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派心意六合拳是我国著名拳种之一,二三百年间,一直流传在以河南东部地区为中心的穆斯林回族当中,称之为教门拳或圣行心意六合拳等。此拳自民国初期才打破了由马学礼以来,先祖只传教内人、不传外教人及独传于河南的惯例,逐渐由河南境内传至蚌埠、南京、上海、武汉等地。
于师是河南周家口沙河河西岸入,出生于世代习武的回族家庭中。周家口是出了名的“小上海”,由于在当地做生意的比较多,人员来往也比较复杂,而回族群众一面做生意,一面习武保家护院,逐渐形成尚武之风,历来好手辈出,在武林界可称上藏龙卧虎之地。于师自幼受到周围习武之风的熏陶及家庭的影响,5岁时随本村的刘凤歧老师学习查拳,而后又去离家有六七十里路远的查拳名家马孝全老师处再习艺。起初,由于他年幼非常调皮,而且经常出于正义,抱打不平,马师当时怕他日后惹事生非,拒绝传艺于他。于师学武之诚心不改,马师教场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并追至陈州与安徽的界首市学艺。见其如此心诚,马师深为感动,就将毕生之艺传授于他。
14岁那年于师艺成回家,又随陈金坡老前辈学了1年的心意六合拳。前些年,据我恩师吕瑞芳(生于1908年,卒于1999年,享年91岁)所讲:当时,有我师吕瑞芳、孙少甫、穆廷斌等人,代表周口心意六合拳门与开封的共摆擂台比武,在人群中闪出一人,一跃便蹿上3尺高的擂台,由于用力过猛,不慎一屁股滑坐在擂台上,此人正是于师。他二话没说,一个骨碌爬了起来,使一个过步箭穿加虎扑,只一招便将对方打下擂台。这一下子擂台上下一片*动混乱,众师兄赶紧上台将他拉下,在当时他是师兄弟中年龄最小的一位,年仅15岁,所以大家未敢让他再打下去。可见他当年胆量勇猛过人,于是在当时的周家口一带名声大振,不久他应袁长青之子袁红亮之邀,到村中设场子教授查拳。
有一次,在袁家见有刺绣的心意六合拳十大真形图,与袁红亮相谈之下,才知袁长青从师于心意六合拳大师买壮图之表弟李海森老前辈学艺,尽得买式心意六合拳之真传。于是,于师在村中一边教查拳,一边向袁红亮学习心意六合拳。此后他不分晨昏刻苦盘练,用辛勤的汗水换来了武功的精进,得到袁的倾心所授,这是于师走向心意六合拳门的重大人生新起点,也是他走向成功的第一步,为后来在上海投卢嵩高大师学艺奠定了基础。
于师一生为人正直,甚讲义气,爱抱打不平。正因如此,才使自己一生走上了背井离乡的道路。18岁那年在家乡周口镇上,有一个出了名的恶霸叫杨申发,他依仗自己是县保安大队督察处处长,又有一身极好的武功,在家中又是个独苗,在当地一贯横行乡里,欺压百姓,强奸妇女,无恶不作,为所欲为。老百姓敢怒不敢言,无人敢惹他。于师早有耳闻,总想找个机会教训他。也是该这小子短命,
这一日中午,杨申发怀揣一把手枪,带着两三个随从,进入南岸菜市街一个穆斯林开的饭店。于师也正巧在此吃饭。杨与随从一进门,就气势逼人,一脚踩在凳子上,挺着胸脯抱着膀子,显示出不可一世的狂妄,用眼角斜视店内一圈。此时店里吃饭的人,早已吓得勾头猫腰不敢正视他,继而纷纷逃离这是非之地,不认识杨的吃饭者见状也赶紧随着溜之大吉。
唯有于师一人在店内,连抬眼皮看他都不看,只管细嚼慢咽地吃着自己的饭。杨见他不亢不卑之态正想发火,随从忙在他耳边低语了一阵子。杨强压住心中的怒火,极为不满地坐下来,叫上一桌子酒菜,大吃二喝一顿后,站起身拍拍肚子,撇了撇嘴,眼睛斜视于师了一眼,然后又在脸上流露出得意的一笑,便与随从大摇大摆径直出了店门。此时,于师看在眼里,怒在心中,问明店主后,才知道杨经常来此店吃饭但从未付过钱,店主也不敢向他要钱,否则,店就甭想再开了。问清原由于师便起身快步,冲出店外拦住杨的去路大吼道:“你站住,为什么吃人家的饭不打(给)钱,哪有你这号混蛋,不顾别人死活……”杨先是一惊,想到刚才在店中于师没把他放在眼里,心中也不由得恼火。
由于饭店离督察处只有四五十米远,也便十分猖狂而放肆,两眼一瞪,边去摸枪边骂道:“我看你小子活腻了!”就在杨的右手刚去摸枪之际,于师一个箭步而上,左手搭住杨掏枪的右手,同时自己的右手掌正打在杨的后脑,只听“嘭”的一声将其头骨打裂,脑浆与血水外流,当场致死。几个随从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没命似的逃回去报告了。由于群众与商户的担保,又加上保安大队督察处的许多人也十分痛恨杨,在当天就将正直除暴的于师给释放了,为了减少以后的麻烦,在众人的劝说下,于师当夜只身避祸上海。
逃到上海,他就在姐姐家中暂避了下来,由于生活所迫便打烧饼维持生计。一边卖烧饼,一边又带艺技师于同乡人卢嵩高大师门下,继续深造心意六合拳,得其真传,又经自己刻苦练习,武功渐达炉火纯青之地步。
在上海滩也有许多河南的同乡人,他们深知于师的事迹与为人,这些人一有什么事便去请他帮助解决,他从未拒绝过,从而也得罪了不少当地的地痞恶霸。
第二年的一天下午,于师卖完烧饼回家,走到天憧路口,有百十余地痞恶霸手持兵器截住他,不由分说便动起手来,于师转身形,声东击西,起手如闪电,手、足、膝、头、肩、胯、肘七拳并用,身如活蛇相仿,灵活穿插在敌群中击打,与人只需一个照面,敌即应声立仆于地。众地痞恶霸被打得鬼哭很嚎,惨叫连声。众人不敢他的拳脚,无奈四散而逃,一部分人被他追至黄浦江桥头,纷纷跳入江中‘避难”逃生而去。受到重创的地痞恶霸再也不敢来找他了。
30年代末期,于师十分想念阔别数年的家乡,便只身一人返乡探亲。走到镇上的十字路口,正巧碰见回族老表(在回族中的朋友之间的称呼)在卖炸糖糕,两人相见特别亲热,手拉着手,相互之间叙谈离别之情。谈话之间,一开封军团团长走过来,个头也十分高大,比于师还要高出一头,这人拿起老表的糖糕就先咬了一口:“他妈的,这里连糖都没有,你他妈的卖的什么糖糕!”说着骂着就将吃剩下的糖糕砸向老表。
这时,于师也十分恼火,便怒喝道:“你白吃不算,为什么这样骂入、欺负人,简直是个活土匪。”最后这一句话激怒了对方,对方就手去摸腰间的枪来吓唬他。于师见状,蹿过老表卖炸糖糕的案子,那是真快,一势虎摆尾将这个混账团长打得腾空飞入两丈开外一个卖布的店铺里,巨大的爆发力将其重重砸在木制的柜台上,柜台被砸得粉碎,人当时便昏了过去。这件事使于师连家门也没顾上进,就又返回了上海。从这以后,在解放之前于师再也没有回过老家周家口。
回到上海之后,正赶上抗日战争爆发,上海沦陷于日寇铁蹄之下。当时不少河南老乡逃难于上海,由于战争,使社会治安混乱,民不聊生,老百姓无以为生,生活极端困苦。有些同乡人,对生活失去了信心,被坏人引诱吸食毒品、贩卖毒品,甚至有些人卖妻卖女,弄到家破人亡的境地。于师亲眼目睹了毒品的危害性,下定决心除掉这害人之毒源,不久在广东路一带找到了贩卖毒品的毒贩,当众将毒贩狠狠揍了一顿,逼其交出白粉,将白粉(海洛因)当众销毁。
1947年6月的一天,河南同乡李树元来请于师去他家中坐坐。李也是教心意六合拳的,平日里与他来往不太多,于师总觉李请他去家有些不同,便问有什么事,李只是搪塞并不正面回答。到其家中,二人坐下一会儿,于师便又问他。正在这时,只见一青年推门而入就给他下跪磕头。起初,于师以为可能是想拜师学艺的,但此人低着头长跪不起,他见事情有些反常,就忙问何故。
原来此人是一个木匠,他有很好的手艺,为人忠厚老实,前不久娶了年轻漂亮贤惠的妻子,夫妻二人过得还蛮不错。谁知一天其妻上街买东西,正巧被国民党走狗(过去是日本汉奸)叶小毛看见,平日里叶依仗权势、五毒俱全、无恶不作,今日见了如此漂亮的女人,就更不会放过,即起歹念尾随其后,一直跟踪至小木匠家中,对小木匠之妻胡作非为,此后仍时常来纠缠。于师听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目不可遏地要去寻找叶。此人于师也早有耳闻,只是一直未找到,今日于师终于打听到了叶某经常出入的妓院。
叶本人也具有很深厚的外家功夫,但大部分的功夫都葬送给了妓院,叶也早就有耳闻说于师要找他,他深知其在老家打死杨申发、天潼路拳打众地痞恶霸之威名及精深的拳艺,心中十分害怕,每次外出都要六七个人带着枪跟随保护。这一日,于师身着一身便装来寻找他,正好,在一家妓院门口二人相遇了。两人怒目相视,顷刻间,已在酝酿着一场恶斗。对方见势赶紧抬手迎面而上,右手去摸枪。于师早已料到,以静制动,他不去夺枪,而见势潜身形快步而上,起身就是一招迎门铁臂。这一招异常毒辣刁钻,犹如太极拳式中金钢捣碓的金鸡独立式,上面拳打下颌,中间是膝顶心口,下面足尖撩阴,此势一起打三处。
叶反应也够快的,但两手只能先顾手打下巴这一下,已来不及顾心口及裆部。叶尖叫一声,于师已将他弹飞出数丈外的墙上,而后又重重摔仆于地。与此同时于又将叶的五六个随从打倒。叶乘此机会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捂着裆部,忍着剧痛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身,没命地向妓院逃去。于师岂能甘心,就随后追赶。叶逃进妓院,顺手将大门关上。这时,于师赶到便要上前撞门,叶甚是害怕就隔着门板向外开了几枪。在门外的于师右臂连中两枪。此刻,警车来到现场将他送进了囚犯医院(即今日四马路的仁济医院)治疗关押。
这件事在当时曾轰动了上海滩,上海武术界及报界奔走相告。翌日,以上海权威的《大公报》为主等多家媒体竞相在显著位置刊登了这条新闻,也有不少正义之士得知这一消息后,纷纷设法多方营救于师出狱。叶得知他只是右臂受了伤并没死,便出重金,行贿医院设法将其右臂截肢,使之终身残废。但好心的医生从报上及探望者口中得知他的事迹,颇受感动,不顾自身安危,反而更精心地为他医治,使之伤势很快痊愈如初。当医生看到他已完全康复时,才把叶的阴谋相告,于师从心里十分感激医生的崇高医德。医生深怕叶某日后报复,不久便离开了这家医院。于师至今也没有打听到他的下落。
于师在监狱关押了一段时间,被提审多次,在上海有两名一流的律师,心甘情愿义务为其辩护,再加上不少正义之士活动及社会舆论的支持,在法庭二审中被无罪释放。释放之后,于师又多方打听叶某,但一直无有音信。释放后得知叶某被政府在上海镇压了。当时于师打叶小毛之事被传为佳话,于师也成为上海武术界的传奇人物。
上海滩的大亨黄金荣、杜月笙十分敬佩于师行陕仗义之举,并亲自接入各府中,设宴款待,敬如上宾,并请他在府中任武术总教头,都被于师一一婉言谢绝。
一批又一批的武术人才,信阳鸡公山武校校长刘如世,武当拳法研究会特约研究员顾坚,中国泰戈武术事业公司总裁、著名青年武术家马胜利,将心意六合拳引入美国的著名武术家徐谷鸣,美国旧金山市戈武馆馆长徐纪,“江南大力士”、上海的陶光文,散打冠军章定荣、顾丹东等,都是于化龙老师门下的高足。1987年,由台湾华联出版社出版的《秘传心意六合拳》就采用了于化龙老师拳照。此书在台发行后,深受海内外武术爱好者的青睐,近期可能还要再版。1988年9月,应全美国武术传统研究会的邀请,于师赴美巡回演武讲学。
在美豪华武馆座无虚席,在红毡地毯的演武场上,一位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的老者,演练一套十大真形合一的心意六合拳。只见他步履轻快,动作灵敏,拳拳相连,式式相扣,周身上下合而为一,行拳似行云流水一般。下场后,美国有一些拳击高手要求与于师较技,于师愉快地答应当场比武,与之相较者无不心悦诚服。于师不但充分显示了秘传几百年的心意六合拳之神功,而且以精湛技艺折服了美国武术界,在场的美国内华达州州长与圣弗朗西斯科(旧金山)市市长当即拜师学艺,美国权威的功夫杂志黑带》对他做过很高评价。1988年,徐纪先生专程赴祖国大陆,拜访武术名家及前辈,在《少林与太极》发表题为“千里不留行”(1989年第2期刊登)一文中高度评价于师的事迹及武功,笔者已在本刊1999年第5期叙述过,在此也就不再讲了。
今年元月份日本著名的功夫杂志《武术》季刊冬号的特别封面,以上海外滩东方明珠为背景,采用于师一个鹰形拳照为封面,其醒目的主题字是:“卢嵩高系心意六合拳”。其文内称赞于化龙老师是魔都上海滩龙的化身。
的确,于化龙老师的一生充满坎坷,正是坎坷与艰难才使他深得河南派秘传心意六合拳之精髓,是卢嵩高大师门中的弟子里颇负盛名的一位。于师一生中比武时相当有胆量与勇气,并且有孤胆,向来都是孤身一人与人比武,从不拉别人做伴。于师的事迹还很多,他从青年到中年与人打斗无数,也打伤过许多人,但没有一次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出手,都是为正义而抱打不平,都是为了替一些素不相识的人讨回公道。在数十年的武术生涯中,他屡屡面对险恶而抗争,总以其精湛的武功化险为夷。
多年来,于化龙老师一直关注并为培养下一代武术精英,努力不懈,并在许多城市武馆、协会、武术院校任教练兼长年顾问。其心愿是让后人来继承先辈们留下的珍贵传统文化遗产,为振奋民族精神、弘扬中华武术做贡献。
作者 《少林与太极》1999.10张冰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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