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夜话别
蔺初不知道元嘉对她的吐槽 ，她正在费尽心思打听关于仙门选徒一事。
“姑娘，你让打听的事有消息了。”正在画画的蔺初听到碧青进来说这个，手中的画笔略略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刚才的画作，“你且管说，我听着。”
“姑娘，奴婢前两日托府中负责采买的小厮阿同在外出时多多留意这件事，刚刚他过来告诉奴婢说近日城中流传，五到十五岁的孩童不分男女，后天皆可到城东的留仙堂去参加仙门选拔，会有流光派的仙师过来主持。”
蔺初表面上很淡定，手中的笔尖却微微颤抖，上好的宣纸上留下一串串扭曲的痕迹。挥手让屋内的丫鬟退下，蔺初控制不住呵呵大笑的冲动，还好记得自己目前是闺阁小姐，外面还有一大群丫鬟嬷嬷守着，只好扑到床上，用被子捂着，只有死命的咬着被角，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兴奋的尖叫出声。
写意居里，蔺夫人散了头发，享受着刘嬷嬷给她按摩穴位：“这么多年过去，还是你的服侍最得我心。阿初病的那段日子，真是要把我的心都操碎了，幸好有你天天帮我调理身子，我才撑得下去。你我自幼一块长大，如今你都要含饴弄孙了，我家尘儿的婚事还没有着落。”
“小姐要是觉得奴婢服侍的好，就让奴婢在您身边多留几年，小姐病了一场，我看倒是更懂事知道心疼人了；少爷年少有为、仪表堂堂，更是不用担心婚事，夫人也该多顾一下自己。好好保养，老爷已经多日不曾来过这里了。”刘嬷嬷劝她。
蔺母听到这里，嘴角略带了些苦涩：“如今我早已不在乎这些了，能把他们兄妹俩安置好，我就没什么遗憾。尘儿是男孩子，左右不会吃亏，可阿初是女儿家，万一以后遇到个糊涂的，可是要受一辈子苦，我如何能不操心呢。”
刘嬷嬷闻言没有再说什么，都说自家大人情深义重，夫人有福不用操心内院，可是家中的小妾和庶出子女难道都是平白冒出来的吗？不过是比起别家略好些罢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世道女子总是艰难的。
蔺初冷静了下，觉得现在有一个很棘手的事情要解决。
自己占用原身身体活在世上，相应地也要承担她的责任，听和尚的口气自己这一去必定是能入选的，如此一来蔺家父母兄长就会很久甚至是永远见不到女儿、妹妹，而自己又不可能放弃修仙，其中的矛盾冲突，让蔺初很是无奈。
纠结了许久，蔺初还是决定去征求蔺家人的同意，尽力说服他们。
怀着忐忑的心情向蔺母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一阵长长的沉默。
就在蔺初打算开始动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兼以撒娇卖萌，软磨硬泡的时候，蔺母发话了：“阿初，你真的想好了吗？修行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路上艰险重重，成仙更是虚无缥缈，你可有那份决心和毅力去面对？”
“阿娘，我既是敢于向你提出请求，就表明我是已经做好最大的准备。”蔺初眼神坚定，毫不躲避蔺母的视线。
缓缓上前环抱着蔺母的腰，蔺初心里也泛上酸意。自己似乎天生缺乏亲情的缘分，前世从来没有见过生身父母，每次看到别的孩子在风雨中上下学，都有父母亲人接送，而自己却只能假装毫不在乎地从书包抽出小伞迎着风雨走出校门。
现在的父母对女儿是发自内心的好，尽管蔺初很舍不得这份暖心的亲情，却终归抵不过她对自由和修仙的向往。
蔺夫人被女儿坚决的态度震撼，在她的印象中，女儿一直都是乖巧听话的，从来没有这么坚定的向她提过要求，忽然间发现，女儿已经快及她胸，不是当初那个窝在怀里牙牙学语的小孩子了。感叹了一会儿抬手回抱住蔺初：“阿初，若是为娘不同意，你是否愿意放弃呢？”
蔺初埋头不语，应是感受到女儿无声的拒绝，蔺夫人低头不禁笑着看她：“阿初放心，阿娘呀最希望你们兄妹俩好了。你只管去吧，你父亲这里我来劝。”
事情简直顺利的出乎蔺初的意料，没想到一个古代体制下的女人能这样的开明：“我的阿初有机会跳出这世道对女子的藩篱，我为她高兴，即便不能送她上青云，也不能扯后腿。”
不知蔺夫人是怎么跟蔺大人说的，第二天晚上他召集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蔺初在一众炯炯有神的目光中小心翼翼的落座，蔺兄一脸欲言又止，两个姐妹也眼中微微含泪的注释着她。
被看的头皮发麻，她轻轻咳了一声，蔺大人一个眼刀就飞过去，顿时不敢乱动。这样沉默着也不是办法呀，蔺初就想活跃一下气氛，于是犹豫的开口：“你们大家都不要这副表情嘛，我又不是一去不回来了，待我学有所成，一定会回来看你们，只怕你们早早把我忘了呢！哥哥姐姐们说不定那时候已经成亲了……”
怎么办，感觉说完他们的脸色更幽怨了，蔺初越发愧疚。
蔺夫人实在看不下去，站出来为女儿解围：“明天阿初就要走了，今晚上让你们来不是埋怨她的，有什么话都快点说说别墨迹。”
很不想承认，蔺初的人缘太差了，竟然没有一个人有私心话对她说。气愤的回到自己的小院刚喝了两口水，就见到秀云过来通报;“姑娘，几位公子小姐派自己的丫鬟过来送东西。”“快让他们进来。”“姑娘，他们东西放下推脱有事就走了！”
耐不住好奇心，蔺初把这些东西都打开看看。大姐送了一套首饰，不错是她最喜欢的；二姐送了一包自制的花茶，不愧是府中最有雅意才华的姑娘；二哥送了块玉佩，嘿，爱财的二哥也舍得往外拿了；最后是大哥的，很小很轻，只是一张纸条：蔺府永远是你的家。
眼眶有点湿润，这几个人怎么突然这么煽情了呀！ 天微微亮，蔺初就坐着自家马车来到了城东。下了马车，发现这里已经有不少人了。三教九流，各色各类，应有尽有，几乎都是来这里看仙门选徒的。蔺初静静地站在一个略偏僻的地方，看着这难得一见的世间百态。
大概过了半个多时辰，太阳稍稍探了个头。忽的，远处天边划过一道银光，就听见有人喊：“仙人来了！”众人连忙向天上望去，只见几个男女衣袂飘飘，、广袖长衫、似踏光驾雾而来，疏忽间已降落凡尘，仙姿琼发，风姿斐然、流光溢彩……时间似乎静止了。
修仙之人不惹世俗，餐灵饮露，修为到达一定境界便可常驻青春甚或是改变容貌，相貌气质都不是普通凡人可比，这些仙人年纪似乎都不大，二十多岁的样子，人们便看愣了。
直到其中一个男子轻轻咳了一声，才纷纷回过神，参差不齐的跪拜：“仙人万福，祈求仙人庇佑。”那些仙人似乎见多了这种事情，脸上并没有露出得意的神色。中间的男子手中拂尘轻扬，众人感觉到似乎有一股陌生的力量将自己托起来，意识到是这是仙家手段不由态度更加恭敬。
男子并没有多说什么，手一挥，留仙堂摆在前面迎接仙人的方案上就出现了一款五彩圆状玉石，一看便知不是凡物。做过这些，男子退后，朝左边微微点了点头，马上另一个男子跨步而出：“今日我流光派在此选徒，所有年龄在五到十五岁之间的孩童，不分男女，皆可自愿排队按顺序参选，无关人等退后。”
应是对仙人的畏惧，众人无声无息地效率很高，两队井然有序。
男子见都已按要求站好，有淡然张口：“测灵根时把左手放在测灵石上，集中注意力，听到结束再下去 。”
城中适龄孩童虽不多，但也有几百人，蔺初排在后边眼看着过去将近一半人却只有五六个满足要求，手不禁紧紧地攥了起来。那和尚随意一看就说自己能够被选上，可是当时他并没有拿劳什子灵石测什么灵根，会不会是糊弄自己？
想着又在心里摇摇头，直觉那和尚不会骗她。此时的蔺初不知，人们口中的仙人哪是那么容易成的呢，只是些连修仙门槛都没有摸到的修士罢了；也不知修仙灵根难寻，千万人中才出一个身怀灵根的；更不知修士修为达到一定境界，不需要借助外物，就能看出一个人的资质。
蔺初想得出神，突然一阵嘈杂声响起。认真听了会儿，竟是一家姐妹因为测试结果不同吵了起来，嫡女测出的是三灵根，而庶女确是难得的木火双灵根，嫡女从小压迫庶妹习惯了，这次被庶妹压住，竟是一言不合就闹了起来。
仔细看去，如果说姐姐秦华美艳傲人如凌霜花，极易引起男子的征服欲，那么妹妹秦韵则是楚楚可怜弱柳扶风，让人心生怜惜。两个都是少见的美人，各有千秋。
第四章、测灵根
似乎是觉得姐妹俩的吵闹浪费了众人得时间，引起了更多人的不满，仙师们皱着眉头大喝:“住口！”
登时，全场一片安静。有人想说些什么，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仙门选徒，岂容质疑。吵吵闹闹，成何体统！不满意可以回去，我们不会阻拦。流光派泱泱大派，不缺你们两个弟子。”
这下是真的安静了，姐妹两个脑子也在线了。许是妹妹的灵根资质较好，那些修士有意偏袒她：“进了仙门，嫡庶之分都不算什么，成仙重要的是灵根、修为、心性。 ”
闹剧很快被人们忘在脑后，现场又继续测试。蔺初的内心却被狂刷屏：“我擦，现实版白莲花女主大战恶毒女配，如果再有个姐妹争夺一夫，修仙打怪拜师，那就是妥妥的白莲花女主修仙文呀!”一阵恶寒从脚底升起。
可能是因为刚刚惹得仙师们发怒，人们的速度快了起来，蔺初索性不想太多，专心选拔。剩的人数越少，她的反而越加平静，就像考试前自己各种紧张，真上场时，那些踯躅不安全都消失了。
蔺初深吸一口气，仿佛认命般的把手放到灵石上，按照那人说的集中意念，刹那间一蓝一紫两道光芒冲天而起，夹杂着冰寒之气与阵阵雷光。
原本仙人们因为争吵而略有不快的脸上也露出了激动的神色，中间的男子更是激动的冲到前方热切的拉住蔺初的手：“竟是冰雷双系变异灵根。”其余众人也是面露惊喜之色。
□□是距离流光派挺远的国家，灵气相对匮乏，有灵根更是难上加难，以往代表师门选徒的人都不屑于来这里。这次他们几个是因为没有达到门派的任务指标来的这里，没想到误打误撞竟是找到几个有灵根的，其中双灵根的都有两个，特别是冰雷灵根，比之一般的双灵根更是不同，修炼得当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一般来凡间挑选弟子的都是资质较差、不受宗门重视、修炼资源比较匮乏的外门弟子，通过做一些任务换取修炼所需。他们透过蔺初和秦韵似乎能看到回去后师门丰厚的奖励，看到修为更进一层有机会进入内门的情景。
蔺初与秦韵被一起的女修拉着，别的有灵根的站在他们后面。大概是出了两个好资质的，几个流光派弟子看着剩下的三分之一，心里隐隐有期待再多些蔺初之类的……结果并没有让他们失望，最后竟是挑出来一个单土灵根的小男孩。
全部测完，天色已经是正午了。流光派弟子的领头人赵一山与师弟们商量一下，决定让选中的孩童都回去与家人待最后一晚，并给出了仙童的人家不少奖励。
蔺初看着人群中或是羡慕、或是嫉妒的目光，心中叹息，世人都追求永生，然大道三千，天衍四九，人夺其一，若是很容易就成仙，人们恐怕对修仙就不热衷了。仙道无情，选择了这条路，就等于选择了孤独。
马车飞速在道路上驶过，蔺府两个大字出现在蔺初眼前。坐在浴桶中，洗去一身疲惫，换上轻便的衣物。
几个丫鬟也很沉默，碧青的眼眶有泪水洗涤过得痕迹，她知道姑娘病后醒来，变得更亲和，更有主见了。她会和她们开无关痛痒的玩笑，会画可爱的画送给她们。
有时候和她交流会产生她不是十岁的小孩而是大人的错觉。不过小姐是她寸步不离看着长大的，不是她还能是谁呢？有时候真相就是这样错过的。
漆黑的夜晚，伴随着昏暗的灯光，蔺母轻轻地拍着蔺初的肩膀，唱几句古老的儿歌，享受着与女儿最后的亲近。
东方泛起了点点的鱼肚白，蔺初是时候该去流光派了。心里带着点遗憾，跟着昨日随她来蔺府保护她的仙师向府门行去。
嗯，可以没有遗憾了，蔺初好笑的看着又一个“偶遇”的某人。
“你别以为我是舍不得你来给你送行的，你走了，家中没有嫡女，我与芙妹妹便可以得到家族重视，我们才不在乎你以后会不会回来呢!”素日容不得自己一点不漂亮的蔺芳，一身素净，应是早上匆匆赶过来，没有来得及打扮，口是心非的说着。
“切，我就是要回来，我永远是家中的三妹妹，无人可以代替。”蔺初故意这样说。
至于为何不说永远的嫡女，而说永远的三妹妹，那是因为蔺初知道闺阁的姐妹之间并没有什么大龌龊，平常顶多就为了点儿衣服首饰、胭脂水粉争来争去，天生血缘上的亲密是不可断绝的。
那仙师也挺能理解这种情况，率先去了正门等候。蔺初远远地看见自家便宜父亲和哥哥与他交谈着什么，赶忙飞快地跑过去，就听见最后几句：“小女自幼顽劣，望仙师一路多多包涵照料。”
“哪里，大人说笑了，蔺师妹修仙资质甚好，前途不可限量。”
“他日师妹修炼有成，有腾云驾雾，移山倒海之能，对家中稍有一点提携，可谓是让你们家族享用不尽了。若后辈中再出些有仙缘之人，进入修仙福地，也算是有前辈在照应着，前途更广呀！”
此时蔺初还未正式入门拜师，叫师妹倒也没错。不过，倘若回到宗门，按她的资质起码要拜个金丹真人为师，再叫师妹便是不妥，该称呼师叔了。想到这里，便眼光艳羡的看向蔺初。
“在下不求小女光耀门楣，家中不说显赫，但在这京城还有点脸面，只要她平安能多回来看看就好。”蔺父还算是个合格的父亲，在这时候也是把女儿的安危看的最重要。
仙师没有再说什么，修仙界多得是各种各样的危险，岂是凡界可能比的？多少天资傲人之士卒于这条路上。甚至就算到了化神期也可能被劫雷劈死，不可预测性太强。且一入仙道，便没有了来世，想投胎重启都是妄想，谁也不能保证什么。
只能说修仙不易，且行且珍惜！
半空中，一架飞舟在云中穿梭……
几个孩子惊奇的看着身旁飘过的云彩，早就忘了刚开始脱离地面时被吓得面色苍白的样子了。
蔺初还好，前世做过飞机，对于飞上天这件事很是淡定。同行的几个师兄们却认为蔺初心性好，喜怒不形于色，为此高看了她好几眼，这真是一个美妙的的误会。
放眼望去，座座山峰层层叠叠，云雾缭绕，蔺初从来没有对修仙有如此大的真实感。
没有任何科技的参与，只是单纯的灵力法术，就可以在天边云游，指尖清楚地感受到云朵穿过的触感，轻轻软软，好像滑过了心上。
带头的男子看着这一批弟子中颇有些有前途的，就想着先向他们卖个好，日后若是能用上自是最好，若是用不上如今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如此想来，就对几个小萝卜头说：“我乃你们的师兄赵一山，与你们其他几位师兄师姐同是流光派外门弟子。往后你们在外门有何难处，尽可来寻我们，如果在我们能力所及的范围内，便会尽力相助。”
说完朝几个男女使了个眼色。那些人也不是个傻得，都表示了和赵师兄相同的态度。几个傻傻的萝卜头感动的谢个不停。
门派内部也是有竞争的，这次来蔺初这里挑选弟子的几个人，就是一个小派系，实力整体属于中上层，修为最高的就是赵一山，目前在练气九层，也是外门弟子中的一号人物。
这样一日过去，就到了流光派地界。飞行了一天，不停地向飞舟注入灵力，纵然是身体强壮的修士，也有些吃不消了，蔺初等凡躯尽管什么都不用做，但长期的高空飞行，小身板也难以承受。
赵一山几个商量了一下，便决定落地休息一夜，补充灵力。
就近找了块山头，赵一山降下飞舟，旁边的男子说道：“赵师兄，你可真有本事，这飞舟恐怕内门的筑基弟子都不容易有，你却得到一个，嘿嘿。”说话的男子看着有些瘦小，脸色暗黄，不知道为什么是一脸营养不良的样子，团队中实力也可以。
不等赵一山回复，正在往火上加柴的女子就嗔怒的斥责了他：“钱余，这是赵师兄自己的机缘，怎可随意告诉他人？你问的有些坏规矩了。”
“对对对，孙师姐说的对，我不该问这个，就是有一点好奇，没别的意思，赵师兄你可别在意。”
赵一山刚听到钱余问询，正不知如何回答，多亏了孙香解围。又看到钱余不继续过问，就大度的挥手说：“算不上什么不能说的，不过是运气罢了。钱师弟也不必道歉，我都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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