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恶毒女配,但我摆烂了。

我是恶毒女配,但我摆烂了。

首页角色扮演弑仙混沌更新时间:2024-04-21

我是恶毒女配,但我摆烂了。

我看着眼前躺在雪地中的少年,乌黑的墨发粘附着浓稠的血,贴在他的脸庞,却仍能见朦胧中如同神祇般的面容,他身上的皮肉仿佛被凶兽撕扯过,森森白骨藏在其中,血迹在雪地中如同墨梅般绽放,让这片大地都黯然失色。

即便知道将来他会权倾九州,屠戮人间。

我却仍然抬起我高贵的脚狠狠地踩在他的头颅上。

我为什么这么作死,因为我知道舔狗舔狗,舔到最终一无所有。

我是昆仑山太虚宗的大师姐,天资聪颖,年纪轻轻便结了丹,被修仙界称为是千年来最有天赋的少年天才。

好吧,其实我并不是天赋异禀,我只是很卷罢了。

我的身世不是世人说的那般,流淌着上古神明的血亦或是修仙大派的少宗主。而是十年前渭城的饥荒下,在那人吃人的世道里侥幸活下来的孤儿罢。

八岁的我啃食着路边的腐尸,不知道德伦常不知礼义廉耻,只知我要活下来。

见到掌门师傅的那一眼,我便知他一定是啊父口中从九重天上下来拯救我们的神仙吧。从此,我便一直跟着他,跟着他走出渭城,跟着他穿越荒原,因为我想得到救赎,想让他带我去九重天。

掌门师傅一定是被我死缠烂打的精神触动了,所以他收留了我,带我登上了昆仑之巅。承蒙他老人家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我识字读书练剑修仙。然后我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他唯一的座下弟子,但我天资愚钝灵根普通,修炼之路往往比旁人更加坎坷。为了不辜负掌门师傅的养育之恩,不辜负世人对昆仑山太虚宗掌门亲传弟子的期望,不辜负宗门开山立派以来守护苍生的信仰。

我三更睡五更起,睡得比狗晚,起的比鸡早,阎王见了都夸我好身体。

门中弟子都认为我孤傲清高,不屑与庸碌之辈为伍。好吧,其实大家都误会我了,我只是卷过头了没时间搞社交罢了。

不过在我勤学苦练,废寝忘食之下,尽管资质普通,却仍在十八岁这年结了丹,容貌也停留在了这美好的年华。

却也是在这年,我遇见了雪地里的少年,从此万劫不复。

许是我颜狗内核作祟,只消一眼,我便对这面容绝代的少年上头了。我心想,啊,这难道就是我命运中的天选之子。

雪地中奄奄一息的他仿佛九重天上被折了羽翼的神明,残损的模样让我心惊肉跳,当即就将他坨回了昆仑山。

虽然他浪费了我卷王的生命长河中那微不足道的摸鱼时光,我却不感到愤怒而还有一丝丝期待。

我将他安置在了漱河院,请求医修为他疗伤。而自己更是日夜衣不解带为他熬汤换药。与此同时,更是不敢落下修炼,只不过将入定的地点选在了他身旁。

捏马的,真的好帅,看着这张脸,我修炼的步伐比以往甚至更快了些。日子似走马般飞逝,我见着窗外一年的光阴流转,将这漫漫仙途中的欢喜孤寂同倒豆子般一一同他诉说,尽管他听不见我,无法回应我。

某天,记得好像是年关第一场雪飘落的夜,他终于醒转。

我问他【你是谁?怎会在昆仑脚下?】

他低着头,墨色的眸中古井无波【我不记得了。】

【那你有名字吗?】

他抬起眼,看着我摇摇头。

我见窗外朦胧月色下纷纷扬扬的雪,灵光一闪【竟不知已到了年关,记得遇见你时也是在这雾蒙蒙的雪里,不如就唤你瑞雪吧!瑞雪兆丰年,寓意也是极好的,愿你平安顺遂,同这瑞雪般兆天下苍生的丰年。你觉得如何?】

他沉默不语,良久后轻轻点了点头。

【这里是昆仑山太虚宗,我是太虚宗的大师姐,我叫金小花。】我侧下身子对着他墨色看不见底的眼,扯出了一个笑。

行吧,十几年来殚精竭虑,我竟是忘了该如何笑,当时的笑容我估计像极了要扎紫薇针的容嚒嚒。

尴尬了一会儿,我还是恢复了平常的面瘫脸,咳了咳道【在你恢复记忆前,就先在这住下吧。】

好一个为你好的理由,就将这小郎君栓在了太虚宗。

瑞雪的伤已好了大半,森森白骨已被新长出的皮肉包裹,只留下曾经肆虐过的狰狞的痕迹。

为了将他名正言顺的留在太虚宗,我偷偷去求了涂山姑姑,贿赂了不少攒下来的月例,只觉得一阵阵肉疼,直窜天灵盖。

于是涂山姑姑给他走了后门,将他带去测了灵根。

嗷!但是翩翩郎君,确是一个灵根破损,比我还要废物的人。

于是,小郎君被扔去了外门,外门弟子比不得内门,虽也是踏入仙途,但因资质不佳,多是做一些洒扫庭院的活计。

但小花师姐我社交甚少不善言辞,又或许是想维护我大师姐清冷孤傲的人设。自瑞雪入了外门后,我从未当面去找过他,只敢在摸鱼的时候远远的瞧着。

瑞雪过的很不好,他身上的伤仿佛诅咒般,日日夜夜折磨着他,我遍寻宗门内外的草药,以各种理由让旁人托给他。

又加之灵根破损,吸纳天地灵气时如同破了洞的布袋,这让他道心动摇,一度萎靡不振。和宗门里的其他弟子相比,他实在是根骨太过差了,又因着那独来独往的性格,成了外门头号欺凌对象。

我很想冲上前去帮他,却又觉得不该如此,他不该活在我的羽翼之下,他有自己的路要走。

直到有一天,外门弟子的污蔑,将他打的肋骨尽段。我实在按耐不住,便洋装路过,出了手,训斥走那些个外门弟子。我回过头,看着趴倒在地上的他,目光仿佛鹰钩死死地盯着前方。

【站起来。】我说。

【根骨不佳,便勤学苦练,何须自暴自弃,懦弱求全。他们欺负你,你打回去就是。】我的声音清清冷冷,凛冽的和刀子一般。

【你难道想做懦夫?】

我瞥了他一眼,乘剑而去。

许是被我刺激到了,瑞雪自那以后完美的继承了我卷王的精神。尽管纳入天地灵气时,总是聚集不起来,却也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苦修中收纳了不少灵力。

外门弟子无法习得内门的招式,我知他悟性极佳,于是调他到我洞府中做杂役,常借着各种找茬的由头,用门内从地阶到玄阶的剑招挑衅他,时常将他打的挺不起脊背。但我都是控制好力道的,在他悟了这剑招的玄妙之后,就会收手。

一百年寒来暑往,我都陪伴着他。

与他在昆仑洞府中修炼研习这无上妙法,与他尝尽人间酸甜苦辣诸般美味,与他分享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悲欢喜悦,与他度过无数个凡尘的团圆佳节,予他我所认为珍贵的宝物和七情。

他会聆听我的言语,却鲜少回应,仿佛还是在那漱河院中,目光总是如此疏离。

我的情绪却同杂草丛蔓般肆意生长,根深蒂固。彼时,似乎已不再是被那漂亮的皮囊所吸引,而仿佛是两个孤寂的灵魂互相依靠,又或许是我单方面依赖成瘾。

他对我的态度是漠然的,我不在意。

这就是舔狗吗?哈哈哈!

他始终没想起自己是谁,我还挺庆幸,因为我可以一直陪伴着他。

平淡的日子总会有暴风雨来临的一天。

山下来了个少女,名唤白霜霜。

她说她是来挑战昆仑山太虚宗大师姐的。宗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要打败了门中的亲传弟子,便能直接越过重重关卡,拜入对应的长老门下。

我从昆仑之巅俯视着她渺小的身影,只消一眼便看出她毫无灵力。

不屑的说了一句【不自量力。】

故而未出本命剑,拔了身旁守门弟子的配剑就御风而去。

少女的武器是两把长长的弯刀,生了铁锈黯然无光。与她娇小的身量相比,就好像是小孩子拿了大人的东西当玩具。

我的身形游走婉若游龙,轻飘飘用这雪白的亮剑使出一招龙吟在天,想砍断那两把黑乎乎的弯刀,而不伤及她的性命。却在剑尖触碰那弯刀的那一刻,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生生的震了开来,稳住身形后硬生生吐了一口血。

妈的,是我大意了。

我的天资卓越容不得被这般践踏,我永远是太虚宗的天才大师姐,我仍然肩负着护卫苍生的使命,我不能输。

然后拿出了自己十成的力量迎敌。我自认轻功了得,可少女的身影却如同鬼魅,轻盈敏捷,几十招的对峙下,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突然窜到了我的身后,用那弯刀狠狠地刺穿了我的肩胛骨,一时间血流不止,我的意识开始溃散。

强大的意志力支撑着我,我捏了个剑诀妄图逆天而行,瞬间将自己的境界飙升至了元婴巅峰,然而代价却是深痛的。

残损的剑在我手中挥舞,我信我的放手一搏,必能将她一招击落。

眼看着剑尖即将劈在她的身上,先前那股无形的力量陡然反扑,将我钉死在了刚蓄满雨水的泥沼中。

我知我有多么的狼狈,周围人的目光打量着我,满是质疑。我的骄傲在这一天尽数崩塌,道心不稳。

仍然顽强的用剑抵着大地,缓缓的爬了起来。

她走上前说【大师姐,你输了。】嗓音轻轻脆脆,像婉转的黄鹂般悦耳。

可在我听来,却是她的那两把弯刀生生的剜在我的心上。

白霜霜入了门,拜入了掌门座下,取而代之成为了新一届的天之骄子。她的性格洒脱,粉扑扑的脸蛋上总挂着笑容似四月芳菲的桃花,更招宗门人的喜爱。

而我,跌落神坛,在污浊的泥潭中挣扎翻滚。他们认为我的修为实属是丹药堆砌,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在门中长老弟子的一声声质疑中,我生了心魔,仙途停滞不前。

渐渐的,大家似乎忘记了太虚宗的大师姐,只记得那个活泼好动给人带来温暖愉悦的小师妹。

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怎么社交,我有瑞雪陪伴就够了,孤寂了上百年的灵魂始终有靠岸的港口。

我将他藏了这么好,却还是被小师妹发现。也是,他那完美的皮囊本就对青葱的少女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不知他俩是何时勾搭上的,我躲在嶙峋乱石中瞧去,只见那紫罗兰花树下,初升的阳光透过间隙竟将我刺的眼泪直流。

少女穿着雪纺紫色纱裙,眉目灵动似山野精灵,笑声婉转。跟前的少年郎君仿佛食了人间烟火的神明,陡然绽开了一个温柔遣眷的笑。好似一对翩翩璧人,让着周遭的湖光山色都成了陪衬。

这是我第一次见瑞雪笑,过去的百年时光,无论悲欢,都不曾见过他眼底的波澜。这一刻,我才明白,我真是彻彻底底的输了。

我羡慕我嫉妒,我的心如刀绞,啊,我给忘了,我没有心。

曾经,门派试炼入蛮荒秘境,瑞雪被上古凶兽的利爪掏碎了心脏。

我收到他命灯将陨的消息后连忙赶往秘境,在那腐尸遍地的蛮荒里,翻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有缘之人总该第一眼就能找到他,可我却用了整整三天三夜的时间,翻过了三千五百四十一具腐尸,才找到了被焦土掩埋的他,霎时间热泪涌出眼眶。尽管我的双手千疮百孔鲜血淋漓,可那一刻却是我认为生命中最幸运的一刻,竟是比师傅带我远走渭城还要幸运。

笑死,我当时真的好欠啊。

那时候害怕的手足无措,只能摸着他满是血污的脸一遍又一遍的说【没事的,没事的,我带你回家。】不知道这话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我自己。

我的灵魂漂泊无依,他是我唯一的彼岸。

最后是门中弟子合力将那凶兽制服并剖其内丹。

而我慌忙的御剑带着他逐渐冰凉的身体,冲进了昆仑天池,掌门师傅闭关了上百年的住处。

我求师傅救救他,师傅看着我沉默不语,抬起手摸了摸我的头,叹了口气【无缘无份,何必强求。】

【你若是想救他,需得付出无上的代价。】

是什么代价?

嗷,原来是剖我心脏予他,陨落后魂飞魄散,消弭于四海八荒,从此不入轮回。

我说【师傅,我愿意。这辈子除了您,我最珍视的莫过于他。】

从此,我的心脏在他的胸膛跳动。他却不知我们已骨血相融。

而那上古凶兽的内丹便充当了我的心脏,为我调动四肢百骸的血液循环,每到冬夜来袭,寒霜都会爬上我的眼睫,将我冻的意识溃散。我的修为也倒退了一大截,却很愚蠢的甘之如饴。

小师妹时常来我的洞府中寻瑞雪,她的古灵精怪奇思妙想总能逗瑞雪开心,两人一起下山历练数年,历经生死共悟人心。

瑞雪的笑容越来越多了,沉默寡言的他被灵动俏皮的小师妹拉出了深渊,与小师妹相处就好像话本里的欢喜冤家,只余我仍在孤寂中徘徊。

他很幸福,他用我的心脏炙热的回应着小师妹,即便我多有嫉妒,但我却无法像小师妹那般绚烂,成为他的彼岸。

镇魔渊结界松动,天下仙门集结派出了门中高手前去镇压,昆仑山太虚宗自然也在其中。

我作为门中大师姐,领命带着门中弟子前往。彼时白霜霜的境界已和我不相上下,她还是很尊敬的唤我一声大师姐。

镇魔渊在那狭长的山谷中,谷地里祟气四溢,滋养邪崇横生。天地被黑云倾轧,细碎的粼光透过云层,照入深不见底的渊谷。

千年浩劫将近,正是镇魔渊结界最松动之时。这附近已跑出了不少妖兽魔物,我手执本命剑在兽潮中穿梭,剑抵着饕餮干净利落的开膛破肚。脚尖轻盈一点,踩着饕餮垂落的身躯借力腾空而上,双手握住剑柄,凝气斩落螣蛇的头颅。

凌空而下的瞬间,感觉周遭的气息凝固,我的身体突然僵硬,无法行动。

这时一把弯刀出现在眼前直直对着我的脖颈刺去,在穿入我喉间的最后关头突然偏了方向,斩断我颈旁散乱的头发,悬着青丝拂着风,刺向身后蠢蠢欲动的魑魅魍魉。

是白霜霜,她勾着唇对我笑【师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

我与她背对着背,斩*围困在周围的魔物,她的弯刀仍是黑沉沉的模样,无华光流转。

我们被兽潮逼至悬崖,底下是那深不见底的镇魔渊。一只被祟气侵蚀的重明鸟从空中俯冲下来,我手执本命剑身形一个回转,堪堪躲开它的一击。

却不料剑尖竟快撞上小师妹的喉咙,她下意识为躲避我,往后一倒,身后却没有可以凭靠之地,直直坠入镇魔渊。我想去拉她,终究是晚了一步,只能跪坐在无尽的兽潮中愣神……

我被捆仙锁束在了诛仙台,灭魂钉穿过了旧伤未愈的肩胛骨将我钉在了弑仙柱上。

那日在镇魔渊的意外被许多仙门中人所目睹,我被压上审讯堂,百口莫辩。

问心镜照出了我的心魔。原来那自命不凡清冷孤傲的大师姐竟然因妒恨门派的小师妹而横生心魔。

是了,他们认为是我能力不济战败于小师妹,丢了脸面怀恨在心而处心积虑想要迫害她。

我一身的傲骨让我在误解与污蔑中,仍挺直脊梁,一句一句的告诉他们【我没有。】

掌门师傅闭了死关,无人替我撑腰。宗门上下,普天之下,我想或许还有瑞雪会信我吧。

与他相伴百年,他很清楚我的为人品性。只不过他如今去镇魔渊寻小师妹去了,无人替我辩解。

小师妹命灯未陨,合宗上下搜寻了数月,终于在镇魔渊附近的沼泽地中找到了她。

她被祟气侵蚀的体无完肤,漱河院的医修说她撑不到年关。

唯一的解救之法就是用灵力深厚的修士内丹进化祟气。

我从镇魔渊回来后就被捆在弑仙柱上,听闻小师妹获救的消息松了一口气,她平安无事就好,等小师妹回来就能为我平冤。

可我等来等去,等到的是瑞雪怀抱着她走到了我的面前。

审讯堂长老问到【霜霜,那日的情况究竟是什么样?】

小师妹露出狐裘的一张小脸苍白,气若游丝【回长老,那日在兽潮中弟子的精力都放在御敌上,没太注意。只记得当时大师姐的剑来的太快,为了躲避,才不小心踩空跌落悬崖】

【哦?那金小花是故意的么?】

【弟子当时在混乱中确实没有看清,不过弟子相信大师姐的为人,必然不是故意将剑指着同门的。】话没说完,小师妹便一阵阵的咳了起来,身躯虚虚的靠在瑞雪的怀里。

【师妹!你说实话啊,我究竟是不是故意的,你心里难道不清楚么?】我挣扎着绑在身上的捆仙锁,用力的朝着她嘶吼。

因为我看到了,她坠入深渊的那抹笑,挑衅着我的清白我的尊严。

【小花师姐,我只是将我亲眼所见毫无保留的禀报长老会而已。】

【白霜霜,我就算败于你心有不甘,可我一直将你当作我最亲近的小师妹,从未想过害你。】此时此刻我仍然傲气。

小师妹缓缓的弯下腰在瑞雪的搀扶下跪在审讯堂长老跟前【长老,恳请您放过大师姐吧。大师姐从小跟在掌门跟前,为人仁慈善良,弟子相信大师姐绝对做不出这种手足相残的事。】

这不是在解释,这是在搅屎。

【霜霜,你……】审讯堂长老望着她满眼怜惜。

【白霜霜,我没有做过的事我不认,收起你那委屈的模样,别装了!】

昔日里孤傲不爱言语的大师姐,像疯狗一样咄咄逼人。

【金小花,够了!你因妒狠谋害同门,恬不知耻,还妄图诋毁污蔑同门师妹,看来这鞭刑你是不得不受了!】

诛仙台上的宗门弟子对我指指点点,在那些低声交谈中有多少是对我的恶言相向。

酸痛涌上我的眼眶,我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目光盯着瑞雪,他与我相伴百年,在场的只有他会信我。

许是感受到我炙烈的目光,他终于将他的眼眸从白霜霜的脸上挪开,与我对视。看向我的眼神仍然同百年的光阴那般是一潭死水。

真是快捂不热的石头,只不过于我而言。

【哈哈哈哈哈哈…】我仰天大笑,似是疯魔般,那眼泪止不住的从眼角滑落。

鞭刑将我抽的皮开肉绽,我的意识溃散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痛苦。

又是一场夜里的鹅毛大雪,渐渐的覆盖了被捆在弑仙柱上的我。

混沌中,看见那个熟悉的玄色身影,轻轻的将草药涂抹在我裂开的伤口处缓缓的为我注入灵力。

我实在是太累了,眼皮子越来越沉,压得我昏倒过去。

听诛仙台的守卫说,小师妹的状况越来越差,瑞雪几日前奔赴酆都为她寻治伤的药引黄泉草去了。

一去数月,毫无消息传回,宗门都以为他许是被守护黄泉草的万万罗刹绞*。

我日日向神祈祷,我那郎君可以平安归来。

可明明,自己已自身难保。

除夕团圆之夜,神明或许是被我的诚心所感,瑞雪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归来。

他回来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我,他的半边身影藏在无边黑暗中,借着台上昏黄的烛火,却柔不化他愈发锋利的面容,隐隐约约有黑色的咒印从锁骨处盘旋上他的脸庞,无形中带着不可亵渎的威压。

他缓缓的走向我,那姿态和阿父口中九重天上的神明重叠。

【你瘦了。】我吃力的抬起手,抚上他的脸庞。

拇指轻轻拂过他眼角下若隐若现的黑色咒印【也入魔了。】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可笑真是可笑,我可遇不可求的小郎君竟为了一个女子入了魔,此生他都会活在暴虐血腥中惶惶不可终日。

【真是什么都瞒不了你。】他嗤笑,拂开了我的手。

【可惜了,我不是为你而来的…】

【噗哈哈哈哈…】我突然放声大笑,眼眶里打转的不知道是不是笑出来的泪花。

诶,他急了,骨节分明的手掐住我的脖子迫使我抬头与他对视,仍是那古井无波的眼。

他的拇指顶着我的下颚,一遍一遍抚摸过我的下颌骨【你该为你的过错付出代价。】

【至少,我以为你也是信我的。原来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啊。】

【无需你一命抵一命。】

【可这和要了我的命有什么区别呢?】

【她快熬不过去了。】

【我若不愿意呢?】

【由不得你。】他倾身靠近我,不急不缓的呼吸洒在我的脸上。

突然,丹田绞痛,刺痛传至四肢百骸如同千万根密密麻麻的针在我的体内游走。

真是哔了狗了,他的手摁在我的丹田处,生生催动我的内丹离体。

陡然间,我的筋脉尽段,灵力洪水般从我的体内四散,消弭在无边无际的黑夜里。一阵又一阵的血气上涌,七窍开始渗血,腥味漫上舌尖,耳朵有些听不见了,眼睛蒙着厚厚的血雾。

我知道是我的内丹被剥离了。

黑夜中火光乍现,烟火是新年的使者。五彩斑斓照在我肮脏的脸上,远方爆竹声此起彼伏,我艰难的扯出了一个笑容,应该和初见他时的笑容一样的牵强吧。

趁他不注意用尽全身的力气吻上了他的嘴角望向他的眼里星河璀璨【瑞雪,新年快乐。】

意识彻底消散,我重重的垂下了头。

他的手在颤抖,眼眶微红,黑色的咒印在那苍白的脸颊上消退。

声音沙哑而颤抖的呼唤着我【小花,小花…】

新年的第一场雪衬着绚烂的焰火纷纷落下,掩埋了满地的污秽。

我猛地睁开眼,看到的是哮天犬放大的脸。

这只和我从渭城尾随掌门师傅一路的小土狗,竟然修炼成精。

【哎哟喂,吓死我了,你下次睁眼能不能提前说一声,我还以为诈尸了呢!】这人模狗样的家伙抚着胸口顺气。

我抬起手支撑着床的沿想坐起来,却看到手腕上的皮肤*起皱,只剩下薄薄的一层苍老的皮裹在没有肉的骨头上。我意识到了什么,双手抚上自己的脸,是皲裂的触感,耳边的银丝洒落胸前。

双手抚上自己的眼,轻轻一笑。

窗外潺潺流水穿过群山一座座,细碎的阳光透过青翠的藤蔓又绕过朱红的窗沿,暖暖的洒进来。

这里,竟是烟雨江南。

原来,我睡了近十年光阴。

哮天犬说我的内丹被挖走后,师傅便破了死关,彼时师傅已入大乘巅峰,只消九九八十一道雷劫便能飞升成神。得知我的状况,悄悄将我送离昆仑,并引来天雷制造我已身死道消的假象。随后南下江南,甚至为了延续我凡人的寿命不惜将大半的修为渡予我。

千年浩劫将至,镇魔渊的魔物蠢蠢欲动,不再是小规模的兽潮侵扰。传说千年前是世间最后一个神以身祭法,才加固了封印。

师傅安置好我后,就只身前往镇魔渊了,哮天犬说他的神魂俱碎,不知道飘往何处,但他一直都在,在我的身边,在他所守护的万千生灵的身旁。

听到此处,我压抑许久的泪水突然决堤。

这世上唯一爱我护我的人也离我而去。

白霜霜得了我的内丹后没多久就痊愈了,而瑞雪却好像疯了。

自酆都回来后,他修为长进了不少,听闻那万千罗刹的断肢残骸堆的和皇城边上的终南山一样高。而他的性格也变得阴晴不定,时而对白霜霜温声细语体贴至极,时而冷若冰霜甚至*气四溢。

后来,千年浩劫初定,天下修仙门派和家族广集各界佼佼者,比试功法以便遴选出高手组成仙盟,应对下一次危机。

白霜霜便是在那一次的会练中,在众多仙门聚集地活生生消失了。

而瑞雪为了寻她也没了踪迹。

再后来,就是隐世许久的重月楼被一夜灭门的消息传来。听闻那熊熊烈火烧了整整三个月,连绕着重月楼的碎星湖也差点被烧干涸。

一个活物也没留下来,这个血液里流淌着神脉的古老家族就这么悄悄的陨落了,只剩下黄土一抔,风吹尘散。

火光中,走出来的只有一个身影,是这世间唯一的神。

不过却不是造福苍生的神。

瑞雪,啊,不!应该称为神,一夜之间被天下通缉。

他为苍生而生,应当受为神而造的庙宇绵延的香火供奉,聆听苍生祷告,福泽万物。而如今,却被苍生背弃,被天下追*。

可世人又何曾奈何得了神?

这些年他走遍九州,似乎在寻找什么。疯魔之时肆意屠城灭派,血流千里。

众仙家都不敢轻举易动,直到消失已久的白霜霜出现,大家才找到了救命稻草。

不过,神好像不爱按套路出牌。白霜霜刚到酆都准备英勇就义时,当场就被拧碎头颅,脑浆四射,血溅三尺。

这就有点尴尬了哈。

【仙尊说他希望你能抛却前尘过往,好好活下去。】哮天犬伸了个懒腰,缓缓起身。

【既然你已经醒了,那我的任务就完成了哈!我已立誓要为仙尊守一辈子的墓,你自个儿多加珍重,咱们有缘再见!】

昆仑山太虚宗大师姐的故事结束了。

而金小花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我拼死拼活奋斗了前半生,现如今落得垂垂老矣的下场,这江南的闲散与雅致正适合我养老。

我在街口的杨柳树下租了个当铺,卖卖自己酿的米酒,自己做的糕点,自己写的书画。还结识了乌衣巷不少的街坊邻居,爱绣花的王娘子、猪肉铺的李大刀、弄虚作假的算命先生瞎子孙、成天逃课不上学堂走街串巷的瓜娃子…

惬意自在,是我灰暗的生命中难得的美好。

我以为这份宁静可以持续到我入棺下葬。可人间的皇城八百里来令,命百姓南下逃亡。

原是那邪神打碎了镇魔渊的封印,忘川河中数万冤魂以及妖兽魔物霎那间涌出渊谷,为祸九州。

仙和人都死伤惨重,这个世界很快就要崩塌。

我没有了灵力,护不住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昔日里那一张张熟悉而又鲜活的面孔目呲欲裂失去生机。

我扶着身怀六甲的王娘子匆匆往城门口奔走。乌云压阵,厉鬼突然幻化出利爪直冲王娘子而去,我急忙挡在了她身前。

利爪碾碎了我胸口那颗凶兽的内核,四肢百骸的血液凝固,寒霜爬上我的眼睫。我仿佛断了线的木偶,沉沉的坠倒,从此不入轮回。

真好,我的苦难终于要画上句号。

恍惚间,我似乎看见了半空中那抹孤寂的玄色身影……

邪神的心口一阵绞痛,鲜血溢出嘴角,他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本人目前很好,学了天坑专业,毕业后在一家化工厂拧螺丝。

咸淡的人生没啥远大理想,就想在30岁前拥有自己的一个窝,至于什么情情爱爱的都雨我无瓜。

几个月前作为负责人接了一项目,常规的996模式被打破挑灯夜战的007已为常态。某天深夜,我被客户刁难的狗血淋头归来,疲惫的将自己扔在了床上。

百无聊赖的打开热搜,看到今年古装大ip《诛神令》。

鬼使神差点开了影视海报,都是有些流量的当代小花,不过长的真挺勉勉强强,还没我好看呢。

右侧一行人名突然刺的我眼眶直疼,这部剧的男主名为霍偃月又唤瑞雪,设定疯狂又病娇;女主则为白霜霜,是当代甜宠文流行的理智活泼型娇软女主。

为什么感觉如此的熟悉?

我的心脏砰砰直跳,一种不好的预感直上心头。

然后去网站上找到了原著小说,马不停蹄的翻看起来。

直至晨光初乍,所有的记忆回笼。

艹!原来我居然是这本书里面的恶毒女配?

《诛神令》讲的是在一本男频文中,男主霍偃月被重月楼造就。

重月楼做为拥有神脉的隐世家族,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秘辛。自上一次千年浩劫以来,神族陨落。重月楼身为神族后裔也逐渐没落,族人不甘从呼风唤雨的世家大族沦落为任人打压的走狗,便让族中神脉最纯净的人交合,试图诞下新神。数百年来的道德腐蚀,重月楼的近亲乱伦已为常态,而那些神脉雄厚的人甚至沦为毫无思想的生育工具。

霍偃月就是重月楼呕心沥血的产物,他的母亲和他的父亲是族中神脉最纯净的人,更是最亲近的亲兄妹。

重月楼中道德沦丧的气氛始终压抑着他。直到成年礼这一天,他的血滴在转神轮上霎时间金光四溢,神辉包裹了他的身躯,碎星湖上天降祥瑞。

重月楼的人悉数跪拜欢呼,他们重出仙界,统一九州的梦不再遥不可及。

霍偃月就是在那时被锁进了楼底的十八层地牢,暗无天日。其实重月楼并不是要靠神来助他们一臂之力,而是要靠汲取神血来提高族人修为。

往日里至亲至近的人甚至是他的父母亲都来取他的血,刀口划在他的身上,一遍又一遍,一年又一年,…

某日终于被他寻到了契机,仓皇逃离,一路躲避暗中追来的重月楼族人,最终晕倒在昆仑脚下,然后被我捡走。

再然后就是霍偃月在昆仑修得无上妙法,回去就把重月楼灭了,并且顺理成章立地成神,接受世人供奉。

但是咧,以上是书中书内容。霍偃月却在灭了重月楼后突然黑化,没来由的要拉天下人和他赴死。

所以,咱们女主白霜霜就接受系统的任务,带着攻略黑化邪神拯救天下苍生的光荣使命愉快的穿书了。

搞半天,原来我干不过的那两把黑色弯刀是女主的金手指,是不可违背的天道。

白霜霜魂穿到了某个修仙世家的废灵根庶女身上,从此开挂一路逆袭,打脸众女配及炮灰,收割无数痴情男配,走上人生巅峰。

然后接受系统指引来到昆仑山太虚宗,单挑号称千年一遇的天才大师姐,也就是我。

随后成功拜入掌门座下,接近未来邪神左右,企图攻略他救赎他。

霍偃月同她经历各种坎坷磨难,最终放下心中执念,立地成神,苍生也躲过了一场灭世之劫。

两人则在九州的祝福中,双向奔赴达成美好结局。

而我,就是在这两人磕磕绊绊的爱情中充当催化剂的工具人。

金小花的一生,被寥寥几笔带过。

《诛神令》中说到,我对男主强取豪夺,却始终爱而不得。落败于白霜霜后,我心生嫉妒屡次陷害小师妹。镇魔渊那次更是直接将她挑落悬崖,不过我的险恶败露,最终也付出了内丹被挖、修为尽散、一夜白发、寿数将尽的下场。

为高潮铺垫好后,我就领盒饭了。

我是真的会谢!

不过,幸运的是我并没有在死后不入轮回,而是跳出了轮回,来到了书外的世界。

也不知道,现在的我是否还是活在一本书中?

嗐,不管了,来都来了。

尤其是这辈子接触了多元的思想后,我的精神世界也得到了升华。

回想起自己上一世以天下苍生的安危为重任,为了维护外界所称赞的天赋性选手的脸面,把自己逼的够呛,从未好好体验过凡世生活。

还有那死乞白赖的舔狗生涯,白白让我葬送了一身的修为和傲骨。

不过前尘往事既然已经过去,过往种种都与我没了干系,不必再提,现下先努力把钱攒够先!

第二天顶着个熊猫眼,不情不愿的去拧螺丝。

昨天的客户要求我们项目组必须明天之前给出让他满意的新配方,我便连干几大瓶咖啡,与项目组成员鏖战至天明。

我轻松利落的按下send键,长吁一口气。

太好了,今年年终奖又有盼头了。

突然,眼前晃着白光,雾蒙蒙的模糊了我的双眼。

不会吧,我这他妈才弄好,不会又寄了吧?

哔了狗了,小说套路诚不欺我,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我望着周身的屋舍陈置,狐疑了一会儿,不过就一会儿,便确定这就是我那阔别已久的昆仑洞府。

命运的轮盘总是在欺负我,兜兜转转我又回到了原点。

但是故事还没开篇,应该还有得救。

掐指一算,我就是在今年年关因为被宗门派去清水镇除妖,然后归来时在山下捡的人。

为了躲避剧情,大不了我就把这个任务推了,年前的kpi也不冲了。

至于其他什么的,啊!不管了,上上辈子这么努力把自己玩没了,上辈子这么努力还是把自己玩没了,天妒英才啊天妒英才!

有什么人都活第三趟了还想当社畜打白工?

累了,都毁灭吧,我反手就直接开摆。

整个年节,我终于没有同曾经那般连过个年也要卷,而是窝在我的洞府内,将自己养膘了一圈。

混吃等死的感觉真好啊!

不行,我振作起来,我是有梦想的人。我还是要攒钱,然后下山,去江南买座令我魂牵梦绕的庭院。再然后,远离男女主的爱恨纠葛,能苟则苟,继续混吃等死。

接下来这几年,太虚宗里的人发现大师姐突然不再清心寡欲,反而市侩了起来。她也不爱日日修炼了,反倒是争抢着做宗门的外派任务,屯了不少金银。更过分的是,大师姐还变得抠抠搜搜,买丹药时能和人砍价砍到从太阳上山到太阳落山,整的漱河院的穷苦医修见了大师姐掉头就跑。

我以为我摆脱了剧情,却还是在大雪纷飞中,一眼就见到了那个少年。

前世受的苦难和这不可抗力的剧情让我火上心头,我抬起我高贵的脚狠狠地踩在他的头颅上。

反正按照之前的路数霍偃月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醒。

没想到我的打脸来的这么快,他居然幽幽的睁开了他那双死鱼眼,我吓得弹了开来。

然后娇柔造作的挥舞手掌【啊哈,这位郎君,这雪太大了,我实在是没看到您,真是十分抱歉哈!】九十度鞠躬,连忙仓皇逃离。

别怪我心狠,霍偃月男主光环 神族血脉 天道的儿子三重buff,死不了死不了。

可是偏离的轨道还是会被修正。就算我不救他,也有人会救他。

明明漱河院的医修已经够穷的了,却还是扛回来这个药罐子,这不得连夜**?

这玩意儿救活了也是个残暴的祸害,不值得不值得。

照着剧情大纲行进的同时,也有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好像发生了改变。

霍偃月恢复的比以往快了很多,不过测出来的灵根普普通通,还是进入了外门。

又很巧合的被调到我的洞府中做做杂役,这我得首先声明,这次我可没走后门哈。

想躲着他都还来不及呢!

霍偃月像变了一个人,看着我的目光有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我一般选择忽视,眼不见为净,没怎么把他放在心上,相反而是勤勤恳恳的攒钱,把屯下来的金银珠宝都埋在了院子中的菜地里,然后乐不思蜀,洋洋得意。

霍偃月变得狗腿了起来,居然时长换着法子给我做各种菜肴,在我荒废的小院子里种花种菜,为劳碌奔波外出归来的我舒缓筋骨,妥妥的一个待在家中盼望丈夫的小娇妻,把我伺候的飘飘欲仙云里雾里的。

直到门中弟子要被派去秘境试炼时,我突然警醒。没想到这些年来他还是渗入我生活的点点滴滴,我对他产生了依赖的心理。

如果这一劫,他仍然碎了心脏当场没了怎么办?可我也不想再为他付出一次真心。

毕竟,肝肠寸断的感觉永远都刻在我的骨血里。

我真是狠狠地唾弃我自己,我这个蛇蝎心肠的恶毒女配,怎么变得圣母玛利亚了起来。

已经习惯摆烂的我,依靠着顽强的意志力强忍着睡意在五更天爬了起来,一路尾随试炼大部队入了蛮荒秘境。

掏碎霍偃月心脏的那头上古凶兽修为远在我之下,照着我的实力完全可以一招毙命,我就大发慈悲帮他解决这个小问题吧。

嗐,我可真是男主的好妈妈。

想着等这件事情结束后,就忍痛割肉,洒洒水让涂山姑姑把他调离我的洞府吧。

蛮荒秘境内飞沙走石,风如刀割,呼啸的风声穿过戈壁卷起阵阵狂沙,乱沙迷人眼。

不仅仅是恶劣的环境和蠢蠢欲动的凶兽,这地方最危险的还是那黄沙漫天中浮浮沉沉的海市蜃楼,只不过这些幻想不是实际物体的投射,而是人心的倒映,美丽而又致命。

看来是我多虑了,这一世的霍偃月显然战斗力爆表,我还没见过谁打架这么干脆利落同时也这么狠戾血腥的。

是的,这家伙有剑不用,独爱捏爆人家的头,手撕人家的丹田,还不带眨眼的。

上古凶兽浑浊的血喷溅在他的脸上,俊美无铸,邪气横生。

霍偃月微微的抬起头,任凭鲜血淌过他的脸颊,迎着那如同玉盘般一轮巨大的银月,缓缓的闭上他的眼。长长的睫毛颤动,喉结也悄悄的滚了滚。

他是桀骜不驯无法征服的兽,也是睥睨众生无法亵渎的神。

啊我死了,我怎么还是会被这张皮囊惊艳?

突然间地动山摇,只见戈壁滩上无数只大型触手破土而出,来者似乎是一只史无前例的庞然大物。

这些狰狞的触手飞快的生长,全都朝着那轮巨大的银月朝着霍偃月的方向冲去。

这玩意儿,我可打不过啊。

保命要紧,霍偃月什么的,大概率死不了。

我快速掐决御剑准备冲破触手的束缚,逃之夭夭。

结果被那些不懂事儿的横冲直撞的触手给弹飞了,直接就是一个360度翻滚,然后狼狈的跌坐在霍偃月跟前。

我僵硬的转过脖子,谄媚一笑【嗨,师弟!】

然后尴尬的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故作镇定的说到【师弟别怕,我是来保护你的。】

我说我是来*你的你信么?

然后双腿打颤的挡在了他身前,妈卖批,我是真滴很想撒腿就跑,可是这些触手围的就像铜墙铁壁,我抵挡着四面八方来犯之敌,应接不暇。

砍断了一根触手,又会继续长出新的触手。从科学的角度来看,这就是妥妥的造福社会的可再生资源,是sci可以发到烂的生物标本。

一旁的霍偃月也仿佛打了鸡血般的持续输出。只不过怎么也无法赶尽*绝,我的灵力逐渐耗尽,身形摇摇欲坠。

一只等待时机的触手乘虚而入,背后偷袭,生生的刺穿我的肩胛骨。

喂,你们怎么都那么爱捅女配的肩胛骨,下次能不能商量商量换个地方啊!

触手猛的拔离,我顺势吐了一大口血,然后向前扑倒,眼看着就要撞上戈壁上的碎石。

却突然落入一个轻柔的怀抱,鼻腔涌入一股混杂着血腥味的沉香,安抚着我紧绷的情绪。

倦意重重,我缓缓合上了双眼。

霍偃月看着臂弯里那个憔悴的人,胸口处的心脏好似被万蚁啃噬,酸楚漫上眼眶。

那向来古井无波的眼眸容不下周身的天地,只纳进了他怀中奄奄一息的少女。

墨色的瞳孔从慌乱到平静,从平静到失去焦距。陡然间,流金色的花纹在墨色中散开,熠熠生辉,这是神独有的印记。

这一世,他记得全部。

记得在漫天飞雪中,她来渡他的身影。

记得在无边黑暗里,她于耳边的呢喃。

记得百年光阴流转,她那无声的陪伴。

记得她在焦尸中找到自己,双手鲜血淋漓。

记得她捧上的胸口的心脏,从此不入轮回。

记得她被折断了骄傲的羽翼…

她永远都在努力的朝着自己奔赴而来,可他却无法做出回应。

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他,每到一些时刻,他的神魂总会被长时间的困在自己的灵府里。

就好像一部皮影戏,他只能看着她言笑晏晏,却无法告诉她,他的内心是有多么的欢喜。

多么欢喜,在这黯然无光的岁月中,何其有幸,遇见你。

而另一个霍偃月却总在做一些违背他心中所想之事,不停的伤害她,不停的背弃她。

甚至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凡人女子入魔,肆意屠戮苍生,更是亲手*害了他的小花师姐。

霍偃月无数次挣扎着冲破束缚,只有那么短暂的几柱香,可以偷偷摸摸她的脸。

金小花身陨后,霍偃月也疯了。

天道困不住一个不惜自毁的疯子,如若他死了,那么这个因他而存在的世界,也会随之崩塌。

上一世,是他的懦弱无能,才让她白白经受了这么多的痛苦。

他将这四海八荒都翻了个遍,也找不到她消逝的魂魄。

最后走上绝路,用灭世来威胁天道,命运的轮盘违背天地运行的法则,被霍偃月的执念生生的重启了。

银月伴着神辉包裹着他,他冲破了封印,一步成神。

这辈子,换他来守护她。

围困在四周狰狞的触手,突然像烟火般炸裂,只不过不是绚烂的霞光,而是浑浊的鲜血。

我再度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洞府中,完好无损。

不是吧,我的命真能造。

灰太狼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我一定会回来的。

放在我这种铁打的炮灰身上倒还挺贴切。

对待男主,我可万万不能再心慈手软了,要么我死要么他走。

浓稠的药材鸡汤味飘入我的鼻子,我兴冲冲的穿鞋冲到隔壁小厨房。

竟看到霍偃月那张八百年霜打了茄子的脸,如沐春风笑容满面。

【师姐,你醒啦!来尝尝我做的鸡汤。】

完了,他是不是被夺舍了。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鸡汤,慢条斯理的喝了起来。

如果要抓住一个人的心,就应该狠狠抓住这个人的胃。

说实话,我的胃确实被他养的很刁。

不过我还是狠下心毅然决然擦了擦嘴,咳了咳道【那日在秘境中见你修为大涨,也多谢你救了我一命。这样吧,明日起,你也不必来我府中做杂役了。我会去请求涂山长老,提你入内门的。】

霍偃月微微一愣,眼里的碎星暗淡下去变得幽深起来。

【小花师姐,是偃月哪里做的不好吗?】他站在我的身后,修长的白玉指尖卷起我的一段墨发,细细摩挲着。

我迟疑并惊恐的回过头看着他。

他这是激发了什么奇奇怪怪的隐藏属性?

【没有没有,只是我觉得以你的造诣,在内门会得到更好的发展。放心吧,师姐会常去看你的,届时还会领着你们内门弟子一块下山降妖除魔呢。】我拂开他那只令我毛骨悚然的手,找理由搪塞他道。

【真的么?师姐会常来看我的么?】

霍偃月不疾不徐的蹲在我的面前,仰视着我。

墨色的眸中星光熠熠,细碎的阳光洒落,我能看得清他的脸上微小的绒毛。

救命,不要用这样祈求的眼神看着我,我快流鼻血了。

【会的会的】我很敷衍

【可是比起入内门,偃月还是更想留在师姐身边。】

【你留在我身边没有前途,去了内门,就可以习得无上的法术。】

他摇了摇头【可是偃月并不想修习这些妙法,只想守着师姐护着师姐。】

他望着我的眼里真诚而又炙烈。

可我的内心却是,你他妈的这矫揉造作的模样到底有完没完。

男人不自爱就是烂白菜!

今夜,我可能得去藏书阁找找夺舍的古籍了。

霍偃月还是被我赶进了内门,并被我请求涂山姑姑狠狠地调教他。

终于把这个瘟神请走了。

我心里暗暗盘算,发现要买下一座江南富庶地带的豪宅,我起码还要奋斗一百年。

我哭了,关键是,物价还会上涨啊!

怎么搁书里书外,买房这件事都是人间疾苦?

霍偃月得空还是一如既往的来我洞府中做杂役,而且赶都赶不走。

不过既然他这么诚心诚意服侍我,那我也就勉为其难的接受吧。

我发了奋的出门中的外派任务,揭门中的悬赏金榜,小到救卡在水井里的猪,大到斩*背负好几条人命的一方大妖。

平淡的日子有条不紊的向前推进着。

而白霜霜照着剧情的发展,还是来了。

我从山上望着她娇小的身影,背上背着两把黑漆漆的沉铁弯刀。

眼前一切的一切都和上一辈子重叠,恍了我的眼。

她说【我是来挑战昆仑山太虚宗大师姐的】

我透过她的身影,看到的是这个世界的天地法则。

我知道,我斗不过天道。

但我很想再和命运抗争一次。

于是,召唤出本命剑,那把用我的肋骨铸造,与我的血肉契合的无上神兵。

将心中的愤恨和不甘都化作了剑尖的剑意,执着而又坚定的朝她的命门刺去。

果不其然,再磅礴纯净的剑意撞上那把弯刀,都会被震开。

我在半空中翻了个身才稳住身形。

随即,掐决,快速挥出数斩被我练的炉火纯青的折腰斩,在她应接不暇时,窜到她的背后捅她的肩胛骨。

再然后,我的剑都快贯穿过去了,却还是被女主的金手指挡下,把我震的猛吐一口血。

白霜霜反应过来我在搞偷袭,警惕心提高了不少。

我的本命剑与她的弯刀对峙了几百招,难分伯仲。

看我今日不耗死你。

我有些得意忘形,忘记女主随身携带系统,金手指可不只一个。

她的轻功几乎是一瞬间变得如同鬼魅,疾迅的只在空中留下残影。

陆陆续续的,半空中竟出现数十个白霜霜,将我围困在台中央。

这是失传了千年的分身术,讲真的,我酸了,女主啥都能搞到。

我分不出到底哪个是她的真身,只能逐一击破。

然后,就被身后那个白霜霜一掌震伤了心脉,摔了出去。

我抹去嘴角的血,钩唇邪笑。

大不了,同归于尽吧!

调动四肢百骸的灵力汇入指尖,我一手紧握剑柄,将剑竖立在胸前,另一手呈捏决的姿势将所有的灵力从剑端扫到剑尖。

法成,我利落的旋过剑尖,凌空而上,斩破虚空,狠狠朝白霜霜头顶劈去。

她抄起弯刀阻挡,然后和我一起被冲击力震下台阶。

【哈哈哈哈哈…】我瘫倒在泥泞中,放声大笑。

我没有赢,但我也没有输。

就算你是天道又如何?这芸芸众生的生命轨迹不该只为一人而生更不该被你一笔定义。

霍偃月冲出人群,轻轻的将我抱起护在怀中。

双手微颤,声线却冰冷狠戾【我去替你*了她】

我握住他的手腕【先带我回洞府吧】

他*不了她,单是从白霜霜是他未来心肝小宝贝这一点,他就*不了她。

更何况,白霜霜和他一样,都有主角光环。

其实,给金小花疗伤并喂她喝了鸡汤以后,霍偃月真的趁着夜黑风高月,*人放火去了。

当年他能不顾天道阻拦,徒手捏爆她的头颅,还是仗着自己的已然问鼎的神力。

不过现今,封印刚破,神脉并未完全觉醒。守卫着白霜霜的天道与他尚有的一拼。

一身*意宣泄不够,只得败兴归来,守在金小花的床前,温柔的抚摸着她后脑勺的墨发。

撩开三千青丝,悄悄俯身将脸埋入少女的后颈,缓缓吸食着令人安定的气息。

甚至流连忘返,在少女的耳廓轻轻落下一个遣眷的吻。

我真的,一点都不敢睁开自己的眼睛。

霍偃月身上的沉香都有点盖不住那淡淡的血腥味,我好怕他反手捏断我的脖子。

其实,我再傻,也意识的到,霍偃月是不是知道些前世的什么?

可就算他带着前世的记忆,他的小宝贝始终都是白霜霜,而不该是我。

难道是什么地方出现了差错?

我思索着,倦意袭上心头,沉沉睡去。

宗门里一如从前流传着我的流言蜚语,被舆论暴力过一次了,我的抗压指数蹭蹭上涨。

再多的鄙夷也影响不了我干饭和攒钱。

白霜霜还是和从前那样和宗门众人打成一片火热,但这辈子却突然不招霍偃月待见。

时常热脸贴冷屁股。

我转念一想,这不就是当年舔狗我本人吗?

最近,宗门里接了个大活计。

东都沿海地带富饶的沧海国皇帝,不远万里派人求助太虚宗,以除去霍乱国家的妖邪。

这是书中男女主感情升华的重要节点。

而本该领除妖队下山的元朗师弟,却出别的任务去了。

于是这光荣的重任就落在我的身上。

我本不想淌男女主这滩浑水,在听到沧海国使者高昂的报价后,怦然心动。

好家伙,这次要是搞定,我可以直接少奋斗五十年。

收拾好包裹,清点好符咒,一行人隔日就下了山。

我们御剑从西一路向东飞行,跨过横亘千里的雪山、奔腾的河流,穿越万里,耗时近三天,才抵达了东都沧海鲛珠城。

就是这个使者恐高加晕剑,吐了一路,搞的我没心情欣赏沿途好风景。

从空中俯瞰,我被这座城震惊了。

绵延百里的海岸线灯火璀璨,庭阁楼台星罗棋布,青楼赌坊酒肆格外喧嚣,大街上尽是兜售海货奇珍的往来摊贩,行人络绎不绝。

不愧是专产鲛珠的国家,真是富的流油。

一轮明月升沧海,辽阔的海面上银光闪闪,为这座不夜城平添了一份孤寂。

而皇城就坐落在海边唯一一座山上的半山腰,轻而易举监视着城中百姓的一举一动。

落地后,就有人匆匆忙忙将我们接入宫中。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稠的妖气。

又穿过一层层朱红大门,才来到殿中。

鲛蜡燃烧的火光衬得这雄伟宫殿更显珠光宝气。

身着金黄衣袍的皇帝坐在鹿角椅上。

我领着弟子们躬身行礼。

【众位仙长,一路辛苦。】皇帝的声音柔和而不失威严。

【朕此番求助仙长,虽说是除去妖邪一事。但其是有难言之隐,为顾及皇族颜面,才没有将事实全盘拖出。】

我懂得,你继续表演。

【实不相瞒,皇后几年前患上了怪病,朕遍寻天下神医都无法治好皇后。】

【朕走投无路,只得相信民间游方道士所说,皇后实被妖邪附身。】

老皇帝剧烈咳嗽起来,顺了一会儿气又继续说到【可这邪祟太过强悍,朕请了许多仙门中人都束手无策。想到昆仑太虚乃修仙大派,故差人请众位仙长相助。】

夜已深,侍者领着我们到了宫中落脚处。

我实在困的不行,脱了鞋就往床上瘫。

白霜霜觉得事有蹊跷,想拉我一同去夜探皇宫,被我拒绝了。

毕竟这些剧情我都看过,没必要再去浪费精力。

就让女主自个儿去走剧情吧,然后和男主浓情月下。

我迷迷糊糊睡着睡着,一只该死的蚊子在我耳边嗡嗡作响,我气急败坏的爬起来想拍死它,却怎么也找不着。

如此往复循环,直到我彻底清醒。

妈的不睡了。

披起外衣,向外走去。

漫无目的的在深宫中游荡,脑海中细细回忆书中的内容。

这是一个爱而不得的狗血故事。

月生沧海,这个古老的国度靠海而生,与鲛人有着不解之缘。

原来,沧海国的采珠业并不是拾蚌开壳所得。而是取自沧海中一种特有的生物——鲛人。

鲛人除了那巨大的鱼尾外表与人无异,他们通常住在深海,性情凶戾,有着天籁歌喉可以蛊惑人心。

身上却无一处不是奇珍异宝,或可折磨绞*使其落泪成珠,或可抽筋剥皮绞成鲛绡,或可扔入油锅熬煮成鲛蜡…

鲛人被人族大量捕*,暗红色的血一度染红了整片海域。

猎*鲛人是沧海国立国的支柱产业,所以皇帝十分重视开海的仪式。

也是在某一次的开海大典中,皇帝所乘坐的大船捕上来了一只容貌倾国倾城的鲛人。

一眼万年。

血气方刚的帝王沦陷在了鲛人编织的绡网里。

不顾皇族礼法不顾道德伦常,尊贵的帝王偷偷将卑贱的鲛人带入了深宫中,用玄铁所铸的铁链将其锁在身旁。

久离深海的鲛人鱼尾化腿,皇帝动了恻隐之心,于是解了铁链,而忍辱负重的鲛人自然想要反*,却数次都被皇帝压制住。

可后来,东宫谋反,阖宫上下死伤惨重,叛军一路*入大殿上。

刀枪雨林间,一枚暗箭直冲皇帝而去,鲛人见势挡在跟前,当场死在皇帝怀中。

原来朝夕相伴,鲛人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爱上了皇帝。

援军姗姗来迟,宫变平复后,皇帝曾萎靡了一阵。

不过后来又振作了起来,重振朝纲。

皇后也是在那时突然病倒了。

好吧,其实以上就是白霜霜几次夜里入皇帝的梦收集来的信息。

夜半时分,应当只有鸟兽虫鸣,我却突然听到一声声惨烈的猫叫,于是循声而去。

拨开湖边丛丛芦苇,望见不远处的八角凉亭里,一个男子的身影,动作娴熟,正慢条斯理的活剥猫皮。

他手中银白色的匕首闪烁着寒光。

惊悚的场景吓得我一哆嗦。

芦苇晃动,我感受到他的视线似乎往这边而来。

于是我赶紧掐决落荒而逃。

第二天,用早膳时仍心有余悸,面对霍偃月一勺一勺乘过来的红枣粥都没了食欲。

侍女将我们引去了皇后寝宫,皇帝也下朝归来。

我拔开层层鲛绡帐,看到躺在床榻上枯瘦的如同干尸的皇后。

瞧那骨相,想来也曾是惊才绝艳。

如今却沦为了他人欲念的工具。

没来由的,我就是很想帮她挣脱枷锁。

至于走剧情大纲什么的,就让白霜霜她们折腾去吧。

我摸了摸皇后的脉搏,并探入她的内穴,发现她中的不是邪,而是蛊。

一种来自苗疆的蛊,早年掌门师傅游历四方,也把这稀罕玩意儿带给我瞧过,偶然间也听他提了一嘴破解之法。

就是解蛊的丹药所需药材较为罕见,并且炼制方式极其复杂。

不过也还行,完全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只需多捎点时间。

我安排霍偃月带着剩余几名弟子,装装样子日日给皇后驱邪,并制造出皇后稍微有些恢复的假象。

然后把自己锁在屋子里,琢磨解蛊的丹药。

白霜霜这几天又有新的发现,她说她在皇帝的寝宫闻到了一股很浓郁的腐尸味,还很积极的拉霍偃月去查清真相。

我为了打发时不时就上门查房的霍偃月,推动男女主感情升华,就令他同白霜霜去了。

六根清净的感觉真好哇!

屋子里堆满了被我乱扔的纸团,上面写的都是药方和炼制手法。

一下子幡然醒悟,熬了个大夜的疲倦感烟消云散。

我推开房门,想到处走走舒缓筋骨,又走到了那个八角凉亭的湖边。

一只白色的小土狗从芦苇荡里钻出来,窜过我的脚边,把我吓了一大跳。

回头一看,一个衣着华贵的男人站在我的跟前,怀里还抱着那只土狗。

【抱歉,惊扰到姑娘了。】他的声线温和从容。

【没事没事,是我没注意】

【姑娘可是父皇请来为皇后诊治的仙长?】

诶?他怎么知道?

见我疑虑,他继续说【皇后是本宫的母后,本宫也很是担忧母后的身体。】

原来他是三皇子。

【回殿下,皇后确实被邪崇附身,我等已施下天罗地法,只消数日就可将邪崇驱除。】

【那便好,有劳姑娘了。】他话音刚落,就剧烈的咳嗽起来。

【殿下可是染了风寒?可需要传唤太医?】

他放下捂住嘴的手隐入宽大的袖摆中【不必了,本宫自小体弱,已经习惯了。】

【深秋时节,日里风凉,殿下还是要多穿些衣裳。】

【多谢姑娘关心。姑娘可是来自昆仑?本宫听闻昆仑有无上妙法,修习者可脱凡俗,破百障。】

我和三皇子绕着湖边长长的芦苇荡并肩而行。

【其实昆仑法术精髓不过是强健体魄,磨练身心。真正悟道而脱凡俗,破百障,还是得看自己的本心啦。】

【姑娘年纪轻轻,怎么见地如此老成?】

我反驳他【我可活了上百年,按辈分殿下可不能这么唤我。】

他粲然一笑,和山间溪流一样涤荡。

【叫婆婆岂不是把你喊老了,还是唤姑娘好。对了,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告诉了他【我叫小花。】

没想到他听了以后连连拍马屁【小花好呀,你看那路边无名的小花小草,即使被人轻视,也活的顽强活的热烈。】

他顺了顺怀中土狗的毛,又缓缓说道【在下容珏,双玉珏。】

一个在书里没出现过的角色,虽然行为很奇怪,但想来应该也是个边缘人物。

我告别了三皇子后就晃荡回了屋子,刚打开房门就看到白霜霜坐在屋内磨刀霍霍。

我顿住了脚步【师妹,何事?】

白霜霜将刀利落的送入刀鞘,站起来递给我一副画【我在皇帝寝宫的隔层发现了这个。】

我拉开卷轴,一只媚态的鲛人跃然纸上。

【嗯,我知道了。】我把画递回给她。

【师姐难道不觉得奇怪么?】

有什么奇怪的,皇帝老儿不可描述的癖好,我管不着。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玄机,师妹你就再去探探,皇帝的寝宫里肯定还有更大的秘密。】我敷衍并提醒她。

白霜霜一边卷起画一边说【可以让偃月师兄和我一起吗?偃月师兄洞察力极强,这副画还是他先找到的。】

【好,就让师弟和你一块去吧。】

好吧,我成全你了。

为了炼制丹药,我夜里潜入皇宫的太医署。

在乌漆麻黑的环境下摸摸索索,终于找到存放药材的阁楼。

东挑西捡好不容易把药材都找完,突然感觉到一股凉意从我的天灵盖往下窜。

抬起眼看到镂空的架子对面,容珏抱着一个盒子正定定的看着我。

【嗨!殿下好巧啊。】我的脚趾尴尬的快抠除三室一厅。

他笑眯眯的看着我【这么晚了,小花姑娘在这里是要做些什么?可需要本宫帮你?】

我挠了挠头,开始满嘴跑火车【是这样的,殿下,我夜里时常心悸,不知是何时落下的病根,门派里的普通丹药对我的病症好像都不太见效。不过听医修说,鲛珠有很好的镇定心绪的作用。想着沧海盛产鲛珠,又不好意思开口,这才干了这等下流的荒唐事。】

见容珏刚要开口,我慌张的继续说到【我知道错了,殿下大人有大量,还请不要对外声张。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干这种下三滥的偷盗之事了,如果殿下愿意帮这个忙,日后殿下若是有需求,我一定在所不辞。】

容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本宫没有这个意思。小花姑娘帮了沧海国这么大忙,区区几颗鲛珠算不了什么。】

他踏着月色缓缓走到我面前【鲛珠不在这,小花姑娘不妨和本宫来。】

随即扬长而去。

我愣了一会儿,连忙跟上他。

【这么晚了,殿下又为何在此?】

【本宫和小花姑娘一样时常夜里难眠,又喜爱钻研医术,这不,来抓点药回去熬煮,也能散散精力。】

原来,容珏因身子骨弱,从小被养在深宫中,鲜少见宫墙外的光景。

我便给他讲了一些我除妖的故事,容珏听得津津有味。

他走到一面不起眼的木架子前,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

墙面开始翻转,陡然间,一个巨大的密室出现。

里面堆满了成箱成箱的鲛珠,莹白剔透,诱人垂涎。

我很欣赏容珏为人,因为他视钱财如粪土。不是那种意义上的淡泊名利,而是真的挥金如土。

他因为我一句嘴炮,就随手抓了一把价值连城的鲛珠给我。

我很像过年收红包的小毛孩,半推半就收下了。

维持什么清冷孤傲的人设,有钱不要白不要,甚至脑子一热,很想直接就携款潜逃。

【本宫这有安定心绪的方子或许可解小花姑娘的心悸。】

我正想拒绝,容珏又继续说【本宫没什么朋友,偶然识得姑娘,已是有幸。】

确实白嫖不好,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思索一会儿便应下了。

接下来这些天我除了宅在屋子里炼丹,就是偶尔抽空偷偷往容珏那跑。

他好像把我当成了药人,每日非要亲自给我熬汤药,又借口想多和我说说话,想多听听人间的光怪陆离。

那一碗碗甘苦的汤药里,都被他掺入了蜜还有瘾。

秋风拂动鲛绡帐,轻纱那一头,我与他相视而笑,只不过笑意并未达眼底。

这一幕不偏不倚落入霍偃月的眸中。

他呼吸一滞,胸口隐隐作痛…

沧海国每年都会在深秋大庆猎鲛的丰收,皇帝于今夜大宴宾客。

平日里清冷的深宫一时间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我一杯一杯的给自己倒酒,看着殿中婀娜多姿的东都美女,觉着好生无趣,便借口早早离席。

登上皇宫角落的那座高塔,想坐着吹吹凉风醒醒酒,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殿下怎么也在此处?】

容珏站在宫墙前,鲛珠城万家灯火汇成的暖光照在他的脸上。

【宴席嘈杂无趣,本宫便告退了。】

不远处的海平线升起盏盏天灯,将无边无际的黑夜点缀的星河璀璨。

我心血来潮【殿下,我带你飞,如何?】

他错愕的回过头看着我,姿态仍然从容。

于是我唤来本命剑,拉着他乘风而上。

皇城在我们的脚下变得渺小,鲛珠城大片大片的灯火通明呈现在眼前。

【这就是那困住我的牢笼啊。】他低垂着眼,有着难以言说的情绪。

我们与天灯漂浮在同一片空中,压着满片星河。

我指着其中一枚天灯【你看,这人写着希望藏在鞋底的私房钱不要再被娘子发现,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我挨个的给容珏念着人们的美好愿景,他眉目弯弯,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入了城中街巷,我拉着他想去买些糕点。

容珏却在一个摊子前驻足,他的目光绕过琳琅满目的雕花宝钗,直直的落在一个朴素的翠玉簪上。

他拿起那簪子,插入我那简约的只有一根飘带的墨发,眼里倒映着满街的灯火。

【客官,好眼光,这簪子和夫人的气质真是般配。】小贩夸到。

我连忙回他【不是不是…】

【多少钱,我买下了。】

容珏并没有理会我,把一锭银子丢给小贩就拂袖而去。

我与容珏一直逛到城中商铺逐渐打烊,才回到皇宫。

我对他说【殿下,你瞧这世间百态,每一条生命都有它存在的意义,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有人可以掌控生命的命运,连天道也不可以。】

希望你听得懂。

回房后,疲倦感袭上心头,铺盖一卷我就倒头大睡。

颈间传来凉凉的湿意,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霍偃月正压在我的身上,如同小兽般舔舐我的脖子。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里,甚至能看清他墨色的眸中蓄满一汪春水。

他一遍一遍的呼唤着我【小花,小花,我爱你,我好爱你…】

我靠!我的天灵盖快要被这句话的信息量震碎了。

他在发什么羊癫疯?

其实霍偃月本人也很委屈,白霜霜的随身系统看宿主的攻略进度一直处于负值,就给他下了一个什么钟情散。

意志坚定的霍偃月劈晕了送上门的白霜霜,下意识的就跑到了金小花这。

我双手撑着他的胸膛想推开他,却被他用一只宽大手掌握住拉到了头顶,而他的另一只手则紧紧的掐着我的腰,将我牢牢的禁锢在怀里。

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耳边,绵密的吻落在我的耳垂、脸颊,一路往下直到锁骨。

【霍偃月,你他妈的给我醒醒!】我咬牙切齿。

他并未停下动作,甚至还用牙齿撩开我的衣领,在我胸口那一大片肌肤上吸允。

士可*不可辱。

我双腿抬起夹在他的腰间,猛地一用力,将方才的局势颠倒。

霍偃月躺在床上,呼吸起伏,发丝凌乱,眼眶红的出奇。

他不安分的手从我的大腿一路往上再次搭上我的腰间,委屈到【小花,你再疼疼我,再疼疼我好吗?】

我坐在他的身上,能感觉到一股磅礴的热流想要裹挟我吞噬我。

我的三观受到了严重的侮辱。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一巴掌甩到他脸上【你丫的,蹬鼻子上脸了!】

泄完气后,我捏了一个决,让他昏睡过去。

我累的跌坐在床边,脑子里乱的一片浆糊。

剧情一直按着大纲走都有迹可循,但是书中的人物却好像都不可控制的偏离了轨道。

我越想越想不明白,啊,好累,干脆就不想了。

看着床上酣睡的霍偃月,突然灵机一动。

我抓过他的手指,划开一道口子,将渗出的血滴引入丹炉中。

再以小火慢炼,不一会儿房内便丹香四溢,折磨了我好几个日夜的解蛊丹,原来就差了这一味药引。

神血不愧是让重月楼上下都为之疯狂的宝物。

霍偃月自那一晚过后,就不太敢见我了。

嗐,纯情的男孩就是容易害羞。

晨光微露,我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拿着丹药正要去皇后寝殿。

白霜霜就找上了我,她说她找到皇帝宫中的的暗道,里面有很重的腐尸味,打算去一探究竟。

毕竟是破局的重要节点,我便许了她。

到了皇后房中,我吩咐门中弟子守在门外,而自己则将丹药送水给皇后服下。

皇后瘦的只剩一层干皮的枯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血肉,只消一柱香,雍容华贵的面容就恢复如初。

可皇后却迟迟不见醒转,我用灵力探入她的经脉,并没有发现淤结。

那就只能是她自己将自己困住了,不愿意再醒过来。

我放出灵识进入皇后编织的美梦中。

意外,见到了她的一生。

她原是将军府倍受宠爱的独女,从小养尊处优不知人间疾苦,也因此养成了个火辣直爽,天真烂漫的性格。

父兄战功赫赫,家世显贵的她自然是看不上城中那些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

她一直觉得,自己要嫁就要嫁给像父兄那样的英雄。

直到沧海点兵平定外海的那一天,她于城楼上,一眼就看见了那个人。

他姓容名岸,字泊舟。

手持八十斤玄铁,骑着烈马,像盖世英雄一样立于大军阵前。

她想,这就是她要嫁的人。

月老似乎听到了她的诉求,宫中一道圣旨让她得偿所愿。

红烛烧的噼啪作响,她紧张的绞着手中的帕子,盼那郎君可以掀开她的红盖头。

好让她亲口告诉他【容郎,我把我交给你,你可要好好珍惜。】

可她左盼右盼,心尖尖上的郎君却一夜未来,红烛燃尽,满室凄凉。

这也是噩梦的开端。

未即位时,容岸还会象征性应付她。

后来在父兄的全全支持下,容岸顺利即位。初登大宝,便以通敌叛国的名义,将将军府内上下两百三十一口人尽数斩*。

她跪在瓢泼大雨中求了他很久,跪到膝盖都沁出血,容岸也没有出来见她一眼。

一夜之间,被所爱之人屠戮满门,仇恨消磨了爱意,她只想*了他。

深宫的阿谀我诈,也磨平了她锐利的棱角。

在马背上长大意气风发的少女变成了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苍老妇人。

她早年膝下无子,将出身卑贱的容珏过继到自己宫中,以求将来有所庇佑。

后来生下的嫡子被封为太子,入主东宫。

容珏也因此被她冷落甚至被她凌虐。

太子也是众星捧月万般宠爱下长大。

故而昏庸无度成日酒肉池林。

皇帝交给太子的政务,被处理的一塌糊涂,常遭到众臣弹劾,民愤四起。

也是在那些年月里,皇帝在开海大典上捉回来一只鲛人。

容珏将皇帝与鲛人苟合的龌龊之事告诉了她。

她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鲛人。

嗯?居然还是一只雄性鲛人!

皇帝似乎陷在了这只来自深海鲛人的漩涡里,无法自拔,甘愿沉沦。

跨越种族跨越性别的爱恋是朝中禁忌,他们永远都不得善终。

太子贪了朝廷赈灾的拨款,被有心之人揭发,皇帝龙颜大怒,储君之位不稳。

加之容珏在皇后跟前吹耳旁风,于是她联系父兄军中残部,合力助太子谋反。

她想*了他,她想让他也尝尝痛失所爱的感觉,她更想让他能正眼看看她。

宫中禁军被策反,太子的反叛军势如破竹一路从正阳宫*到了大殿。

太子蓬头垢面,身上满是血污,疯魔的笑着【父皇,这皇位也该换人来坐了!】

一枚暗箭从他的耳侧擦过,直直朝皇帝刺去。

皇帝身后的鲛人突然推开他,并挡在了他跟前。

那枚暗箭生生贯穿了鲛人的心脏,钉在了金灿灿的龙椅上。

皇后的回忆到这里,就开始出现了偏差。

援军并没有来,太子的项上人头还在。

太子取代了老皇帝登上大宝,皇后也晋升成了皇太后。

皇帝被她削成了人彘,泡进酒缸里,放在她的房中。

这样,他就只能看见她,眼里只有她。

她的美梦还在继续。

一个沉迷在幻境之中的人,如果你直接将真相全盘托出,只会适得其反,让她死在幻境里。

为了让皇后能够自主意识,我让太阳西升东落,让雨水落地化雪,让万物结果再开花。

终于有一天,她紧绷的那根弦断了。

我看着她穿上成亲那夜的大红嫁衣,戴上黄金步摇,打翻了烛台,用一场大火把自己和皇帝葬送在深宫里。

灵识回府,看见眼前的皇后手指动了动,然后缓缓睁开了毫无生气的眼眸。

【为什么要叫醒我?】她气若游丝。

我想或许是我错了,救活一个一心求死的人,她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从皇帝寝宫的方向传来,剧情已经行进到了关键时期。

我搀扶着皇后往爆炸源头处走去,就看到身着银甲的禁军团团围住皇帝的寝宫。

老皇帝衣衫凌乱,发冠歪斜,身上印着斑驳血迹。

他立于禁军阵前,目光狠戾的看着被包围的白霜霜一行人。

【你为行逆天之术,*了这么多仙门中人,我奉劝你不要再执迷不悟。】

白霜霜祭出伏妖锁将鲛人的尸体捆在虚空中。

不愧是一只能让人一眼万年的鲛人,他漂亮的脸庞好像被上苍亲吻过,即便是死了也那么楚楚动人。

不过和霍偃月比起来,还是差了一截。

皇帝魔怔似的仰天大笑【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能阻止的了朕?】

随后,拿出上古神器往生盘,以身做法把白霜霜等人困在了结界里。

如若一柱香内打不开这往生结界,里面的生人会被炼化成生机注入死人的身体里。

白霜霜拔出她那两把黑色弯刀,使唤出各路招式想砸开结界,门中其他弟子也纷纷效仿。

上古神器的力量不是渺小的众生能够抵抗的。

而霍偃月还悠哉悠哉抱着剑,看猴子表演似的,无动于衷。

行吧,大佬总是要在最后压轴出场。

门中弟子逐渐支撑不住,神魂开始离体。

霍偃月终于摆完谱,抬手扔出去一个火团,霎那间就把皇帝老儿引以为傲的上古结界给破了。

皇帝陡然间面色一僵,喃喃自语【你,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我叹气摇头。

人还是不要太自信,容易被打脸。

虚空中被伏妖锁捆住的鲛人失去了依托的力量,咚的一声坠落到地上。

皇帝也因用寿命做法,被反噬而吐了一血。

他跌跌撞撞艰难的往鲛人的方向走去,可突然间胸口处,钻出一把剑的尖。

剑尖带出的浓稠血滴滴答答掉在地面上,他瞳孔收缩,失力趴倒在地。

目光盯着不远处的鲛人,死不瞑目。

我并没有拦着皇后,由着她拔了侍卫的剑,冲到皇帝身后捅穿了他的后心。

冤冤相报何时了,恩怨两难消。

这是他们之间的债,有因必有果,只有当局者才可破此局。

皇后跪坐在皇帝身侧,哭声撕心裂肺,不知道她哭的什么,是哭手刃了仇人还是哭自己得到了解脱。

一场荒唐落幕,深宫中的爱恨纠葛会被深深埋藏在坟墓里。

沧海国因皇帝暴毙,朝野震惊,局势不稳。

不过数日,又传来远驻外海边境的定海王身亡的消息。

国不可一日无君,容珏成为朝臣拥护的继位人选。

我们处理好这些后事,便打算启程返回昆仑。

临行前,我去见了容珏。

他伏在桌前处理这些日来朝臣呈上的奏折。

【你下了一局好棋。】

【小花姑娘,谬赞。】他放下笔,抬起眼看着我。

【手握生*大权,玩弄人心,感觉挺爽吧?】

【嗯,还不错。】

【容珏,汤药里的罂粟花少用,容易成瘾。那些于你不过蝼蚁的生灵少些蹂躏,让阎王爷也少记你一笔。你受过的苦不是你能加之他人身上的理由。】我苦口婆心。

【我知你野心,既为君主,就放下过往好好的为沧海百姓造福吧。】

他突然笑了【小花姑娘,我还挺喜欢你的。】

【我答应你,会好好守护这一方水土上的生灵。】

崇祯二十三年冬,新帝即位,改年号为定和,颁布新令每逢秋冬休渔,予沧海生灵修养生息。

自沧海回来后,我郁郁寡欢了许久。

芸芸众生的命运轨迹就好像一张珠帘,珠子是人,故事是线。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他们有血有肉,早已超脱了天道可以翻云覆雨的手。

我始终不愿相信我活在一本书里。

我带着烧鸡和米酒去昆仑天池找掌门师傅。

虽然师傅他闭的是死关,但是是比较灵活的那种死关。

意思就是哈,我得每个月带些吃食给他老人家解馋。

【丫头啊,怎么这德记的烧鸡变了味啊?】师傅他吃饭吧唧嘴。

油沫沾在他苍白的胡须上,随着他面部肌肉牵拉一撮一撮的晃动,看得我一脸嫌弃。

【师傅,您都熬死他们德记烧鸡好几代人啦。上月德四归西,所以这月德五接班了,不过德五醉心仕途,并不上心做烧鸡。】

【他们德家真是越来越一代不如一代,这烧鸡都没他们祖宗做的一半好吃。】

【哎,如果德记烧鸡都没了,日子可就更无趣啰!】

说罢,狂饮一壶酒。

师傅也曾是个放浪形骸的贵公子。

他是青州刺史的独子,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更是流连于烟花之地一掷千金的豪客。

不过嘛,脱缰的野马总有勒马时。

师傅的父亲盼他成家立业,给他娶了个高门大户的贤妻还给他找了个闲散差事。

浪子的心哪能这么容易就收回,师傅还是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时常把他年岁已高的老父亲气的怒发冲冠。

不过后来,青州遭遇了百年难遇的特大水灾,村舍房屋被洪水冲垮,人和家畜被洪水席卷。

百姓们流离失所,哀鸿遍野。

随之而来的,是洪流裹挟的瘟疫,像拿着镰刀的死神肆意的收割生命。

他开始跟着修建水利,跟着布善施粥,跟着捐粮捐金,跟着驱除瘟疫。

而刺史因日夜操劳,一病不起。师傅只能干站着看着,却无可奈何。

所幸,青州在八方来援,众人齐心协力下逐渐灾后重建。

师傅看着漫山遍野的坟茔,倒塌的城墙楼宇,心中有了一条大道。

一条长路漫漫,无边孤寂的大道。

师傅是一个矛盾的人,他抛妻弃子不忠不孝,为了那条大道,毅然决然上了昆仑顶。

一入山中便不知年月。

得道后,师傅便辞行返乡,可观棋烂柯。

青州在天下大势的分分合合中,早已埋没入史记里。

师傅回到生他养他的家乡,那地方已成黄土一抔,只剩下满目的荒草萋萋了。

更没有夜里留灯等他归家的妻子,没有咿呀学语绕膝喊他啊父的孩子,也没有眉毛横竖破口大骂他不孝的老父亲。

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无处可去,无家可归,那就只能打道回昆仑了。

这一来一回的,就不小心活了上千年,见证过无数悲欢离合,无数朝代湮灭,无数风霜雨雪,无数阴晴圆缺。

掌门师傅总和我说,他好像有点活腻了。

人们所神往的长生不老,在这些真正上了年岁的人眼中,不过是一种无止境的诅咒。

所以,当我把我前世的经历以黄梁大梦一场的方式告诉师傅时,他只是摸摸他许久没洗过的胡子,轻飘飘的说【啊,为师居然解脱了!】

我虽舍不得师傅,但我不是阻止师傅实现他生命价值的理由。

即便,他也知道他这么做,于天道而言毫无意义。

【丫头啊,你尽管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

【即便为师哪天不在,你也不许哭鼻子,你还得乐呵乐呵的给为师送烧鸡送米酒。】

冥冥之中,我感觉,师傅似乎是在同我道别。

所以这一次,我并没有转身就走,而是朝他磕了三个重重的响头。

师傅笑容满面,轻轻的摸过我的脑袋。

一步三回头,他只是轻描淡写的挥挥手并且叫我不必愧疚。

镇魔渊结界松动来得比以往都早。

这一次,于我而言是一场豪赌。

反正还是那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地点和人物。

在诛*妖邪凶兽的过程中,我都尽量远离女主的方位。

她在战场东边,我就在战场最西边,剧情再怎么不可抗力,也不至于直接把我架到女主面前,千里送人头吧?

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我周遭的妖兽仿佛被操纵的木偶,合力将我往东边逼迫,我闪躲不及连连后退,离白霜霜越来越近。

白霜霜好像意识到我正朝她过来,就跃到我的身旁,与我并肩作战。

能不能不要过来啊,我一个人真的可以搞定的。

【师妹,我应付的来,你快去帮元朗师弟他们吧。】我一边挥剑斩落螣蛇的头颅一边和她说。

【没事的师姐,有偃月师兄在那。这兽潮如此汹涌,还是让我留下来助师姐一臂之力吧。】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和前世一样的轨迹,我和白霜霜再一次被兽潮围困到了悬崖边。

那崖底是纵深千尺的血盆大口,谷地中镇压了不知多少上古妖兽。

我看着远方那只重明鸟,还在扑腾着撕咬其他仙者,可突然间,一道莫名其妙的祟气侵入它的体内,重明鸟赤色的瞳孔开始喷涌出黑气。

它展翼卷起狂风,掀倒一众仙门中人,腾空而上,锐利的鸣叫划破苍穹,旋即直直朝我的方向俯冲而来。

我要*了它,我要破了这该死的局。

我眼里只剩下越来越近的重明鸟赤色的羽翼和尖锐的鸟喙。

时机一到,我调动天地灵气挥剑而起,以摧枯拉朽之势一剑将其劈成了两半。

两块残翼连带着喷洒出来的鲜血依托着镇魔渊浊浊之风,悄无声息的落入残肢断臂的血海尸山中。

我并未回头,而是将剑往后狠狠一挥,斩*了妄图偷袭的魑魅魍魉。

踏着虚空,脚尖点地。

看到白霜霜夹杂着三分惊恐三分疑惑四分措手不及的表情,特别像以前学的扇形统计分析图。

天道应该整不出什么幺蛾子来玩我了吧。

渊谷处传来一声声龙吟,伴随着天塌地陷紫金雷,一只泛光玄色鳞片的巨龙绕着滚滚黑烟盘旋而上。

然后朝着我的方向发出一声怒吼,喷了我一脸口水。

沙哑又有磁性的气泡音响起【霜霜,别再挣扎了,做我的魔后吧。】

哟呵,原来这位龙傲天是女主的后宫。

啧啧啧,好羡慕,谁想在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我也想拥有一片森林。

【你别做梦了,我是不可能会跟你走的!】

【是这个道貌岸然的仙家走狗不让你走吗?放心,我这就帮你*了她。】

哎不是,关我磕瓜群众啥事儿?

我一脸懵逼。

白霜霜听此话后挡在我的身前【你休想!就算我粉身碎骨也不会让你伤害我的同门一分一毫!】

好一朵铿锵玫瑰。

再然后,龙傲天用它硕大的尾巴扫开碍事的白霜霜,和我厮打起来。

书中设定这条龙是镇魔渊中妖兽武力天花板,我干不过他,一直处于节节败退的下风。

白霜霜见状拔刀相助,我不知道她故意的还是有意的,反正龙兄正要放大招一把弄死我的时候,她冲了过来,却还是被压制住的法术余波震落悬崖。

瞬间,万物凝滞,时间定格。

我环视四周,黑龙悬在天空,剑正送入妖兽的胸膛,霍偃月脚踏虚空往这处赶来。

走到崖边,只见白霜霜仍保持着坠落的姿势,祟气逐渐包裹她的身躯想把她扯进深渊里,她的眼里没有恐慌,凝固的满是得意。

我想赌一把,若赢了就灭这天道,若输了就隐世苟命。

于是收剑,纵身一跃坠入渊谷,凌空拖住白霜霜把她带出去。

眼看着就要上岸,凝滞的时间突然开始流逝。

祟气就好像溺水的人争先恐后的拖住我这株浮萍。

我逆行经脉耗尽全身灵力,将白霜霜往上一抛,听到她刺耳的叫唤只觉好生聒噪,便顺着攀附上来的祟气加速下坠。

我终于成功卷款跑路。

从镇魔渊出来后,我一刻也不敢停留,生怕别人发现我炸死的谎言,御剑一路横冲直撞飞了不知多远。

实在有些精疲力尽了,俯瞰黑漆漆的山麓,发现在群山环绕中,有一处零星灯火汇聚。

我幻化成朴实能干勤劳善良的女子模样,哭唧唧的坐在村口老槐树下。

看着黑暗中目标青年离我越来越近。

【姑娘,你怎么了?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那青年壮汉走到我跟前,关切的询问我。

我抬起红肿的眼看着他然后又低头泣不成声【呜呜呜呜,公子,实不相瞒,家中人贪图富贵要将小女子嫁给妻妾成群的七十岁老汉,小女子不愿意便一路逃婚。】我猛吸鼻子又继续说到【可在深山老林中遇到了狼群,为了活命就只能一直跑啊跑,才跑到此处。】

我有意无意的露出自己受伤的手。

【这世道真是可恶,女子总被欺凌。】他义愤填膺。

【姑娘,夜里不安全,你又受了这么重的伤,不如先到我家落脚吧。】

我泪眼花花的点点头。

这位乐于助人的青年叫阿牛哥,是个猎户,家中还有一位残疾的母亲。

听他说,他的父亲是个畜牲。

和他母亲成婚后,就日日赌钱酗酒导致家中揭不开锅。

他的童年,笼罩着父亲对母亲的暴力阴影。

恶有恶报,他那畜牲父亲在夜里酗酒回来的路上被雷给劈死了。

阿牛哥长在扭曲的原生家庭中,却生出了一副行事磊落的脊梁骨。

我也没有再去那富贵迷人眼的江南,而是留在了这座与世隔绝的桃花源里。

有梯田有牛耕,有屋舍有青烟,有鸡鸣有狗叫,有黄发有垂髫。

不闻世间事,只过当下时。

我在阿牛哥的帮助下开了个私塾,当起了教书先生,因此倍受村里上下的尊敬。

这么一晃,就过去了一年。

阿牛哥的母亲身体越来越不好,他在山中猎得一只狐狸到城中换药去了。

大家伙都以为他会像往常那般早早赶回家中,可数日过去,都没有在村口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我去探望他的母亲,她很是担忧外出未归的儿子,自己却没有能力去寻他。

我说【大娘放心,我去将阿牛哥寻回来。】

入了城才知道,变天了。

一年前,掌门师傅就以身殉道,将镇魔渊的魔物永生永世的镇压在渊谷。

不久后,霍偃月神族血脉觉醒,邪神终究出世。

可明明白霜霜完好无损。

仙家门派人心惶惶,生恐邪神一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

霍偃月成神后,消失了一阵子,众仙家都提心吊胆生怕他憋什么大招。

果然,他再出来就是四处放话扬言要打碎镇魔渊的封印,号令千万妖兽屠戮人间。

人界自然是怕这样的灭世之灾,于是广集仙门大宗及天下大军赶往镇魔渊,试图以人海战术阻止邪神。

阿牛哥定是在这乱世中,被拉去当壮丁了。

我对这些动辄灭世的设定感到无奈的,苍生不过蝼蚁,都是为主角而铺垫的工具。

我答应过大娘要把阿牛哥带回去,我更答应过师傅要守住镇魔渊这最后一道封印。

承诺和责任让我不能再选择逃避。

召唤出尘封已久的本命剑,御风往深渊中去。

镇魔渊方圆百里数百万人族大军压境,冷铁倦刃齐齐指向溢出祟气的狭长渊口。黑压压的空中是修仙门派合万人之力布下的诛神阵,阵眼处的金色符文笼罩着整片谷地。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气氛异常的肃穆。

我穿梭在人潮中,被为首的一个仙者拦下【你在这做什么,赶快回去!】

【在下昆仑太虚宗金小花,特来助各门派一臂之力。】

【满口胡言,昆仑那对师徒早已为了大义殉道,谁给你的胆量让你冒名顶替。】

对哦,太着急了我都忘了我死遁了。

然后我很尴尬的鞠了个躬,仓皇逃离。

突然间,苍穹处的黑云裂开了一道缝隙,金色粼光普照大地,一个熟悉的玄色身影踏着虚空从天而降。

众生仰视着他,他是四海八荒唯一的神明。

欲以一人抵挡天下。

天空的诛神阵发出链条的轮转声,阵眼被仙门中人合力催动,铺天盖地的往他的身上压去。

浩浩荡荡的人族大军在一声令下后前仆后继,乱箭如星雨划破天际。

神长身玉立,阒寂无声。

垂眼一撇那些争先恐后妄图弑神的人,姿态从容的抬起他那骨节分明的手往大地方向一按,一股巨大的威压陡然间以他为中心向四周铺散开来。

数万万人被压迫着皆跪倒在地,仿佛臣服于这世间唯一的神明。

我在人潮汹涌中看到了奋勇当先的阿牛哥,他正举着弯弓欲怼天射落虚空中的邪神。

混乱间被威压震的险些跌落镇魔渊,还好我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

【小花妹妹,你怎么在这,这里太危险了,你快回去!】

【阿牛哥,我答应了大娘要将你平平安安的带回家。】

【这不是你们姑娘家家该来的地方,听话赶紧回去。】

我坐在地上撒泼打赖【阿牛哥不走我就不走!】

【我不能走,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邪神一日不除,村里的人都会无家可归的。】

看来给阿牛哥洗脑的征兵团,掌握了一套很好的*话术。

【所以如果这邪神不再为祸世间,阿牛哥就肯跟我回去是吧?】

【小花妹妹,这是我们男子汉大丈夫的责任。】

【好。】我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掐决唤出本命剑【阿牛哥,到我身后去。】

阿牛哥一脸震惊看着我手上灵力流转,我扭转剑尖指向天空的那个人。

在响声震天的厮*声中大喊了一声【霍偃月,你给我下来!】

阿牛哥冲上来抓住我握着剑的手臂【小花妹妹,你在做什么?你疯了?快跟我离开这里,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霍偃月听到了她的呼唤,心中一块巨石落下,澎湃起来的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他挥手扫开碍事的人流,循着声音的方向清出了一条笔直的路。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这条路上,而路的尽头就是拿剑指神的我。

我一下子有点慌,慌到有点手抖,手抖到有点拿不稳剑。

倒不是怕霍偃月,而是从没被那么多人的目光注视过,怕立不住我侠肝义胆的风范所以很紧张。

我看着他,乘光而动,向我奔赴而来。

啊牛哥突然挡在了我面前,像老母鸡护鸡仔似的【你要*要剐就冲我来,放了这个小姑娘!】

霍偃月一脸不耐烦的掀翻了他。

他抬起宽大的手抚上我的脸颊,颤抖着声线【小花,你终于回来啦…】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护好你,我保证再也不会让人伤到你一分一毫,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好吗?】

万籁俱寂,都在惊讶这桀骜的神竟卑微的祈求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类。

【霍偃月,放下你的执念吧,我们都挣不脱这些枷锁的。】

【我不信,小花,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们在一起。天要拦我,我便劈开些天。地要阻我,我便踏碎这地。】和前世一样的黑色符咒开始攀上他的脖颈。

【你太任性了。】

【哈哈哈哈哈…我不介意的,我不介意让这些人都为你的选择而陪葬。】符咒逐渐控制了他的心绪,他疯魔的笑着,一度拂袖拦腰斩断数百名将士。

鲜红刺痛了我的眼眶。

他快失控了,我内心挣扎了一下终究是冲上前,将他狠狠抱住。

抬手轻轻抚摸他的脑袋,贴着他的耳朵道【我答应你,你快停手吧。】

他似乎恢复了些神志,用力的将我锢在怀中,我能清楚的听到他胸膛急促的心跳。

然后,在众目睽睽中,霍偃月打横抱起了我,碎裂时空,悄然离去,留下满地狼藉。

霍偃月抱着我来到了重月楼。

这个生他养他又弃他害他的地方。

浩浩汤汤的碎星湖水倒映着西下夕阳和五色彩霞,湖心环抱着一座庞大的雕花楼宇。

楼中寂静无声,霍偃月带我穿过沉香回廊,沿路的重月楼人都不敢抬头看他只敢尊敬的跪伏。

【小花,我带你去看一个有趣的东西。】

然后就沉入湖底十八层牢狱,水底下阴冷潮湿,暗无天日。

他牵着我的手越往里走,我就越毛骨悚然。

最后一道铁闸门被打开,眼前豁然一亮,只见那水牢中两道巨大的铁链吊住了一个血肉模糊的人。

定睛一看,居然是白霜霜。

我心里倒吸一口凉气,好变态的场景。

白霜霜胸口一大片皮肤都被剥下来了,里面似乎还有白蛆翻滚啃噬她的血肉,而她的脸颊上还有一道道狰狞的刀痕,触目惊心。

我下意识的转过身,不小心撞上霍偃月的胸膛。

他安抚的拢着我,用那冰凉的指尖轻柔的捏着我的后颈,贴在我的耳边亲声道【开心吗小花?我替你报仇了。】

【我想着和之前那样捏碎她的头实在是便宜她了,所以这次我打算慢慢折磨她,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哈哈哈哈…】他靠在我的颈间嘲讽似的轻笑。

【你要是觉得还不够解气,你也可以这么对我,在我的身上永远留下你的烙印,让我永生永世都能和你抵死缠绵。】他的嗓音像漩涡一样要把我卷进深渊里。

我抬起手托住他的脸颊,让他与我对视,看见他那双曾古井无波的眼如今满是炙热的爱意。

【既然你我都对前尘往事心知肚明,那我也就敞开了说。我曾经确实剖出我的一片痴心双手捧给你,但是你不要,是你狠狠践踏了我的真心,那种切骨之痛让我彻夜难眠,我没办法放下这种隔阂,你懂吗?】

【况且,前世今生走了一遭,情爱于我不过身外之物,我只想好好过当下的生活。】

少些误会,多些皆大欢喜。

霍偃月反手抓住我托住他脸颊的手,迫使我与他十指相扣【小花,那都不是我,我的神魂被天道困在灵府里,伤你害你的都不是我,我*不了他,我只能把他压制在我体内。】

我无奈摇摇头,我能感觉的到这些隐秘,只是我从未挑明。

【我很害怕,我害怕他取代我,害怕他伤你。】他哽咽着【小花,我真的很爱你,嫁给我,做我的妻子吧。】

【我以天地为媒,以苍生为聘。】

他不是在征求我的同意,他是在拿天下人的性命威胁我。

霍偃月真的疯了。

自湖底牢狱出来,霍偃月就迫不及待让重月楼中巫师卜卦,定下大婚之日。

只是那卦象皆为大凶。

我像金丝雀一样被他关在牢笼里。

霍偃月日日外出,不知他去做些什么。

到了夜里,他都会来到我的房中,窝进被窝与我互相依偎取暖。

他总是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姿势把我抱在他的怀中,生怕我借机逃离。

【小花,你想穿什么样的婚服?东都鲛绡的还是天山雪蚕的?要绣桃花纷飞图还是百鸟朝凤图?】

【随便。】

他总是问我这些,我也总是回他这句。

霍偃月撩开我后脖颈的头发,铺天盖地的吻绵密的落下来,他热衷于在我的身上留下他的印记他的气息。

我已经无所谓了,我并不想像那些要死要活的女主那样为了大义一哭二闹三上吊,爱咋咋地吧,我摆烂了。

只要霍偃月不要随时发疯乱*人就好。

匆匆忙忙的婚礼如期而至。

重月楼上下张灯结彩,数片巨大的红丝绸从楼中高塔铺展下来,弯弯绕绕的沉香回廊也都挂满了红绸飘带。

那碎星湖上漂着无数盏莲花河灯,仿佛九天银河洒落人间。而河灯中的火焰幽幽蓝,似等待时机意图伏击的野兽。

我被楼中人服侍着换上凤冠霞帔,望着铜镜中的自己,额上的花钿衬得我愈发明媚动人。

真是恍惚,今日我便要嫁人。

吉时已到,窗外锣鼓喧天,炮仗齐鸣。

霍偃月紧紧托住我的手,带我穿过层层红纱幔帐,跨过道道门槛,来到重月楼主殿。

一座用鎏金壁画记载着重月楼神族辉煌的大殿,殿堂中央碑林似海,那袅袅沉香自宝鼎中盘旋而上。

我们不拜天地亦不拜高堂,只是互相对拜便为礼成。

霍偃月亲柔的抱起我,将我小心翼翼的放在床榻上。

红烛忽闪忽灭,他看着我的眸中星光熠熠。

【真好,从此我们便是夫妻。】

我凝视着他不说话。

霍偃月伸手拿下我头上沉重的黄金发钗,黑发如同泼墨般滑落在我的肩头。

他捧起我的脸,与我额头想贴,鼻尖抵着我的鼻尖。

【小花,你能不能再试着爱我?】嗓音隐忍而又委屈。

我仍然沉默不语。

他逐渐倾斜过来,唇落在我的唇上,舌尖在我的唇上轻舔啄吻,呼吸滚烫【张嘴。】

陡然间,微凉的舌尖滑入口中,贪婪的攫取我的气息,攻城掠地。

他用力的探索我的每一个角落,迫使着我回应,这一刻的悸动,让我们都彼此沦陷。

他想拉我沉入无尽的欲海里,要我和他骨血相融,抵死缠绵。

我张嘴狠狠咬破了他的嘴唇,满口血腥。

他松开了我,将头抵在我的肩膀上缓缓轻笑【哈哈哈哈哈哈…】

【走水啦!走水啦!】门外传来一声声呼喊。

我警觉的望向窗外,透过夜色朦胧,看到熊熊烈火攀上重月楼宇。

近水楼阁怎会无端起火?

一旁的霍偃月突然揽住我的腰,将我带出楼中,凌着虚空,凭靠身后那轮巨大的银月,俯瞰整座重月楼整片碎星湖。

映入眼帘的是火海炼狱,原来那河灯中的火焰是霍偃月为了这场狂欢而埋下的火种。

昔日无上荣耀的重月楼被肆虐的火蛇席卷,屹立千年的楼宇终究经不住烈焰的炙烤,轰然崩塌。

他墨色的瞳孔中装满了嗜血后的兴奋。

【哈哈哈哈哈哈…】他许是笑得眼中带泪。

【三生有幸,与你喜结连理。】霍偃月垂眸,修长的白玉指尖捧住我的脸庞,温柔遣眷【只恨这天道不公,非要主宰我们的命运。】

【霍偃月…】一种无力感涌上我的心头。

【小花,我还你自由。我会灭了这天道,还所有人自由。】

【不必再将自己的命运悬在刀尖上。终有一日,你会重新长出丰满的羽翼,穿过大雪纷飞的昆仑山,跨跃浪涛澎湃的浮屠海,去到你所神往的彼岸。】

【还有,你要记住,我爱你。】

【生生世世。】

话音落下,霍偃月突然松开了揽住我的手,被折了翼的神明直直的坠入火海。

【不要!】我来不及抓住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火光包裹他的身躯。

霎那间,巨大的光柱拔地而起,碎星湖被冲击波震的掀起百尺高的巨浪。

瑰丽的神魂缠绕着光柱,时空在里头被碾碎撕裂,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嚎自其中传出。

光柱猛的爆开,余威传至万里,向寂寥的黑夜喷涌出点点星火。

我脱力的跪在虚空中,飘洒的星火落在我的肩头似在同我道别。

我望着满地疮痍,抬手覆上自己的眼,竟抹了一手的泪水。

从此,世间再无神明也再无天道。

你我皆为自由身。

岂合昆仑雪夜,向往别离,我自乘风去。

留下一轮血月,不过宿命,回首往事皆成雨。

红尘的故事都忘了,说书人已不再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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