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指扶桑——蒙古第二次入侵日本实录

剑指扶桑——蒙古第二次入侵日本实录

首页角色扮演天泣大陆单职业官网更新时间:2024-04-23
“国家虽亡,佛法尚在。”

一叶轻舟入大洋,从此故国成他乡。

(崖山殉国,江苏盐城陆公祠塑像)

明州港口旁,即将登船远赴日本的人们正相互致意道别。过去宋日商贾往来倒是多了,但如今颇为不同,垂泪叹息的声音充耳可闻,依依不舍之情遍布四周,直到船家再次催促。

“快上船!鞑子巡队说到就到,耽搁不得!”

五位南宋僧人也在出行之列。对他们来说,此时东渡日本并非本意。但眼睁睁看着国家沦亡,百姓惨死,自己却无能为力,世间悲哀恐怕莫过于此。如今,宋蒙战局已接近尾声。自襄樊失守以后,长江防线彻底瓦解,蒙古铁骑全面侵入内地。虽然文天祥、李庭芝、姜才、李芾等前线将领拼死抵抗,然而局势已非人力能为,各地接连失陷。蒙古军兵锋所至,掳掠奸淫,殃及鸡犬。

54岁的无学祖元(法名祖元,号无学)住持领着弟子们踏上甲板。即将远离故土让他们感概万千,但修行者如何能轻易表露世俗情感。临别之言全饱含在之前给众人的一首诗里:

世路艰危别故人,相看握手不知频。

今朝宿露亭前客,明日扶桑国里云。

虽属佛门中人,但祖元师傅儒释兼修,深知家国一体的道理。3年前温州陷落时那一幕,他至今无法忘却。

(无学祖元师傅的木制造像,栩栩如生,镰仓时期流传至今)

当时,元军攻陷浙江地区最后仍在抵抗的温州城(瑞安府),四面纵兵掠夺。城东北的能仁寺坐落雁荡山中,深幽静谧,历来为文人墨客喜好。可古刹仍旧没能逃过一劫,遭到搜山元军包围。

(今日温州能仁寺,保存有部分宋代遗物)

蒙古军兵们凶神恶煞冲入寺内,原指望擒拿抵抗军民顺带抢夺宝货,却没发现四处空荡荡没个人影。原来僧侣们听闻城破消息,急忙逃入山中避难。正当元军火冒三丈之时,忽有兵卒报告僧堂中尚留一人。众军闻讯立即前往,只听得甲胄佩刀摩擦哗啦作响,走廊满是急促杂乱脚步。他们吆三喝四闯进僧堂,只见一老僧端坐于前,并未逃窜。这便是祖元师傅。元军将官也不废话,上前四面围定。一将唰的拔出佩刀直逼祖元脖颈,以汉语厉声质问。

“秃贼!寺里人等藏于何处?金宝何在?”

带着寒光的锋刃恐怕血迹未干,腥臊未退,不知裹挟着多少南宋军民的冤魂。元军将官原以为威逼之下又是一次磕头捣蒜,跪地求饶,但却并未听到回答。众军有些讶异,仔细看这老僧,神色自若,脸上既无恐怖惊慌之情,也无露骨忿怒之意。面对冷酷刀剑,凶暴军兵,祖元平心静气开口道:

乾坤无地卓孤筇,且喜人空法亦空。

珍重大元三尺剑,电光影里斩春风!

这首诗名为“示虏”,又称“临剑颂”,乃是祖元师傅即兴之作。所谓蒙元铁骑横行,天地之下已没有一介僧侣容身之地。好在自己已经领悟一切皆是虚妄的道理。你元军有利剑要斩就斩吧,*我不过如同刀劈春风罢了。

元军兵将面面相觑,他们中有不少北方汉人,多少听得懂这浅显道理。众兵感慨竟然有人敢做出直面锋刃说教讲道的举动,对祖元临危不惧的情态大为震撼。他们终究并非毫无人性的*戮野兽,闻言不禁心生惭愧。不知是谁带头,对祖元师傅行个礼转身径直离去,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收起兵刃撤离了寺院。

祖元明白,无畏超脱救得了自己,救不了世人;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目睹中原沦陷,无数繁华城市化为废墟,众多禅林寺院也遭毁弃,他毅然选择接受日本幕府执权(幕府实际最高统治者)北条时宗的邀请远赴日本宣扬佛法。正如他师父所言:“道无南北,弘之在人。”

船上每个人都十分清楚,就在3个月前,南方不远处爆发过惨烈的崖山海战,宋左丞相陆秀夫背负年仅8岁的幼帝跳海殉国。杨太后等皇室、军兵、平民跟随赴死者多达10万。

(今日广东江门市新会区海边巨型石刻,上书大字:“宋少帝与丞相陆秀夫殉国于此”)

1279年,也就是“宋”这个国度彻底消失之时,祖元千里“迢迢出大唐”,踏上了东瀛的国土。很快,北条时宗亲自带领官员们隆重迎接。幕府执权北条时宗自幼修习禅宗,对来自南宋的高僧十分重视,视之为“树有其根、水有其源”。他立即拜祖元为国师,希望他能在日本弘扬正统佛法。见到年仅30岁的年轻执权时,祖元察觉了时宗脸上坦诚敬仰和隐约忧虑。

(北条时宗在大河剧中形象,以及历史上的真实画像。一代雄主)

确实,北条时宗不止一次收到蒙古方面送来的降伏要求,岛国更在1274年遭到蒙古军第一次入侵。日本军在经验丰富的对手面前大败亏输,百道原陈尸遍野不说,博多港口也被焚毁,所幸退守太宰府以后蒙古军意外撤退(副帅刘复亨中箭受伤),才避免了更多伤亡。而今祖元带来南宋灭亡的消息,更预言蒙古第二次大规模入侵已经利箭上弦。

(日方1909年绘画,描述第一次蒙古入侵时掳掠男女为奴的情形。刺穿手掌是为了方便集体押送)

是像高丽那样做个元帝国的忠顺奴仆,还是像南宋那样奋战而亡,考虑到第一次对抗蒙古军的惨状,北条时宗难免举棋不定。

1281年,再次收到元帝国降伏劝告的北条时宗心如乱麻,前往拜谒被奉为师父的祖元,希望能得到点拨。面对时宗的诚恳,祖元在纸上疾书三个大字——“莫烦恼。”时宗诧异,不解其含意,又行礼虚心询问。祖元激励他说:

莫烦恼,蓦直去!

(宋代口语:年轻人,别担心了,努力去做吧!)

闻言时宗如拨云见日,再无纠结顾虑,立即下令全军准备作战。

“万人齐仰处,一箭定天山”心怀故国的祖元不断鼓励时宗和众多武士,让日本幕府坚定了抵抗决心。滩头防御的长长石墙防线被修筑加固,大批御家人(主家直属武士)也带着军马钱粮调往西部九州地区,随时准备迎敌。

(2016年,日本圆觉寺纪念无学元祖师傅的“开山祭”。每四年一次会抬着木像巡堂)


进军日本的巨大舰队:

此时,远在大都的忽必烈正筹划着继续扩大元帝国,仅仅征服一个南宋就花费了太多时间,这当然不是个让他满意的结果。考虑到自立为帝以后,西方各蒙古汗国对自己异常敌视,忽必烈便把目光投向了整个东亚和东南亚。日本的桀骜不驯让他十分恼怒,彻底征服将是唯一合理的解决之道。

恰逢凤州经略使忻都(音xindu《高丽史》称作忽敦)主动请缨再度出兵日本,忽必烈笑了笑,爽快把日本行省右丞的职位赏给了他。毕竟,未来日本需要一批充满主动精神又忠诚可靠的管理者。

忻都对于第一次攻击日本没能全功而退颇为遗憾,现在他再度掌握了实际指挥权,岂有不欣喜的道理。

(大河剧《北条时宗》里的忻都形象)

1281年春,元帝国15万大军分两路向日本进发。

总指挥:日本行省左丞相阿剌罕(出征途中病死),阿塔海继任。

东路军:都元帅忻都,都元帅洪茶丘,都元帅金方庆,左副都元帅阿剌帖木儿(王雍),万户朴球,万户金周鼎,万户也速䚟儿,万户王某(名不详),千户大塔失,千户李行里,百户张成,郎将康彦,郎将康师子。

江南军:日本行省右丞范文虎,左丞李庭,都元帅囊加歹,都元帅哈剌䚟,都元帅张禧,万户葛剌歹,万户厉德彪,副万户刑答剌忽台,副万户吴安民,总管楚鼎,招讨使王国佐,招讨使忽都哈思(归属不详),水手总管陆文政,总把马马。

东路军战斗人员共4万余名,军船900艘。包含蒙古、女真、契丹、北方汉军等3万多人、高丽军9960人,高丽水手17029人。(《高丽史》记载数据)

江南军战斗人员共10万多人,军船3500艘。包含南宋新近投降军队。(具体人数和水手数目现存资料不足)

(自制简表,元军大约15万,日军大约25万)

相对于第一次入侵日本时的惩罚之举,此次忽必烈和元帝国目的十分清晰。那就是让日本列岛彻底臣服,如同高丽旧例。高达4400艘元军军船组成的巨大舰队可谓世界历史上前所未有。面对雄壮军势,元朝官吏们纷纷拍手赞叹,一位名叫王恽的御史就称:“自从隋唐以来,如此盛大雄壮的出师,从未曾见啊!”高丽僧人冲止也夸赞道:“时乎命我君,一千龙鹊舸、十万虎貔军,问罪扶桑野,鼓声轰巨侵,旌旆拂长云。”

1281年5月3日,一片溢美之词里,元军的东路军在高丽阅兵已毕,乘900艘军船从合浦(今韩国马山市)率先出发。他们计划采用第一次进攻日本的原有路线,并且于6月15日在日本壹岐岛与江南军汇合,然后一举攻下太宰府和九州地区。

(元日战争期间,元军和日军的基本装备形象)


对马、壹岐先期作战:

一切进行的有条不紊,元东路军沿着7年前几乎同样的线路从高丽航向日本。这条海路距离仅有200多公里,顺风不多日便可抵达日本本土,况且沿路还有对马、壹岐等岛屿可供停靠。

(自制略图,元东路军初期从高丽出发的前进路线)

忻都矗立船头回望舟师雄壮,不禁踌躇满志。上次不过是因为缺乏准备,副帅刘复亨又突然受伤,才至于仓促回军,此番定然不会了!而且,似乎根本没必要等待那些江南新附军,自己手下的蒙古武士们就足够解决全部日倭守军了。他身后的洪茶丘似乎和主帅感同身受,喜色面露。

(洪茶丘其父原为高丽军官,投降蒙古后被处死。因此他十分仇视高丽,背叛祖国后改蒙古姓名,为元军尽心效力,深得忽必烈信任。他在高丽镇压三别抄反抗军,征收高赋税,陷害金方庆等人)

稍远处,老将金方庆面无表情,刻意和忻都、洪茶丘保持着距离。作为高丽贵族,他不仅厌恶忻都这个蒙古人在国王面前作威作福,也记恨其诬陷逮捕自己,而且第一次对日作战要是依照自己的意见一鼓作气,恐怕早已大获全胜,哪里还用得着再次劳民伤财?至于洪茶丘那种毫无节操之奸佞,根本就是高丽皮蒙古心,金方庆看也不想看他一眼,此次出征,自己只是为国为君尽力而已,毕竟高丽向来和日本龃龉不断,能破敌扬威固然是好事一桩。

(金方庆为高丽三朝老臣,初期曾抵抗蒙古军。高丽内乱后与元军开始合作,但始终维护高丽皇帝权益。为人严厉有原则,两次被人诬告。第二次出征日本时已70高龄。因两次侵日期间暴行较多,因此评价出现两极分化)

1281年5月21日,东路军抵达了对马岛。此时原定总指挥阿剌罕身体状况不佳滞留内地,他对情况也并不熟悉,因此实际调度大多仰赖有过侵日经验的忻都等人

看到行进效率不尽人意,忻都开始有些焦躁,他立刻下令开始登陆。于是,元军士兵在对马岛世界村大明浦(今对马岛佐贺村附近,浦指河川的入海口)外从大舰转乘轻舟拔都鲁(一种快艇,意为勇猛),快速破浪冲上海滩。数百艘拔都鲁上的大批蒙古和高丽士兵纵身跳下战船,很快开始一群群各自集结,其势猛如惊涛拍岸。

可没等他们从容站稳脚跟,按部就班向岛内推进,就遭到驻守日军强烈抵抗。高丽万户金周鼎身先士卒,率先冲入日军阵中搏斗。舰队其他将领见状大受激励,也接连率兵下船参战。

(乘坐快船拔都鲁前进的元军,一般用于快速部署和登陆。出自《蒙古袭来绘词》)

海滩一带,大批蒙古高丽士兵投入进攻,但日军竟然毫不退让,双方一开始就爆发激战。旗舰之上,观战的忻都暗暗吃惊。他分明记得7年前不是这般模样,那时不到100名日本守军被蒙古军像演习做戏一般轻松击灭。当眼前对马岛的顽抗日军被全部清除以后,元军方面付出了相当代价。

(据推测,元军登陆地点可能为今日浅茅湾一带。图为俯瞰海湾照片)

“报~~~主帅!我军已胜!倭人全灭,我军郎将康彦、康师子战没。”听到探报消息,忻都神情未变。尽管对方抵抗出乎意料,但无论如何,东征日本踏出了重要一步,对马岛在手就有了方便跳板,可进可退。不,应该说更能一举攻入日本本岛。

5月26日,元军稍事休整向南航向壹岐岛。眼看到九州的距离越来越近,可天气却忽然起了变化。暴风雨突如其来刮过元军船队,船只颠簸中,113名士兵和36名水手落海失踪。虽然主要大型战舰未受多大损害,忻都心中却平添了些许阴影,不禁回忆起上次回师途中被风暴吞噬1万余人的惨剧。

“天候不定,我军宜早日登岸为上策。舍舟船方可大展我蒙古弓马之利。”洪茶丘不失时机的为忻都分忧。

他又上前道:“先前我军于对马抓获岛人供称,倭人太宰府以西40里原有驻军,现已调派出战。我军可乘虚直取太宰府,必获大胜。”

忻都闻言甚喜,心思立刻活络起来。与其在外海小岛白白等待尚不知身在何处的江南军,不如抓住战机速战速决,皇帝陛下要的只是征服日本,至于具体如何取胜自然是各自权衡了。并且如果自己抢先攻入,岂不独成大功一件?

元东路军的临时军事会议很快定下基调,直接向太宰府以西海域进发,随时准备登陆作战!

(现代复原的蒙古战士形象)


触不可及的九州——鏖兵志贺岛:

6月初,已夺取对马岛、壹岐岛的蒙古舰队抵达博多湾,远远望去风帆如密林,艨艟似干城,声威之盛大让人惊讶。忻都和众将立于船楼之上,想起自己从剿灭三别抄成为高丽人的太上皇,到现在又将成为日本人的太上皇,忻都实在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他摸着胡须,开始饶有兴趣地打量眼前漫长的日本海岸线。

“嗯?似乎和7年前不太一样。”映入眼帘的,不是防备松懈的繁华街市,而只有海岸上一道长长碍眼石墙。犹如微缩长城的石墙左右延伸,几乎保护着博多湾沿岸所有重要地段(约20公里长)。

忻都大惊,几乎不相信亲眼所见。舰队继续靠近以后,元军将领们发现日军构筑的石墙阵地(元寇防垒)并非粗制滥造,大约有2-3米高,外侧全部由坚硬岩石构成(岩石侧面为厚达2米以上的夯土)。石墙上人影晃动,石墙后,众多色彩图案各异的旗号交相攒动,呼喊号令声此起彼伏,无疑大批不同日军部队驻守在此。

(自制略图,元军抵达博多湾,日军已经在几乎所有适宜登陆地区修建了石墙,即元寇防垒)

(日军石墙阵地构造图)

“可恶!”发现情报有误,忻都以拳怒砸栏杆。“不想倭人竟有如此准备......”洪茶丘在旁自言自语。忻都紧皱眉头,快速考虑了各种可能性。在场所有将官都非常明白,如果在此强攻,投石机难以短时间打垮日军阵地,部队一旦登陆就会马上面对墙上墙后各处日军远程火力的密集压制。不动用大量云梯或者其他攻城器械,士兵们只有采用原始的“蚁附”战术爬墙,伤亡恐怕会难以接受。众将领正交口商议,只听见水手大喊:“前方有暗桩!停船!快停船!”元军仔细观察,发现浅海各处已被埋设了大量木桩阻碍(日方称河口杭、乱杭)。高高低低的尖木桩在海波下时隐时现,大小船只很可能无法靠近陆地,强行冲滩难度过高。

(战后十余年所绘的蒙古袭来绘词,此部分描绘了竹崎季长巡视石墙工事的情形。可见石墙上大量守备士兵)

船舱内,忻都脸色铁青,其他元军将领也懊恼不已,临时军议便在尴尬不快的气氛下进行。既然无法直取太宰府,那就先抢占立足点再寻找机会。

6月6日,元东路军在博多湾北部的志贺岛登陆。这里虽然地势狭窄,不过暂且用来停泊舰队倒是合适。

已在船上呆了整整一个月的元军士兵们憋闷不已,他们非常希望能立刻冲进内陆,和日本武士放手较量一番,可眼下只能挤在这小小岛上。看到不少同僚仍旧需要留在颠簸战船里,登岛驻扎的元军士兵颇感欣慰,毕竟那种日复一日的眩晕呕吐想想都让人胃里反酸。简单扎营后,篝火升起,疲惫不堪满身酸软的元军们等不及要进入梦乡。

谁人知道,这里曾是一千年前东汉光武皇帝刘秀册封的“汉倭奴国”所在。时光转变,如今倒即将成为战场。让元军意外的是,战斗却不是由自军打响。

夜袭!有敌军!”随着哨兵警觉高叫,忻都等大小将领从睡梦中惊醒。时值夜半,暮色中不知多少日军来袭,隐约可见一群群轻舟暗影急速靠近泊地。弓矢破风之声呼啸鸣叫,紧接着轰隆碰撞闷响又起,日军兵船强行冲入元军停泊舰队,企图展开跳帮作战。身处外围的是元军百户张成等人(张成为上百户,统兵70人)。张成临危不乱,他于战船上号令部下,掌灯探明日军攻击方向,继而以强弓长枪据守船只。日军小船四面聚集,围攻元军大舰。张成和部下们奋力抵御,居高临下打击日本水军。海面火光映照,扬起斑斓波涛,双方兵将扑通落水之音接连不断,呐喊声更嚷作一片。

(《蒙古袭来绘词》中的志贺岛之战,日军关东御史合田远骏率筑后、筑前、肥后等地的御家人出击)

激战持续到拂晓,日军夜袭船队方才退去。忻都等将帅很快下令各军无论日夜均需严加守备,以防日军再度偷营。元军士兵本计划稍稍休养一番却遇上这般事情,懊恨之情溢于言表。

6月8日上午10点,志贺岛连接陆地那条狭长通路上,一大片密密匝匝的旗帜接连出现。同时,南方海面上也浮现出大批日军战船。

倭人水路来袭!诸军就位!”元军闻讯,迅速进入战斗状态。忻都命洪茶丘、金方庆、金鼎周、朴球等将领率兵出阵。前日表现不凡的百户张成也和部下们拿上弓弩跳下大舰,投入陆上作战。成片日军由陆路喊叫着冲*而来,张成自己和弩兵们快速占领了险要地势,瞄准人群连续发射。日军队伍遭到弩箭覆盖,那些缺乏阵盾防护的武士和步兵不断栽倒,不少人滚入海中。

不过,日军并未后退。金方庆发现那些倭人士兵和武将们踩过友军尸体,咆哮着继续冲锋,居然闯过箭雨一头撞进阵来。蒙古和高丽士兵组成的步兵阵列受到极大考验,他们严密防守,先后射击斩*了300多日军。但对方依旧呼喊冲阵,仿佛受到某种刺激一般,连老将金方庆也深为惊异。

(现代绘画,日军反冲击元军登陆部队)

元军尚且不知,南宋祖元禅师不断教导北条时宗和诸多武士们,以慈爱亲切的“老婆心”为指引,以毫不退缩的“勇猛心”参禅修业,绝无旁骛蓦直前进。方有今日场面。

很快,日军前仆后继的狂热冲锋打垮了元军一部分防御。洪茶丘所部抵挡不住,初期还且战且退,后来便陷入混乱,士兵们开始失去秩序逐渐溃退。洪茶丘原本骑着高头大马在阵后监督,他见前排士兵乱糟糟往后拥挤撤退,知道事情不妙。他手脚麻利,赶紧翻身丢了马匹混入诸多士兵中一起逃跑。日军哪肯收手,接着紧追元军溃兵不放。元军整体局势并不难堪,大多将领仍守住阵地。一位王姓万户见日军前锋过于前突,立即率兵从侧翼拦腰一击,连*日军50多人,总算击退了日军攻击势头。洪茶丘等人正披头散发盲目奔逃,失魂落魄之际,听得大军已稳住阵脚,方才喘息着回归本阵。

陆上两军缠斗之时,海上交战也如火如荼。元军用舰载投石机和弩弓不断射击,日军快船则以盾牌木板防护在前极力靠近。镰仓幕府直属的武士(御家人)表现同样突出。第一次元日战争时那位穷武士竹崎季长依旧蒙头蒙脑冲在前面,来自肥前的福田兼重、福田兼光两父子也十分勇猛。最引人注目的当属四国伊予(今爱媛县)的水军武士河野通有。他和伯父各自乘船攻向元军舰队。箭矢雨下中,伯父很快中箭身死,河野通有也被石弓(弩)击中受伤,但他依然带伤向前。大批日军小船冲散元军舰队后,双方开始跳帮格斗。只见河野通有手持太刀,纵身猛地跃上落单元军战船。他挥刀左劈右砍,斩*元军士兵水手多人,一时无人能当。连元军下级军官竟然也被河野通有抓获。

(《蒙古袭来绘词》中的河野通有,左侧着红衣年轻者)

双方恶战数个小时,日军攻势才稍微退却。下午三3、4点钟,守住阵地的元军又迎来日军的攻击,等到击退对方,元军上下已经心力疲敝。

翌日(6月9日),更多日军再次聚集,当他们实施总攻击之时,元军简直已经麻木不仁,只能各自防御。面对不知疲倦的大批日军,百户张成奋起精神,带队直冲日军阵地。金方庆等大将也鼓励士兵不畏艰辛,戮力对敌。元日两军在狭窄岛屿上疯狂肉搏,双方伤亡均十分严重。这一天,元军尽管又一回打退日军,不过部分阵地多次易手,军兵伤亡大大超过预期。蒙古高丽将兵们发现日军不仅数量众多,士气高昂,而且弓箭之类武器也教七年前大为进步,自军原有优势不复存在


姗姗来迟的江南军:

先前意气风发的忻都不能不直面现实,如果部队继续呆在志贺岛,很可能被日军日复一日的进攻给消耗殆尽。他只能选择让舰队退回稍远的壹岐岛,更让自己焦虑的,是东路军原定和江南军汇合的6月15日就要到了。自己独揽大功的机会即将烟消云散。

(自制略图,东路军在志贺岛受到连续攻击后,退回壹岐岛)

6月15日已过,海面一片平静,江南军的影子并未出现。天气倒是逐渐炎热,元军停留在壹岐岛周边,因为伤病及水土不服,士兵中间疫病流行,3000余人因此先后死亡。高丽官员咏诗叹曰:

“炎气瘴雾熏著人,满海浮尸冤气结。”

诚然,看到扔进海里的病死战友,谁人能有好心情呢。元兵们越来越烦躁不安,甚至熟人朋友患病也不相关心,生怕自己染上疫病。金鼎周等人还算识得大体,大力召集医官照顾部属,总算没让士气崩溃。忻都一干指挥官看在眼里,再不有所举动,怕到时候众心解体,自己想平安回高丽也难了。

(日本历史专家复原的蒙古军战船,海上自持力较强,采用水密舱结构,但使用内河适航的平底。尚不十分确定来自缴获或者新造,东路军和江南军使用船只不同)

东路军军事会议因此召开,没等忻都明说,洪茶丘率先发言道:

“吾皇陛下的命令很清楚,让东路军和江南军务必于6月15日在壹岐岛汇合。诸位看看,现在江南军在哪儿?我军倒是先期抵达,还和倭人连续数次交战。现在大家恐怕比我清楚,船只久泡水中腐坏朽烂,粮食供给也快耗尽。事情到了这种地步,诸位说怎么办?”

众将听罢都不开口,忻都瞟了眼一旁的金方庆,他也沉默不语。整个会议安静的怕人。虽然忻都明白洪茶丘之言就是自己心意,却担心擅自退兵大罪临头,只能称:“再议,再议......”悻悻散会。

决议未定,元东路军将士不得不接着滞留该地10多天。忻都看不是办法,无奈再度召集众将商讨是战是退。洪茶丘又说了一遍江南军未到,补给不足的现实问题。众将依然闭口不言。

忻都思量权衡半晌,正准备就此结论,不想金方庆忽然站了出来。这位高丽老将慷概道:

“我等奉圣旨携带三个月军粮出战,如今尚且还有粮食足够坚持一月。等到江南军来汇合后两军合力齐攻,定能灭掉日本!”诸将听他也以圣旨为题,没人敢反驳。忻都和洪茶丘交换眼神,他们还记得7年前也是好不容易才压服金方庆撤军,如今又来碍事,真是深深憎恶这个一直作对的顽固家伙。

(日本非写实漫画《元寇合战记》中的金方庆形象,因历史上金方庆掳掠日本200多平民献给高丽国王,以及其他*伐行为,一直被日本视为负面人物)

那么江南军为何迟迟不到?

自从东路军走后,总指挥阿剌罕本打算和南宋降将范文虎、原金国人李庭等一同出发。可他的病势逐渐沉重。把指挥权交给阿塔海(蒙古开国将领塔海之孙)后不久便去世。折腾一番已是6月中旬,江南军开始准备从宁波、定海出航。

阿塔海皇亲贵胄,显然不能再亲冒失石,于是江南军实际指挥官便是职位最高的范文虎了。说起此人,宋蒙襄樊战役里便有出场。当时蒙古军围攻襄樊甚急,南宋以吕文德女婿范文虎统帅禁军前往救援。此战可以说关系到南宋生死存亡,襄樊若失则长江无法拒守,半壁江山也难支撑了。然而范文虎一朝兵权在手就“蓄异志”,整日“军中为乐,日与妓妾击鞠宴饮,不进攻”。前线牛富、范天顺等爱国将士抛头颅洒热血,援军范文虎却怀抱美人饮酒作乐,真是好一番冰火两重天。直到朝廷严令催促,他才勉强向前。结果却出工不出力,“直到比战,又为不力,兵屡败,所丧舟械甚多。”襄樊陷落后,丞相陈宜中上奏*范文虎,却被贾似道庇护,可见此公钻营有道。贬职安庆知府后,他很快举州投降元军,当上了“两浙大都督”,尽力擒拿各地反抗民众。

便是这样一位精于官场拙于战阵之人,成了指挥10万大军的统帅。我们可以想象苦盼增援的东路军若是有知,心中该是何等感受。

(范文虎墓1956年被发现于安徽安庆市棋盘山,其中随葬金银器物精美,可见生前豪奢一斑。图为范文虎自用青玉虎纽押印,采用和闐玉制成)

当然,领军打仗这般苦差事不能让范文虎大人亲自操劳,他命副万户吴安民率先锋部队在前,自己和大军安全于后。拖拖拉拉到6月末,江南军终于出发。可他们又改变了先前计划,打算在九州以西的平户岛登陆。原因在于元军听海难漂流来的日本船工声称,平户岛并未设防,并且四面环水利于停泊大型船队,又靠近太宰府易于进攻。江南军便打算先登陆平户岛,再招呼壹岐岛的东路军前来汇合。

所幸沿路风势顺利,仅仅花了7天时间,江南军多达3500艘的巨大船队就抵达平户

(平户岛是过去日本遣唐使出发之地,后世的郑成功也出生于此)

范文虎见如此迅捷,干脆率主力舰只前往至更靠近博多湾的鹰岛。江南军诸将各自下锚,众多舰只随意停靠在鹰岛周围,满目楼船战舰煞是威风。唯有留在平户岛的都元帅张禧为人谨慎。他登岸后,马上让部下约束战船,每艘相距50步距离停靠,以避免风浪。自己率4000部下在岛上修筑工事阵地,准备防御日军偷袭。


大军汇合之后——遥不可及的登陆计划:

6月29日,远处壹岐岛的忻都等人千盼万盼没有盼来援军,却迎来了日军新的攻击。镰仓幕府聚集萨摩、肥前、彼杵、高木、龙造寺、松浦党等数万兵众向元东路军实施总攻击。日军小型战船蜂拥而来,和元军数百艘的舰队混战成一团。经历过去几年的改进,日军水上战术颇有进步,加上御家人船员三郎等表现勇猛。元军非常吃力才将其击退。

7月2日,日军突破元军舰队外围防御,大量部队浪涛般涌上壹岐岛东北的濑户浦海滩,来自各地的武士争先恐后扑向元军阵地,仿佛他们才是进攻者一般。参加过第一次元日战争的指挥官少贰经资率领龙造寺和岛津家武士猛攻元军,小小壹岐岛无处不是剧烈搏*,蒙古和高丽士兵密集防御,金方庆等人指挥部队巩固阵地,前线的百户张成也一如既往力战不退。日军冒着矢石径直冲锋,很快靠近实施白刃战。龙造寺季时等将被元军阵前斩*,蒙古高丽士兵也死伤不少。

(《蒙古来袭绘辞》镇西奉行少贰经资,萨摩守护岛津久经等人乘船攻击)

面对日军巨大压力,忻都心烦意乱。好在他终于接到江南军发来的联络书信,决意马上放弃壹岐向平户岛转移。元东路军刚开始移动,日本武士又紧追不放。边战边走的元军将突前的日方前镇西奉行少贰资能打成重伤(不久伤重身死)。船队启航后,日本水军继续前来缠斗,日军总帅的长子少贰资时也在交战中被*。日军近似鲁莽的狂攻导致不少武士战死,但蒙古军大受震撼,谁人进攻谁人防守简直难以分辨。并且元军作战计划被打乱,让他们无法轻易发动登陆

7月中旬,迟到的会师总算来临。元军东路军和江南军在鹰岛合兵一处,军势达到10多万人。

(自制略图,元江南军终于抵达,和东路军在鹰岛汇合)

诸将齐聚一堂,原本忻都还忧心忡忡,见范文虎等人高谈阔论口若悬河,他多少受到气氛感染,慢慢恢复了进取心。简单商议后,忻都和范文虎决定只留都元帅张禧镇守平户岛,其余部队全部集中到鹰岛附近大面积海域。此处距离海岸仅数十里,若实施登陆可快速切入九州内地。晴空下,4000多艘元军战船毗邻相接、遮天蔽日,大有一吞扶桑的气势。

7月27日,忻都和范文虎都望见海平面上出现同样一幕,数不清的日军战船从正面破浪冲来,鹰岛之战开始。面对元帝国庞大舰队,日军似乎根本完全没有坐待对方登陆的打算,各地武士带领步兵乘坐小型战船从四面攻向元军锚地。忻都摇摇头,最近他对日军的狂热已经无可奈何,只能赶紧安排迎战。范文虎则显得不那么安稳,在他眼中,这些无知蛮夷竟然敢于大元帝国兵威面前毫不动摇。

(日军战术明确,集中小船围攻元军大舰)

战斗持续时间惊人的长。元日两军舰队从中午开始打倒太阳落山。入夜后双方又继续燃灯夜战,直到翌日太阳东升,日军舰队才撤离战场。非常遗憾,元日两方都没能留下此次大海战的具体记述,我们只能从结果来大致判断。元军不仅招讨使忽都哈斯于此役战死,战斗之后整体战略也一改先前大气,日渐趋于保守

(明治时期绘制的元日海战)

原计划会师后直取太宰府的计划被搁置,向九州本土登陆的行动也变得踌躇不定。东路军蒙古高丽军们累经战斗,疲敝不堪。范文虎等坐拥大兵亦不知如何应对。

“贼兵势大,不可轻敌。”“巩固阵势,以待良时。”“宜持重为上,寻机再战。”此种论调成了元军将领们大体共识。军事会议后,登上鹰岛的部队开始修筑土城,防御日军突袭,做起持久打算。至于宏大规模的舰队,倒是学起了崖山海战时宋人策略,将大船相互连锁成寨,摆出水城的模样,并让池州总把马马专职负责守备。

对日入侵从一开始气势如虹竟然打成这副情形,仿佛是元军遭到日军威逼。在日军接连不断的攻击面前,元军举步维艰。不知是不是范文虎这等造成的“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镰仓幕府方面,北条时宗不仅派出六波罗探题(类似京都守护的职位)宇都宫贞纲率6万军往北九州增援,希望不断巩固局势。接着安排军粮征收事宜,还进一步勒紧裤带实施战时特殊体制,决心长期作战。


神风来临,大军毁灭:

1281年7月30日半夜,整个平户外海颤动起来,从天而降的夏夜大雨乘着暴风开始肆虐,风借雨势,雨加风力。电闪雷鸣划亮暗夜时,台风以极其具体的面目呈现于元军舰队面前。震耳欲聋的风声压过了一切呼喊,如山海浪狂暴的将大小船只抛上浪尖又摔打于水中,或随意掷于礁石之上。庞大船体被自然之力轻易撕裂,翻腾波涛中满是碎块和人体。如倭人日记《勘仲记》所写:“入夜暴风大雨如沃如叩,终夜不休。”南宋遗民郑思肖在《元鞑攻日本败北歌》中也称:“大风雨作,雹大如拳,船为大浪掀播沉坏,鞑军半没于海。”

元军将领中,东路军高丽国王的儿子阿剌帖木儿(王雍)溺死于风浪之中,其他将领大多逃得性命。比如范文虎的豪华坐船被风浪打坏,他摔落海中,抱着烂木板在风雨里浪荡一昼夜,喝了许多苦水才被友军营救。刚一上船,此公就立即要求非最坚固最保险的大舰不坐。范文虎的副手李庭所部舰船也大部沉没,他同样抱着一块破船板挣扎许久后游到岸边。总管楚鼎落水后,也紧紧夹住一木板浮在海面,漂流整整三昼夜后被范文虎属下救起。其余各将等到风浪稍稍停歇后抢救落水官兵,金鼎周便救起400多人。与此对比,留守平户岛的张禧因间隔停船,锚系稳固,未受多大损伤。

总体来说,元军东路军因采用高丽远洋船型损失较小,江南军被害很大是由于大量直接使用缴获的南宋内河战船,或者南宋民众对新造战舰并不尽力,且上峰催促赶工严重。(近年考古发现,鹰岛海底存在大量元军遗物。以江南地区制造居多,高丽造很少)

(20世纪前期发现于鹰岛海底的元军两刃刀剑)

台风过后,海面满布碎片浮尸,晨风带来阵阵腥气,鸥鸟声声啼叫。陆地上元军士兵人人失魂落魄,将领们也惊魂未定。元军失去大半船只同时也丧失数万军兵,不过鹰岛上仍有10万左右兵力

(日军在台风过后乘势攻击元军残余)

军事会议召开时,人人脸上都见不到精气神。忻都等人直接低头不语。在他们看来,好不容易等来援军,结果不仅不能成功登陆,还被打得龟缩防御,现在又遭遇突降天灾,仗根本没法打了。范文虎也考虑攻打日本蕞尔小国不过找个软柿子捏罢了,结果落得如此局面,只好专心谈论撤兵一事。议回师时,都元帅张禧大胆提出建议:

“各位大人,我军士卒确实溺亡一半。但生还之人皆可谓壮士。不如趁现在船只不足,抓住大家没有回顾之心时主动出战,奋勇前进,因粮于敌,或可以致胜。”

不等张禧讲完,范文虎便哂笑摇头,讥诮他天方夜谈。还说:

“张公勇猛,我辈不如,还请把船只让与我等好还朝。一旦陛下问罪,我们承担,不会连累到你。”

众将纷纷附和范文虎。见大家归意已定,张禧只好把所部舰船分了许多给诸军。他属下4000人现在却没有足够船只返回。“大家随我远征,安忍弃之!”言罢,张禧将船中70匹战马留在岛上,腾出空间把士兵们全都运载回国。

东路军忻都等人舰船尚且勉强够用,他们顾自匆匆向北回航高丽,约莫七成将兵得以生还。

8月5日,范文虎等将领拿到船只,没有安排士兵们上船,却各自挑选其中坚固者乘坐,和亲随们直接扬帆而去。大约10万江南军被遗弃在了鹰岛。


劫后残军——官与兵:

范文虎们扬长离开当天,目睹一切的日军对撤退元军舰船进行追击。倔脾气的竹崎季长哪里肯放过立功机会,他和地头(地方负责征收粮食年贡的下级官吏)香西度景等人乘快船赶上元军大舰(共3艘,其中一艘为大舰)。近距离搏斗中,竹崎季长砍下了元军首级。香西度景的弟弟和一名元军士兵坠入海中同归于尽。

少量行动稍慢的元军船只就此覆灭,日军武士斩获虽然不多,但鹰岛上江南残军士兵撤离的变得机会越来越小。荒凉石滩上,南宋降兵们推举出一位张姓百户为首领,这便是他们能找到最大的将领了。江南残军们把这位百户叫做“张总管”,都听他命令。张百户临危受命,立刻让士兵们就近砍伐树木,以图自制舟船归还。在江南残军自救时,日军步步进逼,将鹰岛四面围困。

(今日鹰岛俯瞰图,10万江南残军的最后之地)

1281年8月7日,第一次元日战争时射中刘复亨的功臣少贰景资率领大队日军开始了最后进攻。他命都甲惟亲等人从鹰岛东侧海滩登陆,当即和守御的江南残军战成一处。江南残军们缺乏将领指挥,又身处异乡退路断绝,士气无法抵御连续登岸的众多日军。海面上,最后剩下的少量元军舰船也被日军福田兼重等部队纵火烧毁。10万左右江南残军粮食已尽,武器残破,可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绝望中节节抵抗。

(少贰景资参与了两次元日战争,图为留存画像)

这场战斗在鹰岛上留下了众多奇特地名,比如首除、首崎、血崎、血浦、刀の元、胴代、死浦、地獄谷、遠矢の原、前生死岩、後生死岩、供養の元、伊野利(祈り)の浜等等。一个个冷酷的名字足以反映出当年搏*的血腥惨状。10万残兵除2—3万人被俘外,其余皆死难。高丽诗人郭预叹道:

“哀哉十万江南人,攀依绝屿赤身立。如今恨骨与山高,永夜羁魂向天泣。”

《元史》官方记载十分干脆,“十万之众,得还三人。”这是指于阊、莫青、吴万五三位逃回元帝国的原南宋降兵。正是他们报告了征日大军覆没的详细惨状。不过他们回去的实在太晚,历史上只留下轻飘飘一句话,

“及归,文虎奏:遇风坏舟,将士沉溺。世祖不之罪也。”

10万人性命,便如此一笔勾销。范文虎继续官运亨通,直到元成宗时期,幸存士兵的控诉才被提起,范文虎果断把责任全赖在部下身上。于是,厉德彪、王国佐、陆文政三人全家被处以极刑。至于范文虎本人,依旧官居从一品高位,1301年才寿终正寝。

真实的历史无情之余又留下了空白。

《高丽史》里记录下了其他士兵生还的事迹,乃是江南军把总沈聪等11人坐船逃到高丽的情形。虽然也是异国他乡,但比起数万不明不白丧命的战友,他们可能也是足够幸运了吧。

(根据各方资料,元军兵力总损失约8万4千到14万之间,被俘2到3万人。日军损失不详


波澜未平:

日本获得了胜利,祖元师傅也被奉为神明一般的佛光国师。对于战争中众多逝去生命,北条时宗修建起圆觉寺,祖元师傅亲自为双方死难者超度。

“前岁及往古,此军与他军,战死与溺水,万众无归魂,唯愿速救拔,皆将超苦海。法界了无差,怨亲悉平等。”

佛门不言仇衅。但对于祖元师傅心中纯朴家国之念来说,大仇已报,故国不再。如同他《思乡诗》中吟诵:

“故园望断碧天长,那更衰龄近夕阳。补报大朝心已毕,送归太白了残生。”

从此,南宋禅宗思想开始在日本社会立足,打下了后世武士道的精神基石

(圆觉寺今景,以红叶和镰仓时期建筑闻名)

此时,忽必烈个人的愤怒依旧熊熊燃烧。他将第三次入侵日本的计划提上日程。于是,华夏大地整个南方,官吏们大肆征发民夫,搜罗粮食物资,原本就屡遭洗劫的民众完全*,连一日两餐汤水都无法保证。

1283年,广东、福建、江浙等地民众不堪压迫,先后举旗反元。建宁路总管黄华也率领部下和10万民众攻打县城,义军继续沿用南宋祥兴年号,宋字大旗再次飘扬在华夏大地上。元帝国统治者们震怒万分,不得不赶紧将预备入侵日本的22000人部队紧急调往镇压。

尽管起义归于失败,但元帝国在南中国的统治可以说风雨飘摇,沸腾民怨面前,忽必烈只能暂停造船计划,而后暂停了“日本行省”的称谓。不过,随着统治者心情变换,此后入侵日本计划又几度被再次重启。

1286年之后,对越南的第三次入侵迫在眉睫,紧接着高丽也发生叛乱,元帝国各处分兵,已是自顾不暇。

1294年正月,忽必烈去世,对日本和其他亚洲各国的侵略在此宣告彻底终止

元帝国建立于战火之中,也在战火中迷失方向,帝国剩下的几十年寿命需要经历不间断的混乱与血腥。日本镰仓幕府来不及享受战胜荣耀,战火与长期准备战争带来的巨大经济负担掏空了国家,神威显赫的北条氏距离家破人亡也只剩下5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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