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而逝第二十三章第九节

第九节、房子的故事

“那刘戡怎么能住，我就不能住，他刘戡比我多一个头啊？”

局工程队的会计女出纳白妞妞满口吐白沫，又哭又闹，周一上班，一大早就在在我们局大院的广场上撒起泼来。

“你就是与刘戡不一样，刘戡就是比你多一个‘头’。”

有些职工在一边看笑话，开玩笑的逗趣。

白妞妞是接父亲的班。

他父亲原是水利局工程队的副大队长，为了女儿的工作提前退休了，他副大队长的职务不能交替，但他的工作岗位名额交给了闺女。因为白副大队原来是队部分管财务的，后来女儿接班进入财务室当了出纳会计，也是工程队里一个有实职实权的工作岗位。

她现在已经成家，丈夫是某部队的教官，现在还在服役，因为丈夫的级别不够，她现在还不能随军将工作调到部队上去。但是在白妞妞的眼里，和丈夫团聚也是早晚的事，也是近在咫尺的事。

她现在住的房子仍是她父亲工程队里分给的公房。

因为她母亲是农村户口，父亲不能享受双职工的住房待遇，又因为是单位的中上层领导，享受部分特殊待遇，多分了半间公房，白妞妞也只能接替父亲的那一间半公房外加一间偏房做厨房。她的父亲白副大队长则回去接替她的班，陪她的母亲继续种她们家承包的二亩地。平时，除每月底回局领他的退休工资外，一年四季在局里几乎见不到这个原来的白副大队长。

水利局职工无论是男是女，无论官职大小，现在在水利局住房就是这个状况——没有房子。

一个萝卜一个窝，走一个顶一个。

在本县调动的职工中，无论提升，还是平调，那边新房没有落实，或是那边新房已经落实，这边的房子是万万不上交的。这个问题你找到县委*也没有用，因为前面几任的县委*，调走后的几任县长、组织部长，人已经走多年，他们当时在任时的住房，不论是坐落在那个单位，那个位置，统统还是他们安排的人住，谁也撵不走，谁也不敢撵，不要说你这个水利局。

此时，白妞妞就是攀上了这样的一桩好事。

我的隔壁邻居，是早年北京分配来的大学生，他们和一般大学生不同，他们是北京来的大学生，是老三届的应届大学生，是一男一女，一起远道而来，一起来到安徽省的“西伯利亚”（注：安徽省的“西伯利亚”是上海知青对皖西北的雅称）的大学生，被分配到林南县水利水电局。有人说他们是俩口，他们自己否认是两口，说是一个学校的，是巧合一起分配来到这里。后来两个人还是住到一起，一起生了两个男娃娃。

因为北京的大学生分到林南县确实稀罕，一直受到各方面的优待。“七五·八”大洪水，他们的宿舍同样被水冲垮，大洪水后重建宿舍，他们顺理成章的住进了这一栋全局最好的重建的双职工专有的住房小院。

改革开放，“四化干部”没有他们的份，他们的生活平淡如常，在林南县也没有当官的想法，即使有想法也没有人提拔。他们现在已经是水利局的技术骨干，业务上各领一方。小孩一个比一个学习成绩好，大儿子已经考上西安的一所大学，小儿子正在读高中二年级，不出意外，一年后又是一个大学生。

他们家的生活过得非常充实，特别是小孩的学习成绩着实让整个水利局的职工家庭非常羡慕。至此，我们县水利局的职工小孩除了他家及几个极个别的家庭外，小孩能考上大学，几乎是全局水利双职工家庭的一种奢望。

突然有一天，县委组织部送来一纸调令，要求他们务必于某月某日前往北京报道。

原来他们是学原子能的，是搞核工业的，是核电领域里的高材生。

几年前，他们北京的同学在北京核工业部当了头头，因为他们原来是学核专业的，来林南县确实所学的专业没有了用处，他的同学便一纸调令把他们夫妻调往北京。

因为他们在林南多年无朋无友，也没有什么亲戚，他们的房子也没有什么人接替，局里好多老同志、新同志都找局长想入住他们的这套房子，也有的人超近路，前去找他们协商住房转交问题，但是，被他们婉言谢绝。

局里领导也认为这对夫妇深明大义，顾全大局，不像那个张秘书的老婆无原则，擅自将房子转交给刘戡，给局里住房管理带来混乱。

其实也没有什么混乱，本来住房就是个老大难问题，僧多粥少。僧，每年成倍数的增加，粥，已经歇锅，没有了粥，什么管理混乱？管也管不好，乱也乱不到哪里去，还是谁瞅准机会谁住房。

待局里派员高规格热烈的欢送走未来的两位核专家回京后，局后勤科长拿来他们留下的房间钥匙，神气十足来到他们的家门时，那钥匙插进钥匙孔里怎么拧，也拧不开那一把锁，打不开那一扇门。原来锁头已经换掉，现在门上安装的是一把崭新的“五环牌”三保险防盗锁。

后勤科长立即叫人拿来铁撬棍准备撬门撬锁。杂工小毛手持铁撬棍正准备下手，只见白妞妞气喘吁吁的跑来，远远的就扯声高喊：

“干什么！谁敢撬我的门，我就撬他的头！”

“谁撬我的门，我就和谁拼命，看那个驴降的敢动手！”

白妞妞双手恰腰，凶神恶煞，*气腾腾的重复着前面的话。

此时，后勤科里的杂工小毛双手持铁撬棍，撬棍的扁尖头正对准门的缝隙，那撬棍的头扁平弯曲，是专业的撬门工具。小毛见前来的白妞妞呵斥，立即停下手来，那个撬棍此时没有了用武之地。

“怎么回事？你想干什么？” 后勤科长问。

“不怎么回事，不想干什么，就是这房子是我的，我应该搬进来住，其他人不用想了。”

白妞妞果断的说。

“这是局里的房子，你说给你住就给你住了吗？这是要经过局党组研究确定的，你抢占就能住到吗？你想的太美了。”

“我和你，一没有冤，二没有仇，你也当不了水利局里的家，你也不要在人面前当狗，这房子我就是住下了，你不要阻拦，你有事，你看着办吧！”

这个后勤科长也不是吃醋的，他是东北*部队的政工干部出身，退伍前是副营职军官，当他“头巴子向东——正西（希）望”时，“九一·三” 事件突发，他的部队成建制的解散、退伍、复原、转业，他回到原地安排工作。他的副营级职务来到地方上只是个小副科长（注：水利局是县处级下的科级单位，这里所谓的“处”、“科”高雅称谓，均是股级）。他本人工作中经常有一肚子气，看什么都是不顺眼，拿他在部队上的政工条件要求，现在的青年职工，包括分配来的大中专毕业生，个个都是欠训，欠揍，欠锤炼。

“我们当兵训练时，那吃过的苦，受过的罪，你们这些毛毛娃子是怎么能体会得来的？”

这是他经常的口头禅。

“嘁！我还不信呢，看你能把刘戡的蛋割掉不能？你和他比？”

说罢，后勤科长一甩手走了。

这个白妞妞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她只是看到我偷偷的抢占住房，也千真万确的住了进来，他就是不知道我为了这个住房所付出的代价是多么的惨重，那真是熊掌鱼刺是不能兼得的。

我住房的经历可以单独写一篇短篇小说，因为是我的疼处，在这里也只能简单的点到为止。

现在还是说一下已经调往北京的那个现在的女核物理学家。

当年，我们为邻居时，我也不知道她如今能日这么大的悟，据说她们现在全家已经移民到美国，北京那么好的地方没有留住她，她们两口子现在已经居住在美国什么州，在一所大学里任教。

现在回忆起来，她仍是年轻时期张海迪式的圆脸，张海迪式的眼睛，张海迪式的两条垂肩黑辫子，张海迪式的衣着打扮，脚穿一双黑色带鞋跘的大口布鞋，一口标准的北京普通话。

在本书第十九章、第十九节、《胜利大逃亡》中，那个说：“东方有才子，文章写得好！”的人就是她。

她经常讲：“天下才子数江南，江南才子数舍侄，我为舍侄批文章。”

拐了一大弯子，还是自己夸自己是才子，文章写得好。

“刘戡，你不要搞大男子主义，凡是住到我们水利局后院的男职工都要学会做饭、洗衣服、搞家务，不然我们是不同意的，这是我们这里的制度，男女平等。”

这是女才子“张海迪”对我的第一次训话。

那个时候，我们这个家属院没有现在的院墙、门楼，家家关门闭户。

那时期各个小院都是敞开的，谁家男的在炒什么菜，女的在洗什么衣，或者女的在烧什么菜，男的在洗什么衣，都是一目了然的，要么女的做饭，男的洗衣，要么男的做饭，女的洗衣。那是她们多年推广训练出来的。她们在这里纠集一批女职工搞女权运动已经多年。男女平等主要表现在家务劳动上的平等，和工资回收集中在女子手中的不平等。小到老百姓一般职工，大到水利局一把手局长。后来我们的邻居又住进来一位县长，县长也是要接受她们的监督的。县长为了向她表功，就一个“表现好”，经常大早晨一起床，首先把两个尿盆一手端一个，两手来一个白鹤晾翅，像西餐厅里的跑堂小生一样，大腔小调的吆喝到：“来了！……”往往引起周围男女邻居上公厕的一阵笑骂声。县长端尿盆的生活表现，也成了当时我们后院里的一道风景。

其实，对于家务，我是不生疏的，我什么都会干。对于洗衣服也是自有一套流程的，像洗衣机一样按照洗衣程序，三遍、四边，衣服捞出来，拧干晾晒起来。只是老婆检查后还要进行回炉，讲是领口、袖口没有洗干净，边角污渍没有洗掉诸如此类。

一开始，老婆在外边的自来水龙头前用搓衣板手洗衣服，我则搬一只小凳子端坐在旁边看老婆洗衣服，边看边南北的海侃扯犊子。

“张海迪”路过看见，说不行，要监督我亲自洗，没有办法，我就挽上袖子，下起手来。

“这不是很好吗？谁说我们的刘戡不会洗衣服，你得让他去干，不能让他失去劳动的权利，这也是他的义务。男女平等，拿的是一样的工资，凭什么老婆给你洗衣服，你不给老婆洗衣服？我们家瓦力就是我训练出来的，他是个东北的大老爷们，回家后除了喝酒睡觉外，其他什么也不干，现在不也是洗衣、做饭、十八般武艺样样学的齐全吗？洗的衣服比我洗的还干净，他手大有力。做的饭菜比我烧的都有味道，他舍得放油。我的妈呀！这男的潜能也太大了，你不开发利用，那简直就是浪费资源。”

“张海迪”自有她管理男人的一套理论支持。

至于她在水利局留下的那一套房子，白妞妞最终没有住进来，白妞妞找人搬进去的家具又请人偷偷的，悄悄的，乖乖的搬了出来。

几年后，白妞妞离开了水利局，随丈夫去了部队，开始她随军的生活。他父亲留给她的那一间半公房，其父偕同老太婆又回到城里住下来，安度他的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