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秋,路虎子率领八大队秘密驻扎在临邑陈寨村。陈寨村距十二里只有几里路。十二里村有个叫崔兆林的人,是联庄会的会长,他的弟弟叫崔兆平,在何狗子手下当伪军中队长。崔兆林与何狗子还是把兄弟,路虎子决定谋划逮捕崔兆林,逼迫他交出武器支援抗日队伍。
这一天早晨,路虎子派了一个家在后仓村的战士化装成便衣去给崔兆林送信,说是张文昌、张文海二兄弟来了,在陈寨等他见面。张文昌、张文海和崔兆林也是拜把兄弟,崔兆林没有怀疑,他仗着是在自己家门口就毫无戒备地来到陈寨。崔兆林刚一进村,就被事先埋伏的几个战士一拥而上用绳子捆起来,战士们二话不说就将崔兆林吊在梁头上。
崔兆林吓坏了,认为自己必死无疑,他要求临死之前跟路队长见面。路虎子连理也不理,派人去给他家中送信,让他家属拿枪赎人。
正在这时,匣枪排副排长马道明执行任务回来了,他进屋一看梁头上吊着一个人,再仔细一看是崔兆林。马道明与崔兆林有点远亲,论辈份马道明是叔辈。崔兆林也认出马道明张嘴喊道:“叔,叔呀,快救救我。”
马道明是刘江村人,年轻气盛,脾气也有点愣,打仗不怕死,经常假冒路虎子的名义去执行任务,他仗着自己跟路虎子私人关系不错,就亲自将吊了半天的崔兆林放下来,让人弄了点水给他喝。崔兆林很感激也很害怕,担心路虎子会*他,就悄悄地问马道明:"叔,怎么办。"马道明说:“你别害怕,一会儿我去队长那里保你,要是保不下来,我就偷着放你走。”崔兆林一听更加感激。
两个人正闲扯着,只见临邑红枪会大首领孙世荣和开明绅士陶贯一来了。他二人与路虎子很熟,都是受崔兆林家属之托前来保人的。路虎子见他二人做保,立刻答应放人。但是,条件是用一支匣枪和一颗大盖子枪交换。崔兆林一听满口答应,说回去一定把枪送来。因孙世荣和陶贯一担保,路虎子也满口答应了,就让马道明亲自去送崔兆林。
没想到,崔兆林回去以后越想越气,越想越怒,就翻脸不认账了,别说送枪,连人影也见不到了。路虎子恼了,派人找来了孙世荣和陶贯一,路虎子开门见山道:“人是你俩保走的,枪也得你俩去要。”孙世荣和陶贯一又急又怒,暗恨崔兆林说话不算数,只好去找崔兆林要枪。
不料,崔兆林仗着自己村里有鬼子据点,自己手下有联庄会的百十号人马,说:“枪早准备好了,不是不给,是老路吊我半天,他不能白吊,让老路自个来拿枪吧。”路虎子听说后,立刻笑了,说:“我早估计这小子不是个玩艺儿,行,只要给枪,咱就去拿。”说完,他让人去叫马道明。
马道明一进门,发现队长脸色铁青,他正想问怎么回事?路虎子黑着脸说:“道明,把军装脱下来。”马道明不解:“队长,是怎么回事?”路虎子说:“叫你脱你就脱,少说废话!”马道明说:“队长呀,你有什么事只管明说,非叫我脱军装干什么?”路虎子眼一瞪:“干什么,我活埋你。”马道明是愣脾气,他一听就恼了,心想:队长呀,你真没良心,俺枪林弹雨跟着你好几年,怎么说埋就埋呢?他一赌气把军装脱下来丢在路虎子面前。路虎子仍黑着脸说:“把枪也交出来。”
马道明一听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他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今天可能要不明不白地当冤死鬼了。马道明心里更生气了,把枪“咣啷”一声丢在路虎子脚下生闷气,表现出一副任凭处置的样子。
路虎子这才让人拿出一套长袍大褂、毡帽头子,对马道明说:“道明呀,把衣服穿上。”马道明赌气:“不穿,要埋就埋,要砍就砍,你说出个道理来,我犯什么错?”路虎子瞪着眼说:“叫你穿你就穿,穿上衣服再说”。马道明不敢硬顶,赌着气穿上长袍大褂。
路虎子这才换了口气说:“道明呀,派你个任务。”马道明这才松了口气,有点不高兴:“队长呀,什么任务?还用得着这么拐弯抹角?”路虎子说:“派你去十二里崔兆林那里走一趟,把他答应给咱的那两把枪取回来。”
马道明一听心里想:“队长呀,你真孬呀,你不分青红皂白把人家吊了半天,你自己又送人情放了人,现在让我去要枪,这不是让我去白送死吗?”想到这里,他冷冷的说:“队长,这个任务我完不成,你另派别人去取枪吧。”
路虎子笑眯眯地说:“道明呀,你看派谁合适?”马道明想了想说:“你当队长,你说了算,我怎么知道派谁合适。”路虎子脸色一变:“好,只要你承认我是队长,我就觉得,派你去最合适。”马道明又恼了:“我不去,崔兆林那个私孩子,正没处撒气呢,我这时候去了,他还不活埋了我。”
路虎子冷冷一笑,一字一句说道:“他埋你,你是烈士。我埋你,你就是汉奸。你敢不去,我就敢埋你。不管他埋你,还是我埋你,你反正都是死,你自己挑吧,看看让谁埋了好吧。”
马道明一听气得直翻白眼,他心里直骂“路队长呀,你真没良心呀!你这是非逼我死呀”,气归气,骂归骂,他知道队长的脾气,谁违抗他的命令,他真敢活埋人。马道明思忖了一会儿,将心一横:“反正怎么着也是死,不能死后再背着一个汉奸的骂名呀,干脆,去当烈士吧。” 他就赌着气穿上衣裳怀着一肚子委屈直奔十二里,去找崔兆林要枪。
马道明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暗骂,越觉得路虎子没良心,自己跟他出生入死好几年,他说埋人就埋人。不满归不满,命令还得执行。马道明心里骂够了,又开始不停地盘算着怎么进村,怎么见崔兆林,见了崔兆林怎么开口。
不知不觉,马道明就来到十二里村的土围墙大门外了。因为十二里村有个伪军据点,土围墙的大门口有两个持枪站岗的伪军。伪军一看来了陌生人,就横枪将马道明拦住,盘问道:“站住,你是干什么的?”
马道明灵机一动:“嗳,你们换岗了吗?”伪军瞪眼喝道:“操,你管换岗不换岗干什么,我问你是干什么的?”马道明陪着笑脸:“是这样,我早晨出来的时候,不是你二位站岗。我已经跟早晨站岗的说好了,这是才回来。”伪军瞪眼骂道:“操,问你是干什么的,你净胡扯八扯干什么?不想活啦!”马道明这才说:“我是崔会长的小伙计,早晨出去给崔会长办事,这是刚回来。”伪军将他浑身搜查了一遍,挥手让他进了围墙。
进村以后,马道明脸上的冷汗直往下流,他知道崔兆林反复无常,*人不眨眼。但是,无论如何,反正自己不能白白地死在他手里。不知不觉,马道明来到崔兆林大门口。只见大门口有四个背枪的人站岗。他知道崔兆林有所防备,不等站岗的盘问,就大声喊道:“兆林,崔兆林。”站岗的怒声道:“喊什么?崔会长的名字是你随便叫的!”马道明说:“我是崔兆林的叔,我不叫他兆林叫什么。”
正说着,崔兆林带着两护兵出来了,他见到马道明先是一愣,心里又猜到了八九分,就打了声招呼把他领进屋。坐下以后,崔兆林让人递烟送水,东拉西扯,就是一直不问他来干什么,更不谈枪的事。
马道明也不敢贸然说枪的事,两个人东扯西扯,一连抽了三支烟,喝了三碗水,崔兆林还是一字不提枪的事。马道明沉不住气了,就硬着头皮说:“兆林,咱爷俩没外人,我跟你实说吧,我是路队长派来的,让我来取那两把枪。”
崔兆林不冷不热道:“老路会派,派你来取枪,他自己怎么不来?”马道明奉承道:“老路光能作不能挡,他哪敢来?他知道咱俩有点亲戚,就派我来了。临来时,他说了狠话,要是取不回枪,就活埋我。”崔兆林仔细看了看马道明,担心上路虎子的当,试探道:“叔,我看你挺有胆的,留在我这里干算了。”
马道明心里吓了一跳,嘴上却说:“行啊,今后你要是需要我来,捎个信就行,我准来。”崔兆林一听挺高兴,从里屋拿出一支旁开门的匣枪放在桌子上,说:“叔,你看这支匣枪行不行?”马道明拿起匣枪看了看,高兴地说:“行,行!”崔兆林阴着脸说:“这是我刚从城里弄来的,从王生奎身上解的。”
马道明心里暗暗吃惊:王生奎是汉奸队长,崔兆林敢弄王生奎的枪,俩人还不结上仇?他也是实在没咒可念了。马道明心里高兴,又担心让崔兆林看出来,反脸不认人,就竭力假装若无其事。
崔兆林又从墙上摘下一支马拐子枪,说:“大盖子我没有,你看这支马拐子怎么样?”他话虽这么说,脸上却明显不高兴,眼睛紧紧地盯着马道明。马道明怕他翻脸不认人,就连忙说:“行,行,路队长光说让我来取枪,又没说取什么枪,你别说是给我一支匣枪和马拐子,你就是给我两把木头枪,我也能回去交差。”
崔兆林听了就笑了笑说:“叔,你真会说话。这次也真亏是叔来,这两把枪你拿走吧。”马道明刚想告辞说走,转念一想,又吓了一大跳,自己背着两支枪根本出不了村,他就一语点破说:“兆林呀,我要是背着这两把枪走,用不着出村,就会被你手下的人开枪打死,你得把我送出去。”崔兆林见自己诡计被识破,笑道:“叔,果然有胆有谋,我亲自送你出村吧。”说罢,他带着四个护兵送马道明。
几个人出了围墙刚走了十几步,马道明望着四周一人多高的庄稼地,心里猛地打了个寒颤。因为他太了解自己的队长了,他隐约觉察到庄稼地里隠藏着*机,他不想让崔兆林死在自己手里,就连续几次催他:"兆林,别送了,你回去吧。"临别时,崔兆林说:“叔,我不想跟路虎子结仇,可是,老路要枪,也没有这么要的,他太欺负人了,这口气实在太难咽了。你回去给老路说,从此,咱两家井水不犯河水。”马道明点了点头:“行,我一定把话捎到,你回去吧。”崔兆林带着护兵走回围墙。
马道明背着枪刚往前走了十几步,前面庄稼地里传出路虎子的声音:“道明,是你回来了吗?”马道明应道:“队长,是我,回来了。”路虎子目光如炬,盯着马道明问道:“你刚才跟谁说话?”马道明擦了一下冷汗:“是崔兆林他们。”路虎子又问:“他们人呢?”马道明说:“我打发他们回去了。”路虎子骂道:“你怎么不领他过来?如果来了,我非活埋了这个私孩子不可。”说完,集合起埋伏在庄稼地里的战士们转移了。
队伍转移到陈寨村,路队长接过枪一看,说:“道明呀,你把枪拿错了,我要的是大盖子,不是马拐子。”马道明强词夺理分辩说:“队长,你光说让我取枪,可没说是什么枪。”路虎子说:“不行,你还得回去换。”马道明急了眼,说道:“队长呀,你真打算让崔兆林活埋我呀!”路虎子忍不住哈哈大笑道:“道明,我早算准了,崔兆林不敢埋你。”马道明不服:“也难说,你派别人去试试。”路虎子认真地说:“真的,他不敢埋你,除非,他把你埋在他院子里,他要是敢出来埋你,我正带着人在这里等他。”
马道明觉得路队长的话有道理,崔兆林是绝对不会在自己家里活埋人的,就说:“队长呀,可吓坏我了。”路虎子笑道:“要是换别人去取枪,崔兆林没准还真敢埋。"马道明将信将疑道:"队长,此话怎讲?"路虎子哈哈一笑又说:"你与崔兆林沾亲带故,又刚刚救了他的性命,他不能反脸就*救命恩人呀。"马道明一听恍然大悟,越发敬佩路虎子有勇有谋。
作者简介:孙建功,曾用名孙彦彬、彦岭。1959年9月生于临邑林子街。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首批齐鲁文化之星,德州市第三批有突出贡献中青年专家,德州市政协文史专员,德州学院地域文化研究中心兼职教授,德州市高层次人才。副研究馆员。著有8部专著,有300百篇文章见报,数次获省市级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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