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翎(1933—1989),本名吴思明,广东汕头人,台北政治大学政治系毕业。自幼好学深思,长於词章,兼涉佛典、道藏,並嗜读古今武侠小说及现代文艺作品。1958年就读大二时,即以处女作《关洛风云录》成名,别署“吴楼居士”。曾任《民族晚报》记者、《新生报》编辑,同时为港、台各大报撰写武侠小说,是台湾早期最有潜力的天才武侠作家,与卧龙生、诸葛青云齐名,广受好评。
司马翎结合新、旧小说笔法技巧之长,构思奇妙,不落俗套。而从1962年撰《圣剑飞霜》起,即以推理、斗智取胜; 1966年撰《剑海鹰扬》更首创以精神、气势克敌制胜的武学原理,别开武侠新境界。惟1971年以后即改行业商而一度辍笔。及旅居香港,偶以“天心月"笔名推出新作《迷雾》、《强人》等中篇武侠小说,味道大不如前。终其一生共写下近四十部武侠作品,为“综艺侠情派”代表人物。
剑气千幻录
劲冽的风不断吹刮着。
天下闻名的昆仑山近顶峰处的一块突出大石上,一个少年负手伫立,淳朴阔大的面容上,闪动着不安的光芒。
他便是天下四大剑派之一昆仑派首座普荷上人的关门俗家弟子钟荃,已足不下昆仑学艺二十年。今天,普荷上人和昆仑派潜踪闭关多年的第一高手白眉和尚第一次派他下山,夺取明年中秋四大剑派斗剑大会的盟主地位。为此,先要出关至关外喀什噶尔,买波斯人高王剑;然后赴后藏萨迦寺谒见智军大师,换取玄武剑;再去南昌东湖百花洲参加斗剑大会,顺便还要按师伯大惠禅师所托,寻找华山木女桑清。任务艰巨,钟荃的心情很是沉重。
第二天,钟荃与萨迦派智军大师的传人章端巴,结伴下山。两人沿着戈壁沙漠边缘,向西北直赴喀什噶尔。
途中,他们正在一池沼边洗涤,突遇八骑旋风而至。来人全部武士打扮,十分剽悍。见了钟荃两人,扬鞭吆喝赶走了他们。两人虽然愤怒,但因章端巴知道这些武士是驻伊犁大将军的护从武士,便压住怒火。
至哈尔里克城住下后,钟荃因途中听到那些武士要抓一婆娘,便对章端巴道:“师兄,可否央请主人派人查查那几个骑士的行踪?”章端巴侠胆义肠,笑着应允。
不一会儿,有人回报,八骑士中五个是伊犁大将军的护卫,其余三个,不知来历。来城似有重要事情,已分头外出。钟荃矍然道:“那女人定在附近,等会儿去探一下,好么?”章端巴笑道:“师弟你一个也就尽够了!何必拉我和尚下水。”
当晚,钟荃一人来到那八骑士居住之处,并伺机尾随一骑士潜至荒野,终使他窥到了真相。原来那三人是和珅大学士府中的特级卫士,冀南双煞恶客人金魁和病金刚杜锟,以及玉郎君李彬。他们追*的是蝎娘子徐真真。在紧急关头,钟荃用“缩首易体”之术和“般若大能力”功夫,借物传力,帮徐真真击退了对手。钟荃几次求见高王剑主人波斯巨贾,都被波斯巨贾称病挡驾,并声言宝剑不卖,使钟荃十分烦恼。
这一天,钟荃去求见波斯巨贾不成,便信步沿着乌兰乌苏河走去。路上,见一魁梧大汉,身上衣裳已破碎不堪,露出一身黑黝黝发亮肌肉,头上光头发亮,频频将一块四百来斤重的大石扔向空中,然后双手抱头蹲在地上,让掉下的大石结结实实地砸在背上;每砸到一次,便高兴得大笑不止,躺在地上手舞足蹈滚将起来。钟荃见状伸了一下舌头,忖道:
“原来他浑身的衣服是这样破烂的,我见他方才背上出现白痕,敢情是练成‘金钟罩’的外门硬功!可是错非是这傻大个儿,世上也难再寻出一个人,会把金钟罩练成这个样子,硬往自己身上打石头,别的人即使有金钟罩护体,可也给打扁哪!我钟荃这趟下山,可真算大开眼界,遇见天下唯一的大傻子!”
正忖想当中,章端巴赶到。原来这大汉叫方巨,章端巴曾教过他金钟罩功夫。方巨为人憨厚,自识得钟荃后,为钟荃心地善良所感,两人遂成为莫逆之交。钟荃从方巨的母亲处得知,其母为武林败类“千日香”张大郎和雪山豺狼设计奸污,生下方巨。钟荃一方面请章端巴为方巨母治病,一面决定要仗义为方母报仇。
由于波斯巨贾一直称病拒见,钟荃最后决心夜探波斯巨贾宅,查明真相。但当他潜入其宅时,却发现主人已被人用重手法点了穴。钟荃用昆仑灵药“火灵丹”救出波斯巨贾后,才得知高王剑已被冀南双煞等劫去。波斯老人感恩委托钟荃想方设法追回高王剑,以免剑留在坏人手上造成罪孽,并把一千万两私财银票,全数交给钟荃处理。 钟荃告别波斯老人退出房舍时,却无意中听到日前所见五骑士中的三个,正饮酒讲叙冀南双煞等夺剑逃逸的事。钟荃听后,连马和包袱也不取,一径向伊犁方向追赶。
不打不相识,路途上钟荃解了万通镖局之危,以昆仑“云龙大八式”和“般若大能力”击退称霸一方的祁连二鬼,从而与师兄,万通镖局的总镖头天计星邓小龙相遇。万通镖局是全国第一有名的镖局,但一月前,他们所保的一批合肥保往川东约值三十万两的红货竟然被劫,所以镖局派出多人四处查探。据邓小龙说,劫镖的为一年轻女子,后来的为一矮壮汉。而那年轻女子,很可能是峨眉新出的第一剑手陆丹。
但更令钟荃吃惊的,是邓小龙收到蛇焰弹王冲、铁琵琶路元章和金臂郑均三个赫赫震动黑道的江湖魔头的柬帖,约在西安府东南三十里外的“断魂谷”比武,公然向昆仑挑衅。为了师门,钟荃决定一同前去助师兄一臂之力。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比武那天,钟荃和邓小龙及万通镖局四大镖头一齐来到“断魂谷”,由钟荃先进谷探问情况。
“断魂谷”乱岗起伏,树丛处处。钟荃信步下岗,走过十余个弯角,猛听得鸟鸣之声甚是悦耳,尤其是余音含劲不尽,一似练武之人那种内力充沛的语声,比之普通强健人的语声,自有区别。入林走了三四丈,蓦地眼前白影一闪,跟着一声清鸣,响震全林。他定睛一看,只见一只浑身雪白的大鸟,飞到他头顶两丈之时,倏然张翅一拍,一节枯枝疾然向他头上坠击而至。钟荃当下身形微倾,避了过去。那白鸟似乎有心戏弄于他,几次三番衔枝急射,恼得钟荃性起,准备等那鸟再冲到头上时,以内家绝顶功夫,移形换位,好歹叫那白鸟吃点苦头。正在这时,猛听一声嗔叱:“雪儿不得伤人——”劲风卷拂中,发话之人竟从他头上飞过,接住那白鸟。钟荃抬头见是个全身穿素白、面如满月、漆黑眸子、丰润樱口的姑娘。那少女微笑向钟荃道:“你可是受惊了?我这雪儿好看吗?”钟荃讷讷道:“好看——很好看!”那少女又突然道:“喂,你说那谷中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钟荃直觉地回答道:“是坏人——”“那就对了!”她甜甜笑一下:“我还没有赶尽*绝呢!”钟荃抱拳问道:“请问姑娘,赶尽*绝是什么意思?”
那少女瞅住钟荃的面孔,歇一下才道:“我现在没空,要赶时间送东西给一位老人家,等会儿再告诉你!”说完,身形凌空而起,径自穿林飞越而出。身形美妙,白衣飘举,宛如姑射仙人,御风飞去。
当下钟荃呆了半晌,也不知怔些什么。
蓦地忆起此行目的,连忙飞起出林,寻回大路。拐了两个弯,却见山脚处一座古旧石屋静静屹立。原来石屋中住的是玄门太清派的唯一传人罗淑英。
且不说钟荃在谷中巧识罗淑英,并得到了罗淑英亲授的“拦江绝户”剑法,其间自有一番热闹,但就相邀比武,已大出人意外。原来“断魂谷”谷主土行孙贺固,与昆仑派有隙(多年前败于昆仑铁手书生何涪手下),这些年来练成了“白骨罗刹功”外门绝技,誓图报复,而他的儿子黑猿贺雄,更是尽得少林心法。最后,钟荃虽然险胜了这场比武,但也结下深仇。而当钟荃想起那白衣少女之约时已过了下午申时,匆匆赶往树林,只见四下静悄悄,地上断梗残枝一如先前,哪儿还有少女影踪?
钟荃对自己的失约,心中甚是不安。他将此事告诉邓小龙,邓小龙认为白衣少女就是陆丹,一下子,昆仑与峨眉的世代之仇,越加增添了钟荃心中的不安。
当下邓小龙与钟荃合计,决计先去华山,探明华山桑姥是否就是木女桑清,以完成大惠禅师(即铁手书生何涪)所托,并利用这段时间,等待镖局探子从京中带回高王剑的消息。
华山派也是天下四大剑派之一。大悲庵即坐落在莲花峰顶。邓小龙和钟荃两人用尽心机,先是借宿,继是装病,最后是硬闯,都被撵出了庵门。若非白莲女尼暗中相助,二人早已命丧剑下。这种情况连名闻天下的大镖头天计星邓小龙都糊涂了。华山木女桑清应该是华山派长辈,为什么他们一提“桑老前辈”,这些女尼即如听到禁咒?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他们无意中闯入后山崖壁一处隐蔽石屋,得遇华山桑姥与她的女弟子薛恨儿。原来,桑姥就是华山木女桑清,她与大惠禅师(铁手书生何涪)的爱情因缘与波折,幽邈邑郁,使钟荃立即忆起了陆丹。
钟、邓两人下山后一径回到洛阳万通镖局。
这一天,钟荃信步上街,到一酒馆吃饭,无意之中,救下一老一少。他的这一壮举,得到了酒楼吃饭的一白衣书生赞赏。钟荃并由此与洛阳抚台的公子屈小山相遇。因洛阳城近来飞贼屡屡出现,钟荃碍于屈小山情面,帮助守卫抚台府,屈抚台甚为高兴。
这一晚,钟荃踏枝飞行,巡视府院,猛见一白衣夜行人。钟荃跟踪过去,却见那白衣人向他招手。近前一看,原来是白天酒楼上所见的那位俊俏白衣出生。言谈中,钟荃听出那白衣出生是强自压粗着嗓门。
钟荃问:“听说你伤了人?”
“我只是要找寻我的失物——”白衣出生的态度突然暴躁起来,因没有压抑噪门,一点也不像男子,声音倒是甚为圆润。钟荃只好摇摇头,心中却一味苦思这位白衣出生是在哪儿见过面。
“你不必再跟着我。我住在玄都观,你可是住在万通镖局?”
一听此话,钟荃心中闪过一道光亮,直着眼睛道:“你——你便是陆……”下面的话竟说不下去。可那里却传来一下笑声,转眼间,化为一道白影,翩然而逝。钟荃知她便是“断魂谷”遇见的白衣少女陆丹,不禁愕然。这一来,他的难题又多了,觉得自己和陆丹,似乎已存在一种奇妙的友谊。
回到巡抚府邸时,已是凉夜残宵,幽寂园林令他更不能入睡,一时思潮起伏不休。
几天以后的一个夜晚,钟荃突被异声惊醒。他仔细一听,发觉那从屋上掠过的夜行人,身形似乎有点迟滞,便一跃而起,身形如一缕轻烟般穿出窗外。放眼一瞥,见远处白影一晃,他提住一口气,施展全身功力,急急追赶。
猛见那白影向屋下跌去,钟荃狂风也似卷到,伸手便拉。只见那白衣人“啊”的一声,再也站不住脚,扑地倒向他身上。钟荃张臂把白衣人搂住,口中叫道:“喂,是我呀!我是钟荃——”谁说不是陆丹?但觉暗香微度,软玉温香抱个满怀。陆丹缓缓将两臂围在他脖子上,头无力地靠在他肩膀上。钟荃忽觉热血直冲上心,决定保护她,送她回去。
钟荃背负陆丹,用尽全力击退玉郎君李彬等人的追堵,将陆丹背回自己住宿之地。询问之下,原来陆丹是中了金蝎子齐玄的游丝毒针,虽然已服下了峨眉师门秘传的化毒丸,但如没有解药,也只能保八个时辰可活。钟荃一听,大为震惊。他决心找到齐玄讨回解药。
通过万通镖局的眼线,钟荃找到了潘自达。他是海南剑派的传人,剑法怪异。当得知齐玄已被关押在和珅府后,钟荃用激将法邀潘自达一齐夜闯和珅府。而潘自达即是那劫镖的矮壮人,他私底下单恋着陆丹,因此心中矛盾重重。
当两人入相府后,潘自达救下一家姬红霞,随即退出。而钟荃误打误撞,先救下了蝎娘子徐真真,送回住处,返回后再想带出齐玄时,却碰上了毒书生顾陵。顾陵是近年来江湖上传言武功高不可测的神秘人物,钟荃用尽了“云龙大八式”和“拦江绝户”剑法,仍是险象环生,最后一神秘美妇为钟荃解危,但却因之带走了钟荃。
再说陆丹躺在房中,为秋月禅师所救,当她运功调气疗伤之后,张开眼睛,却见蝎娘子徐真真坐在屋隅。陆丹不识徐真真,当得知徐真真是为钟荃所救时,不禁酸气冲天,忖思道:“他竟先将这贱妇救出来后,才回去找寻齐玄,而且早已是过了亥时,他还将我的死活摆在心上吗?”越想越气,强压住妒火怒气,倏然离屋而去。
那一边,潘自达在混战中,走失了红霞。愤怒和妒火夹攻,对陆丹如此倾心于钟荃,怀恨不已。他赶回住处,意欲乘陆丹中毒之际加害于她,但遇上的却是蝎娘子徐真真,便不顾三七二十一,劫持徐真真离去。
话分两头。再说带走钟荃的,原来就是玄门太清派的罗淑英。罗淑英伤心人别有怀抱,自有一番苦恼。她与袁文宗和青田的曲折恋情更是凄婉。袁文宗和青田两人后来同时出家当了和尚,即为西宁古寺的圆通和青田和尚。罗淑英在小木屋中待了四十年,这次服侍她的老奴小毛死后,她破屋而出,又携带钟荃寻找袁文宗,等他们赶到西安兴教寺,才得知圆通和尚早已圆寂,而青田和尚与罗淑英相见后,也解脱坐化。
寺旁的一株垂柳在溪边逆风摇摆,软垂的枝条上已经只剩下稀少的叶子,但在风中飘拂时,仍是那么摇曳生姿,甚是动人。目睹此景此情,钟荃不禁勾起了无限的感慨,轻轻诵道:
“昔日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溪中的水温柔地流着,带走了无数落叶,也带走了韶光。陆丹的倩影兜上心头,使他迷惘地叹了口气。
罗淑英此时也冲破了情关,她慢慢地向寺院投以最后的一瞥,怅然道:“我要走了。他们本来都是属于佛门的,便让他们永归佛门好了”说完,美艳照人的面上浮现起醉人的微笑。她与钟荃挥手作别,身形如春天的飞絮,凌空而起,御风飞去。
钟荃心中一阵黯然,默然祝道:“但愿你能在这茫茫天壤江湖之间,找到一个安身之所——”
再说方巨与钟荃分手后,福大命大,巧遇青田和尚,传授了他武艺,又以旷世奇缘学得密宗石室秘传四式。青田和尚圆寂后,方巨与罗淑英相遇,下赌比武,败后罚跑终南山。他天生神力,一路向终南山奔去,却在山上潭中的白石上巧遇陆丹。
原来陆丹负气出走后,惘然奔走。早先毒针之伤虽已痊愈,但到底大伤元气,加之又曾被毒书生顾陵震伤过内家真气,一路劳顿,使她衰弱许多。当她含怒奔向西安时,终于在路中病倒。她奋起余力,找到一块白石,想坐下就此静静结束此生。但真是天有奇缘,就在她坐的大石旁,生有一株碧树,树上生有一枚朱果,乃是道家玄门称为“醉果”的罕逢灵药。服下此果,不但能解百毒,对练有正宗内家功夫的人来说,还能立增修炼之功。树旁有一条具有灵性的奇毒之蛇,称为“豹蛇”,正虎视眈眈地看着朱果,作欲扑之势。而陆丹的那只白鸟,却正是毒蛇的天生克星,最喜*蛇充饥。一鸟一蛇相斗半天,最后靠方巨一杖之助,雪儿将豹蛇啄下山去,并将朱果衔入陆丹口中。
靠了朱果灵药,陆丹不但病愈,且功力大进,轻功更臻绝婵之境。于是,她与方巨两人结伴而行。
一路上,方巨将罗淑英那段凄艳的故事说给她听,弄得陆丹清泪满腮。她随即想起了钟荃,仰望天空,不禁幽幽长叹一声,想道:“天下的男人,都是不可靠的,我再也不愿见到他了一—”但转念又被钟荃诚朴的样子所迷惑,因此弄得忐忑不安。她暗暗下了决心,立刻将劫镖之事了结,然后归回峨眉山再作计较。而明年中秋之夕的南昌百花洲剑会,因为服了灵药异果,对夺得第一剑家的盟主宝座,她信心大增。除了毒书生顾陵,连钟荃都可从劲敌之列中除掉。
几天后,方巨在路途击毙了雪山豺人,陆丹巧得脚力快速神奇的小白驴,一路更是顺当无比。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在路过“隐贤山庄”时却遇到了极大的麻烦。
“隐贤山庄”本是以乾坤十三式威震武林、领袖大内群魔的乾坤手上官民和血掌尤锋的产业。因不欲风声太大,他俩便迁到百里外的汉中府,另建“庆余楼”,“隐贤山庄”便由南阳三鼠中的马方回、缪推民居住。南阳三鼠也便是当年残*袁文宗的凶手。
这天,上官民的儿子上官瑜与马方回、缪推民将白驴擒回庄中,陆丹与方巨前来索讨,与上官瑜三人动起手来。上官瑜等人不是陆丹和方巨的对手,便用计将他俩诓骗入庄内的机关之中。陆丹被关在四面用钢板制成的铁屋之中,方巨陷入用岩石垒成的地洞之内。
方巨在洞内用杖乱打,正火躁万分时,猛听上面“克喳”一声,顶上翻板被人揭开,跟着满窟皆亮。横胖老人缪推民探下头说:“哈哈,料你也不懂腾踊功夫,故此这会儿也没听到你撞捣翻板的响动。大浑蛋,你虽有一身盖世神功与刀枪不入的横练功夫,可是,你禁得住我架火烧吗!”说完将两枝火炬急掷而下。
方巨打定主意,这时不管三七二十一,挥杖挑打。他学得天竺秘法十八路降龙杖法,擅能借敌之力,反送回去。这时但见数团火光,倏下倏上,又复飞上洞外。缪推民可真想不到用火烧个困在地洞下的人还会那么费力,不由得怒骂连声,发令将一担浸过油的柴放在洞口周围,待得油柴全着火,双掌疾推而出,意欲将着火油柴压入地洞。不想方巨一见火光直罩,便挥杖疾舞,顿时着火的油柴四散飞射上空中,使得庄中堂屋全着了火。
缪推民一见,怒气疯了心,双目血红,大叫一声,倏然涌身扑下地洞去。方巨猛可向上一蹶,缪推民的狼牙棒正砸在他光溜溜的脑袋上,就像砸在铁石之上,“当”的一声大响,将整根狼牙棒横叩开去。缪推民见状亡魂皆冒,方巨冲过来,一伸粗臂,将他当胸揪住。要知方巨乃是天生孝子,要他打死个无力反抗的大活人,是绝对做不到的,于是他便想了一个主意,决定将这家伙交给师父处置,虽然他一点也不知师父禅踪何处。
再说陆丹被困在铁屋中,试着用太白古剑刺穿钢板,却因用力过度,一阵虚脱,昏了过去。待她醒来,竟发觉自己半躺半卧在躺椅上,四周是挂满字画的墙壁,不由得大吃一惊,她正要转头瞧瞧后面,已经有人在后面说话:“姑娘,你——你没事吗?”陆丹一听声音,已知是血掌尤锋的儿子尤东霖。尤东霖自小便出落得一表人材,宛如玉树临风,一身武艺更是高超。自在“隐贤山庄”遇见陆丹,便惊为天人,一心爱上了陆丹,堕入情网。这次他冒反叛通敌的家法大忌,置五马分尸的刑罚不顾,从暗道进铁屋救出陆丹。当陆丹知道尤东霖救了自己,且如此温情脉脉地看着她,不禁叹了口气,心中想道:“不行,我不能教他多受痛苦,我要告诉他,我早已心有所属。”便道:“你——你别痴心妄想,不瞒你说,我已经——”
尤东霖突然摆摆手, 轻轻叹息一声说:“陆姑娘你不必说下去。在下实在自惭形秽,岂敢痴妄多心?许多事都是情不自禁,以致冒渎玉人。只要姑娘不见怪,在下已刻骨难忘姑娘的美意——”
陆丹一听“冒渎玉人”,再一看胸前系剑的丝绦结俱已解下,不禁花容失色,娇躯剧烈地震动一下。尤东霖见她表情变化得太厉害,立刻料想出她的惊疑。“姑娘,”他赶快解释道,“姑娘,我不是——你,你……”他本想说,我不是那种人,你料错了,可话到口边,却又觉得不好意思说出来。而陆丹却更加误会了,“锵”的一声掣剑出匣,闪起一道银光,直袭那五六尺外的尤东霖。尤东霖却像已知她的决心用意,先一步闭上眼睛,面上神色夷然不变。剑风飒然袭至,他猛可“哎”的一叫,翻身倒地。
陆丹痛苦地闭上眼睛,动作迂缓地将太白古剑归鞘,轻轻道:“我也许要和你分别了!自从携你下山,我的情感,屡屡遭受到不可补偿的打击!我要把你永远沉埋在千寻江府!而我呢——也将与你一般,永远绝迹人间!”说完,用独步天下的“浮光掠影”轻功,掠出屋外,在离开“隐贤山庄”前,又顺便救下了华山薛恨儿。
而钟荃到了京城,却见万通镖局门户紧闭,心中正纳闷,邓小龙却叹口气道:“师弟,近日我独坐默想,发觉这年头有点儿不对,竟是天下武林波动最烈之时!请看各派能人迭出,而且多是年少妙龄的男女,愚兄我再不知机,立刻引退江湖,只恐不但名誉保不住,便性命也危于垒卵。”又道:“我还有好消息告诉你!便是那柄玄武剑,已经由秋月大师携来京师,如今放在城外善注禅院的住持虚本大师处,你拿回之后,便可静心练剑,明年中秋之夕——”下面的话,没有再说出来。钟荃得知这消息,心中甚喜,忙道:“那好极了!我这就去拿回来。”
于是,钟荃和邓小龙两人立即出门。出永定门,转向西南,四五里之远就是“善注禅院”,所以转眼即到。但见到虚本大师后,两人不禁大为吃惊。原来那柄玄武剑在两天之前已被潘自达强行取走,虚本大师说完也圆寂了。两人只有往西南方追赶。
不久,便在井陉追上潘自达。钟荃以“缩骨换形”的功夫,让潘自达交出了玄武剑。接过剑,钟荃才觉方才的厉言疾色有点不好意思。邓小龙却以找毒书生顾陵为名,将潘自达激得一齐上路。第二天,他们就打听到了方巨和陆丹的消息。
赶至石泉,陆方两人已离去。又追至百里外的汉中府,却遇上了大内双凶乾坤手上官民和血掌尤锋。交战中,钟荃为阴风箭张镜山的毒箭偷袭所伤,潘自达为了救下为张镜山所劫持的红霞,恶战张镜山,最后用剑削下了张镜山的整条右臂。而潘自达又乘钟荃中毒之时,强行以太微古剑换去玄武剑。
邓小龙抱着中毒昏迷的钟荃,边打边退,恰恰巧遇陆丹和方巨。陆丹也因出其不意遇见钟荃而芳心微惊。邓小龙见状朗声道:“在下和钟师弟一同南下,但不幸师弟在汉中庆余楼受敌暗算,中了毒药暗器,此刻尚昏迷不醒——”陆丹娇躯猛可震动一下,但随即恢愎镇静,淡淡道:“啊,那真不幸——”邓小龙见她宛如泥塑木雕般端坐在驴背上,没有半点儿反应,不觉有点奇怪,但又想不出究竟,便抱起钟荃继续上路。
陆丹见状,策驴反截在前,幽幽道:“你不会明白的,随便你怎样想!但现在请你告诉我,他受的是什么伤?”这时方巨也认出了钟荃,高兴得大叫大嚷。
陆丹以化毒丸喂钟荃服下,并将化毒丸嚼碎涂在伤口上,不一会,钟荃便醒转过来,睁开眼睛,凝视着陆丹。
“你可好了?”陆丹轻轻问,心中却明白此问乃是多余。
“谢谢你!”钟荃缓缓应道。他将方才邓小龙和陆丹的对答完全听在耳中,又忆及陆丹为他疗伤的那番温柔,心中不知怎么办才好。
陆丹却突然站起来说: “我--我这就回峨眉去,永远不要再见到你!”
钟荃听后惊讶万分。当他知道陆丹是因自己失身于尤东霖才作如此决定后,便斩钉截铁地说,即使她已非完璧,也仍然爱她。但他却一定要先去隐贤山庄报了此仇恨,才再去峨眉找陆丹。
钟荃赶至隐贤山庄,山庄已成一片瓦砾焦炭。当他茫然四顾时,却意外地遇着了受伤极重的尤东霖。钟荃以三粒“水灵丹”治好他的内伤,意欲一决雌雄,但却意外得知尤东霖并没有无礼冒犯陆丹,不觉内心大喜,当即策马直奔峨眉。
“三元宫”是峨眉剑派的重地,在后山一座高峰正顶处。钟荃以云龙大八式身法硬闯“三元宫”,正在与苍木子、苍松羽士斗得难分难解时,陆丹赶来解了围。钟荃正喜上心头,但陆丹却说:“我不是说过不见你的吗?现在我却是要来和你比剑!”
为了师门荣辱,钟荃以昆仑无上心法云龙大八式斗陆丹的峨眉阴阳剑法,最后使出“拦江绝户剑”法,迫使陆丹的太古剑脱手飞去。陆丹猛觉身躯被一种无可抗拒的力量一扯,蓦地向前踉跄栽跌,钟荃此时也给骇出一身冷汗,使出般若大能力,才将陆丹抱住。他低头贴在她秀发上,双臂将她紧紧拥住,十二分怜惜地问道:“你——你没有事吗?”陆丹心中明白这不是钟荃轻薄,而是自己直掉进他怀中,此时,竟不愿离开片刻,抬头作答。
有情人终成眷属,行将成为峨眉掌门的大师兄苍松羽士应允了他俩的婚事,钟荃又将陆丹并没有失身的真情告诉了她,终使这段情缘有了美果。此时,山风微吹,幽香袭人,这真是奇妙和幸福的时刻,陆丹如受催眠似的伸手抱住钟荃粗壮的脖子,把脸颊埋在他的胸怀里。
从此之后,钟荃便暂居在晓月崖三元宫,每天和陆丹一起练太微古剑上的“戊土剑法”,以便在百花洲的剑会上,一举赢得武当玄机子的“朱雀古剑”。
原来五行剑共是五把,按先后天五行生克之数运用,传说为春秋时代欧治子所铸。朱雀剑属火,离火为质,按剑诀舞动时,剑身能射出红光,宛如一把烧得通红的剑,而玄武剑属水,水能克火。剑会比武那天,华山桑姥放弃比赛,峨眉也宣布退出剑会,只剩下昆仑和武当。武当的玄机子武功深不可测,钟荃用太微古剑战玄机子的朱雀剑,虽然使出昆仑无上心法和云龙大八式,甚至使出拦江绝户剑,但仍渐趋下风。后来得了潘自达扔上比武台的玄武古剑,钟荃因而发挥出了云龙大八式等的最大潜力,终胜玄机子而争得天下剑会盟主的宝座。
此时,棚下采声掌声不绝于耳。这种声音往往使人血液沸腾而忘其所以。钟荃深深地呼吸一下,尽量享受这成功后的喜悦。陆丹依偎在身边欣慰地微笑着,笑得那么甜蜜而美丽。钟荃觉得自己此生永远都不会忘记这可爱的笑容。
几天以后,邓府大排筵席,邓小龙正式宣布万通镖局歇业,并为钟荃和陆丹操办了婚礼,观礼的有邓府一家和方巨、四大镖头等。
婚后第三夫,钟荃夫妇使带着方巨,动身北行,往黄河灾区,将波斯巨贾所托的千万两银子全数捐给灾民。
邓小龙一领灰色布衫,前去送行。凭亭遥望,望着两骑逐渐远去,直至无影无踪,正是:中原弹销神仙侣,世外红尘俱故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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