心事,只说子牙是无用之物。不觉过了两月。马氏便问子牙曰:“宋伯伯是你姑表弟兄?”子牙曰:“宋兄是我结义兄弟。”马氏曰:“原来如此。便是亲生弟兄,也无有不散的筵席。今宋伯伯在,我夫妻可以安闲自在;倘异日不在,我和你如何处?常言道:‘人生天地间,以营运为主。’我劝你做些生意,以防我夫妻后事。”子牙曰:“贤妻说的是。”马氏曰:“你会做些甚么生理?”子牙曰:“我三十二岁在昆仑学道,不识甚么世务生意,只会编笊篱。”马氏曰:“就是这个生意也好。况后园又有竹子,砍些来,劈些篾,编成笊篱,往朝歌城卖些钱钞,大小都是生意。”

子牙依其言,劈了篾子,编了一担笊篱,挑到朝歌来卖。从早至午,卖到未末申初,也卖不得一个。子牙见天色至申时,还要挑着走三十五里,腹内又饿了,只得奔回。一去一来,共七十里路,子牙把肩头都压肿了。回到门前,马氏看时,一担去,还是一担来。正待问时,只见子牙指马氏曰:“娘子,你不贤。恐怕我在家闲着,叫我卖笊篱,朝歌城必定不用笊篱,如何卖了一日,一个也卖不得,倒把肩头压肿了?”马氏曰:“笊篱乃天下通用之物,不说你不会卖,反来假报怨!”夫妻二人语去言来,犯颜嘶嚷。

  宋异人听得子牙夫妇吵囔,忙来问子牙曰:“贤弟,为何事夫妻相争?”子牙把卖笊篱事说了一遍。异人曰:“不要说是你夫妻二人,就有三二十口,我也养得起。你们何必如此?”马氏曰:“伯伯虽是这等好意,但我夫妻日后也要归着,难道束手待毙。”宋异人曰:“弟妇之言也是,何必做这个生意;我家仓里麦子生芽,可叫后生磨些面,贤弟可挑去货卖,却不强如编笊篱。”子牙把箩担收拾,后生支起磨来,磨了一担干面,子牙次日挑着进朝歌货卖。从四门都走到了,也卖不得一觔。腹内又饥,担子又重,只得出南门,肩头又痛。子牙歇下了担儿,靠着城墙坐一坐,少憩片时。自思运蹇时乖,作诗一首,诗曰:

  “四入昆仑访道玄,岂知缘浅不能全!红尘黯黯难睁眼;浮世纷纷怎脱肩。

  借得一枝栖止处,金枷玉锁又来缠。何时得遂平生志,静坐溪头学老禅。”

  话说子牙坐了一会,方才起身。只见一个人叫:“卖面的站着!”子牙说:“发利市的来了。”歇下担子。只见那人走到面前,子牙问曰:“要多少面?”那人曰:“买一文钱的。”子牙又不好不卖,只得低头撮面。不想子牙不是久挑担子的人,把肩担抛在地傍,绳子撒在地下;此时因纣王无道,反了东南四百镇诸侯,报来甚是紧急;武成王日日操练人马,因放散营炮响,惊了一骑马,溜繮奔走如飞。

  子牙弯着腰撮面,不曾提防,后边有人大叫曰:“卖面的,马来了!”子牙忙侧身,马已到了。担上绳子铺在地下,马来的急,绳子套在马七寸上,把两箩面拖了五六丈远,面都泼在地下,被一阵狂风将面刮个干净。子牙急抢面时,浑身俱是面裹了。买面的人见这等模样,就去了。子牙只得回去。一路嗟叹,来到庄前。马氏见子牙空箩回来,大喜:“朝歌城干面这等卖的。”子牙到了马氏跟前,把箩担一丢,骂曰:“都是你这贱人多事!”马氏曰:“干面卖的干净是好事,反来骂我!”子牙曰:“一担面挑至城里,何尝卖得,至下午才卖一文钱。”马氏曰:“空箩回来,想必都赊去了。”子牙气冲冲的曰:“因被马溜繮,把绳子绊住脚,把一担面带泼了一地;天降狂风,一阵把面都吹去了。都不是你这贱人惹的事!”马氏听说,把子牙劈脸一口啐道:“不是你无用,反来怨我,真是饭囊衣架,惟知饮食之徒!”子牙大怒:“贱人女流,焉敢啐侮丈夫!”二人揪扭一堆。

  宋异人同妻孙氏来劝:“叔叔却为何事与婶婶争竞?”子牙把卖面的事说了一遍。异人笑曰:“担把面能值几何,你夫妻就这等起来。贤弟同我来。”子牙同异人往书房中坐下。子牙曰:“承兄雅爱,提携小弟。弟时乖运蹇,做事无成,实为有愧!”异人曰:“人以运为主,花逢时发,古语有云:‘黄河尚有澄清日,岂可人无得运时?’贤弟不必如此。我有许多伙计,朝歌城有三五十座酒饭店,俱是我的。待我邀众朋友来,你会他们一会,每店让你开一日,周而复始,轮转作生涯,却不是好。”子牙作谢道:“多承仁兄抬举。”

  异人随将南门张家酒饭店与子牙开张。朝歌南门乃是第一个所在,近教场,各路通衢,人烟凑积,大是热闹。其日做手多宰猪羊,蒸了点心,收拾酒饮齐整,子牙掌柜,坐在里面。一则子牙乃万神总领,一则年庚不利,从早晨到巳牌时候,鬼也不上门。及至午时,倾盆大雨,黄飞虎不曾操演,天气炎热,猪羊肴馔,被这阵暑气一蒸,登时臭了,点心馊了,酒都酸了。子牙坐得没趣,叫众把持:“你们把酒肴都吃了罢,再过一时可惜了。”子牙作诗曰:

  “皇天生我出尘寰,虚度风光困世间。鹏翅有时腾万里,也须飞过九重山。”

  当时子牙至晚回来。异人曰:“贤弟,今日生意如何?”子牙曰:“愧见仁兄!今日折了许多本钱,分文也不曾卖得下来。”异人叹曰:“贤弟不必恼,守时候命,方为君子。总来折我不多,再做区处,别寻道路。”异人怕子牙着恼,兑五十两银子,叫后生同子牙走积场,贩卖牛、马、猪、羊:“难道活东西也会臭了。”

  子牙收拾去卖猪、羊,非止一日。那日贩卖许多猪、羊,赶往朝歌来卖。此时因纣王失政,妲己残害生灵,奸臣当道,豺狼满朝,故此天心不顺,旱潦不均,朝歌半年不曾下雨。天子百姓祈祷,禁了屠沽,告示晓谕军民人等,各门张挂。子牙失于打点,把牛、马、猪、羊往城里赶,被看门役叫声:“违禁犯法,拿了!”子牙听见,就抽身跑了。牛马牲口,俱被入官。子牙只得束手归来。异人见子牙慌慌张张,面如土色,急问子牙曰:“贤弟为何如此?”子牙长吁叹曰:“屡蒙仁兄厚德,件件生意俱做不着,致有亏折。今贩猪羊,又失打点,不知天子祈雨,断了屠沽,违禁进城,猪、羊、牛、马入官,本钱尽绝,使姜尚愧身无地。奈何!奈何!”宋异人笑曰:“几两银子入了官罢了,何必恼他。今煮得酒一壶与你散散闷怀,到我后花园去。”──子牙时来运至,后花园先收五路神。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诗曰:

  妖孽频兴国势阑,大都天意久摧残。休言怪气侵牛斗,且俟精灵*豸冠。

  千载修持成往事,一朝被获若为欢。当时不遇天仙术,安得琵琶火后看。

  话说子牙同异人来到后花园,周围看了一周,果然好个所在。但见;

  墙高数仞,门壁清幽。左边有两行金线垂杨;右壁有几株剔牙松树。牡丹亭对玩花楼,芍药圃连秋千架。荷花池内,来来往往锦鳞游;木香篷下,翩翩翻翻蝴蝶戏。正是;小园光景似蓬莱,乐守天年娱晚景。

  话说异人与子牙来后园散闷,子牙自不曾到此处,看了一回,子牙曰:“仁兄,这一块空地,怎的不起五间楼?”异人曰:“起五间楼怎说?”子牙曰:“小弟无恩报兄,此处若起做楼,按风水有三十六条玉带,金带有一升芝麻之数。”异人曰:“贤弟也知风水?”子牙曰:“小弟颇知一二。”异人曰:“不瞒贤弟说,此处也起造七八次,造起来就烧了,故此我也无心起造他。”子牙曰:“小弟择一日辰,仁兄只管起造。若上梁那日,仁兄只是款待匠人,我在此替你压压邪气,自然无事。”

  异人信子牙之言,择日兴工破土,起造楼房。那日子时上梁,异人待匠在前堂,子牙在牡丹亭里坐定等候,看是何怪异。不一时,狂风大作,走石飞砂,播土扬尘,火光影里见些妖魅,脸分五色,狰狞怪异,怎见得:

  狂风大作,恶火飞腾。烟绕处,黑雾蒙蒙;火起处,千团红焰。脸分五色:赤白黑色共青黄;巨口獠牙,吐放霞光千万道。风逞火势,忽喇喇走万道金蛇;火绕烟迷,赤律律天黄地黑。山红土赤,煞时间万物齐崩;闪电光辉,一会家千门尽倒。正是:妖气烈火冲霄汉,方显龙冈怪物凶。

  话说子牙在牡丹亭里,见风火影里,五个精灵作怪。子牙忙披发仗剑,用手一指,把剑一挥,喝声:“孽畜不落,更待何时!”再把手一放,雷鸣空中,把五个妖物慌忙跪倒,口称:“上仙,小畜不知上仙驾临,望乞全生,施放大德!”子牙喝道:“好孽畜!火毁楼房数次,凶心不息;今日罪恶贯盈,当受诛戮。”道罢,提剑向前就斩妖怪。众怪哀告曰:“上仙,道心无处不慈悲。小畜得道多年,一时冒渎天颜,望乞怜赦。今一旦诛戮,可怜我等数年功行,付于流水!”拜伏在地,苦苦哀告。子牙曰:“你既欲生,不许在此扰害万民。你五畜受吾符命,径往西岐山,久后搬泥运土,听候所使。有功之日,自然得其正果。”五妖叩头,径往岐山去了。

  不说子牙压星收妖,且说那日是上梁吉日,三更子时,前堂异人待匠,马氏同姆姆孙氏往后园暗暗看子牙做何事。二人来至后园,只听见子牙吩咐妖怪。马氏对孙氏曰:“大娘,你听听,子牙自己说话。这样人一生不长进。说鬼话的人,怎得有升腾日子。”马氏气将起来,走到子牙面前,问子牙曰:“你在这里与谁讲话?”子牙曰:“你女人家不知道,方才压妖。”马氏曰:“自己说鬼话,压甚么妖!”子牙曰:“说与你也不知道。”马氏正在园中与子牙分辨,子牙曰:“你那里晓得甚么,我善能风水,又识阴阳。”马氏曰:“你可会算命?”子牙曰:“命理最精,只是无处开一命馆。”

  正言之间,宋异人见马氏、孙氏与子牙说话,异人曰:“贤弟,方才雷响,你可曾见些甚么?”子牙把收妖之事说了一遍。异人谢曰:“贤弟这等道术,不枉修行一番。”孙氏曰:“叔叔会算命,却无处开一命馆。不知那所在有便房,把一间与叔叔开馆也好。”异人曰:“你要多少房子?朝歌南门最热闹,叫后生收拾一间房子,与子牙去开命馆,这个何难。”

  却说安童将南门房子不日收拾齐整,贴几副对联,左边是“只言玄妙一团理”,右边是“不说寻常半句虚。”里边又有一对联云:“一张铁嘴,识破人间凶与吉;两只怪眼,善观世上败和兴。”上席又一幅云:“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子牙选吉日开馆。不觉光阴捻指,四、五个月不见算命卦帖的来。

  只见那日有一樵子,姓刘名干,挑着一担柴往南门来。忽然看见一命馆,刘干歇下柴担,念对联,念到:“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刘干原是朝歌破落户,走进命馆来,看见子牙伏案而卧,刘干把桌子一拍。子牙諕了一惊,揉眉擦眼,看时,那一人身长丈五,眼露凶光。子牙曰:“兄起课,是相命?”那人道:“先生上姓?”子牙曰:“在下姓姜,名尚,字子牙,别号飞熊。”刘干曰:“且问先生‘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这对联怎么讲?”子牙曰:“‘袖里乾坤大’乃知过去未来,包罗万象;‘壶中日月长’有长生不死之术。”刘干曰:“先生口出大言,既知过去未来,想课是极准的了。你与我起一课,如准,二十文青蚨;如不准,打几拳头,还不许你在此开馆。”

  子牙暗想:“几个月全无生意,今日撞着这一个,又是拨嘴的人。”子牙曰:“你取下一封帖来。”刘干取了一个卦帖儿,递与子牙。子牙曰:“此卦要你依我才准。”刘干曰:“必定依你。”子牙曰:“我写四句在帖儿上,只管去。”上面写着:“一直往南走,柳阴一老叟。青蚨一百二十文,四个点心、两碗酒。”刘干看罢:“此卦不准。我卖柴二十余年,那个与我点心酒吃;论起来,你的不准。”子牙曰:“你去,包你准。”

  刘干担着柴,径往南走;果见柳树下站立一老者,叫曰:“柴来!”刘干暗想:“好课!果应其言。”老者曰:“这柴要多少钱?”刘干答应:“要一百文。”──少讨二十文,拗他一拗。老者看看:“好柴!*好,捆子大,就是一百文也罢。劳你替我拿拿进来。”刘干把柴拿在门里,落下柴叶来。刘干爱干净,取扫帚把地下扫得光光的,方才将尖担绳子收拾停当等钱。老者出来,看见地下干净:“今日小厮勤谨。”刘干曰:“老丈,是我扫的。”老者曰:“老哥,今日是我小儿毕姻,遇着你这好人,又卖的好柴。”老者说罢,往里边去,只见一个孩子,捧着四个点心、一壶酒、一个碗:“员外与你吃。”刘干叹曰:“姜先生真乃神仙也!我把这酒满满的斟一碗,那一碗浅些,也不算他准。”刘干斟满一碗,再斟第二碗,一样不差。

  刘干吃了酒,见老者出来,刘干曰:“多谢员外。”老者拿两封钱出来,先递一百文与刘干曰:“这是你的柴钱。”又将二十大钱递与刘干曰:“今日是我小儿喜辰,这是与你做喜钱,买酒吃。”就把刘干惊喜无地,想:“朝歌城出神仙了!”拿着尖担,径往姜子牙命馆来。早晨有人听见刘干言语不好,众人曰:“姜先生,这刘大不是好惹的;卦如果不准,你去罢。”子牙曰:“不妨。”众人俱在这里闲站,等刘干来。

不一时,只见刘干如飞前来。子牙问曰:“卦准不准?”刘干大呼曰:“姜先生真神仙也!好准课!朝歌城中有此高人,万民有福,都知趋吉避凶!”子牙曰:“课既准了,取谢仪来。”刘干曰:“二十文其实难为你,轻你。”口里只管念,不见拿出钱来。子牙曰:“课不准,兄便说闲话;课既准,可就送我课钱。如何只管口说!”刘干曰:“就把一百二十文都送你,也还亏你。姜先生不要急,等我来。”

  刘干站在檐前,只见南门那边来了一个人,腰束皮挺带,身穿布衫,行走如飞,刘干赶上去,一把扯住那人。那人曰:“你扯我怎的?”刘干曰:“不为别事,扯你算个命儿。”那人曰:“我有紧急公文要走路,我不算命。”刘干曰:“此位先生,课命准的好,该照愿他一命。况举医荐卜,乃是好情。”那人曰:“兄真个好笑!我不算命,也由我。”刘干大怒:“你算也不算?”那人道:“我不算!”刘干曰:“你既不算,我与你跳河,把命配你!”一把拽住那人,就往河里跑。众人曰:“那朋友,刘大哥分上,算个命罢!”那人说:“我无甚事,怎的算命?”刘干道:“算若不准,我替你出钱;若准,你还要买酒请我。”

  那人无法,见刘干凶得紧,只得进子牙命馆来。那人是个公差,有紧急事,等不的算八字:“看个卦罢。”扯下一个帖儿来与子牙看。子牙曰:“此卦做甚么用?”那人曰:“催钱粮。”子牙曰:“卦帖批与你去自验。此卦逢于艮,钱粮不必问。等候你多时,一百零三锭。”那人接了卦帖,问曰:“先生,一课该几个钱?”刘干曰:“这课比众不同,五钱一课。”那人曰:“你又不是先生,你怎么定价?”刘干曰:“不准包回换。五钱一课,还是好了你。”那人心忙意急,恐误了公事,只得称五钱银子去了。刘干辞谢子牙。子牙曰:“承兄照愿。”众人在子牙命馆门前,看那催钱粮的如何。

  过了一时辰,那人押钱粮,到子牙命馆门前曰:“姜先生真乃神仙出世!果是一百零三锭。真不负五钱一课!”子牙从此时来,轰动一朝歌。军民人等,俱来算命看课,五钱一命。子牙收得起的银子。马氏欢喜,异人遂心。不觉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半年以后,远近闻名,都来推算,不在话下。

  且说南门外轩辕坟中,有个玉石琵琶精,往朝歌城来看妲己,便在宫中夜食宫人。御花园太湖石下,白骨现天。琵琶精看罢出宫,欲回巢穴,驾着妖光,径往南门过,只听得哄哄人语,扰嚷之声。妖精拨开妖光看时,却是姜子牙算命。妖精曰:“待我与他推算,看他如何?”妖精一化,变作一个妇人,身穿重孝,扭捏腰肢而言曰:“列位君子让一让,妾身算一命。”纣时人老诚,两边闪开。子牙正看命,见一妇人来的蹊跷。子牙定睛观看,认得是个妖精,暗思:“好孽畜!也来试我眼色。今日不除妖怪,等待何时!”子牙曰:“列位看命君子,‘男女授受不亲’,先让这小娘子算了去,然后依次算来。”众人曰:“也罢,我们让他先算。”

  妖精进了里面坐下。子牙曰:“小娘子,借右手一看。”妖精曰:“先生算命,难道也会风鉴?”子牙曰:“先看相,后算命。”妖精暗笑,把右手递与子牙看。子牙一把将妖精的寸关尺脉揝住,将丹田中先天元气,运上火眼金睛,把妖光钉住了。子牙不言,只管看着。妇人曰:“先生不相不言,我乃女流,如何拿住我手。快放手!旁人看着,这是何说!”旁人且多不知奥妙,齐齐大呼:“姜子牙,你年纪老大,怎干这样事!你贪爱此女姿色,对众欺骗,此乃天子日月脚下,怎这等无知,实为可恶!”子牙曰:“列位,此女非人,乃是妖精。”众人大喝曰:“好胡说!明明一个女子,怎说是妖精。”外面围看的挤嚷不开。子牙暗思:“若放了女子,妖精一去,青白难分。我既在此,当除妖怪,显我姓名。”子牙手中无物,止有一紫石砚台,用手抓起石砚,照妖精顶上响一声,打得脑浆喷出,血染衣襟。子牙不放手,还揝住了脉门,使妖精不得变化。

  两边人大叫:“莫等他走了!”众人齐喊:“算命的打死人!”重重迭迭围住了子牙命馆。不一时,打路的来,乃是亚相比干乘马来到,问左右:“为何众人喧嚷?”众人齐说:“丞相驾临,拿姜尚去见丞相爷!”比干勒住马,问:“甚么事?”内中有个抱不平的人跪下:“启老爷;此间有一人算命,叫做姜尚。适间有一个女子前来算命,他见女子姿色,便欲欺骗。女子贞洁不从,姜尚陡起凶心,提起石砚,照顶上一下打死,可怜血溅满身,死于非命。”比干听众口一辞,大怒,唤左右:“拿来!”

  子牙一只手拖住妖精,拖到马前跪下。比干曰:“看你皓头白须,如何不知国法,白日欺奸,女子良妇不从,为何执砚打死!人命关天,岂容恶党!勘问明白,以正大法。”子牙曰:“老爷在上,容姜尚禀明。姜尚自幼读书守礼,岂敢违法。但此女非人,乃是妖精。近日只见妖气贯于宫中,灾星历遍天下,小人既在辇毂之下,感当今皇上水土之恩,除妖灭怪,荡魔驱邪,以尽子民之志。此女实是妖怪,怎敢为非。望老爷细察,小民方得生路。”旁边众人,齐齐跪下:“老爷,此等江湖术士,利口巧言,遮掩狡诈,蔽惑老爷,众人经目,明明欺骗不从,逞凶打死;老爷若听他言,可怜女子衔冤,百姓负屈!”

  比干见众口难调,又见子牙拿住妇人手不放,此干问曰:“那姜尚,妇人已死,为何不放他手,这是何说?”子牙答曰:“小人若放他手,妖精去了,何以为证。”比干闻言,吩咐众民:“此处不可辨明,待吾启奏天子,便知清白。”众民围住子牙;子牙拖着妖精,往午门来。比干至摘星楼候旨。纣王宣比干见。比干进内,俯伏启奏。王曰:“朕无旨意,卿有何奏章?”比干奏曰:“臣过南门,有一术士算命,只见一女子算命,术士看女子是妖精,不是人,便将石砚打死。众民不服,齐言术士爱女子姿色,强奸不从,行凶将女子打死。臣据术士之言,亦似有理。然众人之言,又是经目可证。臣请陛下旨意定夺。”

  妲己在后听见比干奏此事,暗暗叫苦:“妹妹,你回巢穴去便罢了,算甚么命!今遇恶人打死,我必定与你报雠!”妲己出见纣王:“妾身奏闻陛下,亚相所奏,真假难辨。主上可传旨,将术士连女子拖至摘星楼下,妾身一观,便知端的。”纣王曰:“御妻之言是也。”传旨:“命术士将女子拖于摘星楼见驾。”

  旨意一出,子牙将妖精拖至摘星楼。子牙俯伏阶下,右手揝住妖精不放。纣王在九曲雕栏之外,王曰:“阶下俯伏何人?”子牙曰:“小民东海许州人氏,姓姜,名尚,幼访名师,秘授阴阳,善识妖魅。因尚住居都城,南门求食,不意妖氛作怪,来惑小民。被尚看破天机,剿除妖精于朝野,灭怪静其宫阙。姜尚一则感皇王都城覆载之恩,报师传秘授不虚之德。”王曰:“朕观此女,乃是人像,并非妖邪,何无破绽?”子牙曰:“陛下若要妖精现形,可取柴数担,炼此妖精,原形自现。”

  天子传旨;搬运柴薪至于楼下。子牙将妖精顶上用符印镇住原形,子牙方放了手,把女子衣服解开,前心用符,后心用印,镇住妖精四肢,拖在柴上,放起火来。好火!但见:

  浓烟笼地角,黑雾锁天涯。积风生烈焰,赤火冒红霞。风乃火之师;火乃风之帅。风仗火行凶;火以风为害。滔滔烈火,无风不能成形;荡荡狂风,无火焉能取胜。风随火势,须臾时燎彻天关;火趁风威,顷刻间烧开地户。金蛇串遶,难逃火炙之殃;烈焰围身,大难飞来怎躲。好似老君扳倒炼丹炉,一块火光连地滚。

  子牙用火炼妖精,烧炼两个时辰,上下浑身,不曾烧枯了些儿。纣王问亚相比干曰:“朕观烈火焚烧两个时辰,浑身也不焦烂,真乃妖怪!”比干奏曰:“若看此事,姜尚亦是奇人。但不知此妖终是何物作怪。”王曰:“卿问姜尚,此妖果是何物成精?”比干下楼,问子牙。子牙答曰:“要此妖现真形,这也不难。”子牙用三昧真火烧此妖精。不知妖精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诗曰:

  虿盆极恶已满天,宫女无辜血肉朘。媚骨己无埋玉处,芳魂犹带秽腥膻。

  故园有梦空歌月,此地沉冤未息肩。怨气漫漫天应惨,周家世业更安然。

  话说子牙用三昧真火烧这妖精。此火非同凡火,从眼、鼻、口中喷将出来,乃是精、气、神炼成三昧,养就离精,与凡火共成一处,此妖精怎么经得起!妖精在火光中,爬将起来,大叫曰:“姜子牙,我与你无冤无雠,怎将三昧真火烧我?”纣王听见火里妖精说话,吓的汗流浃背,目瞪痴呆。子牙曰:“陛下,请驾进楼,雷来了。”子牙双手齐放,只见霹雳交加,一声响喨,火灭烟消,现出一面玉石琵琶来。纣王与妲己曰:“此妖已现真形。”妲己听言,心如刀绞,意似油煎,暗暗叫苦:“你来看我,回去便罢了,又算甚么命!今遇恶人,将你原形烧出,使我肉身何安。我不*姜尚,誓不与匹夫俱生!”妲己只得勉作笑容,启奏曰:“陛下命左右将玉石琵琶取上楼来,待妾上了丝弦,早晚与陛下进御取乐。妾观姜尚,才术两全,何不封彼在朝保驾?”王曰:“御妻之言甚善。”天子传旨:“且将玉石琵琶,取上楼来。姜尚听朕封官:官拜下大夫,特授司天监职,随朝侍用。”子牙谢恩,出午门外,冠带回异人庄上。异人设席款待,亲友俱来恭贺。饮酒数日,子牙复往都城随朝。不表。

  且说妲己把玉石琵琶放于摘星楼上,采天地之灵气,受日月之精华,已后五年,返本还元,断送成汤天下。

  一日,纣王在摘星楼与妲己饮宴,酒至半酣,妲旦歌舞一回,与纣王作乐。三宫嫔妃,六院宫人,齐声喝采。内有七十余名宫人,俱不喝采,眼下且有泪痕。妲己看了,停住歌舞,查问那七十余名宫人,原是那一宫人。内有奉御官查得;原是中宫姜娘娘侍御宫人。妲己怒曰:“你主母谋逆赐死,你们反怀忿怒,久后必成宫闱之患。”奏与纣王,纣王大怒,传旨:“拿下楼,俱用金瓜打死!”妲己奏曰:“陛下,且不必将这起逆党击顶,暂且送下冷宫,妾有一计,可除宫中大弊。”奉御官将宫女送下冷宫。

  且说妲己奏纣王曰:“将摘星楼下,方圆开二十四丈阔,深五丈。陛下传旨,命都城万民,每一户纳蛇四条,都放此坑之内。将作弊宫人,跣剥干净,送下坑中,喂此毒蛇。此刑名曰:‘虿盆’。”纣王曰:“御妻之奇法,真可剔除宫中大弊。”天子随传旨意,张挂各门。

  国法森严,万民遭累,勒令限期,往龙德殿交蛇。众民日日进于朝中,并无内外,法纪全消。朝廷失政,不止一日。众民纳蛇,都城那里有这些蛇,俱到外县买蛇交纳。一日,文书房胶鬲──官居上大夫,在文书房里,看天下本章,只见众民或三两成行,四五一处,手提筐篮,进九间大殿。大夫问执殿官:“这些百姓,手提筐篮,里面是甚东西?”执殿官答曰:“万民交蛇。”大夫大惊曰:“天子要蛇何用?”执殿官曰:“卑职不知。”大夫出文书房到大殿,众民见大夫叩头。胶鬲曰:“你等拿的甚么东西?”众民曰:“天子榜文,张挂各门,每一户纳蛇四条。都城那里许多蛇,俱在百里之外,买来交纳。不知圣上何用。”胶鬲曰:“你们且去交蛇。”

  众民去了。大夫进文书房,不看本章,只见武成王黄飞虎、比干、微子、箕子、杨任、杨修俱至,相见礼毕。胶鬲曰:“列位大人可知天子令百姓每户纳蛇四条,不知取此何用。”黄飞虎答曰:“末将昨日看操回来,见众民言,天子张挂榜文,每户纳蛇四条,纷纷不绝,俱有怨言。因此今日到此,请问列位大人,必知其详。”比干、箕子曰:“我等一字也不知。”黄飞虎曰:“列位既不知道,叫执殿官过来,你听我吩咐。你上心打听,天子用此物做甚么事。若得实信,速来报我,重重赏你。”执殿官领命去讫,众官随散。不表。

  且说众民又过五七日,蛇已交完,收蛇官往摘星楼回旨奏曰:“都城众民交蛇已完,奴婢回旨。”纣王问妲己曰:“坑中蛇已完了,御妻何以治此?”妲己曰:“陛下传旨,可将前日暂寄不游宫宫人,跣剥干净,用绳缚背,推下坑中,喂此蛇蝎。若无此极刑,宫中深弊难除。”纣王曰:“御妻所设此刑,真是除奸之要法。”蛇既纳完,命奉御官将不游宫前日送下宫人,绑出推落虿盆。”奉御官得旨,不一时将宫人绑至坑边。那宫人一见蛇狰狞,扬头吐舌,恶相难看,七十二名宫人一齐叫苦。那日胶鬲在文书房,也为这件事,逐日打听;只听得一阵悲声惨切。大夫出的文书房来,见执殿官忙忙来报:“启老爷!前日天子取蛇,放在坑中;今日将七十二名宫人,跣剥入坑,喂此蛇蝎。卑职探听得实,前来报知。”

  胶鬲闻言,心中甚是激烈,径进内庭,过了龙德殿,进分宫楼,走至摘星楼下,只见众宫人赤身缚背,泪流满面,哀声叫苦,凄惨难观。胶鬲厉声大叫曰:“此事岂可行!胶鬲有本启奏!”纣王正要看毒蛇咬食宫人,以为取乐,不期大夫胶鬲启奏。纣王宣胶鬲上楼俯伏,王问曰:“朕无旨意,卿有何奏章?”胶鬲泣而奏曰:“臣不为别事,因见陛下横刑惨酷,民遭荼毒,君臣暌隔,上下不相交接,宇宙已成否塞之象。今陛下又用这等非刑,宫人得何罪!昨日臣见万民交纳蛇蝎,人人俱有怨言。今旱潦频仍,况且买蛇百里之外,民不安生。臣闻;民贫则为盗,盗聚则生乱。况且海外烽烟,诸侯离叛,东南二处,刻无宁宇,民日思乱,刀兵四起。陛下不修仁政,日行暴虐,自从盘古至今,并不曾见,此刑为何名?那一代君王所制?”王曰:“宫人作弊,无法可除,往往不息,故设此刑,名曰:‘虿盆’。”

  胶鬲奏曰:“人之四肢,莫非皮肉,虽有贵贱之殊,总是一体。令人坑穴之中,毒蛇吞啖,苦痛伤心。陛下观之,其心何忍,圣意何乐。况宫人皆系女子,朝夕宫中,侍陛下于左右,不过役使,有何大弊,遭此惨刑。望陛下怜赦宫人,真皇上浩荡之恩,体上天好生之德。”王曰:“卿之所谏,亦似有理。但肘腋之患,发不及觉,岂得以草率之刑治之,况妇寺阴谋险毒,不如此,彼未必知惊耳。”

  胶鬲厉声言曰:“‘君乃臣之元首,臣是君之股肱。’又曰:“‘亶聪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今陛下忍心丧德,不听臣言,妄行暴虐,罔有悛心,使天下诸侯怀怨,东伯侯无辜受戮,南伯侯屈死朝歌,谏官尽炮烙;今无辜宫娥,又入虿盆。陛下只知欢娱于深宫,信谗听佞,荒淫酗酒,真如重疾在心,不知何时举发,诚所谓大痈既溃,命亦随之。陛下不一思省,只知纵欲败度,不想国家何以如盘石之安。可惜先王克勤克俭,敬天畏命,方保社稷太平,华夷率服。陛下当改恶从善,亲贤远色,退佞进忠,庶几宗社可保,国泰民安,生民幸甚。臣等日夕焦心,不忍陛下沦于昏暗,黎民离心离德,祸生不测,所谓社稷宗庙非陛下之所有也。臣何忍深言,望陛下以祖宗天下为重,不得妄听女侍之言,有废忠谏之语,万民幸甚!”

  纣王大怒曰:“好匹夫!怎敢无知侮谤圣君,罪在不赦!”叫左右:“即将此匹夫剥净,送入虿盆,以正国法!”

  众人方欲来拿,被胶鬲大喝曰:“昏君无道,*戮谏臣,此国家大患,吾不忍见成汤数百年天下一旦付与他人,虽死我不瞑目。况吾官居谏议,怎入虿盆!”手指纣王大骂:“昏君!这等横暴,终应西伯之言!”大夫言罢,望摘星楼下一跳,撞将下来,跌了个脑浆迸流,死于非命。有诗为证:

  赤胆忠心为国忧,先生撞下摘星楼。早知天数成汤灭,可惜捐躯血水流。话说胶鬲坠楼,粉身碎骨。纣王看见,更觉大怒,传旨:“将宫女推下虿盆,连胶鬲一齐喂了蛇蝎!”可怜七十二名宫人,齐齐高叫:“皇天后土,我等又未为非,遭此惨刑!妲己贱人!我等生不能食汝之肉,死后定啖汝阴魂!”纣王见宫人落于坑内,饿蛇将 宫人盘绕,吞咬皮肤,钻入腹内,苦痛非常。妲己曰:“若无此刑,焉得除宫中大患!”纣王以手拂妲己之背曰:“喜你这等奇法,妙不可言!”两边宫人,心酸胆碎。有诗为证:

  虿盆蛇蝎势狰狞;宫女遭殃入此坑。一见魂飞千里外,可怜惨死胜油烹。

  话说纣王将宫人入于坑内,以为美刑。妲己又奏曰:“陛下可再传旨,将虿盆左边掘一池,右边挖一沼,池中以糟邱为山;右边以酒为池。糟邱山上,用树枝插满,把肉披成薄片,挂在树枝之上,名曰:‘肉林,’右边将酒灌满,名曰:‘酒海。’天子富有四海,原该享无穷富贵;此肉林、酒海,非天子之尊,不得妄自尊享也。”纣王曰:“御妻异制奇观,真堪玩赏;非奇思妙想,不能如此。”随传旨,依法制造。

  非止一日,将酒池、肉林,造的完全。纣王设宴,与妲己玩赏肉林、酒池。正饮之间,妲己奏曰:“乐声烦厌,歌唱寻常,陛下传旨,命宫人与宦官扑跌,得胜者,池中赏酒,不胜者乃无用之婢,侍于御前,有辱天子,可用金瓜击顶,放于糟内。”妲己奏毕,纣王无不听从,传旨;命宫人宦官扑跌。可怜这妖孽在宫中,无所不为,宦官遭殄,伤残民命。──看官;他为何事要将宫人打死,人在糟内?妲己或二、三更现出原形,要吃糟内宫人,以血食养他妖气,惑于纣王。有诗曰:

  悬肉为林酒作池,纣王无道类穷奇。虿盆怨气冲霄汉,炮烙精魂傍火炊。

  文武无心扶社稷;军民有意破宫褵。将来国土何时尽?戊午旬中甲子期。

  话说纣王听信妲己,造酒池、肉林,一无忌惮,朝纲不整,任意荒淫。一日,妲己忽然想起玉石琵琶精之恨,设一计害子牙;作一图画。那日在摘星楼与纣王饮宴,酒至半酣,妲己曰:“妾有一图画,献与陛下一观。”王曰:“取来朕看。”妲己命官人将画叉挑着。纣王曰:“此画又非翎毛,又非走兽,又非山景,又非人物。”上画一台,高四丈九尺,殿阁巍峨,琼楼玉宇,玛瑙砌就栏杆,明珠妆成梁栋,夜现光华,照耀瑞彩,名曰:“鹿台。”

  妲己奏曰:“陛下万乘至尊,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若不造此台,不足以壮观瞻。此台真是瑶池玉阙,阆苑蓬莱。陛下早晚宴于台上,自有仙人、仙女下降。陛下得与真仙遨游,延年益寿,禄算无穷。陛下与妾,共叨福庇,永享人间富贵也。”王曰:“此台工程浩大,命何官督造?”妲己奏曰:“此工须得才艺精巧、聪明睿智、深识阴阳、洞晓生克,以妾观之,非下大夫姜尚不可。”纣王闻言,即传旨:“宣下大夫姜尚。”使臣往比干府召姜尚。比干慌忙接旨。使臣曰:“旨意乃宣下大夫姜尚。”子牙即忙接旨,谢恩曰:“天使大人,可先到午门,卑职就至。”

  使臣去了。子牙暗起一课,早知今日之厄。子牙对比干谢曰:“姜尚荷蒙大德提携,并早晚指教之恩。不期今日相别。此恩此德,不知何时可报。”比干曰:“先生何故出此言?”子牙曰:“尚占运命,主今日不好,有害无利,有凶无吉。”比干曰:“先生又非谏官在位,况且不久面君,以顺为是,何害之有!”子牙曰:“尚有一柬帖,压在书房砚台之下,但丞相有大难临身,无处解释,可观此柬,庶几可脱其危,乃卑职报丞相涓涯之万一耳。从今一别,不知何日能再睹尊颜!”子牙作辞,比干着实不忍:“先生果有灾迍,待吾进朝面君,可保先生无虞。”子牙曰:“数已如此,不必动劳,反累其事。”比干相送,子牙出相府,上马来到午门,径至摘星楼候旨。奉御官宣上摘星楼,见驾毕。王曰:“卿与朕代劳,起造鹿台,俟功成之日,如禄增官,朕决不食言。图样在此。”子牙一看,高四丈九尺,上造琼楼玉宇,殿阁重檐,玛瑙砌就栏杆,宝石妆成栋梁。子牙看罢,暗想:“朝歌非吾久居之地,且将言语感悟这昏君,昏君必定不听、发怒。我就此脱身隐了,何为不可!毕竟不知子牙凶吉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诗曰:
  渭水潺潺日夜流,子牙从比独垂钩。
  当时未入飞熊梦,几向斜阳叹白头。

  话说子牙看罢图样,王曰:“此台多少日期方可完得此工?”尚奏曰:“此台高四丈九尺,造琼楼玉宇,碧槛雕栏,工程浩大。若完台工,非三十五年不得完成。”纣王闻奏,对妲己曰:“御妻,姜尚奏朕:台工要三十五年方成。朕想光阴瞬息,岁月如流,年少可以行乐,若是如此,人生几何,安能长在!造此台实为无益。”妲己奏曰:“姜尚乃方外术士,总以一派诬言。那有三十五年完工之理!狂悖欺主,罪当炮烙!”纣王曰:“御妻之言是也。传承奉官,可与朕拿姜尚炮烙,以正国法。”

  子牙曰:“臣启陛下,鹿台之工,劳民伤财,愿陛下息此念头,切不可为。今四方刀兵乱起,水旱频仍,府库空虚,民生日促,陛下不留心邦本,与百姓养和平之福,日荒淫于酒色,远贤近佞,荒乱国政,*害忠良,民怨天愁,累世警报,陛下全不修省。今又听狐媚之言,妄兴土木,陷害万民,臣不知陛下之所终矣。臣受陛下知遇之恩,不得不赤胆披肝,冒死上陈。如不听臣言,又见昔日造琼宫之故事耳。可怜社稷生民,不久为他人之所有。臣何忍坐视而不言!”

  纣王闻言,大骂:“匹夫!焉敢侮谤天子!”令两边承奉官:“与朕拿下,醢尸虀粉,以正国法!”

  众人方欲向前,子牙抽身望楼下飞跑。纣王一见,且怒且笑:“御妻,你看这老匹夫,听见‘拿’之一字就跑了。礼节法度,全然不知,那有一个跑了的?”传旨命奉御官:“拿来!”众官赶子牙过了龙德殿、九间殿,子牙至九龙桥,只见众官赶来甚急。子牙曰:“承奉官不必赶我,莫非一死而已。”按着九龙桥栏杆,望下一撺,把水打了一个窟窿。众官急上桥看,水星儿也不冒一个──不知子牙借水遁去了。

  承奉官往摘星楼回旨。王曰:“好了这老匹夫!”

  且不表纣王。话说子牙投水桥下,有四员执殿官扶着栏杆,看水嗟叹。适有上大夫杨任进午门,见桥边有执殿官,伏着望水。杨任问曰:“你等在此看甚么?”执殿官曰:“启老爷:下大夫姜尚投水而死。”杨任曰:“为何事?”执殿官答曰:“不知。”杨任进文书房看本章。不题。

  且说纣王与妲己议鹿台差那一官员监造。妲己奏曰:“若造此台,非崇侯虎不能成功。”纣王准行,差承奉宣崇侯虎。承奉得旨,出九间殿往文书房,来见杨任。杨任问曰:“下大夫姜子牙何事忤君,自投水而死?”承奉答曰:“天子命姜尚造鹿台,姜尚奏事忤旨,因命承奉拿他,他跑至此,投水而死。今诏崇侯虎督工。”杨任问曰:“何谓鹿台?”承奉答曰:“苏娘娘献的图样,高四丈九尺,上造琼楼玉宇,殿阁重檐,玛瑙砌就栏杆,珠玉妆成梁栋。今命崇侯虎监造。卑职见天子所行皆桀王之道,不忍社稷坵墟,特来见大人。大人秉忠谏止上木之工,救万民搬泥运土之苦,免商贾有陷血本之殃,此大夫爱育天下生民之心,可播杨于世世矣。”杨任听罢,谓承奉曰:“你且将此诏停止,待吾进见圣上,再为施行。”杨任径往摘星楼下候旨。纣王宣杨任上楼见驾。王曰:“卿有何奏章?”

  杨任奏曰:“臣闻治天下之道,君明臣直,言听计从;为师保是用,忠良是亲,奸佞日远。和外国,顺民心,功赏罪罚,莫不得当;则四海顺从,八方仰德。仁政施于人,则天下景从,万民乐业,此乃圣主之所为。今陛下信后妃之言,而忠言不听,建造鹿台。陛下只知行乐欢娱,歌舞宴赏,作一己之乐,致万姓之愁,臣恐陛下不能享此乐,而先有腹心之患矣。陛下若不急为整饬,臣恐陛下之患不可得而治之矣。主上三害在外,一害在内,陛下听臣言。其外三害:一害者东伯侯姜文焕,雄兵百万,欲报父雠,游魂关兵无宁息,屡折军威,苦战三年,钱粮尽费,粮草日艰,此为一害;二害者,南伯侯鄂顺,为陛下无辜*其父亲,大势人马,昼夜攻取三山关,邓九公亦是苦战多年,库藏空虚,军民失望,此为二害;三害者,况闻太师远征北海大敌,十有余年,今且未能返国,胜败未分,吉凶未定。陛下何苦听信谗言,*戮正士。狐媚偏于信从,谠言致之不问。小人日近于君前,君子日闻其退避。官帏竟无内外,貂珰紊乱深宫。三害荒荒,八方作乱。陛下不容谏官,有阻忠耿,今又起无端造作,广施土木,不惟社稷不能奠安,宗庙不能盘石,臣不忍朝歌百姓受此涂炭,愿陛下速止台工,民心乐业,庶可救其万一。不然,民一离心,则万民荒乱。古云;‘民乱则国破,国破主君亡。’只可惜六百年已定华夷,一旦被他人所虏矣。”

  纣王听罢,大骂:“匹夫!把笔书生,焉敢无知,直言犯主!”命奉御官:“将此匹夫剜去二目!朕念他岁有功,姑恕他一次。”杨任复奏曰:“臣虽剜目不辞,只怕天下诸侯有不忍臣之剜目之苦也。”奉御官把杨任搀下楼,一声响,剜二目献上楼来。

  且说杨任忠肝义胆,实为纣王,虽剜二目,忠心不灭,一道怨气,直冲在青峰山紫阳洞清虚道德真君面前。真君早解其意,命黄巾力士:“可救杨任回山。”力士奉旨,至摘星楼下,用三阵神风,异香遍满,摘星楼下, 刬地播起尘土,扬起沙灰,一声响,杨任尸骸竟不见了。纣王急往楼内,避其沙土。

  不一时,风息沙平,两边启奏纣王曰:“杨任尸首风刮不见了。”纣王叹曰:“似前番朕斩太子也被风刮去,似比等事,皆系常事,不足怪也。”纣王谓妲己曰:“鹿台之工,已诏侯虎;杨任谏朕,自取其祸。速召崇侯虎!”侍驾官催诏去了。

  且说杨任的尸首被力士摄回紫阳洞,回真君法旨。道德真君出洞来,命白云童儿,葫芦中取二粒仙丹,将杨任眼眶里放二粒仙丹。真人用仙天真气吹在杨任面上,喝声;“杨任不起,更待何时!”真是仙家妙术,起死回生。只见杨任眼眶里长出两只手来,手心里生两只眼睛。──此眼上看天庭,下观地穴,中识人间万事。

  杨任立起半晌,定省见自己目化奇形,见一道人立在山洞前。杨任问曰:“道长,此处莫非幽冥地界?”真君曰:“非也。此处乃青峰山紫阳洞,贫道是炼气士清虚道德真君,因见你忠心赤胆,直谏纣王,怜救万民,身遭剜目之灾,贫道怜你阳寿不绝,度你上山,后辅周王成其正道。”杨任听罢,拜谢曰:“弟子蒙真君怜救,指引还生,再见人世,此恩此德,何敢有忘!望真君不弃,愿拜为师。”杨任就在青峰山居住。后只待破瘟㾮阵下山,助子牙成功。有诗曰:

  大夫直谏犯非刑,剜目伤心不忍听。不是真君施妙术,焉能两眼察天庭。

不说杨任居此安身。

  且说纣王诏崇侯虎督造鹿台。此台功成浩瀚,要动无限钱粮,无限人夫,搬运木植、泥土、砖瓦,络绎之苦,不可胜计。各州府县军民,三丁抽二,独丁赴役。有钱者买闲在家,无钱者任劳累死。万民惊恐,日夜不安,男女慌慌,军民嗟怨,家家闭户,逃奔四方。崇侯虎仗势虐民,可怜老少累死不计其数,皆填鹿台之内。朝歌变乱,逃亡者甚多。

  不表侯虎监督台工。

  且说子牙借水遁,回到宋异人庄上,马氏接住:“恭喜大夫,今日回家。”子牙曰:“我如今不做官了。”马氏大惊:“为何事来?”子牙曰:“天子听信妲己之言,起造鹿台,命我督工。我不忍万民遭殃,黎庶有难。是我上一本,天子不行;被我直谏,圣上大怒,把我罢职归田。我想纣王非我之主。娘子,我同你往西岐去,守时待命。我一日时来运至,官居显爵,极品当朝,人臣第一,方不负我心中实学。”马氏曰:“你又不是文家出身,不过是江湖一术士,天幸做了下大夫,感天子之德不浅。今命你造台,乃看顾你监工,况钱粮既多,你不管甚东西,也赚他些回来。你多大官,也上本谏言,还是你无福,只是个术士的命!”子牙曰:“娘子,你放心,是这样官,未展我胸中才学,难遂我平生之志。你且收拾行装,打点同我往西岐去。不日官居一品,位列公卿,你授一品夫人,身着霞佩,头带珠冠,荣耀西岐,不枉我出仕一番。”

  马氏笑曰:“子牙,你说的是失时话。现成官你没福做,到去空拳只手去别处寻!这不是折得你胡思乱想,走投无路,舍近求远,尚望官居一品?天子命你监造台工,明明看顾你。你做的是那里清官!如今多少大小官员,都是随时而已。”子牙曰:“你女人家不知远大。天数有定,迟早有期,各自有主。你与我同到西岐,自有下落。一日时来,富贵自是不浅。”马氏曰:“姜子牙,我和你缘夫妻分只到的如此。我生长朝歌,决不住他乡外国去。从今说过,你行你的,我干我的,再无他说!”子牙曰:“娘子错说了。嫁鸡怎不逐鸡飞,夫妻岂有分离之理!”马氏曰:“妾身原是朝歌女子,那里去离乡背井。子牙,你从实些,写一纸休书与我,各自投生。我决不去!”子牙曰:“娘子随我去好!一日身荣,无边富贵。”马氏曰:“我的命只合如此,也受不起大福分。你自去做一品显官,我在比受些穷苦。你再娶一房有福的夫人罢。”子牙曰:“你不要后悔!”马氏曰:“是我造化低,决不后悔!”子牙点头叹曰:“你小看了我!既嫁与我为妻,怎不随我去。必定要你同行!”马氏大怒:“姜子牙!你好,就与你好开交;如要不肯,我与父兄说知,同你进朝歌见天子,也讲一个明白!”

  夫妻二人正在此斗口,有宋异人同妻孙氏来劝子牙曰:“贤弟,当时这一件事是我作的。弟妇既不同你去,就写下一字与他。贤弟乃奇男子,岂无佳配,何必苦苦留恋他。常言道;‘心去意难留。’勉强终非是好结果。”子牙曰:“长兄、嫂在上;马氏随我一场,不曾受用一些,我心不忍离他;他倒有离我之心。长兄吩咐,我就写休书与他。”子牙写了休书拿在手中:“娘子,书在我手中,夫妻还是团圆的。你接了此书,再不能完聚了!”马氏伸手接书,全无半毫顾恋之心。子牙叹曰:“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由自可,最毒妇人心!”马氏收拾回家,改节去了。不题。

  子牙打点起行,作辞宋异人、嫂嫂孙氏:“姜尚蒙兄嫂看顾提携,不期有今日之别!”异人治酒与姜子牙饯行,饮罢,远送一程,因问曰:“贤弟往那里?”子牙曰:“小弟别兄往西岐做些事业。”异人曰:“倘贤弟得意时,可寄一音,使我也放心。”二人洒泪而别:

  异人送别在长途,两下分离心思孤。只为金兰思义重,几回搔首意踟蹰。

  话说子牙离了宋家庄,取路往孟津,过了黄河,径往渑池县,往临潼关来。只见一起朝歌逃走百姓,有七八百黎民,父携子哭,弟为兄悲,夫妻泪落,男女悲哭之声,纷纷载道。

  子牙见而问曰:“你们是朝歌的民?”内中也有认的是姜子牙,众民叫曰:“姜老爷!我等是朝歌民。因为纣王起造鹿台,命崇侯虎监督。那天*的奸臣,三丁抽二,独丁赴役,有钱者买闲在家,累死数万人夫,尸填鹿台之下,昼夜无息。我等经不得这样苦楚,故此逃出五关。不期总兵张老爷不放我们出关。若是拿将回去,死于非命,故此伤心啼哭。”子牙曰:“你们不必如此,待我去见张总兵,替你们说个人情,放你们出关。”众人谢曰:“这是老爷天恩,普施甘露,枯骨重生!”

  子牙把行囊与众人看守,独自前往张总兵府来。家人问曰:“那里来的?”子牙曰:“烦你通报,商都下大夫姜尚来拜你总兵。”门上人来报:“启老爷:商都下大夫姜尚来拜。”张凤想:下大夫姜尚来拜……他是文官,我乃武官;他近朝廷,我居关隘,百事有烦他。”急命左右请进。

  子牙道家打扮,不着公服,径往里面,见张凤。凤一见子牙道服而来,便坐而问曰:“来者何人?”子牙曰:“吾乃下大夫姜尚是也。”凤问曰:“大夫何为道服而来?”子牙答曰:“卑职此来,不为别事,单为众民苦切。天子不明,听妲己之言,广施土木之工,兴造鹿台,命崇侯虎督工。岂意彼陷虐万民,贪图贿赂,罔惜民力。况四方兵未息肩,上天示儆,水旱不均,民不聊生,天下失望,黎庶遭殃,可怜累死车民填于台内。荒淫无度,奸臣蛊惑天子,狐媚巧闭圣聪。命我督造鹿台。我怎肯欺君误国,害民伤财,因此直谏。天子不听,反欲加刑于我。我本当以一死以报爵禄之恩;奈尚天数未尽,蒙恩赦宥,放归故乡,因此行到了贵治。偶见许多百姓,携男拽女,扶老搀幼,悲号苦楚,甚是伤情。如若执回,又惧炮烙、虿盆,惨刑恶法,残缺肢体,骨粉魂消,可怜民死无辜,怨魂怀屈。今尚观之,心寔可怜,故不辞愧面,奉谒台颜,恳求赐众民出关,黎庶从死而之生,将军真天高海阔之恩,实上天好生之德。”

  张凤听罢大怒,言曰:“汝乃江湖术士,一旦富贵,不思报本于君恩,反以巧言而惑我。况逃民不忠,若听汝言,亦陷我于不义。我受命执掌关隘,自宜尽臣子之节,逃民玩法,不守国规,宜当拿解于朝歌。自思只是不放过此关,彼自然回国,我已自存一线之生路矣。若论国法,连汝并解回朝,以正国典。奈吾初会,暂且姑免。”喝两边:“把姜尚叉将出去。”众人一声喝,把子牙推将出来。子牙满面羞愧。众民见子牙回来,问曰:“姜老爷,张老爷可放我等出关?”子牙曰:“张总兵连我也要拿进朝歌城去。是我说过了。”

  众人听罢,齐声叫苦。七八百黎民号啕痛哭,哀声彻野。子牙看见不忍。子牙曰:“你们众民不必啼哭,我送你们出五关去。”有等不知事的黎民。闻知此语,只说宽慰他,乃曰:“老爷也不出去,怎生救我们?”内中有知道的,哀求曰:“老爷若肯救援,便是再生之恩!”子牙道:“你们要由五关者,到黄昏时候,我叫你等闭眼,你等就闭眼。若听得耳内风响,不要睁眼。开了眼时,跌出脑子来,不要怨我。”众人应承了。

  子牙到一更时候,望昆仑山拜罢,口中念念有词,一声响。这一会,子牙土遁救出万民。众人只听得风声飒飒,不一会,四百里之程出了临潼关、潼关、穿云关、界牌关、汜水关,到金鸡岭,子牙收了土遁,众民落地。子牙曰:“众人开眼!”众人睁开了眼。子牙曰:“此处就是汜水关外金鸡岭,乃西岐州地方。你们好好去罢!”众人叩头谢曰:“老爷,天垂甘露,普救群生,此恩此德,何日能报!”众人拜别。不题。

  且说子牙往溪隐迹。有诗为证:

  弃却朝歌远市尘,法施土遁救民生。闲居渭水垂竿待,只等风云际会缘。

  武吉灾殃为引道,飞熊梦兆主求贤。八十才逢明圣主,方立周朝八百年。

  话说众民等待天明,果是西岐地界。过了金鸡岭,便是首阳山;走过燕山,又过了白柳村,前至西岐山;过了七十里,至西岐城。众民进城,观看景物;民丰物阜,行人让路,老幼不欺,市井谦和,真乃尧天舜日,别是一番风景。众民作一手本,投递上大夫府。散宜生接着手本。翌日伯邑考传命:“既朝歌逃民因纣王失政,来归吾土,无妻者给银与他娶妻。又与银子,令众人僦居安处。鳏寡孤独者在三济仓造名,自领口粮。”宜生领命。邑考曰:“父王囚羑里七年,孤欲自往朝歌,代父赎罪。卿等意下如何?”散宜生奏曰:“臣启公子!主公临别之言,七年之厄已满,灾完难足,自然归国。不得造次,有违主公临别之言。如公子于心不安,可差一士卒前去问安,亦不失为子之道。何必自驰鞍马,身临险地哉。”伯邑考叹曰:“父王有难,七载禁于异乡,举目无亲。为人子者,于心何忍。所谓立国立家,徒为虚设,要我等九十九子何用!我自带祖遗三件宝贝,往朝歌进贡,以赎父罪。”伯邑考此去,不知吉凶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查看全文
大家还看了
也许喜欢
更多游戏

Copyright © 2024 妖气游戏网 www.17u1u.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