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节日,在2010年被列入中国第三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这对一个节日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就像一种动物被列入濒危保护动物名录一样。这说明它快死亡了。
它就是中元节。
究其原因,是人们被这个日新月异的世界抓去了几乎所有的目光,鲜有精力去了解过去、慎终追远。而中元节的意义就是为了悼念先人、追念前贤。
中元节又被称为盂兰盆节、祭祖节,但它们并不是同一个节日的不同名字。实际上,起初它们是三个不同的节日,恰巧在同一天而已。
一
最广为人知的名字“中元节”,是一个道教的节日。在道教的传说中,玉皇大帝派了三个神仙驻扎人间,分别是天官、地官、水官。天官主管赐予福气的领域、地官主管赦免罪恶的方面、水官主管解除厄运的事务。
既然分配了任务,就得有考察KPI的日子。于是天帝决定分别在上元日(正月十五)、中元日(七月十五)、下元日(十月十五)检查天官、地官和水官的工作情况。
于是三位神仙根据自己的工作内容,在领导考察的那一天,召集黎民百姓来过节,展现一个人世间歌舞升平的好局面。
上元节是主要是为自己和家人祈福,中元节主要是祭奠逝去的亲人和先辈,下元节主要是祭祀祖先和神灵。
哪个重要一目了然,所以上元节逐渐演变成我们最为熟知的节日之一--元宵节。
中元节在过去也曾非常重要。北齐时的《颜氏家训》,南朝时的《荆楚岁时记》,宋时的《东京梦华录》、《梦梁录》,清时的《帝京岁时纪胜》中都曾提到过中元节。有很多书中都提到过,中元节前几天,市面上就有卖冥器、新鲜瓜果、乳饼丰糕的,琳琅满目、叫卖声不绝于耳。去城外祭祀的,络绎不绝,比清明节还要热闹。
但是随着时代发展,中元节被认为是宣扬封建迷信,被逐渐边缘化。再加上传统的大型中元祭祖活动都是商办或官助,但在20世纪50年代末,商业正在进行大改造,无力承办;官方因为破四旧也不支持,于是中元节开始日益衰落。
二
“盂兰盆节”是佛教的节日,源于一个佛教故事。
释迦牟尼的十大弟子之一目连,经过万千修行,终于得道掌握了六通(佛教中的六种智慧)。此时,他最想做的就是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就用所学的道法去阴间找寻父母。结果,看到了他去世的母亲遁入了饿鬼道,瘦得皮包骨头不成人形。
饿鬼道是佛教中六道轮回中苦难第二重的地方,仅次于地狱道。在其中的饿鬼往往是因为生前贪婪善妒、吝啬自私、造谣陷害他人,所以死后遁入饿鬼道。
目连的母亲生前做了很多坏事,于是变成了内障鬼。內障鬼口喷烈火,喉咙像针孔一样小。他们终日饱受饥饿的折磨,但是找到了食物也无法下咽。即使下咽了也无法有饱腹感,反而会让肚子有火烧般的感觉。
目连看到母亲变成这个样子非常伤心,连忙拿饭给母亲吃。但是饭到嘴边,母亲一张嘴,口中的火焰就将饭烧为灰烬。连试了几次都是这样。
目连救母
目连实在没有办法,哭着跑去找佛祖帮他救救母亲。
佛祖沉思片刻后,说道:“你的母亲罪孽深重,凭你一人之力无法挽救,需靠十方僧众的道力方可。你若诚心救出母亲,待到七月十五日,众僧结夏安居、修行圆满之时,敬设盛大的盂兰盆供,以百味饮食供养十方众僧,依靠他们的感神道力,方可救出母亲。”
盂兰盆是梵文Ulambana的音译,意思是“救倒悬”,也就是解救在地狱受苦的鬼魂,所以这一场供食被称为盂兰盆供。
目连照佛祖的指点去做,他的母亲终于脱离了饿鬼道。
佛祖被目连的孝心所感动,于是指导道:“今后我佛弟子都应将七月十五日做欢喜日,备办百味饮食,广设盂兰盆供,供养众僧,这样可为在世父母添福添寿,可帮助已逝的父母离开苦海,以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
盂兰盆节就这样流传下来,包含了两层含义,一是教育人们要供养宗教僧众,二是教育人们要多做善事超脱先人罪孽、孝顺父母。
三
第三个名称“祭祖节”是一个源于民间的节日,时间的确立源自上古流传下来的文化。《易经》中说:“反复其道,七日来复,天行也。”天地之间的阳气绝灭之后,经过七天就可以复生,这是天地运行之道,阴阳消长循环之理。
七一直带有神秘色彩,天上有“七星”(七星高照)、人的感情有“七情”、色彩有“七色”、音乐有“七音”、诗歌有“七律”、人体有“七窍”等等。
所以和人去世相关的日子,也往往带有数字七,比如人去世后往往要烧七。所以七月又被称为孝亲月、吉祥月。
而且七月十五已经到了初秋,是民间庆贺丰收、酬谢大地的时候。根据民俗,最新的收成要用来祭祖,向祖先报告收成。
慢慢地,这一天又被称为“七月半”,是民间的祭祖节。
四
由于都在同一天,这三个节日开始混合成今天的样子,本来不同的祭祀习俗也开始合并。
中元节最为著名的习俗是放河灯。因为天官主管阳间,地官主管阴间,所以上元节要将灯笼挂在空中或者放天灯,而中元节则要把灯放入河中,为游荡于人间的亡魂照亮回家的路。
不过现在提倡环保,加上北方比较难找到河流,所以大多以烧纸作为替代。
在中元节,各地的习俗都不太一样,不过大体都是围绕各地不同的特点进行供食、烧纸、放河灯做祭祀。比如在河北、山西这些地方,就会屠宰羊来送给家里的小孩吃。如果家里穷的没有羊,也要用面做出羊的形状,俗称“蒸面羊”。
蒸面羊
如果是福建、上海这些离水近的城市,则一定要在放“水灯”上下功夫。“水灯”会做成宫殿或是船型,在上面写上中元敬语和自己的名字。“水灯”飘得越远,供奉的先人就能得到更多的祝福。
放河灯
有趣的是,这个节日在国内不那么让人记得,却传到国外火了起来。
中元节在飞鸟时代引入日本,后来传播地非常广泛,一度是仅次于元旦的盛大活动,相当于把中国的清明和春节一起过一样。
因为日本老龄化严重,离开故乡去外地工作的人又很多。许多老年人都喜欢追忆过往,借着这个节日回到老家和亲友、祖先相聚,渐渐就成为一种影响力巨大的习惯。每到这个时节,日本就会出现相当于“春运”的“民族大移动”,像东京这样的大城市会难得的一片冷清。
因此,日本的盂兰盆节会放一周左右的假让人们回故乡祭奠祖先、享受团圆。
还有更夸张的,中元节传入新加坡之后备受推崇,每年持续长达一个月之久,成功超越所有其他华人传统节日。
阴历七月期间到处都是表演舞台,一般一晚上就十几场表演。一个月下来,基本上参与的民众至少在六七十万人次(要知道新加坡总共人口也就五百多万人),总共的花费要达到上亿元。
最有趣的是,新加坡一直以来以科技和先进作为代名词,为什么背地里却如此热衷于祭祀鬼神的活动?
其实这正是快速发展的新加坡的另一面,高新科技蔓延到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将过去几乎抹*殆尽。
于是残留下来这样一个节日,能让人们重温一下过去慢节奏的美好,坐下来叙叙旧,让这个科技社会不总是那样冷冰冰的。
在这个过程中,人们发现这样增强感情其实更有助于做生意。节日也会推动人们筹集慈善基金,帮助社会发展。中元节就这样,作为一个优秀的连接过往和现在的桥梁,在新加坡一直保留了下来。
在中国,过往和现今的冲撞也越来越激烈,而且旧日时光节节败退。
时代在快速变化,传统习俗在残喘挣扎。
社会的发展貌似带来了千姿百态的生活方式,很多东西却不知从何时起,就慢慢地不见了。
我们在被各式各样新奇玩意儿抓取注意力的同时,也许也该停下来,想想是什么带我们走到如今?
这个中元节,和父母通个电话吧,聊聊那些简单的过去。
这个中元节,遵循传统烧纸祭祀吧,在心里感谢下祖先。
因为正是他们,造就了今天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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