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月以来,有很多读者都不断地联系庵主,询问为何迟迟不更新文章。其实,本人一直在反思一个问题,那就是汉传佛教中愈演愈烈的“出离现象”。为此,经过一段时间的深入阅读之后,对此进行了一定程度上的总结梳理。
当然,池光雪庵的观点也仅仅是一点拙见罢了,还望各位读者能够不吝赐教。
具体而简单地概括“出离汉传佛教现象”,就是指信奉汉传的徒众中,有许多人最后转向了藏传或者南传。更有甚者,转过头来攻讦最初的信仰,其中种种乱象非三言两语所能讲清楚。
不过,这一令人心痛的现象,并非今日才引发僧俗内外的警觉与反思。事实上,教内对于此事的关注持续了数十年乃至百年之久,也有不少大和尚在这一问题上积极地建言献策。
但就其实际成效而言,只能用“差强人意”来描述。
“末法无端,为何出头?嗟兹圣脉,一发危秋!”
虚云老和尚在世的时候,就已经发出如此感叹,面对教内的诸多乱象无可奈何。
搞经忏的、跳大神的、求名利的、跑江湖的......在风雨飘摇的旧社会,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物,只要披上袈裟,就摇身一变成为“佛子”,至于如不如法根本无人关心。尤其是民国政府成立以后,本着“政教分离”的根本原则,佛教彻彻底底地失去了政府的支持。
时局的动荡、国力的衰颓、战火的袭扰,并未令当时已然分崩离析的佛教团结起来。相反,传统宗派山头林立、各自攻讦、彼此倾轧的现象,反而变得愈来愈严重。各大宗派并未在内斗中占得先机,反而因为离心离德无力抵抗外界压力,一些宗派变得更加衰微甚至面临失传的境地。
面对僧团整体的松弛与衰败,各位高僧大德站在不同的角度,穷尽一生试图将其拉入正轨。
由是,弘一法师出家后隐居温州十二年,搜集整理散落各地的戒律文本,续接了中断数百年的南山律宗法脉。来到闽南以后,又致力于传戒、讲戒、授戒,直到晚年在泉州温陵养老院圆寂。
被尊为“莲宗第十三祖”的印光大师,则将劝人信佛念佛视作重中之重,数十年如一日为信众传法布道,其法乳至今仍滋养十方众生。
虚云老和尚
与之同时代的谛闲、倓虚以及后来的慈舟、梦参等大德,都为了弘法事业而奉献一生,中国近代佛教提高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但在这些高僧当中,对现今圣教面貌影响最大、最深远的,还是被誉为“佛教改革家”的太虚大师。
1912年,“中国佛教会”、“中华佛教协会”、“佛教大同会”先后成立,三者都表达了强烈的改革愿望。在敬安和尚等人的带领下,三会最终取消合并成为“中国佛教总会”,由他担任该会的第一任会长。
“统一佛教,阐扬法化,以促进人群道德完全,国民幸福为宗旨。”
该会提出的主张,得到了当时南京临时政府的同意,由此在全国20多个省、400多个县内,联合起来形成了近代最初的现代佛教组织雏形。不过,以月霞为代表的高僧们,在1915年公开表示“不愿做袁世凯称帝的饰品”,因而刚刚建立不久的佛教总会被明令取消。
1918年,这一协会组织已经彻底消失,直到1924年才重新成长为全国性的“中华佛教联合会”。而一代高僧太虚大师,就是在此时崭露头角的,他立足于“人生佛教”(注意,不是“人间佛教”)这一思想基础之上,提出了影响极为深远的“三大改革”。
弘一大师
“若晓得佛法本来不是宗教,自然放大眼光,自由研究。”
太虚大师具有极度的超前性和先锋性,因而遭到了当时传统的守旧派的抵触,这些改革措施并未彻底地贯彻下去。简而言之,笼罩在汉传佛教头顶上数百年的乌云,依旧阴魂不散地紧紧相随,直到今天依旧是如此。
太虚改革失败的原因相当复杂,除了理念上与守旧派有所抵牾外,其实最为主要的还是触及到太多人的利益。比如,他对于超荐亡灵、放生祈福、经忏佛事等传统“业务”,是持有怀疑和批判态度的,其在文集中不止一次称之为“经忏佛教”。
然而,这些佛事活动在很大的程度上,是许多寺庙最为重要的经济收入来源。直到近百年后的今天,经忏、放生、祈福仍旧是许多寺庙的主要活动,开坛讲经、升座弘法等事务,反而退居二线甚至难以寻见踪影。
“宗教搭台,文化唱戏”、“浑水摸鱼,名闻利养”、“占山为王,搜刮敛财”......这种种乱象依旧存在,着实是令人心痛的事实。但是,我们国家幅员辽阔、不同地域的人文差异巨大,现实的复杂程度超乎我们的想象,短期内基本上无法改变现状。
回顾了以上种种之后,我们就不难发现“出离汉传佛教现象”背后的原因,总结起来其实无非以下三点。
太虚大师
太虚大师将毕生的精力都倾注于此,短期内着实起到了一定的成效,但由于他的改革并未彻底地进行下去,因而留下的“后遗症”也不少。
综合起来考察的话,现代僧团与旧社会的僧团相比,在戒律等方方面面显然更为进步。如果各位读者不相信的话,可以自行搜索“会道门”这一词条,从中便能窥见包含佛教在内的种种宗教乱象。如果精力比较充沛的读者,还可以搜索关于“经忏佛教”方面的内容,便得以知晓旧社会的僧众在学理、学制上的薄弱了。
现在的僧人素质较过去更高,这是一个最为基本的客观事实,无论是戒律还是学理上。而佛教在组织上也更为完备,内部表面上至少还维持着“僧赞僧”的一团和气,在教产与教制上也有一整套的治理与监察机制。
当然,个别道场或者地域存在“浮渣泛起”的不良现象,这也是不争的事实。但“水至清则无鱼”是客观规律,这些不良现象与风气不能掩盖中国佛教近百年来取得的成就,总体上来还是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的。
可是,为什么做到了这两点以后,“出离汉传现象”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有了愈演愈烈的态势呢?
闽南佛学院
庵主个人之拙见,还是在第二点上,即汉传佛教自身理论框架中存在的缺陷,没能很圆满地得到解决。或者说,我们的综合水平、平均水平是上来了,但尚未涌现出能够高屋建瓴、率领僧俗走出泥潭的龙象人物。
以藏传佛教为例,无论是花教、白教、黄教还是其他的什么教,都必须遵循十分严格的修行次第。几乎涵盖显教全部义理的“五部大论”,是当地佛学院僧侣的主修科目,而且有着十分严明的考核标准以及学位等级。
我们的佛学院也在朝着这一方向努力,但毕竟中断了数百年,想一下子就开花结果是不可能的。同时,民族文化中的“实用主义”和“神秘主义”传统,也极大地干扰了佛学院教育的普及,甚至有不少信众对它是极为抵触的。
而南传佛教在义理上虽然比较朴素,但它们也能实现某种程度上的“自洽”,这得益于其重视实践的传统以及简洁有效的修习方法。也就是说,流传于锡兰、暹罗以及缅甸等地的上座部佛教,凭借其“求真务实”的态度和“切实有效”的成就赢得了信众。
而在这方面,汉地流行的佛教就比较尴尬,我们始终都不能在理论与实践中实现“自洽”。同时,我们的经典用“汗牛充栋”来形容丝毫不过分,但其中存疑存伪的地方相当之多。由于种种原因,至今都没有出现一位重量级的出家人,对外界提出的质疑做出令人叹服的解释。
但这些并非是汉传本身的过错,我们自身有着很多优秀的地方还为被发掘,只是暂时的乌云遮住了它的光辉罢了。
甘珠尔
以天台宗为例,它就在实践与理论上达到了完美的统一,打破了“汉传理论是空中楼阁”的论断。然而,佛教信众虽然多达数亿,但暂且不必说拥有基本的止观常识,就连听闻过“天台宗”这一词汇的人都少之又少。
至于其余宗派理论,就更鲜有问津者了。这并非是信众的过错,而是数百年之积习所造成的,趋吉避凶、经忏超度、巫魅神秘等等不良印象,掩盖了圣教太阳一般的光辉。一般居士教育的缺失,导致其在佛学常识上的薄弱,进而很容易退转道心。很多学佛者不明了次第,又找不到明师指点,修来修去修成了“一团浆糊”而无所成就,这是十分令人惋惜的事情。
现了僧相的出家人,不能很好地把如来家业讲清楚,因此就造成了今天非常尴尬的局面——居士佛教和二宝居士。
什么是居士佛教?我们翻开近代的佛教史,会惊奇地发现,冲锋在前为信仰摇旗呐喊的在家人,与出家人一样多甚至可以说更多。同时,许多白衣登上讲坛为大众说法,穿着僧衣的人反而成为了下面听法的学生,这些都是末法时代佛法衰败的象征。
说法的在家居士数量非常之多,有名望的也非常多,但庵主只能用一句“泥沙俱下”来形容。一些居士固然很有名,推崇他的弟子也非常多,但细看其著作以及讲座,错漏、发挥之处比比皆是,这也是“居士佛教”的一大特征。
更有甚者,为了迎合大众热衷神秘主义的心理,以“剑仙”、“阳神”等种种怪诞之谈,堂而皇之地搬到佛法讲坛上宣扬。或者有人编造法脉、暗示或者让人吹嘘自己“开悟”、“得道”,以此欺骗信众而大肆敛财。更有大谈神通感应之人,将近代百年来高僧大德之努力毁于一旦,有倒退回旧时代沉渣泛起的态势。
谛闲法师
这些人充分利用在家人佛学知识薄弱的特性,同时在信仰的加持下为自己披上光环,以塑造高高在上的不可破的“神明”形象。基于此,便涌现出了许许多多的“二宝居士”,这也是末法时代的乱象。
什么是“二宝居士”?我们都知道佛、法、僧为“三宝”,但一些在家人轻视出家人,认为只要护持佛宝与法宝就行了,而对僧宝持有极度傲慢的态度。这些人,我们就将其统称为“二宝居士”,他们自身的知见令其堕入歧途。
“对出家人的态度十分傲慢不屑,却对一些在家居士奉若神明,这就是佛教内部的‘饭圈化’。”
庵主行文到此,便不得不提到一件事情。一日在浏览某著名的大居士所写的文章时,评论其对“无余涅槃”的表述有违《杂阿含经》,结果遭到了其粉丝的肆意谩骂攻击。这些人对经典原文置若罔闻,一心只想着维护其“师”的光辉形象,场面堪比当代中小学生“饭圈追星”。
“依法不依人、依义不依语、依智不依识、依了义经不依不了义经。 ”
这应当是镌刻在每一位信众心中的准则,与“三法印”一样,“四依法”是我们面对抉择时最为重要的参考标准。“三法印”倒是没有人敢违背,但违背“四依法”的人何止千万?种种乱象,非三言两语就能阐述清楚,想必各位读者在日常中也有所体会吧!
正是种种乱象的叠加,导致了愈演愈烈的“出离现象”,这便是庵主所做的一些总结。但对于这些乱象,我们有没有补救或者说改善的方法呢?个人认为是有的,而且每个人其实都能够出一份力。
对于你我这样的在家人来说,僧团内部的纷争需要由他们去解决,这方面我们几乎无能为力。但是,我们能够尽到自己的本分以拱卫佛法,庵主认为能够分为两方面。
什么叫自我的精进呢?其实也就是围绕“八正道”进行的,在个人修行方面所要注意的事项。
首先,我们听闻佛法的时候,一定要以公认的经典为主、要参考公认的祖师大德的论著。这里面就涵盖了两个层次,即知识性与非知识性。所谓的知识性,个人所指的是一些能够存在“标准答案”的命题,最为典型的例子就是佛教史,比如佛教诞生的时间、背景等等,这些都属于知识性层面的东西。
很多学佛人看不起知识性的东西,动不动就要拿明心见性来说事,庵主对此是反对的。为什么当下的乱象如此之多?其根本原因还是大众在常识上的缺失,连最为基本的一些知识都没有掌握,反而全身心地投入到一些奇奇怪怪的领域中。
我们熟悉了整个佛教的发展史、教理源流,就能十分清晰地梳理出一个大致框架,对于一些旁门左道一眼就能看破。如果连这些都无法达到明晰,谈修行大抵只能成为一团浆糊,始终把握不了最为主要的枝干。任何事物,都存在主干与枝干,我们可以在熟悉主干后选择一条枝干发力,但眼中只有枝干往往会陷入歧途当中。
知识性层面,还应当包括佛法基础的义理,它们是整个僧伽的基石。比如四谛、十二因缘、三法印以及一些最为基础的词汇,我们最好能背诵以形成长期记忆。对于这件事情,庵主建议各位入手一本《佛学词汇辞典》,闲暇时翻阅一下必定会有所收获的。
而非知识性层面所包含的,则是我们在修行与生活中的种种体验感悟,以及日常生活中的行为规范。比如坐禅时的种种感受,这些要在有经验的师父的指导下进行辨析,它是超越语言文字的存在。同时,大家各自的因缘际遇不尽相同,在生活中的表现也做不到千篇一律,这就需要运用到智慧层面的东西了。
佛学入门
但无论如何,在家人在依般若智慧的同时,还应当坚持佛陀提倡的“中道思想”,将其贯彻到日常的生活中并称为准则。
在逐步完成自我的精进之后,便可以谈影响身边的其他人了。所谓的影响,一定是“润物细无声”的,而非居高临下般的教育、教导。对于佛子而言,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其实只能影响,根本不存在教育或者教导。你若做得好,别人就会亲近你,你若做得不好,旁人就要远离你,这是非常自然的事情。
那么,我们能够在哪些方面影响到其他人呢?首先就是信仰层面,修行有成就的人相貌端严、为人亲和、事事顺遂,别人看见了就愿意亲近佛法。或许很多人会说,修行的本质是为了出离,根本不为了这些。这句话自然是没错的,但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他们看不到过于长久的利益,只在乎当下的受用。
我们精进修行的人,因为修行善法而得到了利益,进而影响到身边的人,这何尝又不是一件欢喜的事情呢?当然,正如《佛般泥洹经》中所说的那样,“断生死之本”是修行的唯一目的,这一点我们要时刻铭记在心上。
而对于身边的同修,我们在精进修行后也能影响到他人。对一些知识缺乏的同修,我们能引导他们走上那条主干道路,使其明白精进学习、深入经藏的必要性。对于一些怀揣邪见、行使邪行的人,我们也能予以识别或者驳斥,不让这种污染继续扩大。更为重要的是,我们自身本就是众生的一部分,自我精进也能消除部分众生共业,不论什么人都能在你这里得到益处。
当然,如果有人想要通过文字去传播佛法,以将影响的范围扩展到更大,那就是更值得赞叹的事情了。不过,我们在行文的过程中应当注意两大原则,这也是庵主的经验之谈。
佛般泥洹经
第一点是底线,第二点是增益。凡是国家法律法规不允许的,我们坚决不写、不传播,应当始终高举“爱国爱教,自利利他”的伟大旗帜,以适当的途径与方法去传播佛法。
之前很多人询问庵主,为什么你写的佛教文章能发,而我写的就不能发呢?原因其实非常简单,池光雪庵从来都不谈怪力乱神、灵通感应之类的话题,而是以历史事实作为骨架去支撑文章,或者是在诗词歌赋、人生沉浮中穿插佛法思想。
这其实也是庵主长期撰文总结出来的经验,弘法一定要随顺时代且契入众生。有关部门明确发文,这方面的文章不能随意发表传播,但写历史与文化时穿插则不受限制。同时,大篇幅的引经据典晦涩难懂,自媒体所面向的是更为广阔的人群,因而在可读性上必须增强。
以上就是池光雪庵的一些个人感想,琐碎絮叨难免有词不达意之处,还望各位多多包涵。
总之,普及弘法必须坚持下去,但一定要以顺应时代、契入众生为前提,顺着太虚大师等大德开辟的道路走下去。虽是末法已至,但渡海之筏并未全然沉没,南无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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