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纹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这是唐朝大诗人李益的《写情》,满纸伤心无奈,让我们误以为他是多么浪漫深情。可事实上却是,他才是诗中那个爽约之人,为了荣华富贵,抛却了深爱他的霍小玉,以致于她望穿秋水,含恨离世。
霍小玉,本是霍王最小的女儿,其母是王府一美貌婢女。霍王去世后,她与母亲被赶出霍府。为了生计,她流落风尘。
李益,陇西一书生,风流蕴藉,才华横溢,二十出头就进士及第。因参加吏部主持的复试,他逗留在长安城中。
自古文人皆多情,文采飞扬的李益,更是不想让这大好时光虚度。他梦寐以求着一场金风玉露的相逢。
正在这时,长安的媒婆鲍十一姐找上门来,给他介绍一个“不邀财货,但慕风流”的绝美女子。李益听闻十分惊喜,迫不及待想与其一见。于是在鲍十一姐的安排下,他终于见到了这位绝色美女。
一见面,果然如鲍十一姐所说,霍小玉容颜绝代,就连巫山神女、洛神甄宓都无法超越。
李益一见倾心,起身拜见说:“小娘子爱才,鄙夫重色,两好相映,才貌相兼。”从此,一场郎才女貌的风花雪月开始了。
一日,两人欢愉之后,小玉突然流泪,说:“妾本倡家,自知非匹。今以色爱,托其仁贤。但虑一旦色衰,恩移情替,使女萝无托,秋扇见捐。极欢之际,不觉悲至。”李益听了不胜感叹,他发誓:“平生志愿,今日获从,粉骨碎身,誓不相舍。夫人何发此言。请以素缣,着之盟约。”
小玉听后马上找出越姬乌丝栏素缣三尺,李益挥挥洒洒,援笔成章,将誓言写下。笔下引喻山河,指诚日月,句句恳切,感人泪下。小玉小心翼翼将此缣珍藏,以为这就是他们地老天荒的爱情见证。从此,二人耳鬓厮磨,日日相守。
转眼两年过去了,这年春天,李益以书判拔萃登科,授郑县主簿。一时间,众亲友都来祝贺,酒宴连日不断,欢声笑语萦绕在庭院之中。可是霍小玉却愁绪满怀,她知道以自己低微的身份,终是无法与李益比肩,白头偕老只是一场梦而已,她更是不敢奢求。
在众宾客散去之后,她对李益说:“妾年始十八,君才二十有二,迨君壮室之秋,犹有八岁。一生欢爱,愿毕此期。然后妙选高门,以谐秦晋,亦未为晚。妾便舍弃人事,剪发披缁,夙昔之愿,于此足矣。”
这份不对等的爱情,注定不会天长地久。所以她不奢求与李益白头偕老,只求能与他相爱八年,以不负美好的青春韶华。之后他另娶高门贵女,她则遁入空门,青灯古佛度余生,此生死生再不相见。
此时正是浓情蜜意之时,李益自然信誓旦旦,“皎日之誓,死生以之。”他与小玉相约,到八月,一定会派人前来接她相聚。
时光飞逝,转眼八月已过,李益却杳无音讯。小玉多方托人打听李益下落,皆无人告知,仿佛就此人间蒸发了。小玉只能日日依窗流泪,幻想着李益突然从门外走进,对她说:“娘子,我来接你了。”
明代学者曹学佺曾说过:“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李益果然做了负心之人。在他到任十几天后,回乡省亲,母亲就替他定下婚约,女子为表妹卢氏,名门望族之女。李益懦弱,不敢将小玉之事讲与母亲,就背弃盟约与卢氏结婚。
他托亲戚朋友不要将此消息告诉霍小玉,以为就这么无限期地拖延下去,终有一日小玉会主动放弃自己。可他低估了女子的心志和毅力,小玉没有放弃,反而思念与日俱增,终于忧思成疾,一病不起。
一天晚上,小玉在半梦半醒间,仿佛看到一个穿着黄衫的男子抱着李益来到她的床前,让小玉脱鞋。正在她准备脱的时候,突然惊醒。她自己解梦说:“鞋者,谐也。说明夫妻要再次相会。脱者,解也。已经相见又要分开,应该就是永别了。”于是,清晨她让母亲为她梳妆打扮,果然,没多久李益来了。
原来是长安一豪侠之士,感叹霍小玉多情,憎恨李益薄幸,特将他诓到此地。霍母置办酒席一桌,二人相对而坐,小玉举酒杯掷于地上,说:“我为女子,薄命如斯!君是丈夫,负心若此!韶颜稚齿,饮恨而终。慈母在堂,不能供养。绮罗弦管,从此永休。徽痛黄泉,皆君所致。李君李君,今当永诀!我死之后,必为厉鬼,使君妻妾,终日不安!”
爱之深,痛之切,霍小玉诅咒他在以后的岁月中妻妾不宁,随后倒地气绝。薄命红颜,香消玉殒。
小玉虽死,她的诅咒却终日缠绕着李益,他总觉得妻妾们都在嘲笑他,都在蠢蠢欲动地想要给他带绿帽子。他日夜难安,以致出现幻觉。睡梦中,他觉得有年轻男子在向妻子招手,醒来就殴打妻子,甚至将她休掉。他出门时,把小妾用浴盆倒扣于床上,周围加上封条。
在外人眼里,李益是才子,是能臣。
伏波惟愿裹尸还,定远何须生入关。
莫遣只轮归海窟,仍留一箭射天山。
——李益《塞下曲》
他的诗充满了报国之志,壮怀之情。可是在家中,在妻妾面前,他是被诅咒了的疯子,无理智、无情义。
他伤透了女人的心,所以苍天难容,让他再无爱情。余生里,李益沉溺在猜忌、惶恐中,再无当年赤诚心动。
文 / 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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