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还有一事,吾等应当认真讨论一番!”薛己待众人冷静后,缓缓出声道。
“新甫所言何事啊?”许绅闻言不悦,立马追问道。
这老家伙不是个东西啊,惦记着自己的位置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又想要闹什么幺蛾子?
“诸位是否觉得这‘防疫录’不适合陛下此书,陛下书中大半都撰写的是药理知识,只有在第三卷这部分才讲述了如何防疫,吾觉得甚是不妥啊!”
“况且吾两大太医院已收录有数百种常见病症良方,发行之时附于第四卷亦可,但取此书名就更为不妥了。”
薛己见众人神色不善地望着自己,急忙出言解释的。
“新甫兄所言不无道理,这书名是应该好好议一议。”许绅闻言摸着胡须点头赞同道。
“不妨叫‘嘉靖大典’吧,如太宗之《永乐大典》一样,可万世流传!”
“你这老匹夫,不曾想是道貌岸然之辈,竟敢行如此跪舔之事!老夫觉得不妨叫’天子医典‘,简明扼要,大家一眼就知道……”
“滚,汝等不知廉耻之人,老夫羞与尔等为伍!应该叫’帝王圣典”‘,无形中彰显陛下的帝王威仪……”
“不妥,不妥,老夫认为应该叫’天龙宝典‘,’天‘代表当今天子,’龙‘暗指陛下是真龙转世,’宝典‘则体现出陛下此书的价值!”
“荒谬!尔等学识浅薄之辈休要胡言乱语!所取之名也难登大雅之堂!吾认为应该取’创世法典‘之名,’创世‘二字代表着陛下在医道领域开天辟地的伟大创举,’法‘字代表以后吾等医者皆以陛下此书为本,依例而行!”
“……”
薛己看着因为自己的提议一下子争论不休的众人,心中也不由好笑。不过他也能理解,陛下此书如方才之人所言,的确是在医学界开天辟地的伟大创举,足以引起大明医道的剧烈变革!
但此书是陛下一己之力完成的,他们连修改上面一个字的实力都没有。虽然第四卷的病症良方是太医院众人收录,但此事也是陛下最先提出的,更遑论与陛下争功了!况且他们也不敢!
而书名重议之事大家都同意,已经算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那这书名的首倡议者众人可不会客气,来都来了,赶了那么远的路至少得捞点好处吧。
而且这首倡议者可不是一点点好处,很有可能青史留名!
所以无怪众人现在争的头破血流!甚至有些倚老卖老的老不修都开始指着鼻子骂人了!
薛己和许绅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暗中较劲,谁也不服谁,自动屏蔽了众人的争吵叫嚣,都在暗中苦苦思索着一个能让众人接受的好书名。
突然薛己脑海中划过一道亮光,兴奋地拍案而起,仰天大吼道:“都给老夫闭嘴!陛下赐书名为’医典‘!”
薛己此言一出,原本激烈争吵的众人突然都安静了下来。许绅更是整个人都趴在了桌上,没了精气神。
医典啊!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被这老东西抢占了先机啊!许绅用头撞的桌子哐哐响,心中懊悔不已。
因陛下此书在医道上的开天辟地之伟业,普通的书名本就不合适,而诸如先前众人取的“天龙宝典”、“创世法典”之类书名更是浑不着调。如若真取此书之名为天龙宝典,等陛下苏醒之后,以他的性子肯定会把取名之人吊起来打!
但医典啊!真正能名传千古的圣典谁会起那些花里胡哨的名字,没有修饰就是最好的修饰!如同西汉史圣司马迁的《史记》一样,陛下此书定会成为名传千古的医道圣经!
“嘶……医典!”
“医典!”
“甚好!医典!”
在场众人无不激动兴奋地出声道,他们亲眼见证了一部医道圣典的诞生!
一位圣天子的立言之作!一部将彻底改变大明医学的医道圣典!
万密斋发现自家老头儿眼角含泪,李时珍发现李闻言泪眼朦胧,不由诧异不已。他们不明白,也不能理解这些老医者们此时内心的兴奋与激动。
医,何为医?自汉武帝以前,“巫”、“医”不分家,基于人们对鬼神的敬畏与崇拜,那时的医者地位崇高无比。而自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医者地位一落千丈!直至现在,医者已经沦为三教九流之一,在士、农、工、商的下一等,是如同戏子一般卖弄伎艺、闯荡江湖的社会底层!
而如今医道有了希望!医者有了希望!他们坚信,陛下的这部《医典》定会让医道再次繁荣昌盛!
许绅在偷偷擦了把眼泪后,起身向众人行了一礼,郑重地说道:“诸位,外面那些人肯定等急了,请大家随我出去宣布一下,做个见证!”
“善!”
对于这种极有可能名留青史的大好事,傻子才会拒绝,众人纷纷起身附和道。
薛己眼疾手快地迅速整理好朱厚的手稿,郑重无比的捧着就欲往外走,许绅满脸怒容地拦住了他,都开始撸起袖子了。
咋滴?心这么黑的吗?你个王八蛋占了头功还不满意?吃了肉连口汤都不留给我们喝?
薛己讪讪地笑了笑,许绅神色不善地从他手中小心翼翼接过了手稿,率领众人向外走去。
“出来了!那些御医出来了!”不知哪个眼尖的探子大叫了一声,太医院门口迅速挤满了大群围观群众。王佐此时也并未阻拦,相反他走到许绅跟前,担忧地低声嘱咐道:“不论是何结果,许御医需得清楚,这书事关陛下的声誉!”
许绅闻言,给了王佐一个安心的眼色,向着众人高声喝道:“最近我太医院很热闹啊!距离正午时分还有一柱香的时间,且等一等吧,尔等迅速回去禀告你们的主子,正午时分宣布结果,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闹剧!机敏的一些探子听闻这两个字吓得疯了一般向自家主子的府邸跑去,围观的众人如同惊弓之兽瞬间便散了个干净!
太医院众人闻言,无不腹诽不已,这老东西有些不着调啊!皮这一下你开心吗?
待众人散尽,脾气火爆的王佐直接一把提起了许绅,狞笑着问道:“你敢戏耍某家?”
“副指挥使大人息怒!陛下此书是医道圣典!这老匹夫是故布迷阵,想吸引更多的人前来见证!”眼看双脚离地的许绅被衣襟勒得脸色涨红,薛己急忙出言解释道。
“对不住,老许对不住啊,完事了请你喝酒!”王佐闻言急忙放下许绅,一脸讪笑地替他整理好了衣襟。
“哼!你锦衣卫的酒老夫可不敢喝!”许绅愤愤不平地推开了王佐的手,怒气冲冲的说道。
王佐闻言也不和这老东西生气,他的心思全部集中在薛己的“医道圣典”四个字上,即便读书不多的他也清楚地知道这四个字的份量!
他忍不住热血沸腾,唤来战部三个百户低声嘱咐道:“传信给两位指挥使和太后,大事成矣!”
三个百户闻言,激动地面色涨红,迅速飞奔而去。他们心中自然清楚两位指挥使是谁,或者说现在的卫所中人都知道,一位是现任指挥使,一位永远是那个还在守卫宫门的莽汉。
此时的朱宸早已没有了昔日脸上的笑容,一双眉头紧皱,他在担心陛下立言著书之事。已经整整过去了六日,从骆安传来的消息看陛下已经为那劳什子《防疫录》劳累过度,沉睡数日。生性憨直的他不明白陛下为何会不惜花费巨大精力和心血编撰此书,难道陛下闲的没事作的?
“指挥使大人,王大人让我转告您,大事成矣!”赶来报信的百户到了朱宸的宫门处,上前激动兴奋地说道。
“唔,知道了!对了,我已经不是指挥使了,现在只是一个金吾卫,下不为例!回去告诉王佐,晚上喝酒!”朱宸表面上风轻云淡地回应道,心里面却乐开了花!
正守卫在朱厚寝宫外的骆安闻言,忍不住用力地挥了挥拳头,他知道此事对于陛下的重要性,从今以后他们的这位陛下将会成为“圣天子”!若不是陛下还在沉睡,骆安都忍不住想要仰天长啸了。
坤宁宫中的张太后自从朱厚封闭御书房著书立言后,晚上便一直不能好好安寝。外界对于朱厚不利的言论越来越多,尤其是方才探子回禀的消息令她勃然大怒。
许绅竟敢说这是一场闹剧!谁给他的狗胆!真当天家不要颜面的吗?
“摆驾太医院!”张太后决定亲自去问问这个许绅,他有几个脑袋可以砍!为了天家颜面,为了陛下声誉,她不惜做一回恶人,强制命令这些医者更改结果!
“太后,锦衣卫一百户求见。”正当此时,坤宁宫管事太监董厂禀报道。
“快宣。”张太后心中原本怒火冲天,此时听闻锦衣卫来访,不由疑惑不已,难道太医院之事有蹊跷?
果不其然,锦衣卫百户进殿后的一句“大事成矣”彻底打消了张太后心中的怒火,一脸喜色地对百户说道:“辛苦了,董厂,看赏!”
“摆驾乾清宫!”待百户走后,抑制不住内心喜悦的张太后决定去看看朱厚,听闻他因为编撰此书,已经累的不成人样了,这几日都在沉睡。
现在大局已定,她可以安心去看看这苦命的好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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