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Kayan Chan
今季苏富比香港春拍4月底开锣，中国艺术品方面，可谓「乾隆天下」，既有鉴藏宝玺，亦见御笔墨宝。
行方早前公布今季古董王牌 - 「乾隆御览之宝」寿山石玺，此印曾钤于多幅书画名迹之上，估价待询。至于古书画版块，则以乾隆君臣合作的《中秋帖子词卷》领衔。此卷收录于《石渠宝笈三编》，14年前在苏富比以HK$3,840万易手，今再临拍场，获独立专场待遇，估价HK$7,000万 - 9,000万，将于4月27日举槌。
《石渠宝笈》所录书画，是当今拍卖场上的黄金认证。《中秋帖子词卷》长达6.4米，书画合璧，由乾隆御笔、董邦达山水、汪由敦抄写翰林唱和诗三部分组成。我们顺着观赏次序，缓缓展卷，回到乾隆初年。
Lot 2700
乾隆、董邦达《中秋帖子词卷》
水墨藏经纸本 / 设色纸本 手卷
尺幅：24 x 79.5 cm（引首）；24 x 107.4 cm（乾隆书）；24 x 231.5 cm（董邦达画）；24 x 221.9 cm（汪由敦书）
鉴藏印：
- 乾隆｜内府珍秘（骑缝）、得佳趣（骑缝）、内府书画之宝（四钤）、乾隆御览之宝、石渠宝笈、宝笈三编、稽古右文之玺（二钤）、墨云（四钤）、三希堂精鉴玺、宜子孙
- 嘉庆｜嘉庆御览之宝、嘉庆鉴赏 古闽陈氏补阙斋珍藏
来源（值点网整理）：香港苏富比，皇尊瑰宝 - 清代宫廷珍艺专拍，2008年4月11日，拍品编号2859（成交价：HK$38,407,500）
估价：HK$70,000,000 - 90,000,000
乾隆御笔
引首：广寒清照。
钤印：「乾隆宸翰」
释文：拟中秋帖子词并令内廷翰林等和之，有序。（序及七言四首，诗文不录）乾隆丙寅重华宫御笔。
钤印：「惟精惟弌」、「乾隆宸翰」、「读书依竹静」
引首为乾隆御笔「广寒清照」四个大字。广寒即月宫，带出了全卷的主题 - 中秋。紧接是《拟中秋帖子词有序》一篇，写于藏经纸上。落款「乾隆丙寅重华宫御笔」，我们因而可知，此卷创作于乾隆十一年（1746）。
乾隆虽为满族天子，但自幼受中华文化薰陶，造诣颇深。他传奇的一生，除了赫赫政绩，还留下了四万多首御制诗，以及大量书法作品。至于为何有此《中秋帖子词卷》？我们得从乾隆书房「三希堂」说起。
所谓「三希」，到底是什么？一曰三件稀世珍宝，乾隆内府曾收藏晋王羲之《快雪时晴帖》、王献之《中秋帖》、王珣《伯远帖》三件晋人书迹，皇帝极其珍爱，贮藏于养心殿西暖阁书房，易名为「三希堂」。同时，三希亦有「士希贤，贤希圣，圣希天」之意，乃乾隆自勉之语。
三希堂
（传）王献之《中秋帖》，左右有乾隆绘梅花及御题｜北京故宫藏
乾隆于《中秋帖》后跋《拟中秋帖子词有序》｜北京故宫藏
乾隆于此卷上再题《拟中秋帖子词有序》，命董邦达就此诗绘画
行草书《中秋帖》，现藏北京故宫，传为王献之所书，当代专家则认为是宋代米芾所临。全帖仅3行共22字，行气贯通、潇洒飘逸，是乾隆最钟爱的墨宝之一。
《中秋帖》上，乾隆都盖满了印，并题写《拟中秋帖子词有序》，随后命董邦达就此诗绘画，配以内廷翰林诗文和作，另成一件独立作品，亦即是这次苏富比拍卖的一件。
乾隆整个中秋和诗之旅，并不止于此。
在之后的14年里，乾隆在中秋之时，都会以「叠前韵」的方式，即沿用前作韵脚，创作中秋帖子词，同时命臣工和诗绘画，成中秋宫中新习俗。朝臣往往借着和诗，赞扬乾隆治国有道，天下太平，以讨圣上欢心。
这些年来，除偶然天灾人祸或生离死别有坏雅兴以外，每年八月都会有所创作，共计十首，连同画作，一套十幅全收入《石渠宝笈三编》之中。这延续15年的君臣咏诗活动，促进了君臣互动，也宣扬了「国泰民安，勤政爱民，领导有方」的政治意识。
董邦达山水
款识：翰林院侍读学士，臣董邦达奉敕敬绘。
钤印：「臣」、「邦达」
此段秋色山水由董邦达执笔，画中人物或翘首拜月，或围坐赏景，乐也融融。全卷整体气氛清雅，布局严谨，内容对应乾隆诗文，诗画呼应。
在紫禁城里，除了一般宫廷职业画家，还有一众「词臣画家」。他们循科举入朝为官，身居翰林，由于书画造诣不凡，也兼职为皇帝作画，董邦达便是其中一员。
他布衣出身，雍正十一年中进士，乾隆二年授编修，先后参与编纂《石渠宝笈》、《秘殿珠林》、《西清古鉴》诸内府图书，从此仕途平步青云，官至礼部尚书。
论家世背景、经世政绩，董邦达并无过人之处，他之所以能官至一品尚书，与擅长绘画有很大关系。
董邦达善用枯笔勾勒，淡墨皴擦，线条细秀圆润，常以水墨烘染，使画面浑然一体，颇具古韵。画风上窥元人董源、巨然及黄公望，近学明人董其昌，画论者有评：「古今三董（即董源、董其昌、董邦达）相承」，时人更誉之为「国朝第一手」。
董邦达山水，既不脱离皇帝喜好的磅礡升平，亦有文人画家追求的幽远意境。他常奉御旨作画，著录于《石渠宝笈》者甚多，三编合计近200件，且大多有乾隆御题，足见皇帝赏识。
这位名重一时的词臣画家，到底有多受宠？从他退休一事可见一斑。
乾隆三十四年，董邦达年过七旬，以年老多病为由，请辞引归。对于这位忠心老臣，皇帝非常体贴，传旨：「礼部事不繁，给假安心调治，不必解任。」董氏不久病卒，乾隆特赐祭葬，更亲自撰写碑文。
汪由敦钞录翰林和诗
题跋：（梁诗正、汪由敦、蒋溥等所和之七言诗，详文不录）臣汪由敦奉敕敬书。
钤印：「臣由敦」、「解人闲书」
此卷最后一段，为时任刑部尚书汪由敦的书法，钞录翰林和诗九首。
汪氏学问渊博，长于记诵，累迁工部尚书、刑部尚书、吏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尤善书法，以馆阁体著称，金川、准噶尔两役廷谕皆出其手。
乾隆在诗序中云：「试创玉堂新事例，擘笺催进月词头。」明确表示要在宫廷开创雅集新形式，命翰林就中秋佳节各谱新诗。此卷就收录了九篇，依次出自：梁诗正、汪由敦、蒋溥、钱陈群、张若霭、介福、嵇璜、董邦达、德保，皆为乾隆身边的词臣。诗文内容描写中秋典故或节庆之景，且歌颂皇上带领咏诗，群臣共同唱和的融洽气氛。
《石渠宝笈》所录书画，分藏于紫禁城、圆明园、承德避暑山庄等行宫，自嘉庆朝起，便陆续流散。嘉庆帝多次将宫中所藏法书、名画颁赐给亲王大臣，道光以后，赏赐更有增无减。之后还经历两次兵荼之厄 - 1860年英法联军、1900年八国联军，大量宫中书画被掠，流散海外。
及至末代皇帝溥仪，逊位之后的11年，在紫禁城内称孤道寡，后宫管理混乱，宫中太监纷纷偷盗宫廷珍藏变卖牟利。事实上，不只太监，连溥仪本人也借赏赐为名，着胞弟溥杰把宫廷宝物盗运出宫。
乾隆、董邦达《中秋帖子词卷》 局部
此《中秋帖子词卷》如何流散出紫禁城，大致不脱上述几种情况。按《石渠宝笈三编》所记，此卷收藏于建福宫延春阁。1923年，溥仪见盗患日益猖獗，遂下令清点。谁料清点刚开始，建福宫便发生大火，多处烧成焦土，包括静怡轩、慧曜楼、古云楼、碧琳馆、妙莲花室、延春阁等。因此，此卷应在这场大火前已易主。
抗日期间，西泠印社与《东南日报》在南平联合举办画展，展览中见有此卷，当时有藏家以重金购之，后迁徙海外，从未曝光。辗辗转转，2008年4月现身香港苏富比，当时估价HK$700万 - 900万，最终以HK$3,840万成交。14年后的今天，再度拍卖，估价跃升至HK$7,000万 - 9,000万。
若顺利于估价范围内落槌，将刷新董邦达之拍卖纪录。这位词臣画家现时的纪录于2013年北京嘉德写下，《石渠宝笈续编》著录之八开册页 -《葛洪山八景》以RMB 5,060万成交。
董邦达《葛洪山八景》｜2013年于北京嘉德以RMB 5,060万成交
徐扬《平定西域献俘礼图》2021年以RMB 4.14亿成交，乃全球第三贵中国古书画
钱维城《台山瑞景》｜2018年于香港苏富比以HK$1.46亿易手
乾隆御笔《白塔山记》｜2014年于北京保利以RMB 1.16亿易手
近年的拍卖市场中，清代宫廷画作愈来愈受追捧，成交价屡创新高，表表者当属徐扬。徐扬，乾隆年间的专职画家，其《平定西域献俘礼图》2021年以RMB 4.14亿天价成交，乃全球第三贵中国古书画。
还有状元郎钱维城，师承董邦达，同为词臣画家，早已是「亿元俱乐部」一员：2010年，《雁荡图》在北京保利上阵，RMB 1.29亿成交；2018年再接再厉，《台山瑞景》于香港苏富比以HK$1.46亿易手。
乾隆虽非书法名家，但作为一代盛世之君，墨宝仍极具价值。御笔书法《白塔山记》，就于2014年在北京保利以RMB 1.16亿成交，写下乾隆作品的拍卖纪录。
至于拍卖场上所见乾隆君臣书画合璧之例，可参考2009年北京保利拍卖的《御题山水册》，成交价RMB 2,464万。此册页由乾隆题诗，钱维城作画，共八十开，著录于《石渠宝笈三编》。
这次《中秋帖子词卷》于香港拍卖，未知能否写下佳绩？
乾隆、钱维城《御题山水册》其中八开｜2009年于北京保利以RMB 2,464万成交
拍卖详情
拍卖行：香港苏富比
专场：广寒清照 - 乾隆、董邦达《中秋帖子词卷》
拍卖日期：2022/4/27｜12pm
拍卖地点：金钟太古广场一期｜苏富比艺术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