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地方总有一个地方的城市人文地标,它不但是这个地方的地域中心,承载着这个地方长期积累下来的深厚文化内涵,更是这个地方的文化名片,暗含着这个地方的精神图腾;就像谁一提起某个地方的城市人文地标,脑海中必定会想起这个地方的城市性格和它特有的文化魅力。梅州城区江北的古城,以及紧连古城东西延展的攀桂坊、望杏坊,便是浓缩梅州千年历史文脉精华,被誉为梅江区城市人文地标的“一城两坊”。
千年沧桑话古城
梅州江北古城区,向称梅城,别号:程乡、梅州、敬州、嘉应州、嘉应府、梅县等,最早始于程乡县治所。
据《程乡县志》载,程乡县的设置有两说,一说自南齐永明元年(483年)海阳县析出,另一说自南齐中兴元年(501年)置县,无论哪一说,至今已逾1500多年,是名副其实的千年古邑。
据考,最初的程乡县辖境包括今之梅江区、梅县区、蕉岭县、平远县全部及大埔县、丰顺县部分。南汉乾和三年(945年)升程乡为敬州,领程乡县;宋开宝四年(971年)改敬州为梅州(这是梅州一名使用之始,因避赵匡胤祖父赵敬之讳,《宋史》则避讳写成“恭州”);熙宁六年(1073年)废梅州复置程乡县,隶属潮州;宣和二年,赐郡名义安,所辖领地基本未变。
元朝仍为梅州,据《元史》载,至元十六年(1279年),梅州升为梅州路总管府,至元二十三年,复为梅州,领程乡县,属江西行中书省广东道宣尉使司。元贞元年(1295年),梅州隶属潮州路,延祐五年(1318年),改直隶广东道宣慰司。
明洪武二年(1369年),废梅州复置程乡县,属广东布政使司潮州府。
清雍正十一年(1733年),程乡升格为直隶嘉应州,统领兴宁、长乐、平远、镇平4县加上本属的程乡县,“嘉应五属”的名谓便由此而来。嘉庆十二年(1807年)升嘉应州为嘉应府。嘉庆十七年复为嘉应州,仍领兴宁、长乐、平远、镇平四县。宣统三年(1911年),辛亥革命推翻清廷,州人议定废嘉应州,复名梅州。民国三年(1914年)废州府制,梅州改名梅县。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设置兴梅专区,1950年1月26日,国务院发文成立兴梅行政督察专员公署,辖梅县、兴宁、五华、大埔、丰顺、蕉岭、平远7县。此后梅县地区称谓虽几经变化,但辖区未变。1988年新划县级区梅江区,自梅县析出,梅州市即辖6县1区1市(兴宁市)。到了2013年梅县“撤县设区”,梅州市即辖5县2区1市。
老梅城是程乡古邑最早的衙门所在地。程乡从设县开始至宋初设梅州的500多年间,县署周边是否建有城(墙),有心人不妨深入细究一下前辈们留下的史籍,笔者粗略查老梅城有城(墙)记录的时间,在宋皇祐四年(1052年)。这一时期宋仁宗赵祯执政,西南地方首领侬智高起兵反宋,侬智高部队每每窜扰梅州,州人遂筑土城墙御贼,在今梅城江北筑土城,周围长450.3丈(约1499米);明洪武十八年(1385年)拆西城垣,扩辟县城,周围长985丈(约3250米)。
翻阅民国教育家梁伯聪《梅县风土二百咏》之《县衙旧址》云:“梅县在昔为程乡县……署在城中;程乡县署旧在西城外曾井之东,有隋始置,明洪武二年省(撤销)梅州为程乡县,隶属潮州府。十月知县樊思明乃自旧县治迁于州治(三桂坊,以州城为县城,县以下行政区设厢、都,厢都下辖图里。全县分为3厢9都,下辖19图),今更楼下叶屋侧、朱屋背,仍存一墙,厚二尺余,乡人谓为旧程乡县之废址云。”由此不难推断,南齐程乡县署的位置,并不在今江北的中心位置,而是在城西更楼下曾井附近。
抛开古邑县署城(墙)不说,我们且说嘉应州城的兴建。据《客都梅州辞典》云:“清雍正十三年(1735年),嘉应州城开建。州城设有四角城楼4个,窝铺16个,女儿墙985丈,外为壕,绕东、北、西三面578丈,深1丈余,阔3丈。”该书在“始筑砖砌城墙”条目又云:“明洪武十八年(1385年),程乡县人叶文保捐资建筑城西砖砌城墙。该城墙为程乡用砖砌城墙之始。”显然,这两者记录的都是用砖砌城墙,至于土城墙,同样语焉不详。
不过,对照现有清代嘉应州州城示意图可见:宋皇祐以来老梅城城廓东至水巷,西至仲元西路,南临梅江河,北在元城路北端杨屋附近。又据有关资料记载:老梅城有五个城门,东城门在仲元路和泰康路或东湖路交叉处;西城门则是在元城路于民主路交叉处;南门有两个,上南门当在“碧水明珠”楼盘(南门广场)至泰剑路沿江路段,下南门在今义化路和凌风路交叉口;北城门在梅州岗,具体大约在梅州中学南校区的校门口。可惜时至今日,以上“五门”均已荡然无存,而老城墙遗存,也只能在金山顶北端,珠条街东侧,可视长度仅有十余米的残墙了。
古城人文星耀八方
说到老梅城的人文,无论怎么绕,也绕不过客家人文始祖、广东古八贤之首程旼(约公元419—518年)。
这是距今1600多年前的东晋先贤,是客家民系首批大迁徙流入梅州的中原士族之一;因其处处以德化人,积极传播中原文化,传授先进耕作技术,兴办公益,改造山川,教化乡里、移风易俗,使客地民风逐步由“尚气轻生”转变为“和邻睦族”;他那令人景仰的德行获得了南朝齐高帝萧道成的赞赏——客家县邑、客地河流遂以他的姓命名(程乡县、程江)。直至今日,老梅城梅江区政府门口的那条街,依然以“义化”命名,借以纪念这位千古流传的仁者,彰显他以义教化乡里的德举善行。
顺着时间脉络,对照着老梅城地图,第二位走进大家视野的,当属翰林李士淳形容为“绍昌黎公(韩愈)之芳,而开辟梅州之山川者”的刘元城(1048—1125年)了。
刘元城原名刘安世,这是位距李士淳生活的明末早五百多年,被北宋黎民誉为“殿上虎”的“真铁汉”。《宋史》上说刘安世是北宋魏人(今河北大名),北宋后期大臣,以直谏闻名;那么,这位燕赵名士怎会与千里之外的梅州结缘?又怎会被梅州乃至广东人列为古八贤之一呢?
“元城刘公谪官梅州,建书院于梅城之东南隅,日聚多士,讲学其中,士习民风,翕然丕变。”从李士淳在《松江书院序》中的叙述我们不难看出,原来刘元城是谪官来到梅州的,其创建书院对梅州读书风气的形成作出了重大的贡献。
打开宋代江西籍进士周必大的《梅州贡院记》,文章记载刘元城来梅州之前,宋代梅州只有古革考中绍圣年间的进士,而刘元城于元符元年(1098年)来到梅州创办元城书院后,使梅州一跃成为闻名岭南的人文荟萃之地——元符三年(1100年)程乡蓝奎继擢丙科的进士;政和二年(1112年)则有刘中考中进士;绍兴十五年(1145年)又有罗振考中进士……老梅城以“元城书院”为起点,此后书院、社学、祠堂、学堂、学宫如雨后春笋,蓬勃发展,城乡各地由此而形成的崇文重教的社会风尚,影响了梅州学子的前途与命运。
科举考试盛事连连,不但挣足了客家人的面子,甚至连执政当局也感受到了“四斋弦诵之声,不绝里巷”的力量:时间来到清乾隆十三年(1748年),河北通州王之正出任嘉应州官,特置“人文秀区”匾额立于衙门正门照壁,以志梅州文风之盛。怪不得南宋时期就有人在老梅城州城之东南,筹资立祠祭祀刘元城;怪不得明崇祯十一年,程乡县令陈燕翼会在古城北门城楼上,建两层重檐的“铁汉楼”,塑刘元城像供百姓崇祀;更怪不得老梅城人会在老城区修一条元城路,永志纪念这位北宋时期开启梅州文教先河的导师。如今,老梅城更是建起了一座气派的“元城小学”,以志纪念这位不仅给梅州留有一座书院,更给梅州留有一座不朽精神丰碑的文化大师。
盘点老梅城人文史迹,“牌坊”无疑是旧时梅州“人文秀区”的重要见证之一。据相关资料统计,旧时梅城的牌坊共有20多座,除却并蒂莲般开在老梅城两侧的攀桂坊和望杏坊外,还有德泽坊、童魁坊、五马坊、登云坊、凌云坊、朝天坊、文魁坊、古梅州郡坊、东社学坊、棂星门、圣域坊(太史开天坊)、贤关坊(元魁接武坊)、大成文庙坊、人文秀区、古程乡邑、绣衣坊、铸屋巷节孝牌坊、山川亭节孝牌坊,以及纶音宠锡坊、社稷坊、雷雨山川坊、厉坊等。从键盘上敲下这些坊名,仿佛那些见证过它们辉煌的人与事,就像赋予了其生命般在眼前晃动;遗憾的是,这些能给我们无声讲述珍贵历史人文的大小牌坊,均囿于诸般历史原因先后被毁,无一遗存。
所幸老梅城每一条街道、每一座老屋、每一个地名,都有其完整的历史文脉,都有着值得现代人重新挖掘打造的人文资源。走进骑楼林立的老城区街道,凌风路上有文天祥收复梅州的故事;泰康路(原名生才路)讲述着其与革命志士温生才的渊源;仲元路道明其与辛亥革命元勋邓仲元的关系;义化路揭开南朝乡贤程旼背后的故事;元城路讲解着其与北宋谏议大夫刘元城的交集;文保路漫析其与明代重建老梅城有功的叶文保的藕断丝连;中山路指明其与民主革命先行者孙中山到梅州的关联;辅庭路白描着其与辛亥革命“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之一饶辅庭的来龙去脉;周增路坦言其与“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之一周增的结缘;珠条街不避嫌疑,回忆起其与老梅城上南门城墙根卖猪条的演变;油箩街有条有理地细细分析,当年上南门码头的繁华……
静静与时光一起和安坐在老街深巷的老宅深院闲聊,进士第、资政第、大夫第、太史第、双魁楼、刺史第、特恩选拔、学宫、崇实书院、培风书院、文英别墅、馀庆书屋、灿花馆、云台书室、选精馆、梅花馆、学诗堂……各有“进士”“文魁”“经魁”“武魁”“解元”、举人、秀才寒窗苦读及第的故事;御书楼李象元祖屋,包藏着“公孙三翰院,叔侄四翰林”的传奇;绍德堂新杨金山顶脚下的池上堂,珍藏着科举时代杨氏一族考中进士10人考中举人56人的高光时刻;安定书室、大安西药行、大众书店、裕安祥青果店、生活社米店、隆发米店,隐匿着土地革命时期中共梅县团部委、中共南委梅城交通站、中共梅县城区区委党组织据点、中共梅县中心县委交通站、中共梅县交通支部支点的红色传奇故事……
光阴无痕,历史有迹,盘桓西箭角、忠孝里、更楼下、鼓楼下、曾井、麒麟巷、凤尾巷、官井头、城隍庙、马石下、树湖坪、萝卜坪、百花洲、十甲尾……无须细究这些地名出现于何时,仅从字里行间就能体察到好些蕴涵的深意,遑论亲临贵地听取知情长者道出其间掌故后的喜悦开心。如果用一句话概括,那就是徜徉老梅城,无论置身其中的一街一巷一屋一舍一砖一瓦,无论是否有阳光折射细雨呢喃,都能感受到时光深处淡然内敛的客家人文博大的气场。
攀桂坊人文秀区探珠
攀桂坊位于梅江北岸老梅城东边,与老梅城西边的望杏坊互成犄角;科举时代两地均是翰林进士、举人秀才成堆的地方,由此构成老梅城人文腾飞的左右双翼。
攀桂坊坐落于梅江河畔,坊中拥有许多保存完好的客家民居。(南方日报记者 何森垚 摄)。
攀桂坊的鼎建,据考远在距今已逾694年的元朝天历三年。传说那一年乡贡进士杨圭在“东至周溪河小溪唇,西至老梅城东门护城河大溪唇,北至东教场原关帝庙及旺巷口”的风水宝地,竖立起一座“攀桂坊”坊表。此后这片地区便被喜欢探究史志的学者们称为“狭义上的攀桂坊”,至于“广义上的攀桂坊”,实际泛指老梅城江北东郊辖区。
展读梅州史志,攀桂坊占地虽小,但这片得天厚爱的沃土,根据刘奕宏、黄智所著《寻韵攀桂坊》一书显示,却孕育了104位考取科甲功名的文武进士与举人(其中进士17人、文举人72人、武举人15人,均为有名字可考的统计);黄基、黄遵宪、钟动、叶璧华、李国豪、黄药眠、张棣昌等16位文化名人;张芝田、黄墨村、黄枯桐、黄友谋、张建、张资珙、谢贞盘、黄海波、黄春英等21位杏坛名师;张淑皋、黄百韬、杨少穆、张简孙、杨幼敏、张天野、侯志明、黄荐鹗、谢枢泗等25位军政商骄子。透过这些数据,一个历史文化底蕴深厚、地灵人杰的人文秀区,仿佛一爿花团锦簇争奇斗艳的胜地,正栩栩如生召唤着你的光临。
据《康熙程乡县志》记载,紧跟着刘元城在梅州教坛耕耘的脚印,南宋淳祐年间,福建宁化籍的乡贡进士侯安国,来到梅州担任教育官员,并定居攀桂坊。查《广东通志》载,侯安国于宝祐二年任梅州教授(类似现在教育局长),掌管当地生员的教育、课试等,造就了众多才俊;定居攀桂坊后,为培育“攀桂”之材,在“水打伯公”下游半里处建“攀桂书院”,日聚生徒讲学。而《梅县志》记载更是直白:侯安国竭力倡办教育,开经讲学,以《春秋》大义教授门徒,并免除入学者一家的徭役,以鼓励梅人读书,自此梅州文风大兴。祖籍松源家居曾井附近,12岁就考中进士,协同文天祥抗元的英雄志士蔡蒙吉,以及一批在元军侵犯梅州之际,挺身而出捍卫百姓利益的义士,均是他的学生。可见侯安国作兴文教,不但注重以春秋大义教授生徒,培养黎民忠勇报国义气,亦是他倡学垂教的作风。后世称赞侯安国堪比变蜀地辟陋蛮夷风的文翁。清顺治十一年八月初一日,当时的程乡县举行了隆重的仪式,将侯安国神主奉入县学(即今梅州学宫)乡贤祠,春秋配祭。侯安国的裔孙后来搬到南岸的湾下,瓜瓞延绵繁荣昌盛,今三角镇湾下还建有纪念他的“安国小学”。
以中国客家博物馆为原点,向西跨过周溪,一座造型别致上书“人境庐”的砖木结构瓦房,便是被誉为“近代中国走向世界第一人”的黄遵宪伏案挥毫妙笔生花的书斋。
百度梅州八贤之一的黄遵宪(1848~1905),一叠亮眼的衔头,由不得你不正襟肃立:清朝大臣、爱国诗人、外交家、思想家、政治家、改革家、教育家、文学家、史学家、民俗学家。
黄遵宪于光绪二年考中举人,历任驻日参赞、旧金山总领事、驻英参赞、新加坡兼马六甲总领事等职。戊戌变法期间,署任湖南按察使,协助湖南巡抚陈宝箴推行新政,戊戌变法失败后返还家乡梅州。回到故乡的黄遵宪依然热心推进立宪、革命等工作,并潜心新体诗创作,被誉为“诗界革命巨子”;个人作品有《人境庐诗草》《日本国志》《日本杂事诗》《己亥杂诗》《己亥续怀人诗》《朝鲜策略》《治法》《人境庐集外诗辑》《黄遵宪与日本友人笔谈遗稿》等。最难得的是他热心家乡教育事业,创立嘉应兴学会议所,并自任会长;创办东山初级师范学堂,派出留学生赴日留学,推动与世界接轨的新式教育在梅州展开,对培育具有开阔视野的人才起到了重要作用。
1905年黄遵宪安然谢世,可以说他58载并不算长的人生,大半部分青春都是在出使日、英、法、意、比、美及新加坡等国中度过的,这让他亲身感受到了东西方文化的碰撞,站在中华民族自强不息的高度,他理性地把握世界的潮流和中国的国情,积极主张维新变法,在维新变法失败后仍然矢志不渝,坚信“滔滔江水日趋东,万法从新要大同”的革新之道。100多年过去了,今天缅怀起这位客家先贤的远见卓识,仍然令人肃然起敬!
隔着周溪河,与黄遵宪故居斜斜相望,与状元桥长相厮守已达277个春秋的东山书院,是老梅城具有代表性的三大书院之一(另两座为培风书院、崇实书院),亦是广东名校东山中学的前身。这座嘉应州士子求学的高等学府,是当政州官王者辅倡建,建筑面积2655.5平方米,结构为“三进二横”。前正殿、后殿和右侧横屋为清代建筑风格;后殿为3层重檐歇山顶建筑形制,右侧横屋为歇山顶2层走马楼式建筑。其设计在当时首屈一指,一度曾作为黄遵宪返乡倡导新学的学堂。
王者辅为安徽天长人,是被誉为“清朝女性天花板”的世界著名女科学家、数学家王贞仪的祖父。乾隆九年,任嘉应州知州。执政四年间,他提倡崇宗敬祖,建议各姓在城建立宗祠,方便本族子弟应试求学;先后迁建了“千佛塔”,整修了“状元桥”,兴建了城北窖溪、合溪坝二桥,是名副其实的“贤守”。清乾隆十一年,为了倡导重教、重文之风,延续南粤文脉,他在州城东山脚下以高规格精心筹建了一座“重檐歇山顶”式书院——“东山书院”,为梅州文教建设作出了一定的贡献。翰林李象元曾作《状元桥题名簿序》,历述王者辅政绩。
星罗棋布的书院和私塾,不单是老梅城士子改变命运的桥梁,也是攀桂坊士子实现蟾宫折桂的晋升阶梯。据世居攀桂坊的长辈们回忆,其辖区内每一个姓氏都有各自的书屋和私塾,为了后代们的光明前途,甚至好些姓氏族人将祠堂活化利用为教化子弟的私塾。据不完全统计,仅黄氏族人的书屋或私塾就有桐花书屋、花萼居私塾、静居堂书屋、汪波学堂、光黄学堂、恬生学堂、友筠别墅、馀居私塾、桂里学堂;张氏族人的书屋或私塾就有旋溪书室、詠花书屋、西农望岁之居、松云精舍、肩一学堂、初思堂私塾;杨氏族人的书屋或私塾就有锄经书室、拔元第(中将第)书室、周溪杨屋私塾、梅子树下杨屋私塾、澄塘面上杨屋私塾、大夫第私塾;侯姓族人的书屋或私塾就有润堂私塾、侯氏书院(友爱书院)、良训堂私塾……
随着各种形式书屋或私塾教育的兴起,弹丸之地的攀桂坊竟然在科举时代培养出李仲昭(殿试中取嘉庆七年壬戌科二甲进士第一名,名曰传胪,仅次于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李黼平、李载熙三位翰林;李汝谦、李载熙、李象斌三位解元;侯世华、萧系尹、杨为舜、杨仲兴、张云翮、杨勋、张云蒸、黄奎举、杨奎猷、梁杰、黄万全、李载熙、谢卿谋、黄基、杨沅等17名进士及黄遵宪等87名文武举人。攀桂坊各姓氏祠堂门口,纷纷立起记载这种科举荣耀的楣杆夹石,不过,这些无声见证攀桂坊殊荣的物件,大多均随动荡年代被雨打风吹去,只留下一些逃脱劫数的志书和族谱,还能依稀记得他们当初的模样。
攀桂坊的居民姓氏有黄、张、杨、李、谢、萧、钟、侯、古、卜、饶、梁、陈等20多个姓氏,留下的名人名居一幢挨一幢,令人眼花缭乱。除却上文提到的科举人才,攀桂坊涌现出大批各领域的杰出人物,如嘉应五大诗人中的李黼平、黄遵宪;嘉应五大书法家中的黄基、谢义谦;岭东三大女诗人之一的叶璧华;当代中国著名文学家黄药眠、世界著名桥梁学家李国豪、抗日名将国民党第七兵团司令黄伯韬上将、现代言情小说鼻祖张资平、五获世界羽毛球冠军的侯加昌、中国著名音乐家张棣昌、提线木偶表演艺术大师谢发……越深入攀桂坊调研,越发令你惊奇惊喜惊叹。
有人说攀桂坊文脉肇造于宋,文风鼎盛于清,流韵绵延至今,笔者深以为然,确实,这样有分量的人文秀区,傲视州城内外谁能比肩。
望杏坊人文荟萃探源
“望杏坊”与“攀桂坊”就像老梅城的双子星。以老梅城为轴心,地处梅江上游的望杏坊叫“上市”,地处梅江下游的攀桂坊叫“下市”。如果说攀桂坊是人才辈出的标杆,那么追寻着攀桂坊成功的脚步全速起飞的望杏坊,就是人才济济的福地。
风景优美的望杏坊。资料图。
老梅城、攀桂坊文教的兴盛人文的崛起,就像蝴蝶效应,不断向周边扩展它的文化影响力,这就催促同在江北、作为老梅城西翼的另一个人文秀区——望杏坊(又名红杏坊)应运而生。
据考,清康熙十二年癸丑岁,程乡知县王仕云在老梅城西边大觉寺前,筹资鼎建了“望杏坊”。那么这座经官府操办的牌坊是因何而建的呢?查阅相关史志,王仕云是江南江宁籍徽州歙县(今安徽省黄山市歙县)人,于清康熙七年戊申岁任程乡知县。这是位雷厉风行又有担当的执政官员:“甫下车,辄问民疾苦,革弊厘奸,振兴士类,百姓戴若父母”。在程乡任职6年,不仅鼎建“望杏坊”,还为程乡人民做了不少好事、实事,先后主持筹资修筑加固了东、西、北、西南城郭;“捐俸重修”了“北城楼”因“兵寇”“敝坭殆甚”的“铁汉楼”;率绅士乐助鼎构了“文昌楼”;率绅士合力修葺了“东楼”;率绅士合力重建环城号铺28间;修建了“社稷坊”“雷雨山川坊”“祝圣大觉寺”“厉坊”“忠孝公祠”“城隍庙”;还续修了《程乡县志》。王仕云从程乡离任后,程乡县士民思念其政绩功德,在南门城外河堤通衢立石坊“万代瞻仰”,又在城西曾井祠、城东七贤祠侧专门设神主祭祀。由此可见王仕云无疑是位勤政有为的官员。
老梅城自古就有崇文重教的传统,王仕云履政程乡之时,当时民间流传着一个“谶语”:“百花洲尾齐洲前,诸生出状元。”民谣虽短却直抵科举时代很多读书人的心,为了改变命运,许多渴望“一朝高中,平步青云”的读书人,闻风涌至老梅城百花洲尾的西郊结群而居,一时间“多士祈瑞应”的现象促使城西文风空前鼎盛。课堂内外,文人之间,彼此勤奋好学,努力上进。
一向体恤民情的王仕云听在耳里看在眼中记在心上,他心想老梅城东边的齐洲前已然立有一座“攀桂坊”,老梅城西边的百花洲尾,是否也当立座与之对应的牌坊,顺应民意,激励民心呢?于是在任职程乡5年后筹资鼎建了“望杏坊”,并在碑记中直言:“新造望坊,将以对待攀桂而鼓舞风云,不仅肃观瞻也”,更寄望“十年内”“左侧桂乎是攀,右则杏焉在望”,“群英振翮,行将翩翩上黄金台”。
“望杏坊”的建造虽然比攀桂坊晚344年,但同样寄寓了读书人奋发进取,在科举考试中“诸生出状元”这一美好愿望。考“望杏坊”的坊表位置,当在今大觉寺前,不幸的是16年后,附近一场民居引发的大火,令这座坊表倒塌湮灭。不过,“望杏坊”作为地名,却在当地延用了200余年,直至民国初期,才因某种缘故,改名“红杏坊”。时过境迁,如今老梅城人依然习惯性地称梅城西郊街道萝卜坪、十甲尾、长巷子、黄泥墩、月影塘、禾好塘、更楼下一带为“望杏坊”。
地名作为一种文化遗存,其命名的寓意本来就蕴涵着历史传承和传统文化的精髓,许是“望杏坊”坊表的建造带来了好运,望杏坊这个提足丈量也不过盏茶功夫的地方,在坊表树立后的科举时代,竟惊喜涌现出文武进士8人,举人贡生秀才者更是人多势众。当然,若是从进士数量上看,还远远逊色于攀桂坊(进士17人),但此间出现的“一里同科三进士”(黄仲容、林丹云、张敦道)“兄弟三联科”(叶新鉴、叶新莲、叶新丰)“文武全才兄弟双进士”(颜鸣皋、颜鸣汉)等稀有现象,却也被时人传为美谈。
闲来行走“望杏坊”,近距离欣赏一幢幢被重视生活质量和居住环境的人们修整得神采奕奕的经典建筑,听听联科第、醉经居、仁风楼、贻穀楼、鹤和楼、节操楼、如意堂、都察院、秋官第、太史第、朝议第……这些雅致名字背后珍藏鲜为人知的故事,满足了好奇心对快乐的渴望;当活泉、岁荐、储才,慎博、慎從书屋,德明、鹤和楼、养正堂、思民、德民、友于堂、勤慎堂、梅峰居文武私塾,乐育务本中西学堂……这一座座培养教化各族姓弟子的场所,依次映入笔者的眼帘时,笔者适才醒悟:原来并非“望杏坊”的建造,得到了文昌星君的关照,而是这些书屋、书室、书斋、学堂的普及,才真正带来了望杏坊众多学子蟾宫折桂的辉煌;才真正造就出一批批像梁伯强、梁立基、梁伯聪、梁浣春、黄锡璆、孙波庵、钟皎光、孙亢曾、孙睿曾、孙馥曾、孙雄曾等专家学者及教育名家;涌现朱云卿、杨广存、黄芸等著名革命志士。
醉经楼由清道光年间时任广西道监察御史的黄仲容兄弟五人所建,用于纪念已逝母亲。资料图。
“望杏坊”人文秀区的含金量,虽然不必借助大觉寺、西来庵、大帝宫、五显宫、天后宫、汉帝宫等传道弘法场所的加持,但这些和光阴一起见证过各朝代明明灭灭的“清净地”,依然能无声为你还原一些蒙尘历史的迷离光斑,就像藏身梅师附小内,屈指算来已逾1500岁高龄的大觉寺。
民间流传“未有潮州开元寺,先有梅州大觉寺”。据查考,这座千年古刹原名“祝圣大觉寺”,始建于南北朝时期梁普通三年,是梅州创建最早的寺庙;与广州光孝寺、曲江南华寺和潮州开元寺齐名。原寺于元至正十三年毁于火,明洪武二十七年及永乐十四年曾两次重建。清康熙九年,庙宇破旧不堪,程乡知县王仕云捐俸银倡议重建,僧性从法师募款建祝圣殿及三宝殿。清光绪三十年,寺庙改为城西学校,仍有寺僧,校寺并存。新中国成立后,设城西学校于寺内,已无寺僧(后城西学校改为梅州师范附属小学);现大觉寺已被定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其整体布局前低后高,宽敞大气,风格古朴,对研究客家宗教信仰、宗教建筑风格具有重要意义。
人不能像鸟一样飞翔着俯瞰大地,但无人机拍摄技术的日臻成熟,显然拔高了人类视觉的维度;从天空上立体俯视人文秀区望杏坊,好些未被笔者笔墨涉及的历史人文,就像“遗珠”被阳光重新折射回我们的视野,诸如“玛腰的传说”“五马坊的缘起毁灭”“十甲尾、伯公巷、百果围、西来庵侧、树湖坪、月影塘、黄泥墩黄屋、东湖路等炮楼的来由”“太平天国康王汪海洋在仁风楼离奇消失的谜团”“振威将军第颜氏兄弟双进士的传奇”“梅县商会欢迎东征军的内幕”“朱云卿故居百福堂的传闻”“三及第的传说”……林林总总的逸闻趣事,匍匐在那些看似简单的地名、街巷、老屋、美食等等新旧物事的丛林中,道尽了地与人、地与事、地与物的种种关系,我们却浑然不知。
司马第位于梅江区西郊街道黄泥墩社区,建于清同治十二年(1873年),建筑为二堂三横结构布局。资料图。
哪天若是有兴致,不妨挪动挪动你的小脚板,随着梅江区政府打造“一城两坊”古文化景区的脚步,走入那一座座曾经随风飘着浓浓烟火味和书香味的“记忆库”“襟怀”,体验一回远离现代生活的“精神回归”。
参考文献
《寻韵攀桂坊》
《程乡县志》
《百年兴废论梅州》《梅县风土二百咏》
《梅州节士史话》
《梅州文化通史》
《梅县志》
《梅江私塾》
《梅州贡院记》
《梅州进士录》
《客家文化概论》
《岭东客家文化名人研究》
《客都梅州辞典》
《中国思想与宗教的奔流》
《铁汉风骨“殿上虎”客都人文“引路人”》
【来源】南方日报、南方+
【文】徐友德 廖是添
【作者】
【来源】 南方报业传媒集团南方 客户端
Copyright © 2024 妖气游戏网 www.17u1u.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