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荫桓以诗歌描写斗牛，可谓中国第一人。
张荫桓观看了激烈的斗牛之后，心绪澎湃，写下了《日斯巴弥亚观斗牛歌》，这是中国人描写西班牙斗牛的第一首诗歌。
这首七言诗计两韵28句，共196个字，与惯常的七律、七绝相比，要长很多。对于从前不了解的新鲜事物，张荫桓一定要一吐而快。
这首诗可以分成三部分，第一部分描写斗牛之惨烈，第二部分描写风俗之热烈，第三部分表明反对之激烈。
第一部分描写斗牛之惨烈，用了18句，占了这首长诗的绝大部分。开篇两句盛赞斗牛士，点出人牛之战的主题，“班国健儿好身手，裹铁结辫与牛斗”，接下来描写充满了动感的开场仪式，“钥匙高掷牛栏开，绛帛纷拿牛疾走”，一下子把读者带入了紧张的斗牛场之中。
因为它的最终归宿是死亡，牛在斗牛场上无疑是个悲剧角色。诗人以浓墨重彩集中描写了斗牛从出场到死亡的惨烈过程。先写公牛进攻的猛烈。牛栏一开，公牛疾走奔跑，展现出凶猛强悍的攻击力，只轻轻一触，马肚子已流淌一地，“牛触马腹肠并漏“。次写双方攻守之激烈。小试牛角的得意公牛恣意狂奔，以至于斗牛士不得不“急导牛行簇前后”，形势扣人心弦。公牛被长戟攻击，“牛数被创力渐微”，公牛威风减弱，紧张形势有所缓和。但当伤口受到短驽刺激，“牛痛辟易势莫当”，局势立刻变得极度危险，双方争斗剧烈。再写公牛死亡之惨烈。“剑把深入牛不僵”“半死半生遗栅旁”，我们仿佛看到凶猛的公牛轰然倒下之后，奄奄一息的惨状。
如果说诗中描写公牛突出了凶猛的一面，那么作者对斗牛士的描写则强调了敏捷的特征。作者开篇就说“班国健儿好身手”，称赞斗牛士的敏捷。说他们“裹铁结辫与牛斗”，一派英武之气跃然纸上。面对公牛的凶猛进攻，他们反应迅速，“哗然堕地人争扶，急导牛行簇前后”，配合默契。对于主斗牛士的表演，他的描写更加出神入画。面对“牛痛辟易势莫当”的疯狂公牛，斗牛士的出场十分惊艳，“一人手剑飞过樯”。与以前众人围攻公牛不同，斗牛士手持宝剑，独自出场，面对危险，毫不胆怯，一飞而出，展示了大无谓的勇气和不凡的敏捷身手，一个勇敢英武的斗牛士形象呼之欲出。
面对势不能挡的公牛，勇敢英武的斗牛士并没有蛮干，而是与公牛斗智斗勇，展示了高超的技艺。“红旗护剑混牛目”，一手挥动鲜艳的红旗，迷惑公牛的眼睛；一手把持锋利的宝剑，随时准备应对突如其来的危险。“觑牛疲极忽挥剑”，分分秒秒仔细观察着公牛的情况，寻找攻击的最佳时机。一旦捕捉到疲惫至极的公牛松懈的瞬间，立刻挥舞宝剑，直刺牛背，深入没柄，“剑把深入牛不僵”，巨大的公牛登时轰然倒地。
对斗牛士的高超技艺，张荫桓给予高度评价，称他们“奏技绝愧公孙娘”，说斗牛士的剑术比杜甫描写的“一舞剑器动四方”的公孙大娘都会自愧不如。以自身文化中的精华比喻外国文化中的强者，看来张荫桓是真服了斗牛士的表演了。
第二部分描写风俗之热烈。斗牛士胜利，现场气氛热烈，观众反应强烈，“层楼欢喧竞拍掌”，好象是打了大胜仗，捉住了敌人的首领一般，“如获凯旋真擒王”。进而指出这是西班牙的风俗，全国各地崇尚痴迷，“此邦风尚乃嗜此”。西班牙人并不认为斗牛是残害生灵，认为不过是以此来纵心宣武而已，“云以肄武非残伤”。
第三部分表明反对之激烈。对于西班牙人的说法，张荫桓提出了三条反对意见。一是认为以多胜少不武，“两角岂足敌丛刃” ；二是认为人牛之争不公，人本来就聪明过牛，却“依然斗智非斗力”，何况“人能猱跃能兔藏”，反之人类将“徒手难缚吁其伧”，他认为假如纯粹角力的话，人类可能对付不了疯狂的公牛，到那时候落下风的人类就会哀叹牛的粗俗无比了。三是表示应该祛除残忍的斗牛，回归仁术，即“衅钟犹复廑仁术”。“衅钟”的典故出自《孟子·梁惠王上》，指古代*牛以其血涂在铸造好的大钟上面行祭。铸个钟都要*牲口祭祀，孟子表示反对这样的残忍行为。张荫桓认为斗牛与中国古代的做法一样残忍，应当遵循孟子的榜样，禁止残忍行为并回归仁术。
尽管反对的态度明确而激烈，但张荫醒桓并不抱奢望，诗的最后一句概叹“袄神戒*空语长”。袄神，指中国历史上曾经出现过的袄教，即琐罗亚斯德教或拜火教，这里代指天主教。这句诗的意思是说尽管天主教皇也要求戒*，号召停止残忍的斗牛，但结果只能是“空语长”，不会取得什么实际的效果。张荫桓也许是对的，过了一百多年，对于斗牛的存废，西班牙人至今仍然争论不休。
黎庶昌的《斗牛之戏》是中国人描写斗牛的第一篇文章，有人评价说，“在他之后的百年中，动笔的人无论百十”，而论描写的简明生动，却很少有人能够超过他”。张荫桓以诗歌描写斗牛，可谓中国第一人。他的《日斯巴弥亚城观斗牛歌》写域外风俗，通俗生动，特点鲜明，用中国典故评论西方习俗，融汇贯通，毫无迟滞痕迹，同样算得上是一篇空前绝后的佳作。
来源：平旦斋、中国国家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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