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可欺,不可辱也!”
轰隆!
一声长啸,刚刚冲至大王药材铺的十名甲士骤然倒地。
那十件以精钢打造而成的盔甲,也在一瞬间齐齐破碎。
脱了蓑衣的老翁持剑立于店铺门前,周身萦绕着纯白光华,一时间竟让人无法直视。
在其身后,胸口中了一箭的劲装少女,那苍白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惊骇。
“老孔?怎么是你?”
姑娘显然是认得老翁的,只是脱了蓑衣的老翁,腰杆挺得笔直,一袭翠绿长衫,比读书人还像个读书人。
老翁回头谄笑,朝姑娘竖起了大拇指。
老翁说:“虎符在我这,怎能让你一个小娃娃背黑锅。”
姑娘下意识地摸了摸腰带,神色微变。
数丈开外,马背上的宋阐明举手示意,身后立马蹿出几十名蒙着面的弩箭手。这些专精远程射*的弩兵,个个都有百步穿杨的本事。
宋阐明此行,已是将自家老底都掏干净了。
他虽然并不认得眼前这个从天而降的老者,但并不妨碍他行那读书人之礼。
“君子不器,敢问先生打何处来又要往何处去?”
“哼,少他娘的来这套!姓宋的,安西大都护的虎符在我这,别他娘发疯似的胡乱攀咬。真有能耐,自己过来取啊。”
老翁一身读书人的打扮,言语却糙得很。宋阐明皱了皱眉,便见老翁自怀中掏出了那枚纯金打造而成的虎符。
安西大都护的贴身之物,他自然不会认错。
只是,虎符为何会在老翁手中?而老翁,又为何要前来赴死呢?
“难道是那孩子?”
宋阐明目光微变,想起了那个能一拳轰碎后墙逃走的小娃娃。方才他并不在意,此时想来,眼下之局,恐怕远比自己想得要复杂许多。
“算时辰,赵天恩应该已经到了才对。哼,好你个宁吾燮,到底是露出獠牙来了。”
宋阐明心中冷笑,脸上却是不动声色,恭敬道:“先生若能物归原主,在下亦可退了这刀兵。只当今日之事从未发生,各自安好。”
老翁见状,立马将虎符给藏了回去,当真是半点面子也不给。
“有你宋状元在,安西都护府可不是什么好闯的地方。辛辛苦苦拿到手的东西,就凭你一句话便又还回去,爷爷我是吃饱了撑的?”
老翁仰天狂笑,一步踏出,长剑横于千军前,怒吼道:“尔等谁敢接我一剑?”
怒吼声响彻整个酒泉镇,老夫聊发,狂得没边。
望月楼上,裴星河猛然睁开双眼,双脚踏星斗,舞剑如风。
“小子,这一剑叫君子不党,看好了。”
脑海中,一个狂妄的读书人挥剑轮转,激荡虚空幻化出百道剑光。迎面而来数之不清的弩箭,触之即碎,似那风中残叶般不堪。
读书人*得兴起,纵身飞入乱军之中。一剑下压,气如洪流,在地上劈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泥沙尽碎。
“这一剑,叫君子坦荡,再来!”
读书人高吼,又以双手执剑,吐息如虹。
形与剑合,如影随身,一步横跨十余丈,剑气横切两百骑。
顷刻间,药材铺前,可见那刀甲遍地,血流成河。
就连安西副都护宋阐明的坐骑,也被劈成了两半。
老翁咧嘴狂笑,剑指大顺王朝乾兴十三年状元:“这一剑,叫君子上达,可通天!”
宋阐明终是变了脸色,只因老翁手中之剑,太过锋芒,太过霸道!
至于谁是君子,他并不在乎。
“玄机境剑修,果然蛮横。老人家,你一口一个君子,想必曾几何时也是位读书人。既有如此能耐,为何不替朝廷效力,反而要与朝廷作对呢?天地君亲师,你一袭长衫,自诩为读书人,当明白这个道理。”
宋阐明没了坐骑,也不恼,开始在药材铺前来回踱步。一边走,一边卷起袖口,随即只见他翻开掌心,手中便多了本泛黄的古籍。
书很薄,也很旧,完全配不上他这位乾兴十三年的状元公。
老翁扫了一眼死伤满地的街道,将长剑刺入石缝。宋阐明他是晓得的,五年前以寒门出身,连中三元,是真正的读书人,誉满天下。
读书读到这个份上,当今士林还活着的,屈指可数。
老翁想到这,便多看了那位副都护几眼。
边疆之地的三品官,掌实权,在朝中的声望已经不亚于六部堂官了。
老翁突然笑道:“听说你的老家在南海之滨,一个从小吃鱼长大的读书人,为何要来这风沙肆虐的苦寒之地?”
宋阐明停下脚步,朝北边看了一眼。
有道身影正在急速逼近,带着一股强大的精气神。
宋阐明摇了摇头:“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我此时才猜到前辈的身份,是我失礼了。”
“哈哈哈,你说的那人可不...
宋阐明依然不恼,翻开了手中古籍的第一页。
天幕骤暗,四方的风沙却突然停了下来。
宋阐明没来由的问了一句:“前辈是要效仿三百年前的那个疯子?”
老翁不答,起身执剑。北面十丈开外,有位年轻的将军,开始放缓脚步。与此同时,宋阐明自书中摘下了两个字,“如山。”
状元公随即踏出一步,老翁所在的位置骤然地动山摇。
再一步,坚固的石墙出现了道道裂缝,药材铺子东倒西歪,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坍塌。
“好神通!”老翁也忍不住赞叹了一句,随即以双指敲击剑身。光明大作间,破了宋阐明的“如山”之力。
纷哉万象,劳矣千想。
“读书能读出个诸象境,不愧为儒生典范。”
“哼,比起老人家的玄机莫测,在下这点本事,不堪入目。”
宋阐明冷哼,并未停下动作。右手五指于纸间飞转,千百个闪耀着金光的古老文字跃然于纸上。
那些字窜成词,连成诗,化作那锦绣文章:
一字千钧。
鱼龙曼衍。
六道四生苦,何人不烦忧。
青霓扣额呼宫神,鸿龙玉狗开天门。
……
老翁突然被洋洋洒洒的数百字围住,躬身驼背,极不自在。
周身上下,明明只有那些个虚妄的“老调陈词”。可上天好像就喜欢这些老旧之物,所以赐下了千钧重量,要压垮那个许久不曾读书的读书人。
老翁长吸一口气,筋骨齐鸣!手中长剑颤动着发出阵阵呼啸声,一剑腾空,不知斩破多少虚妄。
“说什么鸿龙玉狗开天门,拿本破书,就能平步登天了?宋阐明,这一剑,你得拿全部气运来接!”
老翁身形瞬移至高空,离地十丈有余。狂笑间,倒悬的飞剑胀大百倍,狠狠撞向地面。
宋阐明只是个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便不想逃,更逃不掉。
只见他轻轻将书本合于双掌间,闭眼观想,身后显化出一尊凶脸金刚。
轰隆隆!
飞剑应声撞破金刚虚像,残留的剑气将宋阐明吹飞至五丈开外。自乾兴十三年就从未受过半点委屈的状元公,竟狂吐了两大口鲜血。
宋阐明擦去嘴角血迹,脸色煞白,缓缓站起身。
老翁不再看他,转头对着不远处的年轻人道:“这一剑,君子浩然,不胜其大……赵家竖子,可是要与先生问剑?”
赵天恩停下脚步,双方相距不足五丈。
年轻人推剑出鞘,又执剑于左手掌心割开了一道口子,让鲜血漫过了剑身。
原本暗淡的剑身,逐渐发出亮眼的红光。
赵天恩笑道:“你是玄机境剑仙,晚辈怎敢问剑于你。只是职责所在,不得不劝你一句。朝廷的规矩不大,却能压死任何人,当然也包括你。”
老翁眯眼,笑而不答,再次转了个身,望向东方。只见一轮红日掠过城头,顷刻间已站在了一里地外的屋檐上。
“伤我儿徐见桥者,死!”
金刚怒吼,响彻诸天。
男人赤膊而来,身如铜黄,正是金刚寺五百年一出的“金身罗汉”,徐震元。
老翁用尽全力张大嘴巴,高喊道:“天罡境巅峰的武道大宗师,方圆千里,仅你徐震元一人,来得好!”
此时,月牙楼上,裴星河被这接连两声怒吼,惊醒了过来。
不必近前,亦知晓发生在药材铺前的一切。
只是,他想不明白,传剑道于自己的老翁,为何还不离去。
裴星河下意识地看了眼桌上的那件蓑衣,发现玄又正托着下巴眺望窗外,闷闷不乐。
“老裴,接下来可能是俺们离开酒泉镇唯一的机会,你可别拖俺后腿。”
“你终于舍得走了?”裴星河靠着道童坐下,开始收拾老翁留下的东西。
一杆烟枪,一副斗笠,一件爬满青苔的蓑衣。
回想老人临行前说的话,眼前的这些东西,似乎已成遗物。
裴星河不由得目光暗淡:“小玄,孔前辈他,当真要死?”
“俺不知道,俺也想不通。按理说,凭他的修为,只要想走,此地无人敢留。可他……”玄又晃晃脑袋,已经说不下去了。
裴星河把头伸出窗外,小镇之南,一束剑气冲上云霄,荡开了百里烟海。
“君子不妄动,动必有道。此剑可名,开天!小子,看得清楚吗?哈哈哈哈哈……”
Copyright © 2024 妖气游戏网 www.17u1u.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