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苠棡：宽窄是开启“众妙之门”的智匙

山水氤氲有宽窄，春烟自碧秋霜白。身为四川省诗书画院副院长，四川省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国家一级美术师的著名画家管苠棡是重庆人，但他对成都的市井文化和历史民俗也相当熟稔，作为一名长期扎根生活的艺术家，管苠棡认为成都人的性格和这座城市的气质就是宽窄并存，松弛有致。而以水墨山水独步画坛的他，更将宽窄的哲学理念融进了自己的艺术创作理论，这使得其画风更有一种雄浑与柔美合二为一的独特韵味。

先从两座城市聊宽窄

管苠棡是艺术家，也是一名文化学者，在其三圣乡荷塘月色画家村的工作室里接受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记者访问时，一聊到宽窄这个话题，首先就拿成都和重庆两座城市做了一番对比。“我是重庆大巴山出来的人，1976年秋天经重庆到成都拜岑学恭先生为师”初对重庆和成都有不同的感受。重庆市是工业城市，人在‘赶生活’，天不亮去追赶冒着青烟加油冲刺并且拥挤不堪的公交车上班，天黑才回家。来到成都这个消费城市，首先成都公交车息火后滑到公交站要急死重庆人，工作生活节奏慢全国闻名，随遇而安，是成都人的生活常态。”

管苠棡认为，成都这座城市的性格特征完全可以用“宽窄有度”来形容，而“宽窄”这个词，主要是来源于成都少城那两条全国闻名的老街——宽窄巷子。管苠棡对宽窄巷子的历史也很有研究，他向记者介绍，宽窄巷的名称的来由有两种说法，一说是辛亥革命反封建风气影响下，于民国年间将原清军住所地“兴仁胡同”改名为“宽巷子”，原“太平胡同”更名为“窄巷子”；另一说法是1948年，一次城市勘测一中，传说当时的工作人员在度量之后，便随手将宽一点的巷子标注为“宽巷子”，窄一点的那条就是“窄巷子”，有井的那一条就是“井巷子”。

“成都宽窄巷子、锦里、文殊坊等近十几年来成为文化旅游的热点，己经演变成为倍受关注的文化现象，一个地方一但形成一种社会文化现象，难免让人产生关于文化上的思考。这种现象其中包含有当代人对过往成都市井生活、民风民俗的美好追忆，对当代人高节奏紧张的工作和生活压力的释怀。其实，往更深层次去想，我认为还是当代人在当前纷繁多样的文化环境下有所迷茫，进而对古蜀文化的悠缅追溯。”管苠棡如是说。

宽窄折射蜀人生活态度

而看似随意取名宽窄巷子，实则折射出成都人的生活态度，这是管苠棡来成都四十多年工作生活后产生的一个感悟。“寓意宽窄有度的人生哲理。成都人为人随和温文而雅，宽厚待人；成都人处事也小心谨慎，严于律己，其人性品格，二者皆体现于宽窄二字之上。”

此外，在艺坛浸淫多年，管苠棡对宽窄哲学还进行了学术上的归根朔源，他说：“宽窄还体现蜀文化中崇尚道家思想的哲学底蕴。蜀人尚文崇仙，蜀文化和艺术的属性其中之一是自然性。自然山水山高峡深、巍峨连绵，气候多变、变幻莫测。巴蜀人文顺应、融入自然，采自然氤氲迷离之元气，玄旷漫妙之灵气。成都人依据街道宽窄的随机命名街道，也是道法自然顺、应自然环境的体现。

此外，管苠棡还提到了蜀文化的“人神”性。古代巴蜀人严酷的自然生存环境使生命随时受到威胁，对自然产生强烈的敬畏崇拜心理。蜀中本土对山、神的崇拜，成为最原始的精神文化寄托，形成以神鬼传说、“方术”为基础的“人神文化”和“崇山仙道”文化，道教在蜀地自古很兴旺。“所以，成都人追求闲淡散漫神仙般的生活，不管人生际遇如何，在人生道路的宽窄中皆能消遥自在。”

中国古典哲学的延伸

管苠棡还谈到，蜀地创造了如大禹治水总结出《洪范》·“九畴”初定阴阳五行，使道家文化十分发达；在商代及西周三星堆、金沙时期，转化为神坛、神树、玉璋《祭山图》；巴蜀图语《山海图》，发源于巴蜀的《山海经》之《海内四经》及《大荒经》；西周金沙石钺《山云禾田图》；汉代《盐井》、《赶鸭》等崇尚自然的艺术形态；道教产生于青城山，道观青羊宫建在城市中也不多见；还有蜀学，王令瓒创天文黄道游仪，李冰开凿都江堰、乐山大佛等，皆具有开创性。蜀人崇尚的道家“阴阳”学说蕴含的创世玄机与蜀人在“宽窄”哲思中所寓意的机灵创造性，体现蜀中深厚的道家哲学底蕴。他说，这些历史典籍和文化遗存都体现了宽窄哲学在蜀地的创造性特征。

无论是自然性、人神性和创造性，管苠棡所说的宽窄哲学理论背景皆出自他的新著——《巴蜀山水画叙论 巴蜀山水与山水画传承创新研究》，该书分为“山水画溯源及第一次变革”、“山水画第二次变革及传承发展”和“当代实践思考与未来展望”三卷，管苠棡以中国画在当代传承发展中的诸多问题为导向，从画家注重可见实物为依据的视角，以出土文物考查、田野调查为主，历史文献为辅，采用地理、环境、气候、图像、人文、史学、宗教、民俗以及绘画技法、风格和精神表现等，结合笔者几十年山水画写生创作的体会和思考，用跨学科交叉对比研究的方法，对历代中国山水画在巴蜀呈现出的种种端倪、中国山水画与巴蜀自然人文、中国山水画与巴蜀山水画、巴蜀山水审美特征、巴蜀山水画的历史、现在与未来等问题展开分析与探讨。据了解，这部巨作耗费了管苠棡近十年时间，将于今年年底由人民美术出版社付梓发行。

在采访接近尾声时，管苠棡又聊到了道家的“阴阳”与“宽窄”的对应关系。“我是山水画家，道家的‘道法自然’、阴阳与山水画的以形媚道、开合背向、知黑守白、笔墨曲直、干湿浓淡等都直接关联。如果将宽窄作为中国古典哲学概念的延伸，它的哲理与山水画创作和绘画学理也相通：画家心胸的宽窄决定作品的境界；山水画开合与宽窄相通，一开一合，在宽与窄的契合中气韵贯通，气势磅礴；宽窄与意境相关联，‘宽’则旷达悠远，‘窄’则玄冥幽邃。中国山水画在‘阴阳’和‘宽窄’的玄机启迪下，创造出神游八荒的逸情畅神的境界，神秘的巴蜀自然人文，是人类开启创造文化艺术奇迹‘众妙之门’的智匙。”

封面新闻记者 杨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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