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被情人利用最后家破人亡,我为复仇断情却被他求爱

故事:被情人利用最后家破人亡,我为复仇断情却被他求爱

首页角色扮演万剑物语乱世情殇更新时间:2024-05-05

本文由简书作者“知子苓”授权给简书app,关联账号“简书优选故事”获得合法转授权。

京都有一条长长的街道。

那里常年清冷,连三岁的稚童都不敢在此嬉闹。

这条街叫王街。

这里居住的,是大周王朝所有的王权贵胄。

街中坐落着一处府邸。

它的周遭几里之处没有任何院落。

它的屋顶很高。

如果仔细观察你会发现。

它的屋檐上雕刻着十样脊兽。

昭示着它与皇宫一般的至高无上。

只一座府门,便散着厚重的神圣与庄严。

这便是护国公府。自大周伊始便在此处,历经百年,经久不衰。

此刻,梁奕便站在这座府门前,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只是每一次站在门前,望着太祖亲赐的护国柱石四个大字,那种肃穆总会让他无比敬畏。

他轻轻地推开门,正值盛夏时节,百花齐放,万物复苏,可是门内却是另一个世界,枯草遍地,放眼望去一片荒芜,哪里有半分昔日风光……

大堂的门紧紧闭着,他轻轻抬手,门便“吱呀”一声开了,扑面而来的灰尘与熏天的酒气呛得他咳了几声。明明是艳阳天,屋内却是一片漆黑,他摆了摆手,仔细打量着屋内。

大堂的中央放着一个软榻,林苘斜斜倚在榻上,一只手搭在腿上,提着酒壶。突如其来的阳光甚是晃眼,她微微眯眼,甩手便扔出一个酒壶。梁奕接着,打量着整个屋子,灰尘遍地,纵横交错的蛛丝如一层薄薄的纱覆满了整个屋子。他看着榻上喝酒的女子,长长叹了一声: “纵是他不在,你也不该让自己过成这个样子。”

林苘拎着酒壶的手蓦地顿住,冷哼一声,满是不屑。她慢悠悠地坐起来:“这么一座早已腐朽的空府,我能护着它已着实够是令人作呕了,难不成还要我去仔细清扫它么?”

话里话外恶意满满,梁奕却从中听到了一些无奈,他摇了摇头,叹息,到底还不是为了他么……

林苘见他这般表情,未曾言语,她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无非是些儿女情长的东西,或者说,对于整个大周而言,她也不过是酒肆茶馆内,人们闲暇热议的迤逦情事中一个可怜的痴心人罢了,她觉得无奈,又无力辩驳,只能沉默。

梁奕坐在桌旁,神情复杂的看着她,踌躇了几分,仰头猛的灌了一口酒,这才攒足了勇气:“顾余他……现在在渭城……”

“渭城……”林苘的心中闪过各种思绪,又很快压了下去,喟叹道,“那儿可真是个好地方啊……”能让护国公府的世子抛掉所有不顾一切去追逐的地方,当然会是个好地方。

梁奕没敢说话,他们都明白顾余为何会去那里,可他不忍戳破这个残酷的现实。半晌儿,他这才看到大堂中央挂着的那柄青铜宝剑,宝剑之上刻满了复杂的纹路,像是一个古老的字符,充满了神秘的力量。他又歪过头正色道:“无论如何,你都不该再用这个东西了!”

林苘还是没有说话,她的思绪已经飘得太远了,早已不在这个空旷的府中,梁奕的话就这样轻轻从耳边滑过,尽管她不听,他还是认真的讲着那些旧事……

百年前,天下动乱,太祖与顾家先祖满腔热血,意在平定天下,奈何敌军威猛,几次大战均落败,顾家先祖不甘,特求边城一铸剑世家,铸一把绝世神器,世家欣然应允,取天外之石,耗毕生心血铸一青铜宝剑,拿之可无敌也,只是宝剑煞气甚重,世家无奈之下只得以自家双生之女精血浇灌,宝剑方成,然因其*戮过重,天道难容,往后,世家嫡系女子不过16便早夭,顾家世代单传,子嗣单薄。

“林苘,你自幼便被老国公收养,身世离奇,可这世间能使用这青铜宝剑的,唯唯独只有苏顾两家后人,老国公虽未曾言明,可你必然是苏家后人,这宝剑上沾了太多的罪孽,附着多少幽魂!苏顾两家又有多少人是毁在这宝剑之上?此等阴邪之物有违天和,从前只是迫不得已,往后,你万万不可再用了!”

林苘叹了口气,如今陛下对国公府虎视眈眈,顾余又拂袖离去,她既应下了那人,就该替她好好护着这府,不用此剑,仅凭她自己,她很难做到啊……她忽地又想起那个嚣张而高傲的男子,想到那人狂妄而自信的言语。

这世间,只要是我所想要的,便定会得到,无论是什么,都会如此,区区一柄剑,

从来不是我所在意的,更不会是我所依仗的!

她苦笑,她到底不是他,这样苦撑着,真的累及了啊……

“给我讲讲他们的故事吧。”

梁奕有些惊讶,他见林苘闭着眼,神态倦怠,几番踌躇,这才开口。

许是梁奕讲故事的能力着实不错,不知怎的,林苘的眼前清晰地出现了他们在一起的画面,青山,绿水,俊逸的少年,灵动的少女,最好的时光,最美的相遇。

渭城,地处西南,此中渭山是扪参历井,道阻且崎。令无数文人墨客望而却步。彼时的顾余与梁奕正是年少,不多思量便相约而往。几番波折倒也是终于登上了渭山,山上笼着一层水雾,似是披上一层朦胧的轻纱,金黄的阳光洒下来,树叶在微风的抚摸下欢快的哼着小调。两人驻足,静静地欣赏着此刻的风光,正在此时,顾余的眼神忽地凝住,梁奕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见不远处的树枝上隐隐约约透着一个人影,二人目光一沉,手紧紧握着手中的宝剑,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什么,原本晃动的影子顿了顿,接着便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很快便从树上爬了下来,见他们二人,长舒了一口气,女子不慌不忙地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襟,微微俯了俯身,神色淡然,便是京中贵女也不及她的仪态端庄,像是刚刚从树上爬下的那人不是她一般。

梁奕甚是震惊,他从未见过会有这样一个女子,端着名家闺秀的举止,却是做些不合礼数之事,他很好奇她在树上做些什么。

女子听了他的问话,浅浅一笑:“听闻渭山风景独好,即然来此,自然想看最好的,这树上的风景更是极好,小女子也不过是想多见些罢了。”

女子说的甚是淡然,仿佛她刚刚攀上的不是一棵虬枝峥嵘的大树,而是自家檐下一节台阶般,倒是称的梁奕二人大惊小怪了。

梁奕甚是无语,他张张嘴,欲要挽回一些颜面,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时,身旁一直沉默的顾余浅浅笑了一声:“姑娘如此身手,当真是女中豪杰。”

女子这才仔细打量着顾余,只见他眉眼带笑,长眉若柳,身如玉树,他就这么站在那处,却觉得身后的山都变得黯淡无光,女子正欲说些什么,却见刹那之间,大雨倾盆而至,女子慢悠悠的从身后的背篓中取出一柄伞,见对面的二人浑身湿透,想了想,便又从中取出一柄,递给二人:“山中气候无常,而今又值雨季,伞自是不能落下。”她想了想,又道:“这雨怕是一时停不了,不如去我的屋子歇息歇息。”

“姑娘……”

女子回过头,油纸伞下的笑容格外灿烂,她打断顾余的话:“唤我阿苘吧。”

像是天意般,这场雨断断续续下了许久,久到回过神来时,梁奕二人已经在此待了三天,这三天里,他们知道了这位阿苘姑娘应和族中长辈产生分歧,一气之下便搬到了这渭山,只愿图个清静。

不知怎的,他们便在这屋中一直住了下去,日子简单纯粹,而顾余与阿苘也出于意料地走在了一起。若是一直这样过着,也许一辈子也就这样走完了,可命运总是如此,顾余不是那个游走山川的学子,阿苘亦不是那个山中孤女,他们二人,一个是当今护国公府的世子爷,一个是铸剑世家苏家的独女,横亘在二人中间的那道天堑,是命定的死别!是二位先祖逆天改命而应付出的代价。苏家女子必然活不过16,而阿苘,正是16岁……

顾余做了许多努力,可是阿苘的身子还是一天天衰弱下去,直至那一日,周帝派人暗*顾余,而阿苘,用她残败的身躯拼死为他挡下了那一剑!

林苘静静听着,然后不由地笑出了声:“阿苘,我与她竟是同一个名字……”她叹了口气,伸了个懒腰:“故事已经讲完了,你也可以走了。”

梁奕张了张嘴,见她神色疲怠,便摇头退了下去,他站在院内,后头望了望漆黑的大堂,想着线人递上的密报,若她知晓,顾余身子怕是大不如前……梁奕长长叹了一声,缓缓走出了国公府。

遥远的小镇中,树下静静坐着一位男子,石桌上摆放着一盘棋,黑白两子纵横交错,男子手执一枚黑子,细细摩挲着,树叶郁郁葱葱,将他的身形遮住大半,隐约间只见一边银白衣角,男子的唇慢慢勾起,他将黑子放在了棋盘的一处,原本胶着着的两方瞬间分出胜负。

棋子已然落下,是时候该收棋了。

林苘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中的山花开的如火如荼,红的似烈火般灼眼,山路蜿蜒,男子背着一位姑娘,小心翼翼地走在路上,动作小心谨慎,嘴中却是不依不饶:“姑娘当日爬树之时可是敏捷得狠,怎得今日不过一条小路便能摔着,莫不是心悦于我,想要借机占我便宜?”

那姑娘气的面色通红,也不知是谁大惊小怪,一点小伤便偏要背她,而今说的,倒像是她故意一般,想想要还嘴,瞥见那人比她还要艳丽几分的眉眼,又没了底气。若是说容貌,到当真是她占了人家的便宜。

屋外猛地响起一声惊雷,伴着闪电似要将天劈开一般,林苘打了一个寒颤,梦中的景色却是骤然大变,如火般的山花变成了鲜血,满目赤红,血泊中的人不断变换,声音却是一个接着一个。

“姐姐,你要替我好好活着!”

“阿苘,往后只能靠你一个人了!”

……

林苘被困于这个可怕的梦魇当中,无法醒来,眼睁睁看着血液一点点将她淹没,惊乱见她仿佛抓住了什么,好像有个人温柔地拍着她的肩膀,安抚着她,林苘的情绪慢慢平稳,呼吸也变得平和。

第二日清晨,林苘醒来时,床边落了一片花瓣,仔细闻闻空气中仿佛有股不一样的味道,很是清冽,莫名有些熟悉,林苘拿着花瓣,呆呆的,不知想起了什么,回过神来时,却见屋内的窗子不知何时开了。林苘站在窗前,手中拿着那片花瓣,想起那时候,梦魇时她也是有人陪着的。也有人坐在她床旁,语气是惯有的嚣张。

不管你梦中梦到了什么,你且要记着,有我在,那些魑魅魍魉躲都不及!你又有什么可怕的!

林苘长长叹了口气,那些事情明明就在不久之前,而今忆起,竟是恍若隔世般。

梁奕来时,林苘正与白鹿一同商议军事,她虽不爱管这些,可是国公府上军符在手,而今军权虽已被皇帝收回大半,手下到底也有不少人,故此每日里琐事亦是诸多。梁奕见她如此繁忙,也不多停留,见她满地狼藉,便俯身替她将地上的纸张收好,便匆匆告辞。林苘无暇与他寒暄,未曾在意。

那日以后,梁奕再未来过,少个人来也安静些,林苘每日足不出户,与酒为伴,过得倒也十分自在。这日,白鹿陪她喝酒,正是兴起之时,却见门外有人传报,林苘唤他进来,那人先是行了礼,接着便说道:“禀将军,世子爷……于七日前病逝了!”

“砰——”

白鹿担忧地看向林苘,林苘手中的酒壶倒在地上,摔得粉碎,她跟着林苘的日子不长,可是却也听闻过街头小巷中关于林苘痴恋她的义兄的传言,初初听闻只觉荒谬,可是后来却也深觉到那人于林苘的不同。

此刻的林苘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她面无表情,看起来极其冷静,只是攥紧了手中酒壶的碎片,血一滴一滴地滴答着。密报中说,顾余死时,形容枯槁,林苘却是怎么也想象不出那人形销骨立的模样,她的思绪极为混乱,脑中一直浮现的是初见之时,一袭银白长袍生生被那人穿出了风流魅惑,他站在树下,嘴角微微扬起,顽劣而戏谑,周遭万物皆黯然失色。林苘不知,她的眼角悄然滑过一滴眼泪,与手中的血混在一处,然后,轻轻落在地上。

滴答,滴答……

大堂的人被人狠狠踹开,扬起了无数灰尘,梁奕满身酒气,跌跌撞撞的走至林苘面前:“他死了……”

林苘低着头,没有说话。

梁奕嗤笑一声:“苏姑娘智谋超群,当真是令人佩服!只是不知,姑娘如此对待真心待你之人,午夜梦回之际,便不怕故人入梦而来?”

梁奕一句“苏姑娘”使得林苘骤然抬头,她仔细看着梁奕,半晌儿,抬手示意白鹿退下,长长叹了一声:“不知此话又是何意?”

梁奕猛地将一沓纸放在桌案之上,林苘拿起,细细端详着。那日梁奕前来,俯身替她收拾时,见地上的字迹甚是熟悉,便悄悄拿走一张,回府之后,特意寻来苏苘的字帖,几番对比,两人字迹竟是一模一样!他暗中调查许久,从前的林苘虽为老国公养女,自幼被养在别院中,却也未曾苛待,性子也是极为温婉,更是从未习过武,与如今的她简直大相径庭!却是与那早已逝于敌人剑下的苏苘性子相差无几!梁奕仔仔细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女子:“你接下国公府那日,我便觉得你极为熟悉,我只当是自己的错觉,可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可惜我日夜追查,顾余却仍未曾等到!他至死都念着你!不管你是易容也好,借尸还魂也罢,你有什么图谋我不管,可你怎能?怎能如此利用一个视你如命之人?”

林苘,不,应该叫苏苘了,她低着头,静静看着案上的字迹,没有说话。

“你想要做什么呢,苏苘?是毁掉这把剑?还是毁了这座府?”

苏苘站起身,负手望向窗外,不觉间,冬天已经来了,寒风凛冽,却不及苏苘冰冷的心,她回过头,紧紧看着梁奕:“我心怀算计不假,可连你都能分得出我和林苘,那么,他呢?”他,又当真如此无辜么?

梁奕的瞳孔瞪的老大,他想要辩驳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是啊,他最终都能识得清的人,顾余那般的人物,又如何会分不出?苏苘最后的话虽未说完,可梁奕心中明白,这天下,最想要护国公府消失的,除了周王,便是顾余了,那他,果真什么都不知晓么?梁奕不敢想,他苦笑一声,摇头道:“罢了罢了,你们都是聪明人,都是聪明人!”说完便跌跌撞撞的离去。

苏苘站在窗前,看着梁奕匆匆离去,仿若身后有什么猛兽在追逐般,寒风穿堂而过,她站着,细细回忆着。

苏苘自幼便明白,她的命一出生便注定了,苏家姑娘,定然活不过16岁。百年来,青铜剑上沾染的血腥越来越多,煞气更甚,又受顾家人世代滋养,已然影响到了持剑之人的心性。老国公便是如此,虽说宝剑每人仅可使用三次,可魔气侵体,老国公便抑制不住自己对宝剑的渴求,他几番谋划,求娶来顾余的娘亲,一位苏家旁系女子,常取那女子的献血滋养宝剑,又派人偷得苏苘的孪生妹妹,认作义女,取名林苘,想要借林苘的血,来让宝剑更上一层!

苏家先辈铸剑之后,心中一直后悔,苦寻百年破剑法门,终于明白,既是以双生女鲜血浇灌而成,也必然将以双生女鲜血浇灌而亡!于是苏家世代专研,终于寻得一秘法,可以将一位女子的魂魄附在另一位身上,如此,做到真正的合二为一!

与顾余相识,本便是一场意外,那时,她做好了让林苘代替自己活下去的准备,却不成想,竟会遇到他,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假死之后。她便寻到了林苘,想要让她附到自己身上,林苘却是不肯,她说:“姐姐,我性子软弱,这事交给我,万万不成,便由你,代我好好活下去吧,只愿你能够帮我护好这国公府!国公爷待我虽是利用,却从未苛责,更给了我唯一的温暖,姐姐,算我求你,你答应我,好好护着它,好么?”

回忆戛然而止,苏苘看着远方,小苘,姐姐好像,真的护不住它了。那人,又是当真,死了么……

顾余身死的消息不出几日便传遍了整个大周,那个桀傲不羁,艳冠京都的明朗少年,没有死在他应该在的沙场之上,偏生因着一名女子,缠绵病榻,郁郁而终,这样痴情的男子,不知令京中多少姑娘心碎不已。

这日,苏苘命人将国公府仔细打扫了一番,又唤白鹿随她去街上走走,她如此一反常态,着实令白鹿担忧,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苏苘看了她一眼,叹气道:“有话直言便是。”

白鹿面露纠结,这才附在她耳边轻声说着:“梁大人前几日自请去边城,昨日,已动身了。”

苏苘听闻,只默默点了点头,便再无过多言语,离开也好,接下来的这场血雨腥风,能避便避了吧。

京都的街道上热闹的狠,苏苘走在街上,猛地顿住,抬头向楼上望去,对面的高楼上空空荡荡,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令她极为不适,她想了想,快步向国公府走去。

不远处的一座酒肆内,一位白衣男子浅浅品了一口杯中的酒,注视着苏苘仓促离去的背影,唇角微微勾起。

苏苘回到府中,命白鹿立即前往渭城苏家,替她送封信,白鹿不解,而今国公府刚遇丧事,又有何事如此紧急?苏苘拍了拍她的肩膀,今日酒楼窥伺之人,必然有所图谋,而今顾余身死,国公府上下人心惶惶,此等大好时机周王必然不会错过,如此危急时刻,自然要紧急行事。

白鹿听了,却不大明白,周王为何定要置国公府于死地呢?而今的国公府不过一座空府罢了啊?

苏苘叹息,先帝驾崩之时,周王尚是稚童,母族式微,朝中大权皆在老国公手中,为求自保,周王只得做小伏低。好容易大权在握,却发现比帝王更得民心的,是国公府,如此功高震主,掌管军权,又有一柄传世之剑的百年世家,如何不让帝王忌惮?何况,,国公府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周王他那段耻辱的过去!他又怎么会允许啊!

后面的日子还算悠闲,苏苘每日里吃吃喝喝,倒也自在。这日清晨,她刚一打开门,便见外边一片洁白,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天地间都明亮了,正在此时,只听门外传来阵阵声响,脚步声络绎不绝,行走间发出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苏苘抬起头,望了望天,这一日,到底来了!

她回府拿起青铜剑,顺着剑刃摸下,第一次使用此剑是在顾余离开后,他将一切交付于她,可是又有谁能服气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女呢?那时,她便是如此,手持青铜剑,一血未祭,校场之上连伤数人,方平息一众怨气。

第二次是匈奴来战,她率领众将士*出血路,将前来刺探的匈奴击溃,故此之后,她的地位便也是极为稳固,朝中众人再不敢多言半分。

而这一次,是第三次,想来亦将会是最后一次,此战之后,这世间再不会有青铜宝剑,亦再不会……有她!

苏苘缓缓打开府门,门外站着诸多士兵,将领见她出来,手持周王圣旨,高声宣读。

京都有一条长长的街道,名唤王街。

这日的王街格外清冷。

王街上所有的府门都牢牢闭着,整个街道一片死寂,唯有雪花不断飘落。

苏苘静静听着周王的谕旨,欺君罔上,私通匈奴,意图谋逆……周王给她戴的帽子倒是不小,苏苘想着竟是笑出了声。

禁军将领见她如此,心中不忍,奈何君命难违,只得拱手道:“还望将军莫要为难在下。”

苏苘叹了口气,深深望了眼身后这座府邸,百年侯府,赫赫威名,而今,竟落得谋逆的罪名,当真是令人齿寒,她拿起长剑,将领见她这般,只得喊一声得罪,接着便是一阵血雨腥风。

刀剑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刀光在大雪中闪耀夺目,苏苘将衣袖高高挽起,身形如闪电一般穿梭在人群中,不过片刻,皑皑白雪之上便开出了无数朵赤红的花,极致的白上是夺目的红,一切便如地狱般,听不到惨叫声,只能听闻刀剑入骨的沉闷声。

“嗖——”

是利箭划破长空,刺入血肉的声音,苏苘抬起眼,她的脸上沾满了鲜血,分不出是谁的,宝剑上覆着污血,滴答滴答滴在地上,她看着远处的弓箭手,抬手将刺入肩膀的箭狠狠拔出,然后提起剑,手顺着剑上古朴而神秘的纹路一路向下,一滴血滴在剑上,沿着剑上的凹槽从上至下,滴在剑刃上,宝剑骤然发出一道刺眼的虹光,力量从剑柄处源源不断的涌向她的体内,苏苘拿着剑,直直冲向人群中。若说刚才的她如*神般,此刻的她便更像是地狱归来的阿修罗,一个抬手便倒下一片身影。

此刻的苏苘早已*红了眼,动作机械而麻木,只知道提剑,再落下,她的身上,满是伤痕,却仿若不会痛一般……

这场厮*持续了许久,洁白的大地之上,被鲜血染的通红,到处都是人的残骸,苏苘将剑撑在地上,抬起头。

赤红色的海洋中,那人狭着风雪缓缓向她走来,一身银白长袍不染纤尘,面上依旧是松散的笑意,一双眉眼风流不减,却多了几分深沉。

苏苘半跪在地上,看着他缓缓向她走来,仿佛回到了初见之时,那人一脸戏谑:“姑娘如此身手,当真是女中豪杰。”

你来啦!

睽违两年,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他直直站在那处,神态间皆是熟悉的傲气,却平白令人心悸,如清风朗月,冷淡而凉薄,苏苘垂眼,苦笑一声,自梁奕传来他身死的消息,她便不肯相信,可如今……人真的见到了,却还当真是不如不见!

她一直不明白,到底是百年宗府,理应底蕴深厚,怎的顾余一离开,这座府便成了一座空府?后来,她以为她想明白了,顾余要做的,是毁掉这个给他母亲带来灾难的青铜宝剑,如今,当她在此刻再一次见到他,她心中一直不愿相信的那个残酷的现实终于被揭开,整个府中,真正的精锐,国公府百年来的底蕴,都在他离府那一刻跟随他而去!他要毁灭的,不止这座府,还是整个大周!

他深知皇上对国公府的忌惮与仇恨,借情殇之名离开府中,摆脱京城,又知晓她定会毁掉青铜宝剑,便利用她的愧疚,她对林苘的承诺,让她来守住国公府,之后假借身死,令皇上终于下定决心除掉国公府!而她,也必将会以死来护府!而他呢,他只需站出来,一个痴情公子终于要忘却过往,好好生活时,却发现一夜之间,他的家族被世代效忠的帝王所遗弃,他唯一的亲人死在帝王的刀下,没有什么比这更合适谋逆的理由了!当真是诛心之计!

苏苘不知他是何时谋划的,只是这环环紧扣,步步筹谋,光是想着,她便觉得自己浑身发冷!她想到远避边城的梁奕,想着,梁奕也是看的明白,这才离开吧……

顾余见她这样,便晓得她猜到了所有,他缓缓从街角走出,踏过满地的鲜血,他走到她面前,抬手便想像从前一般摸她的头,却被苏苘躲过,他无奈的笑笑:“我们阿苘越来越聪明了,可你要明白,不管如何,我从未想过伤害你!”

他说的很是诚恳,苏苘明白,他说的自然是实话,否则,他大可不必现在就出现,可是……那就不是伤害了么?苏苘看着他,直愣愣的,像是自己从未认识过一般,好久才开口:“为什么?”

顾余又笑,他笑的煞是好看,像是春风拂面,带着满满的宠溺,他认认真真的解释道:“因为这个国家太老了!他老了!腐朽了!他已经烂到了骨头里!唯有把它敲碎了!揉烂了!才会有新鲜的血液!才会有新的希望!阿苘,你明白的,对么?”

他的双眼盛着满满的希冀,苏苘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然后轻轻的摇了摇头,这个国家的百姓已经经不起任何战争了啊……

顾余这才有些惶然,又带着些许不解:“现在我回来了,往后我们两个好好的,再不会有这些算计,你就乖乖的在这里等我凯旋,像我们从前说好的那样,不好么?”

从前啊……苏苘偏着头,似是想起了什么,她没有回答,只是嘴角噙着一抹微笑,断断续续的说着。

现在想来,你我之间,连最初的开始,都不过是一场虚妄的梦。我早该明白的……早该明白的……

是啊,如今想想,想必她与林苘自以为隐秘的联系早已被他熟知,苏家的打算他更是清楚,如此,那所谓的开始,也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再想起她执管国公府不久,匈奴便来犯,却也是雷声大雨点小,倒像是故意让她立威般,如今想着,怕是背后,少不得他的影子。

顾余低着头,俯身想要搀扶住她,却被苏苘侧身避开,这样的动作让她的身子愈发的虚弱,险些摔倒在地,她攥紧了手中的长剑,青铜剑失去了原有的光泽,变得破败不堪,她踉踉跄跄的直起身子,猛的咳了几声,她抬手,擦了擦唇角的血,高高地仰起脖颈,斜斜的睨他一眼,眼中满是轻蔑与嘲讽。多可笑啊,他们彼此带着算计而相处,而今竟也是当真得了报应!

夕阳斜下,将她的身影拉的修长,赤红的阳光下,遍地的残骸中,遍地的鲜血染红了整个街道,苏苘站的笔直,萧瑟的寒风吹着她的衣服猎猎作响,她冷哼一声,带着满满的不屑,声音清晰的响彻在整个寂静的街道上。

这场爱恨里,我不无辜,落得这般田地也算是罪有因得,可和你相比,我至少坦荡,既是爱过,那便无悔,只是你我之间,从前种种,不过是一场空梦,此后或生或死,再无瓜葛!

说完,苏苘便拖着剑,一步一步的朝着街口走去。

顾余伸出手,却只堪堪抓住了她的一截衣袖,利剑在石板上摩擦,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声音越来越浅,顾余紧紧攥着那截衣袖,猩红的眼亮的吓人,他轻轻的抬头嘴里喃喃道:“或生或死,再无瓜葛……再无瓜葛……”他这样念着,又蓦的大笑起来:“不过一枚棋子……何需介怀……何需挂念!”这样说着,顾余便向着街道的另一边走去,斜阳笼罩在他的身上,为他辟出了一条金色的大道,只是他的身姿再无从前俊逸风流,却是平添了几分萧索,他忽的停住脚步,嘴巴动了动,好半晌儿才终于说出一句:“可是……从始至终,我爱你……是真的啊……那你呢……”你是真的……爱过我么…

他回过头,对面空荡荡的,他苦笑一番,他于她,又何尝不是一场算计啊!他叹了口气,继续踏着那条金色的道路前行。

阿苘,你可知晓,纵使黄袍加身,如若没有你,到底是了无意趣……

顾余不知道,那年冬天,王街冰冷的街道上静静躺着一个少女,她没有听到他的那一句问话,而他,也永远不会知道,少女离开时,手中紧紧攥着的,除了那柄剑,还有一张宣纸,少女的字迹隽秀而灵动,洇着点点殷红。

微风轻轻吹过。

顾余,顾余,顾余,顾余……

密密匝匝,如子规啼血,似诉如泣。

(原简书标题《相见何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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