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漫画形式的边界——舞剧「手冢 TeZukA」

前往漫画形式的边界——舞剧「手冢 TeZukA」

首页角色扮演武道长卷更新时间:2024-04-15

虽然希迪·拉比·彻卡奥维的名气,还达不到手冢治虫享誉全球的地步,但拥有西欧与北非血统的他自幼精通各种舞技、才华卓绝,在(2003 年) 26 岁时以描绘美国「911」惨剧的舞作『信逝』一举成名,使他未满 30 岁便已成为欧美舞坛最受瞩目的编舞家之一,国际赛事获奖亦不计其数。——此般伟岸的天才艺术家形象,仿佛与我们脑中的「宅漫迷」幻想相差甚远;然而在日本时报注的田中记者采访他时,他却抓着田中,在咖啡馆里滔滔不绝地畅谈他与漫画的邂逅。

如前所述,希迪出身于比利时的港口城市安特卫普(Antwerpen)郊区,母亲是西欧佛兰德人,而父亲的血统则来自北非摩洛哥一系。希迪认为,自己的混血家系与故乡背景,是他后来迅速地接纳了东方日本文化的重要因素。「安特卫普是个宽容开明的贸易港,每天街上都有成百上千的各国外人比肩接踵……如果生在伦敦或纽约那种暴躁傲慢的大都市,就完全是另一回事儿了。」

童年时代的他偶然邂逅了手冢治虫的漫画,很快便被故事中那种浓郁的古典气质与亚洲式的禅意所深深吸引。然而不仅如此,他自述道,「手冢的漫画既是一本教科书、同时也是一处避风港」。少年希迪不仅面临着复杂的混血家庭纠葛,作为同性恋者的他,也难免感到压抑、忧郁;而沉浸在手冢治虫笔下的科幻故事里,那就像是掏心肺般地引起了他的共鸣。

希迪语毕,便随手抄起张白纸,画出一幅惟妙惟肖的「阿童木」来。正如当年无数追逐梦想的日本中学生一样,饱读手冢的少年希迪,曾花费大量时间在家画自己的漫画,他的绘画功底便是由此而来。那么,或许所有读者们都开始好奇了——这样典型的一位漫迷,是如何踏上他星光璀璨的舞台大道的呢?

长期的作画经验虽然使他技艺精湛、甚至在名画临摹上小有成就,但也渐渐地令性格变得孤僻起来。然而——希迪将话题一转——在某天看过一场舞蹈表演后,他深受感动、下定决心,今后要创作出「能将人与人之间切实联系起来」的东西。

从二次元的平面转战到三次元的现场,多年来希迪将各种文化的元素融入舞蹈中,他的每部作品都能表现出其崭新的灵感、不甘停留在特定阶段而不断求变的野心,然而对「结构」与「形式」的探索始终是他的核心主题之一。在当代舞领域经验十足的磊老师亦出此言:2008 年希迪和少林武僧合作的 Sutra 『舞箴』,那里面就已经透露着强烈的结构色彩;而这种结构性的感觉,完全遮蔽了我们习惯看到的传奇故事——穿着西装的武僧们,在几十个棺材一样的木箱之间上下跑动、变幻积木般堆砌出各种空间造型,舞蹈?故事?不重要,重要的是身体。

而也正是 2008 年这部探索媒介形式的『舞箴』,给希迪带来了另一处灵感的启迪:描绘中国功夫武道内涵的『舞箴』,让全球观众惊叹称赞的原因之一,便是它打破了人们脑中,「中国功夫 = 李小龙电影 = 飞檐走壁超能力」的固有偏见,让人们领略了功夫的真实内涵。——他由此不禁想到:在往往被大众误解为幼稚、肤浅的漫画领域,不也同样存在着这样一扇尚未被开启的「真实之门」吗?

他很快便瞄准了自幼憧憬的、已逝的「漫画之神」。然而,要想诠释手冢治虫笔下 450 部作品、1000 多位角色、15 万页的原稿,绝非易事……更何况,是以漫画之外的表演形式。从 2008 到 2011,希迪苦心研究筹划三年,召集起 10 位源自亚欧各国的舞者(包括两位来自中国的少林武僧)、5 位音乐家与 1 位书法家。这支国际化的团队在欧洲各国周游排练,而作为正式公演前的最终站,他们来到了东京。

在 2011 年 6 月,团队重聚东京,完成了所有排练工作; 9 月,备受瞩目的舞坛骄子希迪·拉比·彻卡奥维新作、这场献给手冢治虫漫画文化的舞剧,终于开始了它的全球巡演。

现已 36 岁的希迪,在『TeZukA』中显然延续着自己少年时代悟道的这番话。可是你或许会问,在三次元的剧院舞台上,何以做到「以舞台为纸,以肢体为墨」?我想,如果先前的影像尚未能震撼你的话,这段来自香港艺术节的 58 秒宣传片段,将『TeZukA』中的视觉理念表达得淋漓尽致:

静与动、光与影、流态与形体……『TeZukA』甫一登场,就吸引了「华尔街日报」、「英国卫报」、「每日电讯报」等诸多国际著名媒体的评价报导;记者们大多被它兼具西欧式浓烈与东方式禅意的演出所震撼,给出了「精彩的多媒体盛宴」等高度评价。上月在香港艺术节公演时,亲临现场的磊老师也这样写:

这种叙述的不确定性、流动性(Fluidity),正是希迪在历年舞作中的不断探索的哲学:在个体方面,每位舞者的动作虽然极度张扬激烈,却能顺着舞台整体的律动,如水流般萦绕在肌体之上;在主体方面,众所周知希迪的群舞无不令人眼花缭乱、信息量巨大,但他坚持尽可能地让作品结构保持舒张、柔和,由每位观众的自我体验,来引导他 / 她视角的方向。

「——优秀的舞蹈应该像是一部鲜活的史诗,」希迪说,「它会将故事向你缓缓道来,而不是由你引导它。」

张扬的肢体、流态的引导,这便是『TeZukA』在没有对话、仅有动作的舞台上,再现手冢治虫漫画角色的方式:无助地用机械臂捶打自己的「阿童木」,在万籁俱寂的唯一一束光芒中仰望彷徨、不被众生所理解;银发的黑之神医「BLACK JACK」,伴随着太鼓的轰鸣任人在胸膛与背脊上泼洒宗教般的涂鸦;再看那位英挺俊朗的男子,当他换上长卷假发、面颊饰以水粉后,霎时间易容成美女的男舞者——又是否暗指着手冢黑暗青年漫『MW』中的恶魔结城?

任谁都无法否认——在『TeZukA』惊艳震撼的视效中,多媒体与空间变换的精妙应用为其增色了不少。随舞剧变幻的多层全景投影屏幕、凌空铺展而下的无数卷轴、大笔挥毫的互动式书法特效……色彩与形态之千变万幻,令观众目不暇接。用磊老师的话说,它的视觉设计已经「饱和到了有点讨好的地步——不是说不好,因为实在是华丽得有些满溢」。

『TeZukA』在场上呈现给观赏者们的媒介,至少有三种:

其一是「听觉」:解说员以法英日语讲解的,「手冢治虫历史、创作背景」类旁白;


其二是「感官视觉」:即为台上舞者们的「物理性质」的动作表演;


其三则是「阅读视觉」:与前者稍有差异的是,它指代穿插全剧、频繁登场的,二次元形式的「漫画页面内容」。

这便延伸出一个质问:「漫画」的表现形式与边界,究竟该如何定义?

『TeZukA』本身是「漫画」吗?显然不是。但它舞台的叙事架构,很大程度地建立在漫画的媒介之上。(而考虑到作品的立意与题材,这是理所当然的。)

从显性的特点来说——贯穿全剧的「手冢治虫」这个角色,从一开始用脚夹着『铁臂阿童木』的漫画单行本登场,便旗帜鲜明地向观众传达了「漫画书」作为「物理实体」的介质与形式。

此外,很多情节中,舞台大荧幕都直接将整几页的漫画内容连图带字地展现出来;配以 3D 的形变、移动、淡出等特效,这些「舞台漫画」无疑是早已跨越出「辅佐道具」的疆界,站在了和舞者同样的「表演者」的立场上。


且慢、且慢。在讨论得更远之前,此时我们不妨引入一下两种艺术的定义:

「漫画是于二度空间中,以描绘图画来叙事的、具备时间连续性的静态视觉艺术形式。」


「舞蹈是于三度空间中,以有节奏的身体动作为主要表现手段的、运动表达艺术形式。」

有了这样的横向对比作为前提,再将『TeZukA』中的多媒体演出进行肢解剖析,我们不难将这些二三次元间的互动行为,划分得更细致一些:

其一,是漫画在舞台上处于装饰性(decorative)元素级别,譬如单纯用作投影背景等;舞者不与之进行互动,此时的漫画相对舞台而言不具备时间连续性,与传统意义的插图绘画无异,处于纯静态。

其二,是漫画在舞台上作为客体之一、参与到舞剧的叙事结构中;舞者以支配(例:舞者挥手翻阅荧幕的漫画书)或参与(舞者在平等高度上配合漫画演出)的姿态与之互动。支配与参与之间的界限往往较为模糊,但无误的是——漫画的「二次元时间连续性」,被舞蹈运动艺术「三次元时间连续性」所支配;若舞者的互动不存在,漫画本身的行为,便很大程度上改变或失去了意义。(试想翻书的例子。)

其三,是漫画在舞台上作为客体之一,参与到舞剧的叙事结构中;但不同的是,舞者以被支配的姿态与之互动;界定这种互动行为的方式,往往是取决于舞台上的「时间流」,是否被漫画中呈现的「二次元时间连续性」所主导。

而第三者正是笔者眼中『TeZukA』所展现的,最有趣的实验之一。且看这个例子:随着荧幕上「漫画内页分镜」的逐渐形成,众舞者们也根据每格分镜边框为界线,相应站到了各自的格子中;他们成为了舞台上这页「二次元漫画」的一部分。而即使将舞者们的动作忽略,该页漫画「形成分镜」的过程与意义并不会有所改变;改变的,只是「格子里填充什么内容、是舞者还是空白」这种相对局部的问题了。

在探讨表现形式的边界上,『TeZukA』另一个同样惊艳的场景便是两位少林武僧的格斗:原本只不过是平凡的舞动对打,却被希迪融合了诸多漫画领域的专用技法:对话泡、速度线、拟声词……在武僧的精妙配合下,两个次元交叠融合,令初见的观赏者们耳目一新。

我们俨然可以更学术、更考据、在这条理论道路上辩证得更远……然而,这并非笔者本意,而我想也不会是希迪的最原始立场。『TeZukA』中巧妙运用的各种多媒体表达诚然令人惊喜心醉,但一如希迪在多家访谈中反复强调的,这场舞剧的创作动机,是为了消除公众误解、打开漫画紧闭的「真实之门」;同时面对着自幼尊崇的手冢治虫,这是为了推广他、纪念他,以最为切实与诚挚的方式。

攀爬高山的苍生艰苦探寻、『火鸟』的漫画内页徐徐而出;豆大的墨点凌空飘起、化作一弯红日。尊敬的读者们,『TeZukA』的故事还远远未至它的完结;在二月的香港艺术节公开过后,希迪的巡演还将在亚欧诸国继续下去,而在下半年,他们将有如完成朝圣使命般,再度回归到东京。

在主办方的采访中,希迪在最后谈到观赏舞剧的体验:

「我总感觉,无论是表演者还是观赏者,在这途中都在寻找他。寻找手冢治虫其人的身份、背景、笔下作品的世界……就像纪录片一样。随着舞剧的深入,你对他了解得越来越多;但在舞剧终幕的最后,你忽然意识到他已经不在了——自 1989 年后,他便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因此,你在历经两小时后终于能触碰到他的那瞬间,就是你体会到失去他的一瞬间。在我编排设计『TeZukA』期间,也是这么感受着的。」

「門前の小僧習わぬ経を読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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