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在老宅作客,主人家热情上碗鱼片粥,好友耳语“别喝”

故事:在老宅作客,主人家热情上碗鱼片粥,好友耳语“别喝”

首页角色扮演忘川长生记更新时间:2024-07-13

本故事已由作者:沈淼淼,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每天读点故事”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1

春末桃花落尽的时候,后知后觉的顾小夭终于想起,无常柳生已经失踪了月余。

两个月前,柳生在宅子里腾出间临街的屋子,放置了几样残缺不全的药材,摆了一长桌,两木椅,顺手在路边捡了个破破烂烂的小木牌,龙飞凤舞地写了“引生死,渡善恶”几个字,挂在门上,这就开张做起了生意。

小夭站在铺子前,一本正经地点评道:“嗯,是有世外高人的爱来来,不爱来滚蛋的气派。”

来的客人多属于愿者上钩型的,柳生狮子大开口起来也绝不手软,来一单生意便吃上两三个月。

城中来了个说书的老瞎子,在柳生铺子前落了脚,在门外卖阳春面的阿婆处讨了碗白汤,然后借了只长凳,便说起了书。

老瞎子虽然瞎了很多个年头,但是见多识广得厉害,书说得精彩,柳生端着盘糕点日日听得也欢快,还大发慈悲地将房中一只短了脚的方桌送给了老瞎子。

一来二去,有乡邻照顾,老瞎子的生意一日好过一日。这日,老瞎子说罢一段书,与周围几个散客吹嘘,说自己是能够看得见东西的,虽然生来目盲,但是机缘巧合开了天眼,看得见人的魂魄。

听书的人也不大在意,只当他瞎吹嘘,听说身有残疾的人心灵脆弱,也不大好打击他。

彼时柳生正倚着门框,往嘴里送枣泥糕的手顿了顿,他伸手一挥,动作极小,也不大引人注意,可那老瞎子额间正中却是猛地显了一点光亮,又极快地隐了下去。

确是天眼,开天眼者,能视万物精魂,看来,这还是个了不得的老瞎子呢。

柳生将口中的枣泥糕不紧不慢地咽了下去,准备回房间睡个回笼觉。

一旁有好事的客人追问,“瞎说,那你说人魂魄长啥样?”只听见那老瞎子继续说道:“魂魄嘛,都是个差不多的东西,虽然也有高矮胖瘦的,但是差不多都是模模糊糊的一团白光,”老瞎子顿了顿,“不过老瞎子我活这么多年,还真见过个不一样的,那个人身后有金光,这里,”老瞎子两根手指头戳了戳自己心口处,“他这里有朵莲花。”

柳生转过头去看那老瞎子,经年的伤口长成了疤痕,如今连皮带肉地被猛地揭开,他脑中一阵轰鸣,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看不到周围人也听不到声音。

地府轮回道前,柳生亲手在师父魂魄上留下的印记,看着师父心口处的莲花生出淡淡光华。生生世世轮回路,魂魄上的印记在那忘川水早已涤得干干净净,但师父心口处的那佛生莲花却不会消失。

柳生站在老瞎子面前,面色阴寒得几乎没有半分人气,他伸手按在老瞎子肩膀上:“哪里见到他的?”

老瞎子被柳生身上这股威势压得没办法思考,他几乎是脱口而出:“长安,长安城。”

“什么时候?”

“七八年前。”老瞎子抬头去看柳生,面前却一片漆黑,他看不到这人魂魄,又或者这人根本就没有魂魄。

当天,铺子门开着,桌上茶杯下压着张字条,是柳生潦草写下的几个大字。

“寻人,来日归。”

此后,柳三爷便失踪了,生死不知。

2

无脸诡阿赵是青阳城的地缚灵,因为与柳生签订契约的缘故而得以留在了人间。

而心大的顾小夭也是因着阿赵的缘故,才想起柳三爷失踪这档子事。那日,阿赵顶着个阴森森的面具从小夭和苏和面前慢悠悠地飘过去,给小夭看了眼自己后颈上契约的印记,那印记原本是鲜红色,十分扎眼,如今看着浅淡得只剩点模糊的红痕了。

小夭一脸茫然地看着晃晃悠悠飘着的阿赵,“你别晃了,我头晕。”

一旁苏和轻咳了声,道:“阿赵身上的是柳生留下的无常契约,只有无常身死或者修为全失契约才会消失。”

小夭放下手中喝了一半的温水,看向苏和:“你是说,柳三爷死了?”她愣了片刻,不待苏和回答,自顾道:“不至于,柳三爷可是个不生不死的。”

然后,靠着阿赵与柳生那点子已经一日弱过一日的微弱感应,小夭和苏和一路寻到了长安城郊外的一处宅院。东方天色初亮,小夭与苏和站在这所宅院前,宅子荒寂,门外杂草丛生,几乎都掩了半人高,没有丁点有人烟的样子,苏和看着宅院之上异常浓烈的妖气一言不发。

小夭上前砰砰地敲起了门,敲了半晌,也没见个人应。正准备转身下台阶的时候,紧闭着的大门猛地打开了,里面站着个端只粗瓷大碗喝茶的柳三爷。

小夭悬了一路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大大咧咧地冲柳三爷露出个松快的笑来。

柳生眼神在小夭上下扫了个遍,确认了一遍自己不是被困久了眼花,然后,一口茶呛进了肺管子里,咳得停不下来。

小夭:“三爷,开心成这样啊?”

柳生咬牙切齿道:“谁他娘让你过来了?”

小夭:“你这人怎么不知好歹呢?我们这是救你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

柳生向外推小夭:“救你大爷!快走!”

小夭被柳生推得一个踉跄,还没反应过来柳三爷这是唱哪出的时候,院子里传出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来者是客,既来了便请住下吧。”

小夭寻着声音望进院子里,院子正中站着个石青色衣服的男人。

春末时节,天还有凉意,男人却穿一身夏日单衣,将一副本就不怎么厚实的身体衬得更加单薄起来。

柳生长叹了口气,将粗瓷大碗的茶水喝了个干净,“算了,反正你们都走到这了,估计也出不去了。”

院子正中,一直沉默不语的苏和目光打量着男人,然后不动声色地将小夭掩在身后。

那男人略笑了笑,他一副病容,苍白得没有血色,连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西厢房还空着,客人请自便吧。”

苏和冲男人拱了拱手:“叨扰了。”

一旁的柳三爷端着个粗瓷大碗,恰如其时地冷笑了一声。院中几人,一个比一个来得诡异。

从苏和身后探出个脑袋的小夭这才看清男人长相,那是一副恰到好处的五官,硬一分张扬,软一分艳俗,容貌干净,干净得几乎没有丝毫瑕疵,像是画布上精致描摹上去的一张脸,恰到好处得让人觉得不真实。

小夭想起了戏本子里妖物画在人皮纸上的精致皮囊,带着明摆着的妖气,她摸索着袖中的匕首,用手指推开了些鞘,指头凑了上去,挤出几滴子血,然后猛地从苏和身后溜出来一把握上男人的胳膊。

岂料,男人胳膊并没有一点灼烧的痕迹,他也不动,只是有些疲累地看着小夭。

小夭干笑,讪讪地收回了手。

苏和有些想笑,但又觉得不大合时宜,只得忍着笑意眼疾手快地将小夭捞了回来。

柳三爷一把拽过小夭的衣领子往西厢房走,冲男人道:“不好意思啊,我这朋友脑子不好使。”

小夭嘀咕:“你脑子才不好使,你全家脑子都不好使!”

柳生:“……”

西厢房里,柳生和小夭一边一个地倚坐在两边的太师椅上,腿翘在中间的方桌上,动作跟双生子般如出一辙,而中间是端正规矩坐着的苏和。

柳生几乎将手里的粗瓷碗盯出朵花来,然后问小夭:“你说,这会不会是个古董?”

小夭翻了个白眼。

苏和道:“那男人不是妖,他身上没有妖气,但是这宅子却妖气十分浓厚。”

柳生将脑袋从太师椅的一边转向另一边:“他倒真是个人,可惜,他比妖要麻烦多了,小妖君,你感觉出来没?”

苏和皱眉,迟疑地点了点头。

小夭问:“感觉出来什么?”

柳生伸出手,手心处慢慢生出簇极小的火苗,跳跃了两下,又猛地灭了个干净,柳生一脸悲愤:“老子一人间无常,法力被这鬼地方压制得连个火星子都生不起来了。”他在太师椅上转了转脖子,继续道:“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这地方的时间是静止的,一日复一日,循环往复没有尽头,也没有明天。”

那日柳生从老瞎子那得到了师父身上佛生金莲的消息,便一路寻到了长安城郊的这所宅子,成功寻到了一个叫做顾南桥的男人身上,然后成功被困在了这里。

其实这处宅子周围不光时间是静止的,还有一处极强大的术法禁制,柳三爷不生不死,从上古神佛尚存之时活到至今,比他厉害得都差不多都身归混沌了,剩下的大都是打不过他的,横行无忌又飞扬跋扈的柳三爷,自然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有这样的下场。

3

苏和面色如常地坐着,他虽心下有疑问,但既觉得自己不便开口,便没有再多问一句。这世上,谁还没有些不足与外人道的旧事呢?

一旁的小夭反应了过来:“那顾南桥,是你师父?”

柳生面色僵硬,他素来没正型的脸上出现一种少见的肃穆,刚刚浅淡的笑意明明还在脸上,看着却无端阴冷起来。

他摇了摇头,顾南桥魂魄上有株莲花,是柳生许多年前亲手放进的那一枝,只是那人,却不是师父。

有人取下了师傅魂魄上的佛生金莲,放进了一个叫做顾南桥的人的魂魄里,为他造了这样一副受尽人世百苦的命数,然后一路图谋算计,将柳生一点点引到了这里。

可是,是为了什么呢?

门外有小厮敲门的声音。

“少爷请客人去前厅用午膳。”

柳生听到声音僵了僵,半躺在太师椅上,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好,知道了。”他扭头对小夭道:“你知道一个月都吃一模一样的菜是什么感觉吗?”

小夭伸手给自己到了半杯凉水喝:“不知道。”

柳三爷:“你马上就要知道了。”

柳三爷唉声叹气地磨蹭了半晌,这才生无可恋地带小夭和苏和二人出了门。

路上,柳生问小夭和苏和:“你们有没有见过活得特别惨的人?”

苏和:“人世几十载,皆是各有其苦。”

柳三爷眉毛挑上了天,心下暗道,这小妖君年纪不大,怎么就这么死气沉沉的没意思呢?他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然后一脸期待地去看顾小夭了。

小夭道:“我觉得秀禾和阿赵就挺惨的啊,魇妖阿念和裴塬,还有晏十九,他那小情人哟,算了,那狐狸崽子还挺自得其乐的。”

柳生:“狐狸崽子是谁,您这是开客栈呢?又往家领一狐狸?”

接着,他们讨论了一路晏大王的终身大事,完全忘记了这个话题最初是从哪里开始的,倒是苏和蹙眉看着宅子上空浓郁的妖气,神色晦暗不明,他放慢步子,走在小夭身后两步远的地方,面色终于缓和下来,对着小夭的背影露出个温和清浅的笑。

前厅落座,柳三爷一副牙疼样子地瞧着桌上的饭菜,嫌弃之意几乎能溢出眼眶子。

正中坐着个衣饰华丽的老夫人,老夫人身侧是面色苍白的顾南桥,另一侧是顾南桥的同胞兄长顾瑾瑜。

老夫人和顾瑾瑜皆是眼神空洞而茫然,没有丝毫生气,像是提线木偶般。

老夫人动作僵硬地盛了一碗粥,递到顾南桥面前:“你尝尝,这是你大哥刚从江都城带回的鲟鱼,做成的鱼片粥,是你最喜欢的。”

顾南桥脸上浮现出个真切笑意来,有些略慌张地接过老夫人手中的汤碗,那张苍白得诡异的脸上一时间几乎生出份人气来:“谢谢娘。”他又望向顾瑾瑜,“谢谢大哥。”

顾瑾瑜却没对上他的眼神,装作低头夹菜的样子躲过了。

小夭冷眼在一旁看着,心下想着,这一家子可真生分得诡异。

桌上菜品看着都卖相极好,小夭兴致勃勃地吃了不少,还颇殷勤地给苏和夹了夹菜,柳三爷似乎胃口不大好,懒洋洋的吃了两口,就停了筷子。

小夭平日里懒,鱼片粥这种麻烦又精细的东西她甚少有心情准备,如今赶得正巧见着了,忙不迭地伸手准备给自己盛上一碗,却被柳生给拦了回来。

过了片刻,老夫人唤了个伺候的小丫鬟,说鱼片粥凉了,拿回厨房热一下再吃。

等那重新温热了的鱼片粥被端回桌上,柳生才伸手给小夭盛了半碗,并在小夭耳边轻声道:“刚才那粥有毒,这是新的。”

在老宅作客,主人家热情上碗鱼片粥,好友耳语“别喝”。

小夭看着一本正经的柳生,觉得他不像是说谎,又转头看了看一旁享天伦之乐的母子三人,只觉得后背生了一层冷汗,她一脸嫌恶地伸手将碗里的粥推得远了些。

饭罢,院中凉亭,苏和柳生俩人坐在凉亭里钓鱼,小夭脱了鞋袜赤脚坐在水塘旁,向着远处望了望,回头道:“你们看,假山那边好像有人。”

苏和抬头顺着小夭指的反向望去是有两个影影绰绰的身影,看不清形容。

柳生抬了抬眼皮子:“是顾南桥和他的未婚妻子。”

小夭:“哦,这是你侬我侬干柴烈火啊!”

苏和笑了笑,一脸宠溺地瞧着小夭。柳生嘴角抽了抽:“顾小夭,能麻烦您以后少用点成语吗?而且,他们这应该叫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其实,柳三爷也是个没什么文化且爱乱用成语的主儿。

“他那小未婚妻送他了一只亲手做的小香囊,配上他中午吃的那碗鱼片粥,正好干干净净还不留痕迹地要了他的命。”

“所以,顾南桥已经死了?”小夭一惊,差点咬了舌头。

柳生:“何止啊,都死了百十回了,不过今日份的还活着呢。”他抬头看了看天色,道:“一个时辰后他就死的差不多了,不过再过两个半时辰他也该醒了,到时候,又他娘是崭新的一天喽。”

4

临死之时,五脏六腑痛如刀绞,顾南桥禁不住想,自己前世究竟造过多大的孽,今生才要落得这样一个一无所有众叛亲离的下场。

顾南桥出生之前,上面已经有一兄长,名为瑾瑜,如瑾似瑜,享尽父母珍爱与期盼。

顾家是世代皇商,不敢说富可敌国但也差不了许多,生在这样的顾家,顾南桥饶是再不成器也是个一生富贵衣食无忧的命数。

可命数这个东西极难说得清楚,顾南桥出生之前几个月,祖父与父亲死于山匪之手,祖母惊吓而死,母亲怀着身孕赶往老宅料理长辈丧事,途中,大惊大悲,将他生在了老城的南桥之侧。

母亲未出嫁之时是世家小姐,根本不懂生意场上的东西,而兄长尚幼,偌大的身价被旁支的族人抢了抢,占了占,所余不过堪堪糊口而已。

盛极一时的顾家,在顾南桥尚未来得及看上一眼的时候,便悄无声息地败落了。

顾南桥懂事,是让母亲有些厌恶的那种懂事,从不会哭嚎吵闹,多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母亲做些手工赚些零用的银子,顾南桥就搬着小板凳坐在一旁帮她缕好要用的针线。

有从前熟识的邻人议论,说顾南桥命硬,还没出生就接连克死了祖父母和父亲,还将顾家克得一蹶不振,母亲听时也没当回事。

直到有一日,一个游方的道士扯住小南桥的袖子不撒手:“天煞孤星,何苦活着呢?”

母亲听得心惊肉跳,终于将邻人的话听进了心里,小南桥那副乖巧懂事的样子,可不就像是来还债的?

顾南桥的房间极简,几乎只有张睡觉的床,他后来用了近十年的时间又一一扛起了顾家的生意,常年在顾家各处的铺子里奔波,不常归家,所以他回来时住的便是待客用的客房。

而此时顾南桥仰面躺在床上,面色呈现一种死人才会有的青白灰败,薄被上有呕出的殷红血迹,生意场上一路摸爬滚打,他怎么会不懂防人之术呢?可谁能想,有一日要自己性命的是自己血脉至亲呢?

孤身惨死,至亲所*,不知他临死之时可觉得凄凉?

顾南桥有一未婚妻子,入了他那兄长的眼,怀了他那兄长的骨肉,在顾南桥归家之前,二人跪在了顾老夫人面前,求老夫人成全。

重新执掌一府尊荣华贵的顾老夫人极好脸面,容下不这等子龌龊事,可是顾瑾瑜在她脚边哀切恳求,求她能保下那腹中未成形的骨肉,那也是她的孙儿。

顾老夫人软了心肠,顾瑾瑜是不如顾南桥那般能干,但那才是被她当做眼珠子一样精细着养大的儿子啊,又或者,从许多年前,她便是想顾南桥死的,如今正好,有了这般名正言顺的借口。

到底什么样的恨才能让一个母亲毒*自己的亲生子呢?

其实甚至算不得恨,不过是厌恶罢了。鱼目混珠,顾南桥便是混在莹白珍珠里的鱼目,日日碍着她的眼。还未出生就克得父亲早亡,克得家族败落,那样的天煞孤星,如何配做她的儿子呢?

老夫人出生皇城医家,从前口耳相传的东西终于派上了用场,那放了药的鱼片粥,配上浸了药汁子的香囊,发作的时辰当是深夜,既没有痕迹,更寻不到什么证据,若有仵作来验,也当是心悸暴毙。

饭桌之上,老夫人递给顾南桥那碗带了毒药的鱼片粥,看着他一副诚惶诚恐的欣喜,心中像是生出一把带着倒钩的小手,将心口那处皮肉搅得稀烂。她看着顾南桥,有些可怜,又或是嫌恶,觉得顾南桥活得尚不如她养得两只京巴狗。

5

第二日,半中午的时候,门外照旧响起小厮敲门的声音。

“少爷请客人去前厅用午膳。”

老夫人盛了一碗粥,递到顾南桥面前:“你尝尝,这是你大哥刚从江都城带回的鲟鱼,做成的鱼片粥是你最喜欢的。”

昨晚“死”在房中的顾南桥如今又端坐在桌前,接过鱼片粥,欣喜道:“谢谢娘,谢谢大哥!”

小夭看罢几人的惺惺作态,又瞧了瞧桌上与昨日一成不变的菜色,终于明白过来柳生吃饭时的视死如归了,苏和倒是极不挑食,如同昨日那般尝了几样菜便放了筷子。

就这样,小夭苏和与柳生三人就这样看顾南桥死死生生了诸多回,一副悲情戏码都要看成个喜剧了。

小夭:“我们就不能告诉他他已经死了?”

柳生道:“我都说过几百遍了,他不信呐,照死不误,又照醒不误,醒了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合着我们就出不去了呗?”小夭问。

柳生道:“本来我是以为自己出不去了,但是你一来我倒觉得还是有机会的,你虽然倒霉得喝口凉水都塞牙,但是架不住你命硬啊,回回破局都如有神助似的。”

小夭:“所以……”

“所以我们就等着呗。”柳三爷正经道。

一旁的苏和从空中扯下一缕细小的妖气,放在手中捻了捻,从两人胡扯的对话中抢出个空隙,道:“应该是须臾兽。”

柳生:“什么兽?”

苏和:“须臾兽,极少现世,能够控制一方时间循环,这只须臾兽只能让宅子附近时间循环往复,应该是修为不高。”

小夭:“听着很了不得的样子啊。”

柳生一脸难以置信:“这么浓厚的妖气,你说修为不高?”

苏和道:“这并不是属于须臾兽的妖气,而是……我也不大清楚,但是感觉有些熟悉。”

小夭与柳生皆一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苏和看向小夭,正色道:“小夭,*人诛心,可以一试。”苏和从前听说过须臾兽的名头,能利用须臾兽之力的人皆是执念深重者,顾南桥不相信自己是被至亲所害而惨死的事实,而循环往复地沉溺在死前这一日,若是能逼他直面这一切,或许这僵局便不攻自破了。

于是,这个艰巨的任务落在了顾小夭身上,院子里蹦跶的小夭“正巧”碰上了刚私会完未婚妻,攥着个小香囊的顾南桥。

顾南桥本正快步走着,突然在小夭面前停了下来,小夭看着一只带着血丝的眼珠子骨碌碌地滚到石板地上,然后空着一只白森森眼眶的顾南桥望着自己的方向,“麻烦姑娘帮我把眼睛捡起来,我看不清。”

那语气,淡然得跟请人帮忙捡只帕子似的。

小夭默了半晌,心下一横,用长袖裹了手,然后闭眼弯腰地捞起那只眼珠子,放进顾南桥那双苍白消瘦的手里。

顾南桥两根手指捏着那眼珠子,淡然地放进自己眼眶子里,然后道了句谢,飘然离去。

小夭在原地打了个哆嗦,咬牙转身追上顾南桥,“顾南桥,你疼不疼?”

顾南桥看着小夭。

小夭继续道:“我不信你都不记得了,一次次一个人孤身惨死,看自己的血肉至亲*死自己,顾南桥,你不疼吗?”

顾南桥面色如常,小夭却觉得那已经没有生气的眼眶里似乎下一刻就要流出血泪来,但他只是看了会儿天边好看的云彩,轻声道:“真是对不住你们,将你们困了这么些日子。”他是真的觉得歉意,将一些无辜之人阴差阳错牵扯进来。

小夭怔住,没想到顾南桥会先开口说一句这样的话,“所以,你是不甘心,借助须臾兽,将害你之人困在这里?”

顾南桥笑了笑,虽面色苍白诡异,却笑意极为温暖,他从袖中掏出个正在酣睡着的小兽,巴掌大小,像一团云朵,“原来它叫须臾兽,成日睡着,都没见它醒过几次。”他看向小夭:“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小夭没说话。

“其实,我也不是不甘心,就是贪恋,娘和大哥从没像今日这般待我好,我只是想看看娘和大哥罢了。”顾南桥突然急剧咳嗽起来,咳了许久才稳下声音,“这样说,是不是更可怜?九十七次,娘将毒药喂了我九十七次,只这一次,娘犹豫了,只这一次。”

似乎这样犹豫了一次,他的执念与不甘便都消散了。

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小夭只是突然感觉时间再次有条不紊地向前走起来,虽然看不出四周变化,但是宅子似乎突然在一瞬间活了过来。

而顾南桥脸上脖子上开始出现大量的尸斑,身上有尸臭散出,执念一断,靠一口气撑着的身体也终于撑不住了。

有血水从顾南桥眼中和口鼻中涌出来,他跪在地上,却挣扎着仰头看着前方,净是血水和腥臭的脸上却露出个极干净明快的笑,“娘,我走了。”

小夭转过头,顾老夫人就站在不远处。

5

须臾兽贪睡,小夭将那毛茸茸一团的小兽放进袖中,准备带回青阳城给绿影子小傀儡做个伴,顺便查查这小东西的来历。

顾南桥丧礼之后,顾瑾瑜掌了顾家生意,将怀了自己骨肉的女子藏在了别院,准备过了风头便纳进门。

葬礼之上,顾老夫人披头散发,形容疯癫,后更是将自己关在房中,不再记得事,也不再记得人,只记得自己五岁的儿子叫做南桥,日日站在宅子前要等小南桥下学回家,说要给小南桥炖一盅银耳羹。

柳生送顾南桥魂魄入地府之前,从顾南桥魂魄里取出那株金莲,他手指在莲叶上摩挲许久,然后小心翼翼地捏了个诀,那金莲化作一道光影钻进他手心里。

回青阳城的那晚,柳生酩酊大醉,他也不晓得喝了多少酒,步子踉跄,浑身的酒气比那盛酒的坛子都要重些,“顾南桥是被人利用,做了个局给我看,可怜他这一世了。可这样受尽百苦,世世不得善终的命数,师父每一世都在承受,都是在替我承受。”

他的师父,本应是长生的神佛,自折修为,与他换了命格,替他入轮回,受尽这千般人世苦。

泱泱人世,千千万万的生灵,寻一个人哪就这般容易呢?况且师父魂魄上的印记早已被忘川水涤得干净,又被人算计取出了心口金莲,或许,此后生生世世,柳生都再也找不到师父转世了。

柳生面色阴狠而冷硬,他冷笑出声,眼中却一片水雾,“总有一日,我也会让他们尝尝这是何等滋味。”

空中月明星稀,四周绿树婆娑,而这个夏日也终于要来了。(原标题:《人间妖卷之须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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