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龙,中国人大致会有这么几个层次的理解:其一,以龙为图腾,国人自认为是龙的传人即是;以天子为龙,臣民因此敬畏皇权和龙的形象。总之,中国的龙,哪怕看上去张牙舞爪,却不是负面形象,而是象征极大的权威,令人敬畏。
西方也有龙,德语Drache,英语Dragon,多以火龙形象出现:四条腿、两个翅膀、尾部长长如蛇,头与中国龙很像。仅从形状上看,西方的Drache与中国龙相像,只不过,这种吐火的“龙”,在当下流行的神话传说里都是恶的化身。
当中国人认同自己是龙的传人时,西方人由火龙而来的负面形象却在其潜意识里张扬。为此,多年前就有讨论,说中国的“龙”是否应该在翻译时直接写“Lung”而不要变成“Drache”或“Dragon”呢?
那么,先来看看我们的龙跟西方的“龙”是不是一回事。
西方的龙,虽说是火龙,但一眼望去,那条“火龙”跟中国龙的确还蛮像的,特别是跟中国古代早期的龙的样子,相差不远。
是不是曾有过龙这种动物呢?答案显然是否定的。自然界有过恐龙,但没有过鳄头、蛇身、鸟翅等动物形象拼装成的“龙”。如果这个四不像的“龙”是人类想象出来的,为何东亚和欧洲古人不约而同想象出的“怪物”,却长得这么像呢?
稍作了解,发现在古典时代的西方,“龙”是以恐怖形象显示威力的统治者象征,与中国龙不相上下。甚至进入中世纪以后,“龙”还出现在旗帜、族徽和头盔上,比如英国都铎王朝时,威尔士旗帜上就放进了火“龙”,至今还在。
不过,漫长中世纪里,通过天主教会一神教强大控制力,神话传说的形象渐渐变成了恶魔怪物,不过还留有诸如智慧和力量的象征性,在建筑和装帧艺术中还可以见到。随着时间推移,*死龙的英雄成了力量和智慧的象征,而张牙舞爪的火龙就是纯粹恶的代表了。
这一智慧、力量与邪恶的共生体,倒让我想起了一个虚构人物——傅满洲,英文Dr. Fu Manchu,是英国推理小说家Sax Rohmer虚构出来的中国人,有点像福尔摩斯的对手莫里亚蒂教授一样,是邪恶的化身,可是更加天才,更加法力无边,他又像浮士德,集古今中外所有科学知识于一身。
涉及傅满州这一虚拟人物的西方作品极多。除傅满州系列的十余部小说外,还有十余部电影以他为主角。此外,电视剧、广播、漫画和音乐等主流文化也有傅满州的身影。
先看看这个人物的外型:个子瘦高,长眉倒竖,从嘴角挂下两撇胡子。再看看傅满洲的能耐:拥有三所西方大学的博士学位:德国的海德堡大学,法国的索尔邦大学和英国爱丁堡大学……博学多才,古今中外无所不通。他还是一个语言天才,能够流利地使用所有“文明”语言和绝大多数“野蛮民族” 的语言……面对中国人,他讲汉语,面对印度人,他讲印度语,见了埃及人,他马上换成了阿拉伯语。这个超级天才,却邪恶无比,往往动用恶棍流氓为帮手,使用毒蛇、蜘蛛甚至细菌之类生化武器。因此,从来中国人都抗议“傅满洲”是个辱华形象。
可是我们不妨换个角度看。
以上述这样的人设,傅满洲实在是太有才、太能干,简直是不世出的天才。是不是太看得起中国人了?从长相上说,那么高的个子,那个年代中国人里很少吧,那会儿可没有姚明。能力上看,中国人尚在孜孜以求学习西方,以摆脱自己的“封建”基因,哪里有与西人抗衡的企图心。
傅满洲系列小说最初出版的1912年,满清皇帝下台,中华大地开始进入民国,也就是共和国时代。经历了两次鸦片战争、太平天国和义和团之乱,被迫给洋人割地赔款,此时的中华大地遍地疮痍、到处废墟、奄奄待毙,中国人几乎低入了尘埃。可是,小说作者自己承认,他“对中国一无所知”,纯粹闭门造车虚构了傅满洲。可他竟然把中国人说得那么邪恶,更重要的是,那么无所不能!
为什么在中国人任人宰割的年代,却还出现了这么个“厉害”的傅满洲呢?不仅出现,而且还大行其道呢!这个三流小说家笔下的人物,得到了市场的强力回应,不仅小说畅销,而且西方世界“傅满洲”系列电影一共拍了13部,也让小说作者一发不可收地写了20年。
西方人潜意识里对中国文化是有强烈恐惧的。而书籍、漫画、卡通、电影和电视节目,这一个刻板扭曲的“中国形象”反过来又加深了这种恐惧和反感。媒体抹黑中国的宣传报道,不过是应对了人们心里原有的“中国”,民众当然照单全收,根本不怀疑报道的真实与否。
看来,西方世界对中国是敬畏并存的,如同Drache(火龙),在西方古老神话传说中不是也既令人恐惧,又象征智慧和力量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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