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胤不追,双掌一错,喝道:“屠龙手不是天山派武功,但你的‘玉清洗髓’心法从哪里学来的?你师父是谁?!”他那反手一拂,内劲外吐,含精蓄锐,非同小可,乃是“天山派太极圆劲气”中的破敌*着,挡得住他一拂的人,为数不多;但不料陈子寿也真了得,手中虬杖竟未给震脱。元胤手指拂着他的手背,指尖所触,已然勘知对方内力运使的法门,而这门“玉清洗髓”心法的功夫,却是十年前由天山剑派四大护法之一僧护法见证、由他亲自传授给茯苓仙,用来酬谢他替老掌门玄真子复原身体的。天山派崩塌后茯苓仙不知去向,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后来元胤曾不只一次进天山派残墟,试图寻找一丝生机,但次次都失望而回。他几乎相信在那次沧海桑田大变时,天山剑派已是无人生还,但又不死心,心中之念,萦绕至今。
陈子寿右臂酸麻难当,折了锐气,勉强笑道:“你才显露了三招两式,又想让我救你朋友,又想问这问那,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小心接招,我可不会手下留情!”虬杖一晃,横批直击、忽扫忽打,招数幻变多端,招式更见沉重凌厉。元胤深吸口气,暗道:“让你走出十招,你当我好欺负!”手掌一张,忽地迎着陈子寿杖头变掌为抓,喝声:“去!”就在叶竹的惊叫声中,陈子寿被他一掌送上半天!
原来叶竹天性好玩,陈子寿让她去找七仁桃,她却跑到山谷里摘了一大堆的花回来,不过七仁桃在什么地方,她轻车熟路,很快就把七仁桃找到并挖了回来,她走到精舍门口,正好见元胤使出最后一招将陈子寿震上半空。
陈子寿飘身落地,呼呼直喘粗气,元胤道:“你再喘得急,小心右臂全废。”叶竹吃了一惊道:“师叔呀,怎么搞成拼命的啦!?”元胤微微一笑道:“不会。你二师父和我并无生死过节,我为什么要跟他拼命?只是我的太极圆劲气只要发出,就能震荡人体经脉,你师父若是拼力抵抗侵入体内的内气,必然会右臂麻痹,只能等气血平复,这种内力才会渐渐消退,那时便可无虞。”叶竹这才放下心中大石,扶着陈子寿坐下,道:“师父你没事儿吧?”她见陈子寿面色苍白,不禁惊奇。陈子寿在精舍门口的石凳上盘膝坐了一阵,果然苍白渐去,面色慢慢恢复了红润。只见陈子寿站了起来,淡淡一笑道:“莫怪。我久仰天山派继任掌门元先生道法神通,武功也非人下,有心见识,决不敢无理。”
元胤道:“请教。你的玉清洗髓心法从什么地方学来的?”
陈子寿道:“自然是师父教的。”
元胤道:“令师可是一位身材矮小白须及地的老者么?”
陈子寿摇头道:“不是。你说得正相反,我的师父是一位老婆婆。”元胤见他眼睛不动,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心中大为奇怪:“老婆婆?那会是谁?”心中疑惑不解。陈子寿道:“师父教了我三年心法,后来师父的丈夫来了,才教我医术。你说的没错,教我医术的,的确是一位身材矮小,长须及地的老者,但他不收弟子,教我医术,全看在教我内功心法的师父的面上。他说他是‘管’门弟子,师尊尚在,他这不成器的弟子不敢也不能收门徒,否则干犯门规,事非小故。”
元胤舒了口气,暗道:“‘管’门弟子,那是神医管八歧门下,定然就是茯苓仙无疑了。但那老婆婆是谁?是他妻子么?如果是,那么茯苓仙练成了玉清洗髓心法,当是已从地仙脱胎换骨了?”道:“先生到底是什么来历?”
陈子寿站起来踱了几步,回头问道:“你听说过‘使徒’吗?”
元胤一愣,道:“原来你们是天山派使徒的后裔!”
陈子寿点头道:“没错。当年天山老祖奉命扫荡西域四境,殄灭魔教,安定神族故地,后来才逐渐创立天山剑派。他在西域东征西讨,颇有斩获,被他俘虏的那些人中,有些是刚入魔教不久,且是受人蛊惑而为之,有些则是心性尚在、还可挽救的魔头。天山老祖收伏这些人后,为防以后他们再入魔教,于是化‘坚心符’为水,教这些人喝下,这些人因此心性坚定,从此与魔教绝缘。这些人后来得了个名字,名叫‘天山派使徒’。西域安定后,十万使徒感念真人带他们向善,不愿离开天山派,但真人那时所收的门徒已有六千多人,都是西王母神族的后裔,为示正统,于是传下三部经典给‘天山派使徒’,令他们平日分散,若遇天山派有难,群起赴援。”
元胤道:“但十年前那一次天崩地裂,天山派派毁于一旦,并未见有一位使徒前来赴援。”
陈子寿叹了口气道:“真人虑事周详,他唯一没料到的是,他当年传给天山派使徒的三部经典因保存不善,大部遗失,真正能练成三部经典上所著道法剑法和武功者,十不存一。当年十万天山派使徒,四五年中大半星散,使徒弟子散落各地,相互不通音问,那三部经典最后的断简残篇,也都消失殆尽,可惜十万使徒,从此在世间湮灭无形。” 元胤道:“天山派巨变,使徒不愿回到天山派来帮忙,大概也是心有怨愤之意。”
陈子寿道:“没错。十万弟子跟随真人东征西讨,不说功劳,苦劳也是有的,真人去后,竟将十万弟子弃置不用,十万使徒毫无想法是假的,心有怨愤,那也情有可原。”他不知真人立派后为对抗西方的师弟玄魔费心费力,哪有时间继续关注这支流散在天山派之外的十万使徒弟子呢。元胤想及此事,不禁为之唏嘘,道:“那么当年的十万使徒,还有多少后代留在世上?”
陈子寿道:“传到我家祖上手中的那部真人经典因为是手抄而来,并未见知于原本,所以留下的功夫和心法,大多残缺不全,经典传到我的手里,剩下只有一些巫蛊之术和一些简单的道法,还有几章剑法,我练完这些功夫后,成一了名草原巫师,闲暇之余,才开始四处寻找使徒后人。”叶竹插嘴道:“那就是师父您老人家一年难得有几日安定的缘故?”
陈子寿点头道:“没错。不过可惜,我十多年努力,不过找到了十万使徒后人中的三两个,且他们早已不像他们的祖上能文能武,早已蜕变成了普通平凡的老百姓,对于祖上昔日的荣光他们早已忘怀,一生所望,不过一粥一饭、养育后代、繁衍生息而已。在我最后一次出去寻访使徒后人时,天山派大变,山高万仞,落得烟消云散,天山派弟子,有多少还留在世上,连我自己也毫无把握了。你的朋友,是我发现还活在这世上的两个人中之一。”
元胤心头一跳道:“那还有一个人是谁?”
叶竹道:“当然是吉尔达的师父啦。”
元胤道:“那么请现在带我去看他们吧。”
陈子寿笑一声道:“元先生说过的话肯定是会兑现的对吗?”
元胤淡淡地道:“天龙般若掌法是我亲手所创,但也是根据小雷音寺武功中正传修改而来,如果你愿意认天山派祖门,我答应你的要求,把这份心法传授给你,决不食言。”陈子寿点头道:“如果十万使徒还有别的后人在世上的话,这句话大概是他们最想听到的了。请跟我来吧。”他带着两人走进精舍,道:“天山派倒塌后,山底煞气太重,虽并不妨事,但对于一个沉睡者,却只怕煞气趁虚而入,对她不好,所以我不得不把她用寒冰封冻起来。如今元先生你来了,那是仙缘遇合,救回你的朋友,此事当无愁虑。”
走到精舍后一处洞口站定,口中念念有词,只听一声轻雷,道:“不必惊疑。我将你朋友封冻在这个山洞里,一者此地地脉有一处玄冰带可资利用,二者无人知这山洞所在,也就不怕有人前来侵扰。法缘累世修积,她能等到你前来而肉身不坏,足见真人之传,妙用无双。”但见轻雷过处,现出一处洞口,一股寒气,迎面扑来。叶竹情不自禁打了个寒噤,道:“好冷!啊呀,师父你打我做什么啊!”额头上已被陈子寿敲了一记大大的爆栗,哼地一声道:“死丫头!叫你好好练功你不听,偏偏三天两头跑去会情郎,现在知道冷了?”
叶竹撅起了嘴,十分不满地道:“我哪知道要来这么冷的地方啊!”元胤一笑道:“那倒不妨。你过来。”叶竹走了过去,元胤取出定海天珠,道:“闭眼。”天珠在她头顶转了一圈,叶竹立刻觉得身上寒意顿去,舒服不少,怪道:“师叔呀,这是什么东西?”
元胤笑道:“这东西的来历我以后再告诉你吧!陈先生请带路。”陈子寿道:“此处有些关节。我自在此处修行,得此秘洞,连我自己也未曾深入,只将你那位朋友放置洞中,替她保命而已。
伸手取了洞壁上的火把点着,道:“小心脚下。”三人一起,缓缓进洞,但觉洞中奇寒无比,冷气飞霜,越往深处,洞壁上凝结的白霜越厚,叶竹虽有定海天珠赐暖,还是冻得牙关咯咯作响,比起洞外来路,已是判若天渊。元胤偷眼见洞内墙角,隐约见不知名的野花竟似不惧寒气,争奇斗艳,开得正盛,一路而行,绵亘不断。心中暗暗奇怪道:“此处之寒,不亚于当年的天山派绝顶昊天宫,昊天宫气候严寒,四周都无花草可以存活,这些野花是什么种类?竟能克制严寒??”
眼见陈子寿手中的火把颜色也由淡黄变成了淡蓝,火光渐渐微弱,似是抗不住严寒所致,陈子寿身上头顶,都结上了银色白霜,身躯也在微微颤抖,忙取出定海天珠,默念咒语,将天珠飞上半空,天珠蓝光琰琰,将陈子寿和叶竹两人牢牢罩住,两人这才渐渐不冷,各自都心道:“这位青年好厉害的道法。”一个想道:“我的小师叔本事可真不小。”
三人走了半个时辰,洞中忽然豁然一亮,原来洞顶天然裂隙,阳光下落,照得黑黝黝的洞中一片光明,眼前景色,更显清淑灵秀。但见白雾缥缈,慢慢在洞中盘旋升腾,宛若仙人玉女,款款来迎,与日光潋滟,互相辉映,奇丽绝伦。但见洞中石室正中,摆着一座石床,石床之上,冷光绽放,一块巨大的冰块,罩着一人。元胤心头直跳,几步上前,果见冰中冻着的,正是玉凌霜。他关切太甚,虽知天山派命中该有一劫,毕竟竟未深信,总觉这一场劫难,或有办法可以避免,殊不知天地之力,远胜他的想象,一晃十年,当年情同手足的师兄师姐们,个个分散四方,不知存亡,今日好不容易见着玉凌霜,心头忍不住激动难平,望着玉凌霜安静地睡着,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陈子寿两人见他落泪,不敢惊扰,缓步相待。
元胤武功已达化境,但对于医道一道,却是毫无见解,更不知其法,心中愁急,暗忖:“此是严寒所在,无日无夜,最是悠长,也不知过了十年,玉大姑娘什么时候能得苏醒?”只听陈子寿道:“我的修为,只能将她暂时冰冻在此,不伤她的形体本质,如何令她苏醒,却非我所能得。”元胤道:“这块坚冰,从何而来?”陈子寿道:“不是一整块,而是从洞中分批取来凝固而成的。”元胤道:“你取冰之处在于何处?可带我去看来。”
叶竹道:“我带师叔去。就在洞中不远,三五十步就到了。”
元胤道:“既只三五十步,你不用去了,只怕你身体禁受不住严寒侵袭。两位在此等我,我去便来。”将水火袍束紧,口念五雷正法神诀,缓缓望洞深处而行,果然走得三五十步,但见前面蓝光幽幽,寒气更甚,放眼一望,满目幽蓝,奇诡无比,心道:“好在不是天作之冰。此处有此深寒,固是天然所成,难免与我天山派故地有关。
”要知天山派乃第一次沧海桑田之变从海底突起,海冰之寒,远甚于陆地之寒,西域一境,也只有天山派脚下,才有万年寒冰。他前后看了一回,猛见蓝光之中,一团白光缓缓飞起,嗡地一声,向他迎面撞来。元胤连退几步,左手剑诀一指,喝道:“何方妖孽,敢逞凶狂!”指尖雷声发作,轰隆作响,那道白光当的一声落在地上,元胤赶上前去一看,竟是一把古香古色的长剑,只是这柄长剑剑身剑柄,宛若混玉,通体透明,散发着淡淡的寒气,长剑四周,散落着大大小小无数颗透明的冰晶。
他心中疑道:“这冰窟中居然有一把长剑,却是什么来历?”伸手去拿,那剑似是一个调皮的小孩一般,铮地一声,向后一弹,元胤抓了个空,再伸手去抓,那长剑这才毫无动静,被他抓在手中。他拿起长剑,就着洞中蓝光一看,但见剑身上刻着四个小篆小字:“冰魄之元”,心道:“‘冰魄之元’是什么?玉大姑娘见多识广,我把她救醒,自然能解此剑之谜。”把宝剑插在腰间,见地上冰晶浑圆精致,十分可爱,于是伸手将地上那些冰晶都捡了起来,收在豹皮囊中,走出洞外。
叶竹和陈子寿两人接着,问道:“看到什么了吗?”
元胤将那把长剑拔出,道:“倒没什么,得了这把长剑。”叶竹伸手一触,但觉奇寒入骨,哎哟一声,急忙缩手。陈子寿骂道:“冒失的小丫头,这等地产灵物,那是你能碰得了的么?”元胤笑道:“小丫头总会长大成人的。这里不用你了,你还是去外面等着我吧,免得冻伤了。”叶竹对陈子寿狠狠做了个鬼脸,蹦蹦跳跳地出去了,陈子寿哭笑不得地道:“教了这么个徒弟,真让我头大。”
元胤将宝剑插回腰中,道:“我自认剑法足够称雄一方,道法也深具门墙往日之风,但我最大的遗憾在于我只会*人与止*,却不会救人。万年玄冰虽然寒冷,到底是凡物,破掉覆盖在我朋友身上的冰层不难,但如何让她迅速苏醒,我却没有把握。”
陈子寿笑了一笑道:“我虽然只是一介草医,从我师父师公那里学来的东西,也许应付你朋友的苏醒应是早晚的事。唉,富贵中人,十九贪生惜命,尤其名利双全、妻妾成群时,那便是哪一样也都舍不得丢下,寻常感冒,伤风咳嗽,也当作天大的事,闹得自己连大气都不敢透一口,然则平日无病,便想尽方法造成病根,山珍海味、肥浓油腻之物,能吃多少是多少,但有时,决不丢弃,一味都塞进肚子里去,好好养气的五谷杂粮,通通弃如敝履,如此便算是铁人一个,也撑持不住。
这类人平日无恶不作,但他们一旦病倒床上,想起自家所为,自知平日贪婪太甚,数十年心血巧取豪夺,悔恨痛惜自不必说,也该想想,自己几时做过一件好事?几时有些许的怜悯之念转到穷苦百姓身上?这样的人,老天第一个就该放过,何必浪费气力去救他们?你这位朋友在玄冰中封冻六七年,些许气色也未变过,当真是仙佛显灵、天神护体,平生许是做的善事比恶事多得多,以令上天决计不敢将她轻视。你能找到此地来,说明她的劫数终于到头了。如何救他,就让我试试吧。”一面又说:“可惜我师父师公两人都不在,否则有一人在此,何必担忧过多?必然手到病除,将她救活。不过我救她时,要请动四方神祗,我只怕修为不够,无法控制,所以要请你千万不可离开我三丈之外。”
元胤点头道:“那是自然。”忽然胸口一热,定海天珠在衣内蠢蠢欲动。他心头一动,忙将定海天珠取出,双掌将它托着,口中喃喃念道:“天珠,玉大姑娘也是复兴我天山剑派一位必不可少的人物。天珠有灵,请助弟子一臂之力。”双手一松,但见天珠遍体荧光,缓缓飞起半空,落在冰层之上。不片刻只听喀嚓一声,四尺多厚的一块巨大的玄冰,以天珠为中心,裂开了无数裂纹,坚硬无比的冰层恍若无物一般,但见天珠破冰而下,片刻之间,落在玉凌霜胸口轻轻滚动,跳跃,跳跃,滚动,只听啪地一声,盖在玉凌霜身上的冰块全部崩裂落地,玉凌霜双眼未睁,先长长地出了口气。
陈子寿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无言。元胤上前将玉凌霜抱了起来,天珠在她胸口滚动来去,蓝光越来越盛,两人急忙出洞。刚走到洞口,忽听叶竹在洞外和人说话,陈子寿道:“且慢。让我先出去看一看是谁。”元胤道:“反正我们也该出去了,就一同去吧。”
两人走出洞来,定睛一看,陈子寿急忙跪下道:“是师父和师公来了,弟子有失远迎,见谅,见谅。”原来来的是个身材高大的老婆婆,她身边那人身材矮小,刚及那老婆婆胸口高下,见了元胤不禁一愣道:“原来是元掌门?”那人自然就是茯苓仙了。元胤手里抱着刚刚醒来不久的玉凌霜不好见礼,微笑道:“老仙翁一向可好么?”
茯苓仙喜道:“好好好!有什么不好的!”他身边那老婆婆道:“这位就是天山剑派新掌门元先生?幸会。”茯苓仙见元胤哑然,笑道:“这是贱内。”元胤把玉凌霜交给叶竹,抱拳道:“有礼。”陈子寿忙道:“师父远来不易,大家都到精舍来坐吧。”
众人一道,回到精舍。叶竹和陈子寿安顿好玉凌霜,才出来和大家叙话。茯苓仙询问玉凌霜的境况,点头道:“有定海天珠的神力,自然可以转危为安,不过要恢复她的体力,须有我的‘龙虎斗胜汤’才可事半功倍。青仪,咱们的龙虎斗胜汤火候到了么?”那老婆婆名叫辛青仪,闻言道:“大概还差这谷中的两味药,就可大功告成了。”
元胤眼中露出赞赏的神色,赞道:“没想到两位老仙翁医术更见神妙了。”茯苓仙笑道:“我之医术,之于元先生道术,师门在上,未尝一日敢放松。玉大姑娘与我比邻而居多年,有力使力,那是义不容辞的。不知元掌门来此有什么贵干?”元胤把来意一说,问陈子寿道:“谷中青光隐现,却是何故?”
陈子寿道:“那却是谷后,和我这里倒没多大干系了。我那年在山中采药,到了谷中,只见一团浓雾中,有一座茅庵,并不太大,门前绿柳成荫,碎阴满地,十分幽静,但那茅庵中,却隐隐露出一丝妖气。我法术不精,只怕为其所害,不敢入里探寻究竟,后因我与此地山神土地有些因缘,问了他们才知,原来这茅庵荒废已久,原是西蜀来的两位尼姑在此修行,那两位尼姑离开后,数年中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个修炼成精的蜈蚣精。那蜈蚣精露出元神,有三丈多长,两个眼珠,有水缸大小,遍体红鳞,闪闪发光。我左右并无帮手,自忖孤身一人,绝然不是它的对手,因此只好将后谷封闭,以免那蜈蚣过来伤人,同时养了一大群公鸡在岭上,以物克物,暂时相安无事,至于那蜈蚣精与元掌门所见的青光有无瓜葛,我就不知道了。”
茯苓仙道:“当年玉衡殿殿主玉衡真人曾养过一条蜈蚣炼做自己的法宝,但子寿说长三五丈的蜈蚣,必然成功已久,等闲难制,我们法力薄弱,修行不够,只好任由那武功在谷后盘踞,一时也没办法对付它。如今元掌门来了,这事就好办得多了!”元胤道:“蜈蚣成精能长到这么大,委实有些骇人听闻,它性情不知,若能将它收伏,未必不是好事。玉衡师叔当年炼蜈蚣为法宝,也是因缘之所至。
不过据我所知,蜈蚣成精不易,没得百十年的修行,难成气候。玉衡师叔那条蜈蚣,当年不知费了多少气力,费了多少符咒,喂它吃的,都是玉衡师叔亲手制炼的仙丹灵药,最后才炼得它神化无穷,可大可小,且颇通灵性。那么这蜈蚣可曾过岭来伤人么?”陈子寿道:“这倒没有。我沿岭一带,放满了大红冠的老公鸡,那蜈蚣想是投鼠忌器,不太敢真的和公鸡作对吧?”元胤笑道:“所以你将谷口封闭也是有缘故的了?古称一物克一物,虽说有些道理,但蜈蚣一旦修炼到了极处,有了腾云驾雾和运营造化之功,就算家养的大公鸡是它的克星,未免能拦得住它。
我倒想去看看,看到底有什么鬼祟作怪。”茯苓仙道:“既如此,我们大家都跟你走一趟就好了。”元胤摆手道:“怪物成精,贸然靠近,非常凶险。几位如果一定要去,只可在一旁作壁上观,千万不可妄动。”说罢,留了叶竹在家看护玉凌霜,几人一道起身,往谷后而去。
这时,已是日上中天,太阳正烈。元胤道:“午时三刻,毒物或精怪,阳气最弱,也许可借时辰灭它收它。”几人到了后谷谷口,见四处封闭严实,巨大的山石,将两谷之间,塞得无缝可钻。元胤同了陈子寿上山,翻过山梁,果见后谷中有一座茅庵,茅庵前两排柳树,正生得旺盛。元胤看了一看道:“原来此物借了柳树的阴气为己所用。”两人次第下谷。陈子寿走在前面,刚近茅庵不远,忽然狂风大起,陈子寿心知有异,忙转身往回路就走。说时迟,那时快,茅庵中一阵黑风卷了起来,庵中冲出一条红彤彤的蜈蚣,好不厉害!但见它金鳞绿眼,长约五丈,腰如八围大树,行窜如飞。看看追出半里多地,元胤从山上赶下,喝一声:“站着别动!”手中飞出一道蓝光,正是他凭空将沧海神剑祭了起来。
那蜈蚣见蓝光厉害,口中吐出丈许长的烟雾,与沧海神剑绞在一起。斗了片时,蜈蚣自知不敌,转身回头便走。元胤接剑在手,口中念念有词,沧海神剑发出剑光无数,朝蜈蚣头顶斩下。那蜈蚣见不是路,便盘作一堆,喷出烈焰毒火,与元胤的沧海神剑斗在一处。那蜈蚣成精百十多年,饶你沧海神剑厉害,一时也不能伤它分毫。
元胤见蜈蚣凶狠,只怕陈子寿受其所害,飞起半空,脚踏乌云,要从上面攻它,不想腰间所得无名宝剑一松,直坠而下,喀嚓一声,将蜈蚣尾上三条钢须一起斩落。蜈蚣负痛,盘旋扭曲,一头撞上山壁,山石碎裂,纷落如雨,一块巨大的山石落下,正砸在蜈蚣半腰。元胤见它黑气满身,只怕收伏不易,疾飞下山去,祭起沧海神剑,将它砍成数段。见蜈蚣已死,那茅庵青光黑气依然不散,对陈子寿道:“茅庵中还有古怪,你肉体凡身,不要近前,只与我压阵,待我亲自进去看来。”陈子寿斗了许久,手软脚麻,正自气喘,茯苓仙和辛青仪也已从山头飞奔下来,四人合在一处,茯苓仙听元胤说要进茅庵探个虚实,道:“此物盘踞许久,也许有些关碍,元掌门小心为上。”将腰间挂着的一个葫芦交给元胤道:“你入茅庵大门,立刻将葫芦口打开,里面有很好的解毒药,以防不测。”
元胤知茯苓仙乃神医管八歧的门下弟子,不但医术高明,药物之学,也极为精湛,先谢了茯苓仙,将葫芦带上。仗剑走到门外,轻轻推门进去,但见茅庵之中,景色幽深,一物一体,放置井井有条,心中奇怪道:“奇怪。按说那蜈蚣盘踞在此,又能变化翻腾,应当是妖物无疑。为何茅庵之中干净如此?丝毫腥气也闻不到。”他艺高胆大,水火袍护身,更有定海天珠跟随,当下更无疑惧,推门而入。但见正面一座小小庵堂,神龛中放着三尊金身,近前一望,恍然道:“原来如此。”原来那神龛中三尊金身,中间那一位乃是西天佛门不动王尊佛,两边是不动王佛的两位侍者。
不动王佛乃是西天佛门中最为威猛严厉的佛子,王佛一出,天地震动,万方悚惧,即便下界,见了王佛圣像,也百邪不侵,报应极为灵验。下界大凡不动王佛的香火享地,大多干净整洁,无人敢乱法度。那蜈蚣在此盘踞多年,修炼渐渐有了灵性,岂敢在爱王佛座前胡为?元胤看了一回,正要退出,忽然觉得一阵凉风习习吹来,心中一愣:“茅庵低小,哪来的凉风?”要知此时日上中天,太阳正烈,即便有风,风中也要带着热气才对,但这茅庵却吹出来一股凉风,当下先出来,把情况一说,辛青仪道:“我守在外头,你们三个进去看看到底什么回事?”
元胤想了一想,从肩头取下鹦鹉,道:“上古神物所产,最能勘破妖物,咱们不用犯险。”念着咒语,那鹦鹉滴溜溜地叫着,一路飞了进去,但听鹦鹉在庵堂中来去飞翔,不时发出清脆的鸣叫,可见并无受限,少顷出来,羽毛也不少一根,元胤收了鹦鹉,道:“鹦鹉最能识别妖物,鹦鹉无恙,大概并无妖物在内了。大家一道进去吧。”众人依言依次走进茅庵。但见庵堂之外,还有三座小桥将三座茅棚连接在一处,茅棚所在之处树阴蔽日,看着有些阴森。元胤把沧海神剑一晃,蓝光耀目,附近十丈远近,照得彻如白昼。众人四周看了一回,并无异样。辛青仪进来时走在最后,出去是却在最前,走过后院一条溪水上的木桥时无意中低头一看,道:“大家快来看!”
三人听见辛青仪的叫声,急忙过来,顺着辛青仪手指的方向一望,但见潺潺流水中,有东西一闪一闪。陈子寿眼尖,道:“咦!?好像是一把宝剑?”小桥离水面较高,去手不及,元胤心中起疑,忽见水中那道亮光一闪,覆盖在那物之上的水草等物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水流冲开,果然是一把宝剑躺在水中。陈子寿跳下水去伸手一抓,只觉那剑重若泰山,抓拿不动,元胤四周看了几看,忽地道:“上来,这把剑拿不得!”
陈子寿吓了一跳,急忙水淋淋地跳上岸来,问道:“是什么回事?”元胤道:“大家走到桥弓上来看,大约就知道了。”众人依言走上桥弓最高处,四下一望,道:“原来如此。”
原来这茅庵除了庵堂供有不动王佛的金身,其他三座茅棚,却隐然是以三才为相建造,绝非随意为之。那宝剑所在,正是三才正中,按风水之学,那把剑乃是一把镇剑,轻易不能取出,一旦取出,三才发动,三座茅棚和一座庵堂,瞬间都要毁于机关之下。茯苓仙看了许久,忽道:“古者有言,不破不立。这把剑放在水中,定有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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