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乱葬岗竖了一块木牌,没有字,那是我和丈夫的坟

故事:乱葬岗竖了一块木牌,没有字,那是我和丈夫的坟

首页角色扮演无限转生天罚诀更新时间:2024-11-12

本故事已由作者:素同,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每天读点故事”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1

卷珠帘,红绡帐,温酒笙歌,是人间最最旖旎和烂俗的世界。

床上的男人已经咽气了,鲜血流了一地,嗜血的诡童子从阴影里爬出来,欢快地拍着巴掌:“半仙,你这下可闯大祸了!”

花蔓充耳不闻,只一心看着死去的男人,仿佛是她见过的最美的风景。

“你慢点吃。”花蔓的语调冰凉凉的:“天劫劈下来算我的,到不了你头上。”

“口气好大。”诡童子百忙之中睨她一眼:“你不过是个低等到不行的艳诡,非拉着别人叫你半仙,还真以为自己能逆天而行呢!”

“你怎么知道我不行?”

诡童子嘎吱嘎吱地吃着,声音都囫囵:“你是行,你连当朝一品大员都敢*,天上的神仙能放过你么?你做诡也有些年头了,怎么一点诡德都没有?”

“你有。”花蔓干脆坐了下来:“做了诡还要吃东西,你也是独一份了,慢点吃。”

“我是诡童子嘛。”诡童子不以为意:“不多吃点,怎么长身体?”

“歪理邪说。”诡童子,即是母体之中尚未出世的胎儿。花蔓定定看着自己姣好的皮肤,神情之中多的一份不知是迷茫还是怅惘:“都说死的时候什么样,做诡就什么样,你就算把天王老子吃了,也成不了一个大人。”

“你你你……”诡童子挥着触手一般细长的前肢:“恶婆娘!艳诡!你死的时候肯定是个丑八怪!”

“是啊。”花蔓泠泠笑起来;“委屈你跟着我讨生活了。”

“我呸,你*都*了,阴阳怪气个什么?”诡童子说完便勉强起来:“王雄之臭成这个样子,都不知道会不会对身体有害。不过你也算是为民除害啦。”

花蔓乜它一眼,故作轻松地说:“我不管人间事的。”

“你都成诡啦。”诡童子吃饱喝足,在花蔓身边跳来跳去:“你这身皮肉,什么男人不好找,给他留口气也好啊,现在多难搞。”

花蔓说:“来了便战吧。”

“你这不知死活的诡。”诡童子捂住耳朵乱窜,对花蔓的回应十分抗拒,又气又恼最后又雀跃起来:“天劫来的真快,王雄之和我可没有关系,我就不陪你找死啦!”

房间内倏尔安静,花蔓听见天边滚滚的雷声,楼下的凡人熙熙攘攘,还以为要来一场突然的大雨,殊不知这是上天因一只诡胡作非为而降下的怒气。

王雄之已经死了,花蔓再一次确定这个事实。

花蔓没什么可担忧的了,也没什么遗憾。

花蔓站起身,仰头看着愈演愈烈的天色,等一场严苛的审判。元君们的名字在她脑海中一一走过,她抓紧手中的金钏,总归是要打一场的,她谁也不惧,谁也不怕。

只是没想到,来的人有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孔。

2

孟尝是上界新上任的小神官,司天罚审判。第一次单独出任务,紧张的很,虽然对方是个道行仅仅三十年的艳诡,仍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挑了飞扬的屋角站定,再扯一朵云掩了身形,吸了好几口气才开口:“艳诡花蔓,你可知罪?”

嗯,够低够深沉,想来是足够威慑力的。

但是花蔓的反应不太给力,她竟然又一次回头看向死去的王雄之,然后走过去,毫无血色的手在王雄之脸上一挥而过,变成了平静安宁的表情。

孟尝不禁想问:死都死了,有必要么?

“你这是做什么,说好了打一场的呢,半仙?”诡童子也看不下去了:“来了一个新手仙人,还真不一定打得过你。”

这未免有些看不起人,孟尝聚了一个光,诡童子是绝对躲不过的,没想到花蔓又一个箭步扑过去,结结实实地替诡童子挨了这一下。

“夭寿了夭寿了,神仙滥用私刑了!”

诡童子一溜儿烟跑的到快,孟尝又气又好笑。花蔓痛苦地蹲在地上,伤口处精致的皮肉绽开,露出团团黑气来。孟尝有些不忍,又担心她半途逃跑,于是只能在屋角上静静等待。花蔓伏倒在地,过了好一会儿,她抬头看向孟尝。

艳诡都有这样一双多情的眉眼么?孟尝有些不确定了。他用力定了定神,想起上面许诺的好处,心口又开始绞痛。

连诡都想要一副好皮囊,更何况是神仙了。孟尝的脸上有大块的青斑,每每想起都令人心梗。尤其是面对眼下这只艳丽非常的诡,大概是对比太过强烈,他竟然生出强烈的心痛。心一痛,法术就不稳,让花蔓看到他的本相实在不是他所愿,但花蔓怅然哭泣的结果就更令他无措了。

诡是没有眼泪可流的,要流便只能流血。都是死过的人了,还能有什么伤心事,看来真的是被吓得。

“花蔓……”孟尝现在顾不得什么形象了,但张张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花蔓跪倒在地,双手向前伸出,又虔诚又卑微地说道:“花蔓认罪。”

这可是一只能*当朝一品大员的艳诡。都说人世间的贵人有真气护体,寻常诡怪近身不得,孟尝便不由得起了疑心。但花蔓匍匐的姿态没有一点作伪,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反正只要把花蔓捆了,带到仙界认罪,这桩任务就算完成了,令他忧心忡忡的脸也就好了。

然后就出了变故。

孟尝心里一口叹气,果然。

他脸上的斑是青的,花蔓的眼泪是红的,这场面说不出的旖旎诡异,尤其当花蔓伸出手的时候。孟尝真的很为自己的青斑困惑,花蔓的深情留恋便叫人不解,他脑子里闪过很多的可能,没有一种是自己会处于下风。

“孟尝。”

孟尝还是高兴过早,现在他好像明白了一点为什么王雄之逃不过一只道行只有三十年的艳诡,但他毕竟不是王雄之,他拿出公事公办的口吻:“首先,你能认识小仙,我感到很荣幸;其次,既然你已认罪,我们就走吧。”

花蔓站在原地不动,凄凉地看他:“我所犯之事,该当何罪?”

“到了仙界,自然会给你一个公正的判决。”孟尝又看到花蔓濛濛的血泪,真的是能把人心都给融了,他便改了口:“毒*人间翘楚,动荡人间秩序,按律应判油锅之刑,堕入畜生道。不过听说王雄之在人间为恶不少,或许会轻一点。”

越往后说越没有底气,王雄之无论为善还是为恶,冥冥之中自有因果命数,花蔓令他死于今日,决计是不能再做诡了。

孟尝看着她一身艳丽的皮囊,突然片刻悸动,他思忖良久,才明白是一种叫做心软的情绪。

不对,他是仙非人,高高在上,怎么可能再有这样凡人的情绪。

“轮回,便不记得往事了,即使记得,也逃不过畜生的一生……”花蔓喃喃自语,终究哀求:“我尚有心愿未成,可否给我一天时间,一天就好,我一定不会违约。”

孟尝的理智想要拒绝,但他此刻有些不愿再看花蔓的脸。罢了,人间一日,不过是仙界一刻,晚些回去交差,应当也没什么大不了。他鬼使神差地答应:“念你凄苦,助你解脱。看完这一日,便不要再留恋了。”

孟尝抓紧捆劳花蔓双手的锁链,问:“你想去哪儿?”

花蔓闭着眼睛,睫毛都颤抖了,吐出两个字:“贫民岗。”

孟尝微微瞪大了眼睛。

3

贫民岗,其实就是乱葬岗的一种形式,因为葬的都是无权无势的贫民而非犯罪之人,所以叫做贫民岗,以此作为区分。

坟头在贫民岗的最边际,竖了一块牌子,没有字。

“你的坟?”

诡魂不能接触活物,因此一直都漂浮在半空。这一次花蔓却是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土地上,土地上活物的气息太重,花蔓强忍着才没有疼的龇牙咧嘴,她动情地摸了摸那块木牌,语调还是冷的:“是,也不是。”

孟尝看的出来:“不是一个人的坟。”

花蔓勾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还有我丈夫的。”

乱葬岗竖了一块木牌,没有字,那是我和丈夫的坟。

“你很喜欢他?”

花蔓想点头,又摇头,说了一句没有主语的话:“死都死了,还想着干嘛。”

“假话。”孟尝毫不犹豫地戳穿她:“你背上的伤口在愈合,你若非放不下,何不干脆以真面目相见?”

花蔓说:“因为我长得丑。”

孟尝直觉这不是一句真话,却也不想探她隐私,只是见她停留的太久了,一身姣好的皮囊几乎都变成透明色,才忍不住说道:“你的法力已经透支了,反正人已死去,认不出你的。”

花蔓骤然回望令孟尝猝不及防,他立刻觉察是不是说错了话,赶紧接入另一个话题:“虽说艳诡一日都不能离了爱欲,但你的皮囊不该损坏的如此严重,你——”

花蔓便换上了一副冰冷心肠,冷笑道:“碰我,他配么?”

叫孟尝来说,确实是不配的。王雄之作为当朝一品大员,早已年过半百,花蔓却还是少女的样貌。花蔓*他绝不是临时起意,孟尝迟疑一刻才问出了口:“是你为人时的私仇么?”

花蔓说:“我是自尽的。”

孟尝不明白了:“自尽?”

“活不下去了,连毒酒都备不齐,一辈子没做过坏事,为了死反而还犯了偷窃之罪。就是附近农家用来毒*害虫的那种药,化在水里,再痛再苦,要不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去了。”花蔓说的很轻,整个人趴在地上,掬起一捧坟上土,还是很恍惚的:“醒来的时候我害怕极了,可笑人不怕死,却怕活着。”

她的确是柔软纤细的女子,否则不至于委身去做一只艳诡。花蔓将手中尘土尽数洒落:“我用我的双手挖了这个坟,安葬我的丈夫和我自己。那时候我初生为诡,什么都不懂,皮肤被泥土灼伤,你所见的红色,都是我当日留下的血。”

不是不动容的,孟尝低头看着几乎缩成一团的艳诡:“其实你可以选择往生。”

“往生?”花蔓抚摸坟前的木牌,时日再久了,刻下的名字都已经模糊:“化为诡魂必定有所执念,你不知道么?”

“你有什么执念?”

花蔓手中用力,木牌化为筛份,同时一道精光爆开,孟尝再度睁眼的时候,眼前已经换了风景。

皇城脚下,科举放榜处。

“你知道这是哪儿么?”

孟尝不明就里,还是回答:“知道,感觉很熟悉,大概我为人时到过这里吧。”

孟尝不是天生的神仙,他是死后飞升的。人上为神虽然前尘尽忘,但能飞升成神,为人时总不会只是一个普通人。花蔓问:“做神仙的感觉好么?”

谈不上好坏,孟尝想了一会儿:“大概比做诡要好一点吧。”

花蔓便笑了一下,摸着放榜的那块墙:“你倒是一个很可爱的神仙,一定有很多人喜欢你吧。”

孟尝不过是个低等的神仙,脸上还带青斑,远没有花蔓想的那么好。好在花蔓只是随口感慨,并不在乎他的回答,孟尝试探地问:“这是你难忘之处,有什么特别的么?”

“是我夫君心心念念的地方。”不算意外的回答,花蔓是女子,对科举结果念念不忘,必定是与她丈夫有关:“夫君自幼便是十里八乡出名的神童,所有人都觉得他一定会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花蔓这么说,就一定不是这么个结果了。她与夫君同日死去,孟尝不禁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花蔓轻轻挥手,灰白的城墙立刻镀上了一层金灿灿的颜色,那是放榜时的幻想。孟尝看她皮囊已经出现无法掩饰的裂口,不禁提醒她:“你一再透支法力,到时候都会记在你的功过簿上的!”

“无妨。”花蔓脸色苍白,现在真的像一只诡了,仰头望向长长的卷轴,告诉他:“上面有一个和你同名的人。”

孟尝好奇地寻找,果然看见自己的名字,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特别。他疑惑地再看一遍,猛地想起一件事情:王雄之也是这一年金榜题名的,而上面并没有王雄之的名字!

“王雄之官至当朝一品大员,你……”孟尝斟酌了一下,索性直言:“你不过是死在贫民岗上的平民,你和王雄之到底有什么恩怨?”

花蔓只一心盯着高高垂下的金榜,这是依靠她自身法力造出的幻想,每一刻都令她付出代价,可她还是贪恋地看着。她的法力越来越弱,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一直压抑的激烈的情绪此刻才稍稍露出马脚,她还是强撑:“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王雄之已死,我没有怨念了。”

“你……”

花蔓看着自己的手,如同雪白的瓷器发散出无数的裂纹。她本就受了伤,又透支法力,再难保住精致的皮囊。但难怪孟尝惊讶,花蔓团团黑气的本体露出,倒并没有比伪装的皮囊丑陋多少。花蔓着急地想要拉扯肩上的轻纱,但她双手被缚, 便有些无可奈何。眼看着这张皮就要裂到脸部了,情急之下花蔓爆了残存的法力,她的脸便化作一团真正的黑气,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该是个美人。孟尝毫不怀疑,但看着她脖颈处一点点青斑,又不由得想她是否如同自己一般脸部有疾。

花蔓站在远处,幻象都消失了,皇城里密密下着雨,还是孟尝来时所带的那一阵。

花蔓不动,他也不动。

花蔓说:“一天之期未到,我还有最后一个想去的地方。”

孟尝定定看着她:“你到底是怎么*掉王雄之的?”

4

孟尝看的清楚,尤其在花蔓透支自己的法力之后,她区区道行,根本不可能近的了王雄之的身。

王雄之死在了艳情之前,要么花蔓有帮凶,要么她有不为人知的法器,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都比她独自面对天罚的结果要好得多。

这是怜悯。

孟尝很清醒。花蔓坐在皇城外的一处小树林边,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毫无道理地说:“你去帮我打一只兔子,我就告诉你。”

诡根本不用吃东西。只是走到了这一步,孟尝一心想帮她,所以很顺从。

“你还是真是作呀。”孟尝短暂离开,诡童子又不知道从哪里挑了出来,挥着细长的手臂:“半仙,我算是服你的能耐了,这都能行?”

花蔓乜它一眼:“如今你不怕死了?”

“有这个嘛。”诡童子转着花蔓的金钏:“我说你怎么能*王雄之呢,以你本来的道行,还没有近他的身就该化为灰烬了吧,原来是靠了它。你也真是心大,这样的法器,随便就甩我头上了。”

花蔓看都不看,告诉它:“现在是你的了。”

“你你你……我我我……诡童子眼中闪过贪婪的精光,赶紧托住自己的下巴,甩掉手上粘稠的口水:“吓死了,我都失态了。都说法器认主,它未必认我啊。”

花蔓晓得它的意思:“它会认你的,不信你试试。”

诡童子将信将疑,终究脸皮还没厚到在花蔓眼前据为己有的程度,歪着头说:“这东西能保你的命,你要不再想想?”

花蔓看它恋恋不舍,百般纠结,勾起一个微笑,这笑终于不是冰凉凉的了:“算你有良心。”

“良心是什么东西?”

“就是这只金钏。”花蔓摸它的头。花蔓还以为它会躲,没想到诡童子乖乖受了,弄得花蔓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诡童子朝她蹭了蹭,闷闷地说:“我常看人间的母亲这么对自己的孩子。”

它虽然成了诡,但仍保有腹中子的天性。花蔓手下一顿,语调又冷漠起来:“你可别以为我是你的娘亲,我没你这么丑的孩子。”

“你才丑。”诡童子叽叽喳喳的抗议,想看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瞄着花蔓,大惊:“要死呀,你蜕了皮,眼睛本来是这种颜色啊!”

“扯淡。”花蔓一巴掌拍过去,诡童子躲闪不及,但这力道远不如想象,花蔓睫毛颤动,再一次落下血色的泪来。

“你到底有什么伤心事啊!”

花蔓深吸了几口气,把诡童子倒吊着抓着,诡童子使劲儿眨巴还没长开的眼睛,花蔓说:“以后不要挑食了。”

诡童子一头雾水,花蔓奋力一掷,它本就是刚刚长出四肢的胎儿所化,此刻便球似的骨碌碌滚远了。

花蔓总是很平静的,此刻却有些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你回来多久了?”

孟尝提着兔子出来,只是说:“好久没烤了,手生了。”

花蔓闻了闻,撑出一副极为满足的神情,孟尝不想她突然发问:“做神仙也要烤兔子么?”

孟尝一怔,避开她的目光:“做神仙也是要做好多事的。”

花蔓把这只兔子翻来覆去地看,犹豫了很久才咬上一口。诡魂最惧活物,这只兔子未散的生气必定灼烧她的喉管,果然,她的嗓子立刻哑了:“好吃,和我做人时吃的一个味道。”

“你夫君?”

“你怎么知道?”

孟尝有些不自然地说:“方才关照了你的过往,你丈夫最擅长烤兔子,你最喜欢吃。”

花蔓一动不动:“你还知道了什么?”

“你丈夫确实是文曲之才,奈何被王雄之冒名顶替。你本夫妻合乐,奈何你的美色被皇城太守觊觎,王雄之正在太守之下,为了太守的欢心,也为了以绝后患,他……”

她短短的一生,已有那么多的不公,那么多无法诉说的凄苦。王雄之仗着权势对他们一路逼迫,读书,便砸学堂,做生意,便砸摊子,他是真的不让他们活。

“给你一个选择,要么陪侍太守,要么当着你丈夫的面陪侍太守,你选哪一个?他临死之前我把这句话还给他,可笑的是他完全不记得了。他忘了他一品大员的尊位从何处起,轻易忘了他手上的恶。这样的蝇营狗苟之徒,难道不是人人得而诛之?”花蔓甚至在笑:“那种拼命想活着却再也活不下去的心情,真想他也品尝一番,真是太可惜了。”

孟尝说:“你在害怕。”

花蔓说:“我有什么好怕的?”

孟尝说:“你一直在回避一个名字。”

有那么一瞬间,孟尝以为篝火燃烧在花蔓眼中,他无法形容的,又欣喜又绝望的样子,叫他心口疼痛,欲言又止。

“孟尝,你夫君和我同名。”孟尝认真地说:“所以你想带着我走这一路,你想念他。”

花蔓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神情却不好,当真像一朵极速枯萎的花。

“人世间有几个男子会为了女子殉情的,我醒来看到我们尸身一处,真是后悔地连再死一次的心都有了。”花蔓怔怔的,这下连血泪都流不出了:”功名没了,再考便是,再不济,还可以改行。要不是为了我,他不至于丢了性命。不过死了也好,就不知道我成了这幅样子了。”

沦落风尘,苟且偷生。

做人如此,做诡亦难。

孟尝说:“一日之期未到,你可以再待会儿,明日一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们就上路。”

“孟尝。”花蔓第二次叫出这个名字,与第一次截然不同。原来情绪会变成浓郁的浪潮,隔空击倒以为坚强如铁的内心。孟尝回头转身,花蔓笑的悲伤,眼中的红色已经彻底干涸。

那一个瞬间他多想来到她身边,可是他知道不能。

孟尝去掉花蔓手上的绳索,像是怜她最后的体面,还提醒她:“你还有答应我的事情没有完成。”

他暗示那个*死王雄之的秘密,也暗示她惨淡的前路。

她会懂的吧,快走吧。

求你了。

5

据说人间的日出很美。

孟尝独坐一夜,心思不在日出上。黑夜厚重的色彩慢慢散去,他变得更加急躁——放走一只道行浅薄的艳诡,对他应该不是什么大事,最多就是让青斑在他脸上多留一些时日,遭些白眼,受些耻笑,算不得什么。

青斑。

孟尝忍不住摸向自己的脸,为人时的事情他是真的记不得了,但他知道自己是被毒死的,就和花蔓一样。

想起花蔓,他的心又一次狠狠的抽痛起来。

这一次的情绪,叫做恐惧。

孟尝踩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树林的边际,昨夜的分别之处已经寂静无人,诡童子孤零零立在一处,他刚要欢喜的心便被狠狠地纠缠,不禁厉声问:“花蔓呢!”

诡童子低垂着头,就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日出了。”

孟尝抬头去看,早晨的第一缕光穿过层层的树木落在诡童子身上,影影绰绰,如同暖色的轻纱,当真是很美的。他刚要发问,登时反应过来,寒意像迅疾的暴风雪,令他冷的牙齿都在打颤。

“诡魂不能暴露在日光之下,她没了那层皮囊,太阳出来,她就……就没有啦!“

诡童子语调天性欢快,只是不易察觉地短暂停顿。

“那你呢,你为什么不怕!”

“我不知道呀!”诡童子转过身来,孟尝这才看清它的样子,圆圆的肉球上长出了触手一般的四肢,五官都是模糊,然而此刻纯粹的黑影被大片的血色浸染,它很迷茫的:“我很想走的啦,我一点都不想见你,但是一点都迈不动步子,真是奇怪!我的眼睛好像流水了,你看是么?”

孟尝连呼吸都艰难了,不知是悲愤更多还是气恼更多,吓得诡童子想退又不敢退。不自觉之间诡童子握紧了花蔓留给它的金钏,被孟尝看到,它颤巍巍地说:“这是我的东西!”

他都知道了,它还无知无觉。

为什么花蔓可以*的了王雄之,为什么诡童子不会被阳光灼伤,因为这是神仙的东西,是孟尝新婚时送给花蔓的礼物。

一对夫妻同时在人间死去,一个飞升成神,一个化身为诡。

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情?

“你你你……你怎么啦!”

诡童子看起来很想靠近他,又被理智牵绊。孟尝觉得眼睛湿润了,一片妖娆红色,原来神仙落泪,也是用心在流血。诡童子还是蹦过来了,靠近孟尝的时候会被他的神仙之气灼伤,诡童子也没走,反而很可怜的:“不知道为什么,很想你摸摸我。昨天你看到了吧,就像花蔓对我做的那样。”

孟尝伸出的手在半空骤然停止,诡童子奇怪地看着他,孟尝痛苦地说:“我不能摸你,神诡之别,你受不住的。”

诡童子举着金钏:“有它也不行么?”

它果然只是一个孩子,孟尝拿出一只一摸一样的金钏给它:“好事成双,好运加倍。”

“你怎么也有一只?”诡童子想不明白:“你们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孟尝戴上一张微笑的假面:“是人间再普通不过的东西了,不值钱的玩意儿。”

意外之喜 ,诡童子非常满足。这下真的可以走了,它跳出几步,见孟尝不动,又转过身来:“你会受罚么?应该不会吧?”

诡魂在日光下灰飞烟灭,从此不存于世,方是真正的极刑。

孟尝心痛的无法呼吸,更说不出话来,诡童子还在问:“你说花蔓的愿望完成了么?”

应当吧,混沌人间三十年,终于陈雪旧时的恨意。

“那花蔓的执念又是什么,就这么消散了?”

她希望她的夫君好过,没什么比飞升成神更好的了。

“他说的没错,反正见到我死都死了,见到也是认不出的。人世间最惨痛的事情,不就是相望不相知么?没头没脑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她陌路时又见到旧时的爱人,是她掩住王雄之旖旎艳色的表情,是她将失去意义的木牌化作筛粉,是她藏住自己的过去的脸孔。

带他走过来时的路,想他知道,又害怕他知道。

她的欣喜,她的绝望,孟尝通通都看在眼里。神仙不会记得过去的事情,但情绪与灵魂相连,忧她,怜她,爱她,他又怎会不明白。

皇城里金榜的幻境里,他看到她脖颈处的青斑,那是无意泄露的天机,他为人时文曲之姿,他怎么会不明白?

烤兔子的时候他试探她,他便明白,她不想他知道。

旧时的情份都留在旧时了,一个新晋的神仙,一只落魄的诡,比蠢蠢欲动的爱意更割人心魄的,是最后的尊严和体面。

他想放她走,如果他知道她会选一条绝路,还会留她独处么?

都结束了。

他当然明白她的想法,就停在这一刻,该做的事情已完成,相见的爱人已在眼前,不要再奢求更多,也不要再想起。

好残忍。

诡童子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孟尝已听不见更多:“果子,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双方都是一惊,诡童子抱着两只金钏,手舞足蹈地:“我有名字了,我竟然有名字了,果子,这是我的,你不许给别人!”

本来就是它的。

母为花,子为果,孟尝脱口而出的,必定是为人时为孩子取下的名字,只是他直到死都不知道它的存在,花蔓应该也不知道。它随着母亲化为诡童子,没有记忆,只有为诡的天性。

知道的人才会痛苦。

孟尝立于原地,脑袋空空。花蔓坐在这里,应该会想到很多相爱的事情,但是他都不记得了。他只能凭借想象,想着她在此独坐一夜,最后沐浴在阳光下,化成红色的雨。

闪闪发光着。

那不是篝火未灭的残体,而是……

孟尝突然涌生出一种强烈的情绪:我想你回来。

再次见你,再说爱你。(原标题:《艳鬼:花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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